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陈大人现今的权势,就是把沈楼杀了,也没人敢放个屁。”
刘民有摇摇头,他也要是个官了,他还没有这种觉悟,当下没有再说话,邓柯山看他没反应,悻悻的告辞出门。刚到门口,刘民有突然叫住他道:“你刚才说的事,可以去做。”
邓柯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之后,脸上露出点笑,出门去了。
刘民有盯着大门自语道:“救不了天下,身边的总能救吧。”
。。。。。。
两日后。沈楼的院子传出沈李氏的哭声,沈楼的妈唠唠叨叨的数落着沈楼,这次沈楼在里面没有说话。周围邻居都围在门口议论纷纷,据说是沈楼输了很多银子,甚至答应要用老婆抵债。刘民有带着张二会也混在人群中。
一个青皮模样的人拿着一张纸页,大模大样的站在门口,邓柯山还在那里装样子求情。青皮只顾摇头,并不买邓柯山的帐。
“邓二,老子是认得你不假,但这事可是五十两银子,谁来也不好使。”青皮接着对着里面大声道:“沈瘸子,这是你昨日欠我的五十两银子,今日要是还不出来,就把你老婆让给老子。黑纸白字写着。还敢抵赖不成,再不出来,老子就砸大门了。”
邓柯山忙道:“兄弟使不得,这可是我家大门,他沈楼可没有门。”
那青皮不依不饶。拾了一块石头,非要去砸门,两人就在门外拉扯吵闹起来,闹得不可开交,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沈李氏脸上挂满泪水。手中拿着一张纸页,面无表情的走出来,呆呆的站在那青皮旁边。…;
刘民有细细打量她,这两年似乎憔悴了不少,头上竟然有几根白发。
青皮拿过纸页看了,哈哈一笑,嬉皮笑脸的就要去拉沈李氏,混在人群中的老蔡大喊一声:“住手!”
瘦小的老蔡上来挡住那青皮,怒道:“沈娘子是我等店中副掌柜,岂容你两人买卖。”
青皮扬扬手中的纸条道:“什么沈娘子,沈楼把休书都写了,现今归了老子,要改叫唐娘子了。明日老子就不再让她去你店中,几时轮到你出头了。”
老蔡居然有些勇敢,伸手拦着道:“今日你休想把副掌柜带走。”
“第一次听说什么他妈副掌柜,再不让开老子动手了。”
周围邻居相处了两年多,对这沈李氏都很同情,眼见要落个如此下场,都心中不忍,纷纷喝骂那个青皮,青皮见范了众怒,脑袋缩了缩,邓柯山赶紧跟他打个眼色,青皮随即大声道:“你们嚎啥,嚎啥,反正休书都写了,欠条也在,老子就是把他卖去暗门子,也不关你们事,有本事你们就拿八十两把她买走,老子就开价八十两。。。”
“我买了!”
沈李氏和一众街坊同时惊讶的转头看去,刘民有昂然站在人群中。街坊中安静了一下,突然发出一阵喝彩声。
。。。。。。
李冉竹,这是沈李氏的原名,已经许久无人叫过,久得连她自己都快要忘了,但刘民有买下她那一刻,她忽然记得清晰无比。
她净身出户,什么都没带,而且把自己藏的十多两银子全数给了沈楼的妈,似乎交出的不是银子,是过去所有的苦难,李冉竹跟着前面那个身影,穿过喧闹的人群,阳光洒下来,照在她的脸上,温暖而明亮。李冉竹的眼中,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连那些略有些异样的目光也并不觉得刺眼。
刘民有柔和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先在衣店住着,过些日子去威海当掌柜,那里有新的生活等着你。”
正蓝旗墩堡外,一身缎衣的张忠旗骑着马,意气风发的跟在牛录额真的身后,墩堡的影子就在前方,一种迫切而激动的心情突然出现在张忠旗心头。
他自己嘟哝了一句,“一个傻哑巴有啥得劲。”
然后他又摸了摸身上的褡裢,里面的银子多半分给了牛录额真和塔克潭,还剩下几十两,应该足够买回哑巴了,他脸上又现出笑来。这个牛录额真在滦州坚守瓮城,受伤昏迷才被拖下城楼,经多个甲兵核实,没有被惩罚,仍留原职,他们都被允许保留下了抢来的金银和布帛。在这位主子关照下,张忠旗已经开户,也就是抬旗了,他现在有资格把哑巴买过来。
村口没有人,牛录额真一甩鞭子,当先往村中间的木栅栏赶去,其他人一看,都各自散去,急急回家,张忠旗跟塔克潭一起到了自家院子,张忠旗跳下马,等塔克潭父子行过抱见礼,也跪着拜见了塔克潭的阿玛,然后乘着他们父子说话的时间,就慌忙告罪出门,他取下褡裢背在肩上,从怀中摸出两个饼子,急急忙忙往伊兰泰大叔家赶去,转过几个弯终于看到伊兰泰家的院门。
他兴奋的举着饼子来到门前,用力拍了几下,开门的是伊兰泰的女儿海兰,她似乎已经忘了张忠旗是谁,冷冷道:“狗奴才,敲什么敲。”
张忠旗弯着身子对海兰道:“主子,奴才抬旗了,想跟主子买个女人。”…;
海兰一脸不屑骂道:“你们这些狗奴才,我爹都死在明国,你们倒活着回来了,老天不开眼。你们这些尼堪,抬了旗一样是狗奴才。”
张忠旗小心的陪着笑脸,“主子说的是,海兰主子一辈子都是奴才的主子。”
海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好半响才问道:“反正没吃食,卖一个给你就是,你买哪个女人?”
