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毅一进屋,就将手腕一抖,从苏宁的手中挣脱出来。“关门。”他说完,径直走到窗边,把窗户一个个关上。
苏宁把小美放下地来,转身刚关上房门,赵毅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把门闩上。”还真当她是府里的下人了。
“我说世子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虽然苏宁都一一照做了,但心里还是有口气憋着,不发泄一下不爽。眼看就差最后一步了,居然会这样毁在那个襄阳老狐狸手上。
“苏宁!”赵毅突然高声一喝,让苏宁也禁不住愣了,他知道她的名字?这个小屁孩儿肚子里还藏了多少秘密。
“我很早就从爷爷和季先生的谈话中听过你的名字了,在我印象中,你应该是个冷静而聪明的女子,可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失望了。”赵毅的声音很低,他背对着苏宁,反抄着双手说道:“你混进府里当厨娘,这主意本极好,可惜你犯了两个错误。”不等苏宁有所反应,他便接着说,“第一,你太心急了,身为厨娘,进府第二天就想带世子出府游玩,如此行径,过于明显,一眼即可识破。第二,那位姑娘武功太高,以如斯身手,怎么可能屈居王府做厨娘。”赵毅说着,转过身来,一双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宁,“正所谓关心则乱啊,苏姑娘。”这小子,说话跟唱戏一样,一板一眼,呆气十足,却自有一番威严在其中。
“你早看穿了?”苏宁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子了,既然早知道她的目的,那还带着他们去后门作什么。
赵毅点点头,“美弟说,要吃天底下最美味的包子时,我还没发觉有何不妥,只当他是当惯了太子,吃不惯府中伙食。这几天,府里换了十数名厨娘,直到你和白姑娘来,美弟看你的眼神,明显不一样。刚才,你说要带我们去逛庙会,我已生疑,等再看到白姑娘的身手时,你们的身分与目的,已是昭然若揭,不过……”赵毅眉峰轻皱,摇头一叹,“唉,我也想,如果能顺水推舟,让你们带走美弟,也算是好事一桩。只不过,我实在太小看爷爷了。”说到这儿,他走到小美身边,摸摸他的头。看着小美迷茫的眼神,他眼中泛起温柔的笑容。这可是他的堂弟啊,正所谓血浓于水,爷爷为什么要这么执迷不悟呢?
苏宁一下子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原来自己早就被人看穿了,自以为是的计划,却是破绽百出,连一个小屁孩儿都骗不过,苏宁啊苏宁,你可算大失水准,丢人丢到家了。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救我们?”苏宁抬头盯着赵毅问道:“你不想当皇帝?”其实这个世子还挺适合当皇帝的。
“不想。”赵毅的回答干净俐落,估计襄阳王听到,会被活活气死。“不管是当上皇帝的人,还是想当皇帝的人,都不快乐。”赵毅垂下眼帘,叔皇与爷爷,不是最好的例子吗?“你们放心,有我在一日,就有你们一日。”
苏宁无奈的一笑,把小美抱进怀里,对着他说:“姐姐是不是很没用?”也许是在宋朝折腾的太顺风顺水了。以为自己做什么都行,结果这次的自作聪明,还害了白玉堂,走的时候好象见他受了伤,也不知逃出去没有。
小美拼命的摇头,一把揽住苏宁的脖子,“姐姐是最棒的。”反正只要有姐姐在,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包子会有的,糖葫芦也会有的。
看着苏宁和小美亲昵的样子,赵毅的眼中也浮出几分羡慕。如此温暖的感觉,在冰冷的皇家,是多么的珍贵与稀有。
苏宁抬头,看到赵毅站在那儿,看着他们,有些发呆走神了。她抱着小美走到赵毅面前,俯身将他也拥入怀中,在他耳边低声说:“谢谢你。”不管他再怎么早熟,也不过是个孩子,一个缺少家庭温暖的孩子,还是一个天生善良的好孩子。
赵毅被苏宁的一抱给吓住了,小美夹在他们两个中间,拼命的挣扎,冒了一个头出来,在苏宁和赵毅脸上一人亲了一口,开心的说:“世子哥哥和姐姐,都是最棒的。”
赵毅突然觉得眼眶发红,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多年教育,让他不习惯在外人面前如此表露自己的情感。他脸红红的从苏宁怀中挣脱,后退了几步,喃喃道:“我进去换件衣服,你们就在这里,千万别到处乱跑。”说完,他就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姐姐,世子哥哥怎么跑这么快?”
