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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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四年- 第4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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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的那般垂死挣扎,在这股子力量面前,吴三桂也就显得有些不自量力了。

    渭水一战过后,胜利者和旁观者都在跟随着各自的节奏为最终的大决战而做着准备,而在舞台的边缘,失败者同样不甘心就这么远离舞台的中心,总要最后再搏上一搏。

    渭水之战的数月后,吴三桂的残兵败将早已退入到甘肃。一场惨败下来,步兵基本上丢了个干净,麾下的骑兵能够摆脱新军骑兵追击,但也在不断的向西的过程中星散,其中很有一批分散到沿途的山区占山为王,若非是杨从延安府带来的那支溃兵作为补充,吴三桂恐怕连转进甘肃,继而在那里站稳脚跟也是不可想象的了。

    新军撤离,留下的八旗军和绿营兵还在稳步的收复那些一度被吴三桂占据的府县,对于吴三桂的溃兵的追击不是很紧迫。但是随着生存空间的不断缩小,窒息感却以着更加难以反转的势头将吴三桂扼杀。

    清军在陕西的兵力不足,扩编速度也很慢,吴三桂很清楚这是因为清廷的财政困难所致。但是陕西的清军再少,也比他的那些残兵败将要多少许多,更别说是双方的军需储备相差甚远,士气上更是无法比拟了。

    吴三桂没有独自杀回陕西的能力,由于刘文秀始终没有音讯,吴三桂对于永历朝廷的状况也是一无所知,约期再战陕西也就不作考虑了。既然如此,留给吴三桂的路也就只剩下一条了,仅此而已。

    “岳父大人,这样是不是,是不是……”

    一场惨败下来,吴三桂麾下的亲信大将多有被清军杀死的,现在还跟在他身边的无非是杨和郭壮图二人而已。吴三桂分析形势,定下行止,平日里负责处置内政的郭壮图对此却很不放心,甚至可以说是忧心忡忡。

    “贤婿,以着咱们现在的处境,无非是任人宰割而已。虏廷胜了,咱们死无葬身之地,陈文胜了,咱们倒向今上,想抢在他前面夺取灭清大功的事情也绝不会落得了好。为今之计,还是要设法增强实力,此番走这一遭,即便是求不来援兵,求些粮草也是好的,总好过在此不死不活下去吧。”

    起兵反清,更是屠了满城,吴三桂已然上了清廷的黑名单;刘文秀约期不至,永历朝廷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也实在不好说;而陈文那边,吴三桂起兵时为了讨好永历朝廷,不光没有与陈文联络过,就连檄文中也没有提及陈文半个字,更是不敢报任何希望。

    天下之大,如今已无这支关宁军残部的容身之所,吴三桂在甘州、肃州一带站稳脚跟之后,便将内政、军务分别托付给了郭壮图和杨,带着亲兵和一支数百人的骑兵一路向西,求取援助。

    甘肃以西,无非是北疆的准格尔部、南疆的叶尔羌汗国以及占据青海、西藏的和硕特汗国这三支比较强大的势力。

    吴三桂从商人口中得知,和硕特汗国当年就是被准格尔部逼得南下青海的,卫拉特蒙古的另外两个重要部落土尔扈特和杜尔伯特亦是被准格尔部逼走。而最近的几年,随着雄主巴图尔珲台吉去世,准格尔内部虽然在兄弟阋墙,但是在具有崇高威望的活佛咱雅班第达的斡旋之下,全面的内战没有爆发,继承汗位的僧格珲台吉也拥有不小的优势,反倒是比这些年已然被黑山派和白山派这两个伊斯兰教教派折腾得国势大衰的叶尔羌汗国要强上许多。

    目标定下,吴三桂启程西行,恰恰也正是因为汉地西北的大乱,准格尔部的僧格珲台吉巡视汗国东南,与吴三桂碰上一个照面。只不过,吴三桂抵达当日,僧格还在与当地的部落长老会面,吴三桂见到的准格尔部的第一个头面人物却是僧格的六弟噶尔丹台吉。

