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水花溅起,闻名天下的少年将军猝不及防,被他家殿下毫不留情地,一脚踢进温泉池中!
“殿下,将军,出了什么事?”有人在外间询问。
雷牧歌从水底钻出来,拂下脸上的水珠,朗声大笑:“没事,殿下体恤本将军劳累辛苦,特赐香汤沐浴!”
外间人笑了笑,不疑有他,也下池洗浴去了。
有这天降之泉去周身疲劳,自然快活似神仙,只不过那两名兵士的说笑声中,夹杂着一声轻哼,愤愤不平。
“李副将不爱洗温泉么?”有人低问。
“不爱。”某人硬邦邦回答一句,忽然拔高声音道,“光天化日之下,赤裎相对,成何体统?你们可记住自己身份了!”
两名兵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这在军营澡堂子做惯的事情,怎么就不合身份了?
雷牧歌听得扑哧一笑,忽然朝她伸出手来:“来,我们坐实了这个罪名,气死他!”
秦惊羽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环顾四周,忽见他所在的池子造型有些特别,一方巨石将池水断为两截,倒是一段天然屏风,不由轻笑:“对,气死他!”
雷牧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很快就反应过来,笑道:“没我的指令,他们不敢进来的,你想洗就洗吧,我在旁守着,一万个放心!”
秦惊羽撇了撇嘴,就是有他在,她才不放心呢。
不过,自从过了北凉边境,她就一直没洗过澡,实在有些难受了,眼见这暖暖的泉水,心痒得跟猫抓似的,本就不是矜持之人,也做不来那些做作的言行,点点头,二话不说,绕着池子往更深处走去。
泉眼汩汩往外冒着热流,里边的那方池水要小些,却足够容纳她浸泡在内。
秦惊羽三下五除二,如手脚麻利的厨妇削葱剥蒜般,将外袍中衣长裤尽数脱去,上身就穿个经她自己改良的贴身背心,下面是条宽大的短裤,在池边试了温度,慢慢滑下水去。
好舒服!
冰寒僵硬的身子经热水一泡,慢慢舒展柔软,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脾经由各处血管,朝四肢百骸流动,爽快通泰,一时没控制得住,低低一叹,娇柔无力,再泡一会,索性连裹胸的布条都解下来,与之前的衣物一道,搭在池边一方平整的巨石上。
因为地热的关系,别说是这泉水温热,就连池边的岩石都是热乎乎的,衣物搭在上面,吱吱冒着热气,简直就是个快速晾干机。
而另一边,雷牧歌在自己的水域静坐不动,沉静的眼眸直直盯着某一个方向,忽而一闪,泛起点点火星……
岩石后方那人不知,顶上的月光投射下来,正好将她一举一动映照成影,呈现在他近旁的一方壁上,他一瞬不眨,看着那毫无美感甚至是粗鲁豪放的动作,看着那修长的颈,笔直的妥,挺拔饱满的胸,纤细柔韧的腰,光影斑驳,若隐若现,明明只是晦暗游离的影像,却要比真身来得更加魅惑三分。
正犹豫下一刻是该闭眼入定还是该抬头望天,却见那影儿玉臂一抬,皓腕一挥,一条细细长长的布带样的物事从胸前抛去石上,空中划过一道涟漪般的弧,亦是在他心尖幽幽飘过。
然后,他听得那一声细微的叹,带着无限餍足,些许茫然,淡淡惆怅的一叹,犹如一只无形的手,在那原本已经薄弱不堪的心防轻轻一揉,再狠狠一掐!
雷牧歌攥紧了拳,一个吸气,扎进了水里!
不看不听,这下该没事了吧?他想。
可惜,上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青幽幽,明晃晃的水底,有些奇异的水草样的东西在随波飘荡,其中不时晃过一段细腻明净的白,粉嫩如莲花的芯。
那是。。某人未经缠裹却天然纤小的玉足!
九天云外,轰然一声,如巨雷炸响,他转瞬明白,这隔在水中的岩石,竟是中空的!
