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焰不语,只是静静看着石梁上那道纤细的身影,看着她很快又迈出第二步。
此时奏惊羽脚下的位置还算宽敞,只是人在梁上,感觉风特别大,持别猛烈,刮得脸上呼呼生疼,掌心的汗越来越多,心也是忤忤直跳,她保持着平衙,直视前方,尽量不往下看,缓慢却又坚定地朝前走。
若是在平地,这样的长度一溜小跑就能过去,但是在这两处悬崖之间的几乎是半空中的险地,每一小步都是那般艰难,如果可能,她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瞬间就可以化作虚无,然而眨眨眼,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不上不下,进退维艰,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一步,再一步,很好,每一步那脚底的尖刀都深深扎进了冰层,秦惊羽不住吸着气,虽然一直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往下看,但不经意间目光下移,望见底下湍急的水流,顿时感到了一阵目眩,身子也禁不住又是一晃!
背后有人哎呀一声叫,是多杰的声音,萧焰却是无动于衷。
剂那间,那些被她强制压下去的片段又悄然钻了出来。
山风,断崖,绝路,来人。。。。。。
突然心里涌起一股冲动,真想,就此停住,飞身而下!
泰惊羽轻轻甩头,努力甩去这稀奇古怪的想法,怎么会这样想,简直是疯了!
停步就可能要胡思乱想,她索性大步往前走,渐渐地,快要走到石梁中间的部份了,那需要身体绝对的平衡,极度的小心。
泰惊羽觉得自己已经够小心,每一步都走得尽量稳健,轻盈,可惜这所谓神灵的保佑,终还是敌不过物理规律,当她一脚踏下去的时候,还没怎么用力,就听得啪嗒一声脆响!
石梁那最为薄弱的地方,断了!
她的身子向前一俯,根本没有任何补救的机会,身子便从石梁中空的部份直跌下去!
那些从石梁断裂处散落下来的碎冰,晶莹如雪,冰寒彻骨,尽数落在她的头脸上,她没有更多的感觉,只是听到多杰发出的惊叫声,整个人还有些麻木,然后就见一道黑影从上方直冲而下,如同炮弹般朝自己撞过来!
“天啊!”多杰呆呆站在原地,看着藏在袖中还没来得及甩出的绳索。
本来就是想要试试那人的勇气,顺带吓“他”一吓,事实上他与那带路的少年早就准备好了绳索,假若“他”失足落下,他们就抛出带绳套的绳索,一个不成,另一个接着又上,这样的动作平时配合得十分熟练,出差错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会想到,就在“他”坠下的瞬间,那名本来站在崖边观望的男子会一跃而起,一把椎开他们,不假思索朝着半空飞扑过去,那突如其来的动作,却是将他们抛出绳索的视线方位全部封死!
那人长得温润文雅,谁曾想到,竟有这样大的力气!
难怪他一直站着不吭声,看到“他”在石梁上摇晃前行也视若无睹,毫不担心,怕是老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一一“他”一旦失足,他就随之而去!
只停滞了那么一下下,救人的机会便是瞬间即逝!
多杰站在崖边,那两人已经坠入云雾当中,不知所踪!
那个“他”,就这样死了么?
秦惊羽在空中飞速下坠,冷风灌顶,脑子里有了一丝清醒,闭上眼,她调动全身感官,灵力出窍,胸口霎时火热,只觉天外龙吟声起,琅都神剑破空而来,直入怀中!
紫光闪耀,她定了定神,勉力调整下身子,抱着神刮双手合拢向下,做好自身保护,毕竟之前目测过,这崖底深得不可想象,下坠的速度又这样快,就算有神刻护身,也不可避免会受伤,这时唯一的希望,就是峡谷底下的水流够深,可以令得她像跳水运动员那般扎下水去。
胡乱想着,忽然一股巨力撞来,她被拥进了一处坚实的怀抱。
“别怕,有我!”耳边轻柔一声,那人紧紧抱着她,护着她,那样执着,却又那样深情!