    “噶尔丹台吉,孤身为大明济王,此番前来向贵部借兵也是奉了大明天子的圣旨。如今之天下,清已是日薄西山,奈何主弱臣强之势已成。若贵部肯借兵于我大明,率先灭清,朝廷便可以压住东南的那位权臣,届时愿割甘肃一省之地作为酬谢,并支持友邦对漠南、漠北蒙古各部的主张。”

    “济王殿下的诚意,本台吉从未怀疑过,贵我两国都是世之大国,若能共存,总好过让爱新觉罗家那样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野人以及贵国的那个乱臣贼子得势要强。”

    吴三桂诚意满满,噶尔丹对于合作也表示出了积极的回应。二人推杯换盏,至少表面上都是一副诚信君子的模样,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太好说了。

    正说着,僧格已返回了大帐,眼看着噶尔丹用他的大帐招待前来借兵的吴三桂,眉头一皱,转瞬即逝,但却并没有逃过吴三桂的眼睛。

    僧格和噶尔丹这对兄弟之间的关系或许没有那个商人说的那么好,吴三桂心里冒出了这个念头,登时就是暗自后悔于这份操切,连忙起身向僧格行礼第一印象或许不怎么样,但是高规格的礼数过后总也有依靠利益来达成目的的可能。

    岂料,僧格听过了吴三桂的要求,与身边的护卫附耳两句便对吴三桂表示了要与他的兄弟噶尔丹商议一下,吴三桂也只得离开了大帐,有着僧格的护卫送到休息的帐子。

    没了外人,僧格脸上刚刚的笑意也消失不见,继而对噶尔丹说道:“弟弟,你应该知道,这人就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他求到咱们准格尔,无非是迫不得已,哪会有什么诚意可言!”

    听到这话,噶尔丹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轻笑,对他这个哥哥也殊无敬意可言:“我当然知道他的话不可信,但是只要咱们准格尔部杀入汉地,他就得跟当年开关迎建州部那时一样,做咱们准格尔部的马前卒。我可不信,你就没想过攻陷大都,重建大元?”

    噶尔丹如此,僧格也是无可奈何。不提巴图尔珲台吉死后,其他兄弟与其争夺汗位,噶尔丹却支持于他,未有动摇的态度,只说噶尔丹作为在卫拉特蒙古有着极大影响力的三世温萨活佛罗卜藏丹津纳木措的转世灵童就足以让僧格按捺下对于这份傲慢的不满。

    “没有,不只我没有,父汗也没有这么想过。咱们准格尔立国于大清和俄国之间,俄国一直想要谋求对咱们准格尔的那些哈萨克、吉尔吉斯附庸的宗主权,甚至还想要逼着咱们臣服于他,比起大清的威胁更大,向东只会落个两面受敌的下场。”

    “俄国的都城远在数千里之外,他们在边境上不过是一些堡垒和驻军罢了,根本不用如此担忧。只要能够攻陷大都,大元得以重建,蒙古各部都会簇拥在咱们准格尔的旗下,那时候还需要害怕那些金帐汗国的奴隶吗?”

    “弟弟,别忘了车臣和卓特巴巴图尔他们还在虎视眈眈。就算是如你所想的那般,他们能够坐下来与咱们兄弟合作,可咱们准格尔部是姓绰罗斯的,不是黄金家族,不说漠南、漠北各部,就算是和硕特也不会服气的。”

    黄金家族对于蒙古人的号召力比之拜服贵种的藏人对松赞干布血脉的号召力都不差,当年的蒙古太师也先遵奉黄金家族血脉为大汗时,瓦剌部盛极一时,甚至在土木堡击败了明朝的大军,俘虏了明朝的皇帝。可等到也先与大汗脱脱不花爆发战争,自立为汗的时候,登时就引来了蒙古各部的反抗,仅仅两年的时间就身死人手,瓦剌部也因此而衰落。而这位也先太师,姓绰罗斯,正是准格尔部的第一代台吉的父亲。

    前车之鉴如此,岂料噶尔丹却完全听不进去,至少在他看来,现在建州部的爱新觉罗家根本无法与出过太师的绰罗斯家相比,照样还是得到了漠南各部的效忠,完全是实力所致。

    接下来,兄弟二人便爆发了大清衰落,吴三桂前来借兵是天赐良机与准格尔实力不济,且尚在内战之中,断不可招惹满清的争论。直到僧格的护卫拎着一枚滴着血的人头进了大帐,这场争论才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珲台吉,那队汉人已经解决了。”

    “你!”

