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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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四年- 第5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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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硝烟,更有着那一颗颗的子弹划过的轨迹,将心中的恐惧不断的加深。

    “啊!”

    中弹的惨叫声响起,丁俊杰只觉得左肩被撞了一下,眼角的余光便看到队列中站在他左面的李由之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这个平日里在队中最爱说笑的年轻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倒下了,双腿已经机械化的迈步前进,丁俊杰就连余光中最后的画面里也没能看到他是怎么倒下的,被射中了哪里,是受伤倒地,还是当场毙命。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够看到的,便是李由之身后的黄大壮大步上前,毫不犹豫的补上了李由之留下的空位,仅此而已。

    伤亡突如其来的呈现在眼前,猛然间意识到战争的残酷,尤其是已经联想到了对面的新军肯定实在硝烟背后继续装填,等到下一轮的射击,就越是会心生惶恐。

    但是身体已经被恐惧支配,长久的训练已经在他的身心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越是恐惧,就越是会联想起军法和皮鞭的恐怖之处,身体也就越是会如同机械一般听从上司的命令。此时此刻,莫说是逃跑了,就算是停下也绝不可能。

    “青年近卫师,继续前进!”

    下级军官们的呐喊此起彼伏,旁人还差着,耳中听到右边不远处的黄成铭的喊声,长达一年的训练期间的直属上司的印象愈加深刻,身体对命令的执行就更是瞬间就进入到了习惯化的程度。

    前排的缺口已经被后排补上,青年近卫师的士卒们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继续向前推进。然而,武卫右军位于硝烟背后,装填速度丝毫不受影响,只在片刻之后,第二轮的射击便在硝烟彻底飞散的同时再度展开,将鲜血与硝烟的幕布重新拉上。

    “啊!”

    噗噗的中弹声响起,就又是一片惨叫。暗自祈祷了片刻,不长眼的子弹没有落到他的身上,但却直接将刚刚还在鼓舞士气的队长黄成铭击毙当场。

    第一个立刻意识到被命中的在他左面,第二个虽然不是紧贴着他,但却是常年相处的队长。恐惧袭来,这一次没了直属上司的束缚,动作也开始僵硬了起来。可也就在这时,远远没等到他的身体彻底不受控制,本队队列位置于黄成铭左边的前什什长苏靖之大喝了一声,松动瞬间被压了下去。

    “队长负伤,我是前什什长苏靖之,按照战场条例,我将代理队长职责。青年近卫师,继续前进!”

    苏靖之的呐喊声响起,丁俊杰能够很清晰的感到左近袍泽们的士气重新振作。但是转瞬之后,新军的炮兵开始了第一轮射击,黑色的轨迹飞过,队里面数一数二的壮汉黄大壮连同着他身后的那个袍泽登时就如同是两片破口袋一般软倒在了地上,连声惨叫都没发出来。

    炮弹不比子弹,**凡胎是断然抵挡不住的。下一轮的炮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响起,但是估摸着时间和距离,或许再走不了几步,新军的下一轮射击就会再度奏响。

    身边已经倒下了数个袍泽,丁俊杰心中的恐惧更甚,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就有一枚子弹或是炮弹就会打在他的身上,如同那几个袍泽一般打死在这片距离家乡数千里之遥的北方大地上。

    亡父的音容笑貌,寡母的殷殷期待,师长的谆谆教导,同窗们的相亲友爱,袍泽们的同仇敌忾,画面不断的浮现在他的眼前,更是不断的撕扯着他的内心。所幸的是,待到下一秒,军乐声响起,迷茫和矛盾登时便烟消云散。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军乐奏响,丁俊杰下意识的跟着节奏,口中轻哼起了这朗朗上口的军歌。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口中轻哼,耳畔却已传来了袍泽们熟悉的嗓音。歌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原本还有些嘈杂,但是随着军乐的持续,也越加的变得整齐划一起来,一如他们脚下的步子那般,在地平线上踏出了令人震撼的共鸣。