“呵呵,因为他不好意思了。”看到赵毅那样,苏宁心情稍好。即来之,则安之吧,反正总有人会来救她的,希望下一个别象自己这么笨,明知是陷阱,还跳得这么开心。
赵毅跑回里屋坐在床上,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的特别快,脸依旧火热。鼻息间似乎还保留着苏宁身上干净味道,小美略有些湿润的唇仿佛还贴在自己的脸上。自从奶娘去世以后,已经有多久没被别人抱在怀里,他都不记得了。爷爷说,他是爷爷唯一的孙子,所以要把赵家天下送给他。可是他不想要,赵家天下是什么?他只知道,那是让爷爷、爹,还有从未见过面的叔皇都不开心的东西,要它何用?襄阳王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世子,其实根本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无父无母,无兄无友,只是一个人孤单的活着。甚至有时候,他也曾想过,如果自己还有一个哥哥或者弟弟,爷爷还会象今天一样对他么?赵毅深吸一口气对着铜镜咧嘴笑了一下,刚刚那种感觉真好。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任何东西交换。
……
“智爷,智爷!”艾虎气喘吁吁地跑到智化的房间里,冲进屋以后,又退回到门口,四下张望一下看看有没有人。
智化看着艾虎皱了下眉头,这孩子还是太莽撞了,“虎子,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这么沉不住气怎么能成大事。
艾虎走了几步,趴到智化耳朵边上,“师傅,出大事了。”这一句声音细的跟蚊子叫差不多。师傅曾经说过,王府里不能相信任何人,真正的悄悄话只能在耳边说。“智爷,咱们王府进来奸细了。”这句是掩护,为了让别人听的,自然声音大了点儿。
智化挥手就是一巴掌,正好拍到艾虎脑袋上。笨蛋,在耳朵边上喊这么大声,想把你师父变成聋子?
艾虎一吐舌头,挠挠脑袋。“苏姐姐和白五叔被发现了。”再度恢复蚊子叫。
“奸细?王府怎么会有奸细?”智化高声说了一句,再将手中的书挡在唇边压低了声音问艾虎,“现在情况如何?”襄阳王确实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厉害。
步步紧逼等时机
“我听说新来的厨娘是奸细假扮的,不过已经被王爷抓起来了。”艾虎摇摇头,“苏姐姐带着太子回了世子的院子,白五叔下落不明。”艾虎是智化在这王府之中的眼睛。一个小孩儿通常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呵呵,既然都抓起来了,你跑我这儿大呼小叫作什么?”智化放下手中的书,靠近艾虎,压低声音,“想法子给你四叔送信去。”说实在的,那位苏姑娘他并不担心,回了世子的院子,至少暂时还是安全的。白玉堂就不好说了,这个襄阳王府明里的暗里的高手如云。一个锦毛鼠就算浑身是铁,他能打几颗钉。这消息必须要赶快让老四他们知道,尽早想出对策。
“师傅,放心吧。明天我就把消息放到老地方。”艾虎冲着智化眨眨眼睛,“我这不是给您老先报个信儿么。”
智化看看门口,“一切小心。”
艾虎点点头,“既然您都不感兴趣,那小的就走了呗!”艾虎走到门口,还嘀咕了一句,“真是好心没好报。切,下次小爷我还不来了。”
智化笑着要摇头,这小子已经快成精了,就是还缺点儿历练。
……
吴非站在院子里看着院门,他希望下一秒就是苏宁抱着太子一步闯进来。可惜,这个梦白天黑夜的做了两天,这小院儿的门还是关的死死的,啥都没来过。
“咳咳!”蒋平从屋里出来,看见院子里的吴非笑着摇摇头,这人立在这儿都两天,快成石头了,哪有可能去了就马上能回来的,“我说吴兄弟。”
吴非连忙回头笑着点点头,“蒋四爷。”
“呵呵,不用担心,我那个苏大妹子厉害着呢!”蒋平一双贼眼看得吴非直发毛,他干脆干咳一声,避开了蒋平的目光……苏宁如何他心里很清楚,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所以才会更担心。以她的性子,必定进府以后就会有所行动,现在都两天了,襄阳王府里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难道是出事了?