    胸口随着呼吸而起伏,气喘得更是如看了红布的斗牛一般。噶尔丹死死瞪着僧格,已然是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反倒是僧格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噶尔丹的胳膊,语重心长的对其说道:“弟弟,没有这颗脑袋,大清是一定会让漠南、漠北的各部过来捣乱的,到时候你我恐怕都会死在车臣他们的手里。你一向是父汗最聪慧的儿子,但是雏鹰还需要先学会扑腾翅膀才能展翅翱翔。”

    然而,僧格的劝解并没有起到作用,噶尔丹挣脱了僧格的大手便拂袖而去。此时此刻,大帐中剩下的只有僧格和那个护卫,除此之外,也只有吴三桂的首级还在不甘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珲台吉?”

    “无须担忧,噶尔丹应该回拉萨了。他从小就是转世灵童,又得蒙五世**喇嘛和四世班禅博克多的教导,现在年纪太轻,傲慢、浮躁都是难免的。此番回去,两位活佛应该能让他懂得,白灾面前,山一般的黄金未必比得过一只羊羔更珍贵。”

    ………………

    感谢诸君祝福,无论是在书评区、在读者群,还是在其他的什么地方,亦或是各种形式。对于诸君的心意,唯有一语,万分感谢。

第八十三章 挣扎(中)

    满清入关期间,北面的漠北蒙古各部一盘散沙,东面的日本闭关锁国,南洋的欧洲殖民者不成气候,而西面的准格尔部、叶尔羌汗国以及和硕特汗国则全部处于不同程度、不同形式的内斗之中,能够对汉地形势造成的影响可谓是微乎其微。

    从十四年前的山海关,沿着一条长城,走到了十四年后的今天,吴三桂出了嘉峪关,踏上了旧路,但是方向错了,结果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现在,吴三桂死了,首级将会由卫拉特蒙古联盟的使者送往北京,以换取满清对附庸的漠南、漠北各部的约束,这样僧格才可以更加专心专力的对付他的那几个兄弟。

    至于那个乱世奸雄,其人在临死前是在后悔试图效仿当年那般引漠西蒙古入关而遭到了报应,还是依旧在忌恨约期不至的蜀王刘文秀,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事实上,被吴三桂忌恨了良久的蜀王刘文秀也很冤枉,他并非不想及时赶到陕西,配合吴三桂迎战满清的平叛军,奈何当年种下的因,今遭结了苦果,却也只能将其咽下。

    四川南部的四川行都司的建昌卫,破败的官署早已被刘文秀征用为临时的蜀王府,此前计划北上的两万战兵外加三万辅兵,前者的一部分已经退回到了昆明,后者如今则已经在建昌卫开始了屯田工作,在此间耽误了大半年的时间,刘文秀虽然还没有得到了吴三桂惨败的消息,但却也实在耗不过四川的那些军阀了,所幸在此屯田,也节约一些朝廷辛苦积攒下来的粮草。

    从去年十月开始,刘文秀便从昆明浩浩荡荡的率领着大军出发,准备经行都司、嘉定州、成都府一路北上,从吴三桂控制的保宁进入陕西,实现西南明军与新近反正的西北明军的合流。

    大军启程,过了武定府就进入到行都司的范围,起初都还好,一路上无非是砍伐树木、清理杂草以便于将道路重新开出来。这条路,此前李定国的部将祁三升走过,清理时也比较容易,但是等他们越过建昌卫的卫城,一切就变得截然不同了。

    出了建昌卫城,没走多远就是一连串的巨石堵住了官道,上面全是人为从山上弄下来的痕迹。辅兵废了几天功夫把这些巨石清理开来,再向前倒是一片平坦,但却也被挖得沟壑纵横,甚至还很有创意的引了河水,官道上挖掘的小一些的坑也都种上了小树。

