眼下这段时期,哪怕有他在浙江战场的奋战和郑成功于福建漳州的连战连捷,也可以说是南明的抗清运动最为低迷的一段时期,甚至可以说是跌入到了谷底。
这期间,越来越多的抗清人士开始选择沉寂下来,隐居家中或是山、海,不再继续为衣冠文明而战斗。这样的氛围之下,愿意为明军效劳的人越来越少,就连陈文杀入金华府之后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至少眼下愿意加入这支浙江明军的士人简直少得可怜,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
而这种现象,直到李定国阵斩满清理政三王之一的敬谨亲王尼堪,打破了那个所谓的“满八旗不可战胜”的神话,抗清人心重新激励起来才算是告一段落。
历史上,闻听李定国两蹶名王,各地抗清人士纷纷复出,奔走串联为明军提供情报,整个南明的抗清运动进入了一个新的高峰。也难怪有着“残碑读罢呼雄鬼,生死都从李晋王”的豪迈诗篇。
重新看过眼前的二人,陈文笑着起身将这对父子扶起,并表示会根据其能力进行安排,而于世忠的儿子则直接被安排在亲兵队做事。
回忆着此人的出身,金山卫好像是备倭卫所,其人又在太湖抗清多年,水战应该很是熟悉。陈文思量一番后便打算先让于世忠在中军学习军法等事,再到镇属水营报道。
只是此话尚未来得及出口,却见于世忠表示有“宝贝”要献于陈文,而当他看过那些东西,并且让于世忠亲自演示其使用方法后,这个决定登时便被抛诸脑后。而“献宝”的于世忠则直接被任命为军训司的训练官,在学习军法等事的同时参与训练部队。
只不过,前脚刚刚着人将这对父子进行安置,后脚便迎来了从衢州回来传递情报的信使。
攻陷金华府城后,陈文便以那个叫做白景赫的兼职骗子配上他此前的亲兵于力,分别以“虚竹”和“戒相”为代号前往衢州府城搜集情报。直到后来,二人分别通过不同的手段建立起了一些获取情报的渠道。可是随着王升被调到督标营,曾在此人麾下的于力便只得带着情报回来,转派其他人去配合白景赫。
看着这个曾经的亲兵,还是那副少言寡语的老样子,只是目光中的坚毅却更胜从前。直到他将所有的事情说清楚,陈文便让他先去休息数日,表示很快便会有别的任务派给他做。
回忆着那些情报,马进宝的镇标营以着同样的手段进行重建,只是由于毗邻明军占领区,待遇远没有抚标营和提标营那般优厚;王升调到督标营,此时陈文从那个使者口中也已经得知;而王江的安置地点从杭州变成了南京,虽说让他感到有些出乎意料,细思之下却也并非怪事。
除此之外,陈锦派向福建的使者应该是因为郑成功围攻漳州,可是这期间江西发生了什么,他却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印象。
而就在此时,正准备出发开始巡访各县的浙江巡抚曹从龙却迎来了一位客人。
“金华县主簿吕文龙,求见。”(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启程
送走了吕文龙,曹从龙便出发前往兰溪县。回想着吕文龙所言,曹从龙并非没有辨别事物的能力,也能够听得出这其中的揣测之语比比皆是。
前年的时候,陈文设计的那个内线作战各个击破的计划虽说并非天衣无缝,可是即便后来送到舟山,朝廷里的文官、勋臣们看过后也都大加赞赏,甚至张名振更是认定这是最有可能击溃围剿清军的办法。而且那一战陈文本也会参战,乃是王翊选择让陈文留守大营的,并非陈文自愿留下,可若全是陈文的算计,那也未免太过复杂了。
况且,若非陈文带来情报,四明山明军很可能被清军各个击破,根本不会爆发那场让提标营损伤颇重的四明湖之战,说陈文与王升勾结也实在太过牵强。
至于王江之事,则更是无端的妄想。牺牲亲信部将和麾下军队战无不胜的威名,就为陷害一向与其相处和睦的监军文官,难道他就不怕新来的监军文官与其争权吗,这又何苦来哉。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除非是陈文得知阮进意外身死,舟山明军南下福建才有可能发生的,可是此人前往金华却是在舟山之战前,若是勾结也肯定是在那之前,他能够未卜先知这一切更是曹从龙所无法想象的。
陈文对于军队的掌控和个人的用兵能力都很强,而且也愿意东进台州迎鲁监国登岸,基于这些考量,曹从龙毫不客气的点茶送客。
只不过,吕文龙临走时的那句他曾亲眼见过陈文私会王升的亲兵,这件事情还是让曹从龙提起了一丝警觉,于是乎他便将另一个随他来金华的亲信留在了府城。以便能够及时的获取府城的消息。
………………
欢天喜地的送走了前去“巡县”的曹从龙曹巡抚,陈文便返回大营继续监督训练。
昨天于世忠献上的所谓宝贝,其实在欧洲的军队中很是常见,不过在眼下的中国却是一套十足的稀罕物件。
铳规、铳尺、度板、远镜。这些东西乃是用来为火炮测距瞄准,提高其命中率的基本工具。只不过,在眼下的中国战场上。却几乎没有炮兵会使用这些,甚至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以上的炮手连世上有这种提高火炮命中的工具存在都不知道。