“你担心她不能把太子带回来?”蒋平这开始典型的没话找话说。
吴非摇摇头,“吴某担心苏姑娘和太子安危,襄阳王绝非善类,此去吉凶难测。”襄阳王近几年动作频频,却依旧得到万岁信任,若非此次八王亲自出马,恐怕万岁仍然不会相信襄阳王的背叛。
蒋平摇摇头,“是吉是凶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们两个已经在王府了。”现在不是担心,而是做好打算,救出太子也绝非万事大吉,能不能出襄阳还是个问题。不能救出太子,那么接下来又如何把他们从王府救出来?
吴非长声一叹,“也许,就不该让她去。”自从她离开,自己就一直在后悔,那一时的心软,恐怕,会害了她。
“啧啧,这实在不像你的作风啊,猫儿。”蒋平笑呵呵地看着吴非。
吴非一怔,这话……“蒋……”想解释一下,可是解释什么?又怎么解释呢。
蒋平摆摆手,“除了老五那个毛毛躁躁的实心眼子,你还能骗过谁?”关键是这只猫也是个老实的家伙。
吴非苦笑,果然让老实人说瞎话真是太难为人了。
蒋平拍拍他的肩膀,“这大热天的,顶着二皮脸,你不热啊?”吹皱了一湾清水,蒋平便开开心心的走掉了。
热么?吴非摸摸脸,还好。
……
第二天一早。
“艾虎,这么一大早上哪儿去?”襄阳府的门官看看小艾虎。
“嘿嘿,想知道?”艾虎笑呵呵地看着门官,“不告诉你!”艾虎是襄阳王府专门在书房伺候的书童,虽说官儿不大,可是常常能够接触到大人物。这门官自然是不敢惹他。
“呵呵,你这小子。王爷有令,出门需要……”门官还没说完,艾虎就把一块木头牌子丢进他手里,“看清楚了,这可是王爷给我的腰牌,你要就拿去。”
“哟,有就成了,这腰牌我哪儿敢收啊。”门官连忙把腰牌还给艾虎。艾虎将腰牌放回腰间,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就在艾虎刚离开襄阳王府没多久,季高就出现在王府门口,看着艾虎远去的背影,季高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意。
……
“大哥,不好了。”蒋平一早出门没多久,就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关上院门,直冲里屋,边跑边嚷道。
“老四,别慌,什么事?”卢方刚坐下,一张纸条就递到了他面前,他展开一看,上面就写着两行字,“苏宁身陷王府,白玉堂生死不明。”卢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抖着手上的纸条,问道“老四,哪来的,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是我在襄阳王府的朋友传出来的。”蒋平也有些急了。以苏丫头的聪明劲儿,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被发现啊?而且,老五还生死不明。凭老五的本事,襄阳王要抓他也不容易,如果他跑掉了,为什么不回来呢?
吴非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转身就朝门外走,蒋平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拦到他面前,“你想干什么?”这只猫儿不会是想去闯襄阳王府吧,也不想想那是什么地方,一个冲宵楼,他们到现在连边都没摸上,就已经少了俩了,可不能再陷一个进去。
“吴某去打听一下白五侠的下落。”如果可能的话,再去一趟襄阳王府。苏宁……吴非握紧了手中的剑,任剑上的棱角嵌进了他的掌心。那纸条上短短13个字,却听得他一阵阵的心慌,绝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
“不许去。”蒋平粗暴的一声猛喝,让卢方他们也惊讶的看向他们。老四今天这是怎么了,吃了火磷弹了,有人去打听一下老五的下落不好么?