    接下来,以前的地图与当前道路也开始出现这样那样的偏差,道路越走越窄,最后居然跑进了深山老林子里面,废了好大气力才知道原来道路已经被人动了手脚,原本的官道被掩饰了痕迹,他们顺着新开出来的道路很自然的就走偏了。

    其实,走进了老林子还好说,数万大军机动,林子里的老虎也都吓跑了,但是这里面耽误的时间,耗费的粮草却都是刘文秀和永历朝廷所无法承受的。

    随后的日子里,老林子的段子是没了,走着走着就落入陷阱,明明地图上有桥的地方百分之百是不会有桥的,甚至很多地方一看就是用火药爆破过的。至于什么井里面投放泻药,夜里面出现“野人”袭营,探马、信使离开了大军的视线范围就再也看不见了之类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原本,刘文秀许诺说是在保宁府城里过春节,按照路途上看倒也不成什么问题。可是折腾了两个多月,到了临近大年三十的时候,刘文秀发现原来大军的前锋才刚刚进入到嘉定州的地界。

    军心不稳,粮草更是大量消耗,即便是想要抵达川北只怕也是不够的了。眼见于此,刘文秀也只能带着军队会建昌过年,白白消耗了一番粮草。

    这些事情都是谁做下的,刘文秀觉得就算是用指甲盖都能想明白,然而夔东明军在大西军得势的这些年里没少受孙可望的排挤,永历六年刘文秀入川时也兼并了不少四川明军,夔东众将要是信得过刘文秀那才叫奇怪了。

    况且,去岁文安之报告了陈文支持夔东众将入川屯田,也立刻就遭到了马吉翔的弹劾,被迫告老还乡,现任的川鄂督师毛登寿别说是刚到奉节不久,就说威望也远远没办法和文安之相比,对夔东众将的约束能力就更是可笑了。

    过年前灰溜溜的撤回建昌,年后刘文秀也没有再动。大军所需的粮草全靠云贵支应,可是云南仓储遭到王自奇、王尚礼二将劫掠,积蓄全无。

    随着二王与贺九义在广西达成同盟,他们这三个孙可望的亲信部将也迅速的占据了广西的中部和南部,包括南宁、柳州这样的重镇皆在他们的控制之中,如果在算是陈文占据的东部和北部,现在永历朝廷能够管得到的就只剩下了西部的那几个府县了。

    云南和广西如此,贵州那边,陈文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搬走了几十万军户,掏空了孙可望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贵州军屯体系,再加上李定国的内政能力实在有些让人捉急,军户流失,没跑的也尽可能的偷懒,产量越来越低,原本孙可望以云贵两省支撑二十万大西军都绰绰有余,到了现在还是这两个省,永历朝廷的户部尚书已经表示了就连支应十万大军也已然是痴人说梦了。

    云贵的支应能力不足,夔东那边的支援也是不要去想的了。军无粮则散,刘文秀既然做不到带着几万大军靠吃草根树皮,迎着各种各样的阻挠抵达陕西,协助吴三桂抗击清军,那也只能转而在川南屯田,以缓解财政上面的巨大压力。

    “殿下,刚刚从湖广那边得到的消息,济王在潼关和渭水两战皆败,大军尽没,现在已经不知所踪了。”

    “哎,夔东众将鼠目寸光,私心自用,孤当年做得也有些太过了。”

    刘文秀如此,作为部将的威宁伯高承恩也只得出言劝道:“殿下无需过于自责,都是陈文那厮太过狡诈,收买夔东的那些川军和闯军的余孽,否则殿下率领大军北上,王师怎会输给鞑子?现在如此,只可怜了济王殿下的那数万大军。”

    “不,你错了。就算没有齐王,夔东众将也绝不会任由咱们通过他们的控制区。而且,济王和他的关宁军也没什么好可怜的,当年就是他们开关放鞑子入关,天下才会残破如斯。可怜的是渭南和西安的百姓,还有那些陕西义军,他们才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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