是他,萧焰!
泰惊羽脑子里轰然一声,倏地,便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了,两人已经跌进了水中!
巨大的冲击力,令得两人直直坠下,水花溅得足有一丈高,神创在怀’
又有他护着她,她丝毫不觉得痛,只是昏沉着,实在抵不住震惊,萧焰,他竟是跟她一起跳下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由于震惊,她甚至忘了闭气,一到了水中就呛了一大口水,胸腹顿时寒冷如冰,双脚在水中不住踢打着,也不知踢到了什么,他的动作也有些缓慢,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挣扎着,双足一蹬,托着她的后颈朝水面上浮去。
两人在冰窖一般的水中翻滚着,被湍急的水流椎得不住向前,好在没多久就冒出了水面,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
但那水实在太湍急了,根本没法上岸,也不知水究竟会流向何处,水中倒是有些大石,却滑腻得根本没法抓握,好几次,萧焰的手都差点够着石头,但在瞬间又被水流冲开。
一直被湍急的水流向前拍打着,冲击着,也不知被冲出了多远,泰惊羽感觉自己越来越冷,先前在那石梁上就耗费了大量休力,此时坠崖落水,快要筋疲力尽了,而萧焰看来也好不到邸里去,一只手紧搂着她,另一只手还要努力去够那岸边的礁石D突然,萧焰身形一顿,左手五指抓住了岸边一块凸出的石头!
水流将两人的身子冲得左右摇摆,他竭尽全力往上攀,已经快要爬上去,忽上游冲来一根圆木,随着水流狠狠撞击过来,正好撞在萧焰肩头!
他闷哼一声,手上力道一松,奏惊羽便是顺着水流朝下游而去!
如此也好,没了她这个拖累,他应该能顺利上得岸去。
秦惊羽苦笑了下,在水中打了几个滚,顺着水流飘飘荡荡,感觉到整个人越来越沉,脑子里越来越昏,意识慢慢远去。
她本能抱紧了神剑,全身放松,随波逐流。
不知道到底在水里飘了多远,又泡了多久,因为有神剑的关系,渐渐地,也不觉得冷,身体被一片温暖所包裹,到了后来,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在抱着自己,只觉得身上暖暖的,又软软的,那么温柔,那么安心。
昏睡了许久,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是透黑,耳畔是呼呼风声。
想起之前的一切,她猛得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件干燥的外袍上,身上仅着单薄的里衣,又盖着两件男子的衣物,身边不远燃着一堆火,四周却是坚硬的山壁。
“醒了?”请焰正拿个枯枝去拨弄火堆,不时翻绪着些衣裤,也许是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他的情形比她好不了多少,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露出胸前一小块麦色肌理,对着明亮的火光,脸色仍是白得几近透明。
泰惊羽咬了咬唇,扳着脸,眼神里有些戒备与疏离:“你跟着我跳下来做什么?”
萧焰侧头想了一下,含笑道:“有个问题,要向殿下当面请教。”
秦惊羽轻哼一声,没好气道:“什么重要问题,会让萧二殿下不顾生死追随而至?”
萧焰叹一口气’从身边摸出只小小的布袋,从中倒出一团白绿色的东西,低头端详了下,放在掌心轻柔梳理,再捧到她眼前,眸光温柔而迷离。
“殿下这么恨我厌恶我,却为何将它贴身藏在腰袋里,不毁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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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原长空 第三十六章 相濡以沫
泰惊羽瞪着他手中的腰袋,有些恼羞成怒:“谁让你动我的东西的?还给我!”
萧焰手一缩,瞅着掌中鲜润如故的雪莲花,仍是温语含笑:“你还没回答我1到底为什么?”
“不就是一朵破花而已,我想收着就收着,看腻了就扔,跟你有什么关系?”泰惊羽冷着脸,一把扯过腰袋来,那花也不要了,省得有人藉此自作多情!