“蒋四侠,吴某自会拿捏分寸。”吴非勉强一笑,抱拳对蒋平说道。
“是吗?”蒋平颇为怀疑的盯着吴非。所谓关心则乱,估计苏丫头就是太担心太子,才会被襄阳王府的人发现了,如果再陷一只猫进去,咱这边可就危险了。
“吴某并非莽撞之人。”吴非虽尽力让话语轻松,但眉宇间仍是挡都挡不住的焦虑之色,别说蒋平了,就连最单细胞的徐庆都看出不对劲。
“我在王府里有内线,苏丫头暂时性命无虞,你不用太担心。”蒋平仍然挡在吴非面前,半点有没让路的意思,“至于小五……这么冒冒然出去,估计也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蒋平用羽毛扇拍拍吴非的肩膀,示意他先在这里安心等着。
吴非紧锁着眉,良久不语,蒋平以为他已经想通了,刚一松泄下来,只觉眼前人影一晃而过,再一转头,吴非已经冲到了小院门口。
“展昭!”就在吴非的手刚搭上门闩时,蒋平突然大喊一声,逼得他的手硬生生停了下来。蒋平走到吴非身边,把他的手一抓,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另外三只老鼠也跟着走到院子里,徐庆摸着头问道:“老四,你刚才叫他什么,展昭?你是糊涂了还是见鬼了。”这个护卫虽然古古怪怪的,但也不可能就是展昭啊,大白天的,徐庆觉得一阵冷风往脖领子里灌,鸡皮疙瘩出了一身。
韩彰抄着双手,玩味的看看进退两难的吴非,再回头看看卢方,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些事,虽不中,亦不远矣。
吴非看着站在面前的四鼠,突然伸手在脸边一抹再一撕,一张细薄如纸的人皮面具出现在他手,露出了属于展昭的清俊面容。他的突然举动,谁都没料到,徐庆惊愕,蒋平哑然,韩彰和卢庆面面相觑。
“卢岛主,展昭奉命假死,欺骗了各位,情非得已,展某在此谢罪。”展昭对着四鼠抱拳说道:“襄阳城即将大乱,展某斗胆,请四位速回陷空岛,以避祸端。”这始终是官府的事,皇家的事,已连累了一个白玉堂,不能再连累四鼠了。“至于白五侠,展某以项上人头保证,定会将他平安带回陷空岛,请几位岛主放心。”展昭说罢,转身正欲开门,一只大手伸过来,“啪”的一声打在门上,把刚半开的大门又给打了回去。
“展小猫,你把咱们五鼠当什么人了?”知道展昭还活着,徐庆心里原是十分开心,什么骗不骗的也无所谓了。但展昭后来那番话把他给气坏了,襄阳城乱,就叫他们离开,当他们陷空五义是胆小怕死之辈么。
“襄阳王勾结西夏,劫持当朝太子,即将起兵犯乱,此乃朝廷内务,江湖人氏不宜牵连其中。”知道这几只老鼠听了会堡寨,展昭也只能硬起心肠说重话了。连累了一个白玉堂,已让他内疚万分,不能把其他人再拉下水。
“我们是包大人请来襄阳的,要我们走?可以,你让包大人来送我们走。”这个老实猫儿,装恶人都不象,哪里骗得过蒋平呢。
“你们……”展昭摇头一叹,“你们何苦趟这趟混水。”
“义之所在,义不容辞。”卢方上前一步,朗声说道。
“对!”其他三鼠也同声应道,话语间,丝毫没有犹豫。
展昭看着面前四鼠,眼中满是感动,“五鼠大义,展昭自会铭记于心,不过……”他刚说到这儿,身后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展昭单掌按上大门,低声问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