    熟悉的旋律驱散了恐惧,所有的思绪纷纷化作勇气驱使着丁俊杰和他的袍泽们奋勇向前。武卫右军的射击再度响起,但是胸中充满了勇气,身边更有无数的袍泽同心同志。信仰与集体的力量互相加持,黑色的炮弹、银色的铅弹、在这激昂的战歌之中,已经成了完全可以视之为无物的存在。

    高唱着战歌,青年近卫师大步向前。不断有前队的士卒倒下,但却也不断有后队的士卒毫不犹豫的补上缺口,力保前排的队列完整无缺。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又是向前走了两步,丁俊杰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正在继续装填的新军士卒的眼白以及眉目间充斥着的恐惧和震撼。

    就在这时,立定的命令下达,丁俊杰以及他的那些袍泽们立刻站定,昂首挺胸的注视着对面区区十**米处的那些新军士卒,仿佛是在讥笑着这些敌人,白白打了这么半天,还是让他们站在了这里,站在了这个可以更加快速将他们杀个精光的所在!

    “举铳!”

    “瞄准!”

    “射击!”

第一百三十七章 逆转未来(六)

    军中有个说法,想要百发百中,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到敌人已经站在了你的面前,当你甚至可以清晰的闻到他嘴巴里的臭味的时候,那一枪打出去,是绝计没有打不中的道理。

    同样精准度的情况下,距离越近的命中率就越高,对于滑膛枪、对于线膛枪都是同样的道理。而当双方的距离达到了这个份上,莫说是打不中了,新军身上的甲胄都已经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了。只要是展开射击,伤亡的数量比之此前之前只会如山峰突起一般呈爆炸性增长。

    站定瞄准的命令下达,与同什袍泽肩并肩站在第一排的丁俊杰举枪瞄准,他身后的牛忠的火铳亦是从他与接替了黄大壮的那个袍泽的两颈之间探出,青年近卫师最前排的各队没有任何花哨的队形调整,就这么直截了当的将枪口对准了十几米外的武卫右军。

    火铳齐刷刷的抬平,无论是长度,还是密度,都丝毫不逊于对面的清军。冰冷的枪口直指区区十**米外的清军阵型,复仇的怒火更是将药池里的火药点燃。

    “射击!”

    清脆的枪声响彻西线战场,硝烟覆盖战阵的同时,对面的武卫右军如同是被镰刀割倒的麦子一般,第一排的士卒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杀了个精光,连带着第二排的士卒也是成批成批的被打倒在地。

    遍地的尸骸和伤员,短短的一瞬间,武卫右军伤亡不低于两千之众,原本如刀砍斧削般严整的阵型已经不仅仅是狼牙狗啃那般,而是直接被一口吞下了超过五分之一的兵员!

    如此密度的齐射,硝烟喷薄而出,丁俊杰能够听到的唯有惨叫而已,清军的惨状是根本看不到的,但是想也是能够联想到的。

    然而,军令却从没有给予他和他的袍泽们以任何思考的时间,第一轮射击完毕,下蹲的命令就接踵而至。接下来,与他们相隔数米的后一队队列大步向前,直接站在了他们的身后。随着命令的下达,新一轮的齐射便如法炮制般的展开!

    “射击!”

    又是一轮抵近齐射,刚刚付出了五分之一伤亡的武卫右军战阵再遭重创,虽说是由于阵型已然千疮百孔,杀伤效果比不得前次,但是造成的实际杀伤同样不匪,例如丁俊杰他们正对着的武卫右军的阵型中部,连后排的长矛手也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铁硬铅软,然则巨大的动能加持,铅弹毫不费力的洞穿铁甲,甲叶背后保护的不过是血肉之躯,一旦铁甲都打穿,**就更是只剩下了喷溅血肉的份了。

    第一次抵近射击,战阵的第一排被一扫而空,第二排遭逢重创,到了第三排亦是有些许的人员伤亡。到了这第二次抵近射击,第二排的军官士卒被彻底清理干净,连带着第三排也只剩下了几个颤抖得无以为继的可怜虫,而再后排的长矛手,饶是重型扎甲在身,比之普通扎甲更为厚实的甲叶也完全扛不住如此距离、如此火力的打击。