张忠旗腾出一只手,在褡裢里面摸出两锭银子,讨好的奉在海兰面前:“那个哑巴女人。”
“死了。”
张忠旗呆在当场,机械的重复了一句:“死了?!”
海兰作势就要关门,张忠旗猛地拦着,急急问道:“是塔克潭主子那里买的。。。”
“我知道,还能有哪个哑巴,早几日就死了。”
“怎么会死了呢,走的时候。。。”
“我阿玛都死了,也没有银子回来,哪有她吃的,滚!”海兰不耐烦的大吼一句,一脚蹬开张忠旗,乒一声关上了门。
张忠旗赶紧又扑到门上,对着门缝大声问道:“海兰主子,尸到哪里去了?”
院子里面传回海兰冰冷的声音:“村西头喂狗了!”
张忠旗丢下饼子和银锭,茫然的向西头狂奔而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是下意识的辨别着村中的道路,一路摇摇晃晃到了村子西口外,小树林边正有几条野狗在撕咬着什么。
张忠旗抽出身上的顺刀,嚎叫着往几条野狗砍去,几条野狗吃多了人肉,性情远比一般家狗凶悍,稍稍跑开一段就停下来,两血红的朝着张忠旗狂吠。
张忠旗恍若不闻的转过来,看向地面,地上留着一些破烂衣服的碎片,还有几根白色的骨头,他跪在地上拿起一块衣服碎片,就是哑巴平日穿的那件,他丢下碎片,手颤抖着抚摸那几根骨头。
“怎地就死了呢,让你有机会就偷吃的,饼子都给你带来了。。。。。。”
片刻后,低沉嚎哭在树林边慢慢响起,如同荒原上野兽的呜咽,几条野狗似乎也害怕眼前的怪物,低吠几声,消失在了树林中。
第五十章 舞台
“厉害厉害,这法子想得好,潘金莲总算是脱离苦海,民有你的英文名一定是叫simen。”
刘民有暼一眼对面嬉皮笑脸的陈新,失笑道:“我又不姓庆,你就省省吧。”
陈新好奇的问道:“她答应嫁给你没有?不对啊,她是你买的,由不得她不答应。你记着签卖身契没有,现在这世道,八十两银子能买七八个丫鬟了,肖家花才十两,啧啧,你倒好,买个二茬子庄稼,没准是三茬子。”
刘民有把石桌上的茶碗端起,作势要泼过来。
陈新赶紧改口道:“得了,你们是一碗红烧肉做媒的自由恋爱,是在工作中发展出的革命感情,这总行了吧,她到底答应你没有?”
刘民有闷头喝口茶,吐掉茶渣滓才道:“肖家花挺好的,你别老是拿人打趣,你这一打仗,她每隔几日都要去庙里求神拜佛,保你平安。”
“你咋知道的?”
“王带喜说的,她碰到几回。”
“哦,也是好人嘛,先别说她了,你还没说潘金莲呢。”
刘民有露出笑来道:“实在没看出来,她居然话那么多,昨日下午周来福他们去送货,她一直不停的跟我说话,又哭又笑,居然可以差得这么多。”
“到底答应给你做小妾没有?”
刘民有唯唯道:“她说只给我做丫鬟。”
“那就行了,填房丫鬟。不过当丫鬟年纪稍稍大了些,就丫鬟兼掌柜、账房,工资都免了,刘兄打的好主意。她说当丫鬟,那你咋说的?”
“我,我说让她当掌柜。”
陈新一拍腿道:“鸡同鸭讲。”接着眼睛转一转,“回了威海再说。赵香也认识她,到时找赵香去给说说,正妻肯定是不行的。平妻也别想,就当个妾好了,跟潘金莲一个待遇。”
刘民有干脆的道:“好。”
陈新咦一声道:“你怎地不反对?不坚持一夫一妻那些东西了?”