之前被水草遮挡,就算是眼力超常的她,也没看得仔细,只有如他般潜到水底,或可明了。
震惊之后,便是一阵欣喜,天意,天意如此,怪不得他。
意随心动,他双臂一展,两脚一蹬,瞬间穿过岩石下方的空洞,将那梦寐以求的女子打横抱起,揽在怀中!
秦惊羽正舒服得冒泡,感叹这造物者的神奇,没想到,一个更大的神奇哗啦一声,从水底冒出来!
“啊。。你。。”生生咽回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双手一抵,止住两人更加亲密的接触,“你从哪里钻出来的?”
“水晶宫,龙王殿,神仙怜我追妻之路艰辛困苦,特辟此捷径,助我一臂之力!”他笑,一口气吹得水波荡漾,大手也没闲住,径直搂住那杨柳般的纤腰。
秦惊羽英眉一扬,疑惑看向那岩石方向,略一细看,便是看清那玄虚所在,不由得哈的一声笑,接着板起脸去推他:“什么水晶宫龙王殿的,我还哪咤三太子呢!抓紧时间,好好洗你的澡,别来闹我!”
她是君上,他是臣子,以往般,只待她正色训斥,他便鸣金收兵,但此时,却似乎不管用了。
她高估了他的耐心,他也是。
“我……”他哑声开口,醇厚的嗓音仿若被谁破成细丝,抓不牢,握不住,飘渺如风,“总是在后悔,过去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没能好好看住你,守着你。。今日,我想改正这个错误。。”
“牧歌!”她急切低叫,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他不理,揽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抵额相对,唇齿相触。
尘土洗净,怀中人便如那冰山雪莲,风姿玉容,散发着清新淡泊的香气,既流露出少女明媚的天真,又似氤氲着妇人妖娆的意韵,偏偏又浑不自知,只用那么双清澈纯情的眸子瞪视着他,也深诱着他。
相思相恋,此夜此情。
他义无反顾吻下去,只愿时光在这一刻停住,让他如御风利剑,狠狠侵入她的人,她的心。
“羽儿。。别怕我。。把你交给我。。”由唇到颈,细细轻吮,在她玉雪般的娇躯印下他近乎膜拜的吻。
下腹有异物相抵,那是血气方刚的年轻躯体在强势逼近,秦惊羽闭上眼,忆起当年在林中水潭里见过的英武雄姿,内心默许的同时,却又残留着一丝莫名的不甘。
眼眶一热,胸口微疼,她张开嘴,一口咬在他坚实的臂膀!
雷牧歌哼了一声,任她咬着,并不停止手下的动作。
罢了,无谓的挣扎而已。
尝到口中的血腥之气,她住了口,任由他需索予求,眸光侧转,落在某一处,忽而身子一僵,继而一颤。
雷牧歌是何等机警之人,即使在如此炙热温软的时刻,也保持着一丝警惕,身躯微移,抬起满蕴情欲的眼,顺着她瞠目瞪视的方向望过去,如她,微怔。
黑暗处,有什么金光灿灿的东西微微一闪,在他手掌抬起之前,在池边的岩石上勾起一物,空中一个翻转,便是闪电般掠过岩石,隐入山壁石缝之中……
那是。。她的裹胸布带。
雪原长空 第三十一章 闻香识人
雷牧歌反应极快,口中清啸一声,从池里一跃而起,朝着那团金光劈头抓去!
与此同时,秦惊羽却是朝相反方向猛扑,捞起石上剩余衣物,转眼闪进了侧畔的岩石之后。
撕拉一声,她从中衣上撕下一截布条,在胸前缠绕几周,再匆匆套上衣襟,赶在李一舟带着兵士过来查看之前,整装完毕,大步而出。
“你们俩搞什么,动静这样大?”李一舟来势惊人,想必是时刻做好冲锋的准备,在看到她还算完整的衣着之后,唇角上扬,心头暗地舒了一口气。
秦惊羽没有作答,只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转头朝那石壁处望去。
那边,雷牧歌站在一块岩石上,示意一名兵士将手中的火把抛过去,他举着火把,朝着流出泉水的石缝照了一阵,忽然对准那缝隙,将火把用力掷出!