事实上,历史上这些工具并非没有运用于明朝的军队。天启、崇祯年间,明廷曾招募过雇佣军为明军训练炮兵,试图借学习西方军事技术来强化军队。可是随着登州之乱的爆发,这一进程被彻底打断,那些学得比较过关的由于牵扯登州之乱成批的被明廷处死,如孙元华、张焘;而那些技术不过关的则多有投降满清,如孔有德、耿仲明之流。
到了这个时代。炮兵则还是按照经验来操炮,明清两军尽皆如此。甚至到了十九世纪的鸦片战争,在热爱科学技术的满清酋长们的关怀下,清朝的火器得到了“长足发展”,而那些装备和普及率上几乎已经追上了明末欧洲同期水平的清末清军,却还是在凭借着经验为火炮瞄准。既然如此,被处于维多利亚时代全盛期的英国佬们吊起来打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看着于世忠为炮长们演示这些工具的使用方法,陈文依稀记得如颗粒化火药、定装炮用药包之类的运用似乎在明末就已经存在了。只是他接触过的军队好像都不太清楚这些东西,就连一向重视火器的俞国望也不例外。而像黑火药成分比、枪用黑火药和炮用黑火药的区别之类的东西在后世的军史论坛里也几乎人尽皆知的知识。奈何当初就不甚关心,想要回忆起来可能还需要时间和这方面的刺激才行。
一口气吃不了个胖子,先把瞄准技术练出来再说。只是眼下他手中的火炮口径都比较小,尤其是那些打铁砂、石子的小型虎蹲炮,估计也用不着瞄准,能够提升命中率的也就是那些弗朗机炮了。但愿能够有个比较好的效果。
看过了炮兵训练,陈文便前往金华镇讲武学堂。此前本来他已经将巡按御史行台和金华守御千户所衙门进行了规划,甚至已经开始动工改建。奈何曹从龙一到,对于私设武学的事情很是不满,在反对失败的情况下干脆直接把行李搬到了巡按御史行台。以那里作为浙江巡抚衙门,并表示若是陈文继续在这里修建武学就干脆把一起筑到墙里面算了。
对于这等仗着巡抚的身份非要来当钉子户的大爷,陈文实在没什么办法,只得把房子让给了他。不过嘛,金华镇讲武学堂还是如期成立,只是改在了大营之中,省得曹从龙没事过来瓜噪。
第一批入学的军官全部来自于新近成立的金华镇总参谋部,这些参谋军官中有历经过血战的军官,也有刚刚投效明军不久的读书人,作为总参谋长楼继业眼下正带着一部分参谋到明军占领区各地测绘地图、制造沙盘,而剩下的则留在讲武学堂听陈文和一些有经验的军官讲课。
其实今天本没有他的课,不过过来看看总会放心一些,至少若是出了什么火炮打不响是不是对手使用****阵之类的问题时,他还可以设法纠正一下,免得这些家伙去骚扰正经吃斋念佛的佛家弟子清修。
和这些正在大营学习兵法和军事知识的参谋们不同,在楼继业带领下前去测绘地图、制造沙盘的那一部分参谋此刻则顶着烈日在明军的保护下前出安华镇一段观察、记录那块清军占领区的地形走势。
同为协守副总兵,李瑞鑫、吴登科和尹钺三人由于此前便是鲁监国任命的副将,此番曹从龙宣诏时探知他们还在陈文麾下做事,便以鲁监国的名义任命这三个人为团练总兵官。而刚刚晋升为协守副总兵的楼继业则因为鲁监国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而错过了这次晋升,甚至在曹从龙询问过他的工作内容后,也只是不甚耐烦的表示会向鲁监国把他这个副总兵的官衔确认下来,仅此而已。
对于这等拿豆包不当干粮的行为,楼继业和他麾下的参谋军官们在私底下颇为愤慨,而这一切直接导致的便是其中的一些人打了退堂鼓,而另一部分则更加卖力气的学习参谋作业的相关技能。
只不过,眼下这个总参谋部还是刚刚成立不久,人员虽是就位了,工作范围也初步的进行了划分,可是距离真正发挥效用大抵还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而眼下,这些测绘地图、制造沙盘便是最基础,也最能快速看到成效的工作,所以楼继业便亲自带着他挑选出来的这批军官出来做事。
向北前进了大半日,总算是把左近的地形走向了解了个大概,不过再深入下去可能便会遭遇清军,楼继业不打算拿这些种子去和满清的消耗品们对耗,便放弃了继续前行,而是带队返回。
待回到安华镇,那座卡在清军必经之路的防御工事中的苦力们似乎也结束了今天的劳作,在回到左近的劳工营地领取晚饭。
只不过,应了楼继业心中对于这些前绿营兵劳动时间的不满,带着加快工事建设命令的信使已经策马而来,大概楼继业和他麾下的参谋军官们离开此地,前往浦江县的时候,此间的鞭笞声便会随着陈文的意志陡然密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因果
永历六年三月底,距离提升劳动强度和时间以加快工事建设的命令下达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直到今天,安华镇防御工事总算是彻底完工了,而纵深的防御工事和营寨也完成了七七八八,可是对于王启年来说,能活到今天确实是殊为不易。
自总兵府下达军令起,负责他们这支苦力营的军官便下达了每日提前起床工作、延时下工的命令。同时为防止苦力们偷懒,任何出现问题的分段,其负责监管的监工一律连坐,和那些苦工承受同样的责罚。而且为了防止这些由先后两批投降明军的监工和苦力们上下串通,每天都会有明军亲自前来检查工程质量,任何不合格的分段全部推倒重来,而那些苦力和监工们则必须在当天将工程重新完成以待检查。
