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焰看得脸色微沉:“这招式是雷牧歌教你的?”
秦惊羽扁嘴道:“你管谁教我的!”忽听得前方传来兵器碰撞声,不由大急,脚下一蹬就要循声而去。
萧焰出手如风,一把将她拉住,压低声音轻笑:“日后我教你更好的招式……”
“不稀罕!”
萧焰眸光微闪,转了话题懒懒笑道:“不是想追去找银翼吗,跟我来——”
秦惊羽怔了一下,就被他揽住纤腰,轻轻松松跃上墙头,奔驰一阵,忽而停住,隐身在一棵大树茂密的枝叶间。
“你……”刚要出声,却被他手掌捂住口鼻。
月光下,但见他长眉蹙起,鼻梁挺得笔直,薄唇几乎抿成一条之间,显然是看到什么为难之事。
秦惊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待看清底下的情景,吓了一跳!
只见银翼远远立在一处,四周皆是持刀侍卫,徐徐朝他靠近,包围圈不断缩小,再看这头,兰萨正抓着一人,弯刀抵上那人的喉咙,背后是数名虎视眈眈的飓风骑。
“你再走一步,朕就要他的命!”
怎么回事,被兰萨抓住之人,竟是原本躲在房里的祁金!
她却不知,祁金在房里待了一阵,心里担忧,仗着自己对这皇宫地形的熟悉,悄悄摸了出来,却正好遇上兰萨追逐银翼,撞在了枪口上,反而成为兰萨要挟的筹码!
“殿下别管我,快走,走啊!”祁金艰难的转头,朝向兰萨哑声道,“你这狼心狗肺的贼子,当年设下毒计害死陛下,如今又想加害陛下唯一的骨血,我祁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呵呵,那你就做鬼吧……”
兰萨手中的弯刀朝前一压,祁金脖子上顿时血流如注,银翼看得真切,厉声喝道:“住手你放开他!”
兰萨冷声道:“要朕放开他,饶他不死,也行,你就束手就擒吧!”
“别!殿下!你快走吧,我求求你!”祁金老泪纵横,悲戚道,“都是我不中用,连累殿下,殿下,殿下你不用管我!”你不用管我!”说罢就朝兰萨的刀刃撞去,却被他生生扯住,动弹不得。
听到此处,秦惊羽心里大致有了一番揣测,侧头看了眼萧焰,欲言又止。
萧焰放开手掌,凑近低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想让我前去救人?”
秦惊羽忍住没说话,萧焰低笑道:“区区小事,也不是不行,但你又欠我个人情……这人情越欠越多,以后可怎么还?”
还他个头!
秦惊羽低头不语,心中却暗地思量,只要此时救下祁金,银翼即可安全离去,届时便将那几千弟兄尽数召集前来,她就不信,敌不过兰萨的飓风骑!
不过,硬碰硬并非明智之举,两败俱伤从来不是她想要的结果,飓风骑,忠心耿耿的西烈皇家侍卫,她倒是很看得上眼……
“你想过没有,有一个办法可以一劳永逸,永除后患。”
她闻言抬眸:“什么?”
萧焰笑而不答,忽然直起身来,一个漂亮的旋身,从树上一跃而下,大步朝人群走去。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在缉拿刺客么?”
兰萨一见是他,面上有丝僵硬,显然对这个总是碍事的南越皇子很不感冒,语气淡淡,维持着表面的客套:“是的,这两人便是之前在宫门行刺朕与皇后的刺客。”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刺杀一国帝后,胆子不小啊,不知是何方神圣?”萧焰故作惊诧,看了眼银翼,道:“这人我见过。”再看祁金,忽然现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啊的一声叫出来,“怎么……是你……”
此话一出,别说是兰萨,就是在树上的秦惊羽都听得一惊,这家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祁金也认出他是与秦惊羽一道来为自己医治之人,嘴巴张了张,还没说话,就见萧焰飞扑上前,神情激动道:“恩公,真的是你!”