    一次在远远的打死几十个,慢慢消耗到两千有余的伤亡,这与一次性干掉两千余人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到了这个份上,武卫右军的幸存者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满地的尸骸,耳畔已全然是伤者的苦痛哀嚎,军令再听不进去半句。

    第一次丁俊杰他们那些第一线的各队的抵近齐射与第二线的抵近齐射间隔微乎其微,射击完毕,伴随着命令下达,第一线的各队也不复保持着下蹲的姿势,而是双手握着没有装填的火铳,整齐划一的站了起来,等待下一个命令。

    “青年近卫师,前进!”

    左手持着铳管,右手握着枪托的前部,三棱的铳剑早已套在了火铳之上,伴随着战鼓声敲响,丁俊杰和他的袍泽们虎吼了一声,便大踏步的向着不到二十米的武卫右军残部列阵杀去!

    二十米的距离,对于已经不需要严格甚至是刻意的保持着步子的丁俊杰们不过是转眼就能杀到的距离。

    然而,没等他们抵近那些已经被吓傻了的清军的时候,武卫右军最右侧的第五镇却率先反应了过来。

    只是一阵写满了恐惧的惊声尖叫,一向被刘成视之为武卫右军中战斗力最为差劲的这支有高丽八旗组建起来的第五镇便不负众望的轰然溃散,连给第五镇的各级军官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半秒。甚至在率先溃逃的人群中,更是没有少了军官们的身影,他们如同是一群受了惊的兔子一般仓皇而逃,已经彻彻底底的将新军的残酷训练和严苛军法抛在了九霄云外。

    高丽八旗恢复了前辈以及后世子孙们面对汉家铁甲时那等闻风而溃的传统,然则一镇溃,其他各镇的战阵中,恐惧也只在一瞬间就如同传染病一般蔓延开来,整个武卫右军的步兵方阵在短短的一两分钟之内就损失了小半的将士后,也不可避免的进入到了崩溃的阶段。

    只不过,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像是第五镇那般立刻就做出反应,短短的二十米不到的距离,大部分的清军没等转过身去,就已经被冲杀上来的青年近卫师追上。

    “杀!”

    丁俊杰前腿弓、后腿曲,火铳直刺,三棱的铳剑便刺破了面前这个身披半身甲的新军火铳手的小腹。随即便是一扭、一带,尚未反应过来的火铳手不可置信的看着甲叶洞穿之处,鲜血与碎肉喷溅而出。待到双手松开火铳,想要捂住腹部的时候,口中已然涌出了血液,紧接着双腿一软,便重重的扑倒在了地上。

    “这是黄队官的那份!”

    抽出了火铳,丁俊杰踩着这个新军火铳手的尸体便到了另一个刚刚反应过来的新军的近前。又是一个直刺,铳剑从两片甲叶的缝隙插入,随后又是一扭、一带,又一个新军的生命就这么进入了飞速流逝的结局。

    “这是李由之的那份!”

    两军列阵而战,一旦一方崩溃,那边会是一边倒的局面。论及战斗力,武卫右军虽无法与禁卫军相提并论,但也并不会比其他三支新军差上多少,甚至其中的一些方面,武卫右军还要更胜一筹,比如队列的严整、比如士卒杀人时的心理素质、比如对功赏的渴望,还要稍微强上一些出去。

    然则,突然间损失了如许多的士卒,伤亡忍耐力的那根弦直接就被拉断了,放在其他各路新军也绝不会好到哪去。

    新军右翼的武卫右军在两轮抵近齐射过后便突然崩溃,就连阵后的骑兵也被溃兵冲乱了建制。镇子的高台之上,大清皇帝爱新觉罗*顺治、满清第一勇士领侍卫内大臣瓜尔佳*鳌拜和散秩大臣御营幕僚长刘佳*成这三个清军最高一级的指挥层亦是被望远镜中这样难以置信的场面所震慑。