许久,许久,才听得扑通一声,似是火把掉进了水里。
雷牧歌转头过来,与她对望一眼,皆有着不小的震动,这道石缝,却是深得不可想象!
“我晃眼看着……”他回忆着那道金光的形状,慢慢道,“是只鸟。”
秦惊羽摇了摇头:“不对,是只狗。”
雷牧歌知她眼神超常,所言不假,却忍不住皱眉:“不过拳头大小,世上怎会有体型这样小的狗?”
秦惊羽叹息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况且老师也说过,这摩纳族乃是上古神族后裔,千百年来一直居住在雪山之中,有些古怪的玩意也不足为奇。”
李一舟在旁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插话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什么鸟啊狗的?”
秦惊羽简单解释:“刚才有个金光闪闪的活物,从那石缝中钻出来,亮了个相,晃眼又钻了回去。”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它竟叼走了她殿下大人最最贴身的那一层,真是色胆包天,岂有此理!
李一舟一声嗤笑:“哈,雷你的轻功倒退了么,连只小狗都追不上?”
雷牧歌眼神变得凌厉,盯着那石缝沉声道:“你方才没看见,那东西身姿小巧灵活,一出一退,动作快得跟闪电一般。”
“那还不是你下令让我们在外围守护,不得入内,我才无福得见。”李一舟撇嘴,声音中透出浓浓的不满。
雷牧歌没再理他,只盯着那石壁,袖中铁拳紧握,暗地遗憾的同时,却又有丝庆幸,那金光来得可巧,若是再晚些,等到自己意乱情迷深陷其中,那可真是全无抵挡,束手就擒了!
面对那透着古怪的石缝,黑灯瞎火的,众人也不敢贸然去探,于是临时划分任务,除秦惊羽外,其余四人分作两组,由雷牧歌和李一舟各带一名兵士,轮流值夜。
躺在温热的岩石上,虽无被盖,却有温泉在旁,丝毫不觉得寒冷,这算是最近几日睡得最舒服的一觉,次日一早醒来,但觉精神舒爽,秦惊羽理了理衣衫,坐起身来。
身边不远放着一块干粮,一只水囊,她就着温泉水洗了把脸,拿起来干粮来,一边吃,一边看着那几人正握刀在手,小心凑近石缝,不住朝里探视。
“你们看到什么了?”她问。
雷牧歌摇摇头,朝她招手:“殿下,你有必要过来看看。”
听他说得严肃,秦惊羽讶异哦了一声,快步从岩石上走过去,见她过来,雷牧歌让开些许位置,好让她看清缝隙中的情景。
秦惊羽首先听到的是呼呼风声,再看那石缝,说是石缝,其实也不算窄,大小勉强可供一人钻出,底下是脉脉的泉水,边上却有一条浅浅的路——
没错,是路,一条由石壁上凸出的石块断断续续连接而成的路,若是背靠石壁心无杂念,一步一步挨过去,也许就能去往暗黑的,未知的,以她的目力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石缝深处。
那闪着金光的袖珍小狗,正是从那里面骤然钻出。
走投无路之时,出现这样一条所谓的路,不知是福是祸?
“我有种直觉,这里面,应该有些我们需要的东西……”在这雪原上行走这么久,别说那神族血祭,就连个摩纳族人的衣角都没碰上,记得她曾经几次问过窦岩关于进入雪山的具体路线,他每回都是支支吾吾,不肯明说,只在有一次酒后才含糊说了句,路在山中。
路,在山中。
此山还是彼山,无从知晓,唯有一试。
雷牧歌知道她的感官向来灵敏玄妙,默想了下,率先站出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探探路。”他是军中主帅,以往这等差事,一般是让李一舟去,但是在事先知晓雪兽的存在,又见识过那金色小狗的闪电之速,如果石缝中暗藏埋伏,就只有他的身手可以自保,并全身而退。
见他举着火把弯身入内,贴壁前行,秦惊羽终是不放心,丢下一句跟了进去:“那金色小狗有些古怪,我还是带着神剑进去稳妥些。”
“黏这样紧,算什么啊,夫唱妇随吗……”李一舟低低嘟囔,朝两名兵士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看着马儿,我进去守着殿下,以防万一。”说着也是闪身而入。
那两名兵士看看在一旁悠闲吃草的马儿,再看看那暗黑无光的石缝,主子都涉险进入了,他们这做属下的,没理由在外独享平安吧。
于是,一人探路变成了全体前行。
“怎么都跟进来了?”雷牧歌听得身后脚步,低声埋怨,“一舟,你怎么回事?!”