这样一来,本就因为加长工时而缺乏休息时间的前绿营兵现任苦力们更是往往会因为工程达不到标准而被明军勒令推到重建,而这就更是加大了他们的劳动强度。
对于这样的压迫,苦力们并非没有表示抗议,语言和行动上的尽皆有之,可是得到的回应则多是监工们的皮鞭,其实被鞭笞或许还是好事,因为有机会只是承受鞭笞的显然是没有被明军先期发现,若是先被明军发现,不光当事人要受罚,就连监工也不能豁免。而一旦监工受到了责罚就更是变本加厉的挑错处、克扣午间由他们分发的吃食。这样的结果便是在忍饥挨饿的情况下超负荷劳作,同时还要挨着一顿顿的毒打,甚至还很有一些被明军以无心悔改为名直接拉出去杀鸡儆猴。
有道是,天高鞑子远,饭少苦活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如何?
可是想要反抗。他们需要面对的便是驻扎在左近的那半个战兵营和守备部队。当初人数占优时他们都未曾能够击败明军,眼下明显是明军人更多,而且还占据了各处的要冲和有利地形,反抗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于是乎,那些已经丧胆的绿营们便想出了逃跑的办法,甚至几乎每天都会有人在私下串联相熟的同袍一起逃亡。
王启年并非没有想过逃跑。甚至他的那个当初在一个锅里面吃饭,后来一起当了俘虏,到现在则一起在当苦力的“患难之交”谭景仁也曾经力劝过他。可是他与谭景仁这等连媳妇都是抢来的外乡人不同,他是金华府本地人,家人和产业都在府城不远的汤溪县,他若是逃了,他的家人和祖上传下来的田土房舍又当如何。可若是不逃,只怕再这样下去非要活活累死在这苦力营里面不可。
可是就在王启年还在左右为难的时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了。而等到他得到消息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那人连同着同谋的两个前绿营兵已经被明军抓了回来。
那是一个晌午,两个同谋的人在躲避追捕的途中已经被明军杀死,就连尸体也被拖回来挂在了工地旁的树上。而活下来的那个不仅已经被打断了一条腿,更是被明军拖到当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负责的军官下令处以鞭笞五百,然后斩首示众的刑罚。
整整五百鞭子,每当那个逃亡者被抽昏监工们便会用冷水将他浇醒。直到后来连冷水也已经无法将其唤醒的时候,负责浇水的监工便当面向那个凶神恶煞般的明军军官报告。此人已经被活活打死。
但是即便如此,那五百鞭的刑罚却并没有因此而免除,在将那具尸体鞭打成一堆烂肉后,斩首的刑罚也如约执行。至于尸身,则同样被挂到了左近的树上。
借着明军立威的时间,包括王启年在内的前绿营兵们得到了些许的休息时间。只是晚上的饭食却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剩余。可是到了第二天一早,那三具尸体上似乎分别少了些肉,王启年不知道这是谁干的,是野兽,还是其他什么。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至于那个逃亡的计划,便是连谭景仁也不再提及,只是闷头干活,唯恐被明军和监工们找到些不是。可就算是这样,同样每天都有因为累死或是被监工打死而抬出去安葬的前绿营兵,只是不知道哪一天轮到他而已。
遍体鳞伤的劳作了大半个月,总算是把规定的工程基本上做完了,而那位似乎是因为安华镇防御工事彻底完成了心情大好的负责军官突然发现了他们已经距离集体累死不远,便让他们休息半日,随后继续将纵深的工事和营寨进行加固。
但愿这一天早早结束,而那时还能活着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
陈文并不知道王启年心中的祈祷,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有丝毫的怜悯,因为这些充当苦力的前绿营兵们在作为清军的时候且不说为满清张目镇压抗清义军的事情,这些人渣在驻地****乡里、强抢民财、甚至谋财谋色而害人性命,此刻他们所承受的一切,不过是报应而已。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理所应当!
接到安华镇防御工事竣工消息的第二天,陈文一大早便来到了府城外的那座新近建起的南塘营烈士陵园。按照陈文的规定,有家人尚在的尸身由各家自行安置,总兵府会给予烧埋银子,烈士陵园只设衣冠冢。而没有家人的,则葬在各营的烈士陵园,各营逢年过节要组织军官士兵前来祭扫,只要这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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