“恩公?”兰萨眉头拢到一起。
“是啊,陛下不知,他便是我全家的恩人——”萧焰抓住祁金的双肩,不着痕迹将他拉开兰萨的控制范围,“我小时候带两位皇妹在山野玩耍,不想遇到狼群,幸得这位大和尚恩公出手相救,我兄妹三人才不致惨遭狼吻,恩公对我萧氏皇室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秦惊羽在树上听得险些喷出来,听过雷的,可没听过这么雷的,我的妈呀,真是天雷滚滚!
兰萨也是将信将疑:“二殿下此话当真?”
萧焰面色一凛,傲然道:“当然是真的,这等大事,我还骗你不成?”转头又朝祁金道,“当年恩公走得匆忙,我单是记住了恩公这秃头,和这张坑坑洼洼的脸……恩公不是在游历江湖,好生逍遥么,却怎么到这西烈皇宫;来了?”这话明褒暗贬,实是在责怪他不该拖着伤病之身到处乱跑,惹出祸事,还连累他人。
祁金心头惭愧,长叹一声没有说话,兰萨知他早年东躲西藏,辗转走了不少地方,此时听得这番说辞,倒是信了大半,既然跟南越皇室颇有渊源,只得收起刀来。
萧焰趁机道:“我父皇母后一直念叨着恩公,还请陛下手下留情,让恩公随我回苍歧,与我家人见面叙旧……”
兰萨沉声道:“不行。就算他是殿下的恩人,却也是我兰萨的敌人,他与他那同伙屡屡行刺,伤我杀我侍卫士兵熟人,依照西烈律法,理应问斩!”
萧焰早知是这结果,也不继续辩驳,自动降低要求:“我南越出兵相助平乱,也有伤亡,看在两国交情上,陛下可以不放人,但不可伤其性命,少一根汗毛都不行。”
兰萨迫于无奈,只得点头应允:“朕答应你,先收监审问,不会用刑。”
萧焰不忘补充一句:“看来恩公身上有伤,陛下请允许我的随行大夫前去给他医治。”
兰萨嘴角抽搐下。半晌才道:“可。”
萧焰听得这话,朝远处站立的银翼投去一瞥,后者会意,微微点一下头,立时跳出包围,朝着宫墙纵身而上。
兰萨气得低吼:“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
但之前银翼是因为祁金被俘才予以停留,此时见他无恙,立时发力狂奔,众人武功差一大截,哪里追赶得上?
等到兰萨返回宸宫,一干侍卫也尽数散去,场子里走了个干干净净,萧焰这才转身跃上树梢,对着,满脸疑惑的秦惊羽笑道:“看傻了么?”
秦惊羽点点头,复又摇头:“你到底帮谁?”以他的身份立场,相帮的该是兰萨,而不该是自己,可偏偏他的做法就是出人意料,违背常理!
萧焰笑吟吟道:“我帮银翼啊。”看了看天色,柔声道,“兰萨去了宸宫,你也没地方可去,不如跟我回别院歇息,如何?”
跟他回别院,那不是自投罗网?笑话!
秦惊羽轻笑:“他去宸宫,难道我就去不得?你不是那么有本事吗,敢不敢跟我一道?”如她想得没错,银翼在宫外转上一圈,甩掉追兵,最后还是会去宸宫,正好在那里碰面;再说,她却也想听听,这兰萨在乐皇后面前如何解释,如何收拾残局。
萧焰望着她,低低叹息:“有你相伴,便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又将如何?”
秦惊羽一个趔趄,险险从树上一头栽了下去——
罪过啊罪过,邀个花痴同行,她真是闲得没事做,头脑发热!
王者归来 第三十五章 长夜漫漫
宸宫此时十分热闹。
之前帝后争执,兰萨拂袖而去,乐皇后伏地大哭,闻声而来的太监宫女劝慰不住,惶惶不知所措,过得片刻,兰萨去而复返,脸色铁青闯进来,身后是一干飓风骑。
“都给朕滚出去!”