李一舟不无委屈,没等开口,秦惊羽已经帮他解了围:“别怪一舟,是我的主意,大家还是在一起比较好。”在这神秘而诡异的雪山,谁落单,谁便多了一分危险。
语毕小手递了上来,握住他的大掌,感觉到那柔腻的温暖,雷牧歌轻叹一声:“你呀,总是这样不安分……”之前淡淡的遗憾,都化作丝丝暖流,沁入心脾。
李一舟抽了抽鼻子,这家伙,明明心里盼着,却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真是口是心非!
一行人手牵着手,在缝隙中艰难行走。
可以落脚的地方,根本不是路,只是凸出在石壁上的石块,石块自然不是连续的,有时多些,有时少些,有时大些,又有时小些,路也不是直的,而是弯弯绕绕,感觉呈之字形,难怪在洞口一眼望不到尽头。
慢慢地,走了一阵,脚下的水声渐渐低了,秦惊羽仔细聆听着那水声,并不是水流变小,而是泉水离他们的距离在拉大,或者说,他们已经从平地步步走向高处,并非走在石壁底部,却是走在高山中间,背贴山壁,脚下是黑沉沉的峡谷。
一路走着,四周寂静,只听得彼此心跳加剧,相握的手掌汗意涔涔。
“这什么鬼地方!”李一舟忍不住骂。
“稍安勿躁,小心脚下!”秦惊羽回头提醒他,不料脚下石块松动,身子猛地往下一落!
刹那间,前后两只手掌同时发力,将她拽了起来,在半空晃悠几下,她看准邻近石块,一脚踩住,总算立稳了。
底下咚的一声微响,那松动的石块落在实处,惊出她一身冷汗。
还好,落下去的是石头,不是人头。
正暗自庆幸,忽觉前方那人脚步微顿,侧头在她耳边低喃出声:“要是方才你跌下去,我也一定跟着跳下去。”
秦惊羽老脸一红,这人总算开了窍,甜言蜜语说得愈发熟稔了。
这一路,可谓艰辛,好几次都出现险情,好在有火把照明,有两员大将护卫,再加上她超常的眼神,总算逢凶化吉,平安通过。
直到见得洞口那一丝光亮,长舒一口气之后,众人这才发现,背心已是一片濡湿。
接下来的路稍微平坦了些,穿过一条直直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外间竟是一处罕见的平原,薄薄的积雪下隐隐可见青绿的植被,远远的,还有稀稀拉拉的树木,几成褐色的灌木,牛羊在草地上吃草,低矮的帐篷前飘荡着炊烟,大片大片的金露梅开得正艳,俨然就是一处世外桃源!
“原来真的有……仙境!”李一舟想起之前她的话,不禁感叹。
而他们,离这仙境只有一步之遥,只要步下斜坡,走过一片嶙峋的大石头,就可以到达。
再走几步,忽见一块极大的椭圆形的巨石挡在路中央,上面刻着些奇形怪状的文字,秦惊羽与雷牧歌看了半晌,也没能看懂,只得绕开巨石往前走,又走一阵,乱石尽头,却有两堆垒得整整齐齐的石块,足有三丈高,看起来像是两座突兀的小山峰一般。
“这又是什么?”雷牧歌问。
“不知道,老师没讲过。”秦惊羽看着那奇异的景致,心在胸口扑通扑通直跳,就连老师都没来过的地方,她竟然误打误撞闯进来了!
“管他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