萧焰不再追问,只是抚着雪莲的花瓣轻叹:“要承认在意我,真就那么难吗?”
秦惊羽冷哼一声没说话,末了又想到自己这衣衫不整的模样,硬声问道:“我的衣服干了没?”
萧焰翻了翻架在火堆上的衣裤,点头道:“差不多了。”说罢衬枝一勾,将她的衣裤尽数甩过来,忽而又道,“我给你准备的衣物呢,你都没穿?”
秦惊羽接过衣裤,淡淡道:“无功不受禄,扔了。”
萧焰并不惊讶’苦笑一声道:“真可惜,那是最好的羊羔绒制成的,又轻薄又暖和。。。。。。”
泰惊羽转到角落里一块石头背后换衣,边换边是不耐道:“扔了就扔了,那么多废话干嘛!”本来心里也是有几分后悔的,却不愿在他面前表露半分。
几下整理好,她将外袍卷起向他抛过去,不经意见得他腿上竟用布带缠绕,有几处还透出浅淡的血水来,不觉一惊:“你的腿受伤了?”
“被某人胡乱挣扎时给踢的。”萧焰抓过外袍套在身上,在火堆旁翻了翻,又抛了团物事过来。
奏惊羽本能接住,低头一看,却是自己的鞋袜,忽然想起之前绑在上面的尖刀,还有自己呛水之后似乎有些蹬踏的动作,不由得脸上一红,他口中这个“某人”,说的不正是自己?!
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嘴软,至于伤人么,自然就是心软了。
他好歹是跟着她跳了崖,若不是他在水里救助自己,她还不知会被那水流冲去哪里,而她却以怨报德,还了他一身伤痕,虽然不是故意的!
想想也有那么点过意不去,清了清嗓子,她问:“你伤得重不重?”
箭焰抬眸一笑:“怎么,担心我?”
泰惊羽瞥他一眼,见他好端端坐着拨弄火堆,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心想应该只是些皮外伤,于是穿上鞋袜,信步往那洞口走去。
天色阴沉,北风呼呼吹过来,外面竟是一片茫茫雪原。
一阵刺骨寒风吹来,还夹杂着颗颗雪粒,泰惊羽禁不住瑟缩一下,赶紧退回来,望着他道:“这是什么地方?”
萧焰摇摇头,轻轻敲打着腿部:“具休我也不知,也许是那水流下游地带的一处山谷。”
秦惊羽瞅了瞅那火堆,又问:“你怎么生的火?”
萧焰笑了笑,从袖中摸出一物朝她亮一亮:“你忘了么,我身上的火折子一向是用油布包的,当初掉进海里都没事。”说完不知想到什么,眸光暗下,轻叹一口气,慢慢站起来,朝洞口走去,“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去找点吃的,顺便弄点柴火回来。”
秦惊羽看他慢吞吞走出去,好似有些吃力,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呼唤,却又忍住。
也罢,由得他去,自己保存些力气,以应付未来不可预知的危险口不知道自己这一挥,能不能以命抵命,令得那多杰心生怜悯,带着他那阿金去找李一丹?
后又想起萧焰那句话,什么叫做她忘了,他身上的东西怎么存放的,她怎么会知道?
想了许久,想得头都疼了,这才作罢,开始检查自己的腰袋,随身携带的那点零嘴已经在安抚轩辕清薇的时候全都给了出去,如今身边除了把琅娜神剑,再无他物,看着地上的那朵雪莲,正寻思是不是可以用来裹腹,忽觉洞内火光一暗,竟是要熄了!
奏惊羽急忙从地上捡些残余的枯枝投进去,小心将火拨起,不知不觉枯枝用尽,外间天色更加沉郁了,估计已有小半个时辰过去,萧焰还没回来。
难道,是出什么意外了?
不,不会,他武功那么好,这雪原上渺无人迹,又没有大型野兽,怎么可能出事!