众人吓得面如土色,被总管带着退出寝室,远远守着。
而夜幕下,两条身影悄然摸进宸宫后殿,慢慢循声而去。
“人家夫妻闹别扭,床头吵床尾合,你去掺和什么?此时清风明月,不如我们找个地儿喝茶聊天……”
秦惊羽白他一眼,一步踩在他矮下来的肩上,像是灵巧的小鹿,迅速翻上墙头。
萧焰抬眸看着她的动作,眼底闪过些许赞叹,以及一丝落寞,他不在的时候,她到底跟那人到了何种程度……
心思只是一现,飞身跟上她的脚步,几个起落,两人隐在假山后,借着殿中摇曳的灯火,凝神细看。
但见乐皇后斜斜躺在榻上,花容失色,两眼红肿,兰萨立在她面前,勉强控制怒容,正低头解释:“朕信你,你也当相信朕,相信棠儿,别被有人之人利用……”
乐皇后打断他到:“那不是有心之人,那是我的儿子!”
兰萨好笑道:“又说胡话了,他是你儿子,那棠儿是谁?”
乐皇后低叫:“现在宫里这个不是!”
兰萨好言哄道:“好了,你在天台山独处久了,就爱胡思乱想,快睡吧,明早朕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乐皇后冷笑道:“你以为我疯病又犯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清醒得很!”
兰萨顺着她的话道:“是,是,你很清醒,是朕糊涂了,都是朕在犯糊涂,惹怒了你,朕给你赔不是,行了吧?”
假山后,秦惊羽闻言低道:“这个兰萨倒是很会装,乐皇后看来不是他的对手。”
萧焰插嘴道:“也不完全是装,至少还有几分真心在里面。”
秦惊羽不屑哼道:“真心?那又如何,就可以随意欺骗伤害吗?”
萧焰怔了怔,面色不知怎的,有些泛白。
秦惊羽瞥他一眼,倒是没有多想,眼光继续投向殿内的人影,却见乐皇后直起身来,冷着脸质问道:“当年先帝遭袭遇害,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亲口说棠儿与他父皇一起葬身火海,可二十年后又将他找回来了!你叫我怎么信你?”
兰萨叹道:“朕当时去晚一步,悔恨不已,听飓风骑说皇兄怀中抱着一团,已经辨不出面目身形,周围又没找到棠儿,于是断定棠儿也惨遭不幸……上天垂怜,谁能想到会在多年后再遇到他?”
乐皇后哼道:“单凭一个胎记,并不足以证明他的身世。”
兰萨摇头,并不以为然:“棠儿碧眸挺鼻,正是我西烈皇嗣的象征。”
乐皇后正色道:“那倒未必,我以前听先帝说过,有些人家与胡商通婚,家族中偶尔也有弟子长有碧眸,只是少见纯色而已。”
兰萨蹙眉:“你还是不肯相信?”
“不是我不相信,而是——”乐皇后叹息一声,忽然道:“我问你,先帝的贴身侍卫祁金,真的是为保护先帝殉职了?”
兰萨脸色微变:“你问这个做什么?”
乐皇后盯着他的眼睛到:“你当初跟我说,祁金死了,你念及旧情予以厚葬,但时隔二十年,死人复活,这是怎么回事?”
兰萨眯起眼:“祁金父皇?你听谁说的?”
“我亲眼看见他了,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我?”
听到这里,秦惊羽倒是有些佩服这乐皇后,能说出这话来诈兰萨,也不算是个绣花脑袋,不过兰萨心机深沉,定有应对之策。
果然,兰萨闻言一惊,却并不慌张,长叹一声道:“既然你已经与他碰面,朕也就不再瞒你,你千万要小心此人,这祁金当初失踪得蹊跷,朕一直在派人查找他的下落,经过查探,发现他极有可能就是勾结外地突袭皇兄的内奸!”