    不过转瞬之后,从皇太极那时候便冲锋陷阵的鳌拜率先反应了过来,二话没说就冲下了高台。片刻之后,更是带着作为预备队的部分蒙古骑兵一窝蜂的奔着大军崩溃的右翼冲去。

    高台上,顺治放下了望远镜,一屁股便坐倒在了地上。身边伺候的太监竭尽全力的将其拽了起来,可重新坐到了龙椅上的顺治却已然彻底呆在了那里,任由太监们呼唤却也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反应。

    战机转瞬即逝,尤其是已经有一支新军发生了崩溃的当下,更是不容有丝毫的迟疑。此刻顺治已经被陈文师法龙虾兵在排队枪毙时代招牌式的战法的威力所彻底震慑,鳌拜不在,先斩后奏已经是势在必行,他也只得对那些还在发呆的传令兵们下达了一个又一个命令,以尽可能的缓解颓势。

    鳌拜已经带着部分蒙古骑兵去救场了,刘成很清楚,鳌拜还是留给了他几千蒙古骑兵用来作为预备队的。这些部队现在还不能动,至少不能放在大军的右翼,那里相隔一两里地便是运河,投入太多的轻骑兵也不会取得太好的效果,反倒是因为太过于扎堆而丧失了游斗的空间。

    把这些蒙古骑兵放在手中,随时准备向左翼的禁卫军方向投送,刘成指挥不动顺治的那几个唤作前锋营、骁骑营的禁军,哪怕是散秩大臣也没有任何用,便直接下令给拱卫军的总统多尼,勒令他以着最快的速度增援右翼。至少要撑到其他战线将败局扭转过来,以及武卫右军的溃兵得以重新收敛和重新投入战场。

    多尼是正蓝旗旗主,和硕豫亲王的身份,较之刘成这么个汉人抬旗的额驸是尊贵万分的,甚至连比较的资格刘成都不曾有。不过多尼也是如今满清亲贵中有着足够经验的统兵大帅青黄不接之中稍微还算不错的,自然也能明白清军在右翼的那一瞬间过后已经站在了全军崩溃的边缘,至少不会像富绶那般。

    果不其然,刘成的命令下达,拱卫军便展开了向武卫右军方向的推进,其中多尼更是亲自率领着本部的骑兵追着鳌拜的脚步而去。

    武卫右军的崩溃已经不是遏必隆能够挽回得了的了,不过有了拱卫军和鳌拜的骑兵堵上缺口,总也能够再撑上一时半刻。清军的布置,原本就是要以左翼的禁卫军击破北伐军右翼,从而利用骑兵数量占优的优势把雪球滚起来,从而完成对北伐军的击溃,甚至是歼灭。

    大军右翼的崩溃太过突然,中军和左翼还在与北伐军对射,尚且没能分出个高下。奈何现在已经没有了耗下去的时间,刘成只得调动起了他能够调动的最后一支有着一锤定音能力的部队。

    “让红夷炮队向前推进,给老子轰击禁卫军当前的浙匪,立刻!”

    欧陆提倡野战炮使用小口径火炮,为的就是便于跟上行军和队列推进,新军师法的瑞典更是这一战法的最有力倡导者,所以新军之中没有哪怕一门的大口径火炮,而是清一色的三磅炮,此间已然全部投入到战场之上了。

    不过,此次大战,清廷也并非全无准备,红夷炮和臼炮可以更快的突破城防,对于击破北伐军后对南下途中不肯降顺的城池的攻击也会更加便捷。如今臼炮全在京城,未来也是优先用于夺回山海关的,不过红夷炮却还是带了十门出来,正好用在此处。

    命令下达,没等传令兵接令,刘成似乎已经看到了红夷炮抛射轰击北伐军右翼,加快其崩溃进程的场面。

    突然,刘成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有一物正在飞速靠近他的脖子,便立刻低下了脑袋。下一秒,刘成抬起头来,脑后的金钱鼠尾已经被拦腰砍断,辫发散乱开来,而当他满怀戒备的转过身去,看到的却是顺治手持着宝剑,正怒不可遏的注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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