泰惊羽站起来,复又坐下,如此反复几次,眼见天气愈发糟糕,终于没忍住,束紧衣领,抓了神剑出去。
雪比起刚才又大了许多,眼前尽是白茫茫一片,远处的山头完全看不见,而近处则是大片大片狂舞的雪花,犹如虚无缥缈的幻影一般,旋风不时将地上的积雪卷起来,和天上飘落的雪花撞在一起,继而散开,随风飘飞。
泰惊羽站了一会,只觉得身上积下不少雪花,这洞内洞外的环境简直是天壤之别,真想倒回去烤烤火,舒舒服服等着,说不定再过一会那人就回来了。
他又不是她的谁,她没必要在这样恶劣的条件去冒险找他!
奏惊羽脚步顿住,慢慢转身回去,转到一半,忽一跺脚,朝着那开阔处大步走去。
天上还在下雪,风又那么大,早将地上的脚印抹得干干净净,不时有雪花挡住视线,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只好边走边喊:“萧二殿下!萧二殿下,”
喊了一阵没得到回应,心里有些急了,拔高声音叫出来:“萧焰!萧焰,”
耳畔只有呼呼风声,秦惊羽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走着,不知叫了多少声,越走越觉脚下沉重,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只是随着风势,凭借感觉在往前走。
“萧焰!萧焰!你在哪里,回答我!”她继续喊。
风声中,似乎哪里飘来微弱一声,秦惊羽停下来,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不远有一处斜坡,那声响应该是从坡下传来的。
她定了定神,赶紧奔过去,到了斜坡边上,就地坐下,顺着坡道一路滑下去。
那坡下有一块直立着的大石头,石头下方仰面躺着一人,头脸上眉毛上沾满了未化的雪屑,嘴唇冻得发紫,手里还抱着一捆干枯的灌木枝,见她走近,却是唇角上扬,扯出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来。
“我正在想,我是不是要死了,说不定上天会派一名美丽的仙子来接我,没想到刚一想过,就听到你在叫我,我生怕是在做梦,都不敢出声......”
泰惊羽蹲下去,看着他狼狈的模样,蹙眉道:“怎么弄成这样?”
萧焰轻吐一口气:“腿上有旧伤,在冰水里泡得久了,老毛病又翻了,脚下使不上力,一不小心就从这斜坡上猝下来了。”说罢又抱歉笑笑,“雪下得大,暂时还没找到吃的。”
“我还不饿。”
“嗯,等雪停了,应该就有活物出来。”
奏惊羽点点头,伸手去拉他:“这雪地上不冷么,还不快起来!”
萧焰愣了下,丢开枯技,握住她的手,手指微微颤抖,就像是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快起来啊!你就不怕给冻出病来?”
秦惊羽使劲去拉,他却纹丝不动,只是静静握住她的手,轻轻拉过去,贴在他冰凉的脸颊上,声音微颤:“我就是这一刻死了,也值了。”
“想死是吧,好,我成全你!”泰惊羽用力甩手,不想他握得甚紧,两只手掌跟牛皮糖似的粘上来,根本甩不掉。
“别生气,我只如。。。。。。起不来了。”他望着她苦笑。
“真的?”泰惊羽朝他上下看看,有些不太信。
“在那冰水里受了寒气,经脉阻塞,旧伤复发,可能需要养段时日才行。”萧焰轻描淡写说着,忽然对她弯眼一笑,“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我才不担心呢!”奏惊羽总算甩掉他的手,站直身休举目四望,雪下得这样大,再在这里待下去,两人都会被冻坏,当务之急是先退回那山洞里去。
可是这斜坡实在有些陡,他腿脚不便,根本没法上去,只有绕道而行。
“你自己抱着柴火先回山洞去吧,我跟着就回来。”
听得他这一声,泰惊羽半信半疑:“你能站起来走路?”
萧焰笑得坦然:“我歇会,等到力气恢复下,就慢慢走回来。”
既然他这样说,她也没再坚持,过去抱了那捆枯枝,沿着斜坡慢慢朝回走。
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