“祁金是……内奸?”乐皇后柳眉倒竖,望着他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兰萨垂下眼眸叹道:“那段时日你身子不好,一病就是多年,朕……不想你担心。”
乐皇后看他半晌,凛然道:“我现在已经不想再听这些片面之词,我只想要我的亲生孩儿,如今真假难辨,唯有滴血认亲。”
兰萨眼神闪烁不定,终怒道:“荒唐!你不信棠儿,不信朕,却去相信外人编造的谎言……滴血认亲,这话说得容易,你要棠儿如何自处?要西烈皇室的颜面何在?真是无稽之谈!朕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说罢,似是愤怒未消,拂袖挥去桌上的物事,又踢翻花架屏风,大踏步朝殿外而去。
乐皇后一动不动坐在榻上,任他折腾,只紧紧抱着那架古琴,面上浮起一丝苦笑,过了一会,便有宫人进来,手忙脚乱收拾残局,众人都是头回见得皇帝发这样大的脾气,吓得只顾做事,一声不吭。
收拾完毕,那宫女小莲怯生生过来问:“娘娘可要睡下?”
乐皇后刚要说话,却见窗外一张绝色小脸现出,朝自己眨眨眼,怔了怔,当下挥手将人屏退:“都出去,本宫想静一静!”
“众人低头称是,鱼贯而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又过一会,两道人影翻进窗户,立在乐皇后面前。
“小羽……”乐皇后唤了一声,直觉拉住她的手,“棠……他呢?”
秦惊羽注意到她称呼上的迟疑,转念一想,必是经过兰萨方才狡辩之言,她对银翼的身份血统也不是百分百确定了,轻笑一声,答道:“他若是来了,见到你这犹豫不决的样子,心头必定难过,倒不如不来的好。”
乐皇后脸色一白,叹道:“我心里乱得很,不知当如何。”
秦惊羽想着她也不易,安慰道:“不能怪你,你现在是兰萨的皇后,跟他做了十几二十年夫妻,自认是你们之间的情分重些。”
萧焰在一旁忍不住好笑,她这样安慰人,倒不如不安慰。
乐皇后脸上更白了些,语调酸苦,幽幽道:“我那些年病着,都是他照顾我,我清醒之后已经身处他的后宫,夫君孩儿都已亡故多年,禁不住他体贴入微,低声下气,我便发了重誓,他要是能让我孩儿死而复生,我便嫁与他……”
秦惊羽听过当即明白,当时兰萨在镇压暴动之时看到那名碧眸少年,该是多么欣喜若狂,屠杀上万人,只留得他一人独活,便是要让这个秘密永远不为人知!
:如此说来,他也算是对你用心良苦,一往情深……“说着暗叹一声,这个时候再说出兰萨加害元昭帝的真相,极有没了当初的效果,反倒似在挑拨离间,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不如不提。
乐皇后拍了下她的手背,惆怅难言,转眸看见萧焰,倒是微微一惊:“你……你是……”
她在天台山待得许久,回宫也就两日,没见过萧焰倒也是不足为怪,只是这神情并不像是见着陌生人,反而有些激动欢悦。
萧焰亮出招牌式的温润笑容,行礼道:“南越萧焰,见过皇后娘娘。”
“萧焰……姓萧……”乐皇后盯着他的眼眉五官喃喃念道,再看看他的衣着服饰,忽而笑道:“你母亲近来可好?”
萧焰奇道:“娘娘认识我母后?”他容貌与其母柳皇后颇有几分相似,料想这乐皇后正是凭此认出。
乐皇后点头道:“我与你母亲有过几面之缘,倒是很谈得来……对了,你今年多大?”
萧焰如实答道:“我年前刚过了二十岁生辰。”
乐皇后拍手笑道:“这就对了,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那是棠儿就快出生,而你母亲也刚刚传出有了身孕,那时我俩开玩笑,还说若是生得一男一女,则结为亲家……”
萧焰哼了一声,面上微露侥幸之色,倒是秦惊羽低笑道:“娘娘莫要失望,须知萧二殿下家中还有两个皇妹,都是生得如花似玉,国色天香,这儿女亲事倒是结得!”
乐皇后看她一眼笑道:“小羽你放心,这兰家男儿都是些死心眼,他既然有了你,便不会惦记别的女子,就算对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他都不会上心的。”
秦惊羽听得心中一动,兰家男儿,这自然也包括兰萨,看来兰萨冷落后宫不近女色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只怕是为了他的嫂子,眼前这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