刘民有摸着茶杯呆呆看了一会道:“我得接受这个时代。要是我非要如此,回到威海可能说闲话的人更多,而且都是对着她去的。李姑娘她自己都不敢当正妻,最多也就是个妾。”
陈新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江山还没改,本性就移了,这是爱情的力量啊。”他舔舔嘴唇接着道:“不过这二茬子庄稼也有好处,尤其潘金莲本性又好。原来咱们公司销售部姓文那个小伙,又高又帅,还是富二代,多少小姑娘找他都不要。非找个离过婚的,那女人把他当儿子一样养着,真洗脚来的,洗好搽干净,捂热了还把拖鞋给套上。刘兄你以后的幸福日子长着哩。”
刘民有笑着没有说话,什么话到了这个好友口中都是另外一个味道。
陈新神秘的道:“你马上要名草有主,要不要兄弟我带你去青楼看看,万一以后潘金莲从奴隶到将军,你成了妻管严,你就没机会了。”
“不去。”刘民有说完看看陈新道:“我记得你也没去过。是不是你自己想去,拉我壮胆。”
陈新嘿嘿笑道:“真没去过,咱们可是当领导,平时要维护形象,宋闻贤这混蛋也不带我。咱们先回文登,把事情安排一遍,既然左昌昊说许心素七月底要去南京,我就去见见他,咱们走海路去江南登岸,从陆路去南京,那里青楼最好,回程走运河到临清,正好沿途把扬州和临清两个地方的店铺买好,关节打通一下,然后经陆路回威海,骑马辛苦点,比海路还要快。”…;
刘民有迟疑道:“看商铺倒也可以,可来去至少两个多月,东江局势又不稳,万一建奴再闹腾咋办。”
“无妨,登州水师现在防备着东江镇,调不出来,上次招募的一千多纤夫都没走,天津镇海营兵他娘的跑了一半,文登营还要两趟才能运完,至少两个月才能全部回文登,耽搁不了事情,咱两先坐海贸的船回去,把紧急和重要的事情安排了,七月十日之前出发。建奴九月就要农忙,抽不出人来,今年他们人困马乏,还要消化抢掠的成果,闹不出什么事,这两天咱们就走,记得带上潘金莲。”
……
崇祯三年不觉已过去一半,后金这一记勾拳把明廷打得晕头转向,虽然终于赶走了后金军,但他们所造成的损失不是短期能恢复,京师内外乞丐成群,京畿周围往日的繁华消失无踪,后金军经过的地方村村残破,百业凋敝。
除此以外,因为陕西等地精锐边军的调动,使得当地力量空虚,流寇获得了壮大的机会,开始四处流窜,后来几支勤王军的溃散还埋下了更大的隐患,最大的两股溃军是山西镇和甘肃巡抚标兵营,吴自勉延绥镇所部也有大量逃兵,这些人不敢回伍,也没有不想乞讨谋生,很大部分落草为寇,这些有军事技能的人脱离控制,如同在北方的干柴堆里面又撒了一把火星。
边军调动后,三边总督杨鹤应对无力,流寇真正的流了起来,今年仍然是大旱,流寇有充足的群众基础,他们一路吸附饥民,滚雪球般壮大。陕西的流寇中,早期出名的王左桂已经被洪承畴干掉了,但后起之秀无数,王嘉胤、老回回、点灯子、神一魁、高迎祥等人的名字都在邸报上出现过。其中的一部分已经于二三月间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开始把陕西的大火引向山西。
陈新虽然没在邸报上看到李自成和张献忠,但他估计这两人已经进去。只是还没冒尖,去年刑科给事中刘懋上言整顿驿站,一整顿就直接把驿卒裁掉了,所省下的经费都只是在纸面上,并未真正节约出多少经费,反倒把崇祯的掘墓人整顿出来了。
这些流寇和建奴的方式差不多,如蝗虫一样到一处吃光一处。对他们而言,不存在什么战略要地一说,也从不考虑下次吃什么。哪里有吃的去哪里,吃垮拉倒,顺带再破坏一下。丝毫不考虑资源再生的问题。
流寇的势头已经渐渐起来,虽然还不能与官军正面较量,但它们已经显示了强大的破坏能力,大明另一个敌人正在露出他的獠牙。
后金出关后,部分勤王军逐渐返回原驻地,借着己巳之便的追责和遵永大捷的议功,新一轮的权力分配正在开始。
这次建奴入关追究责任,温体仁、梁廷栋、周延儒等人抓住袁崇焕这个主线,顺藤摸瓜,穷追不舍。把内阁的钱龙锡和韩爌都弄下了台,空出来的位置周延儒坐了一个,现在剩下一个,梁廷栋虽然有四城之战的大功,但他实在是升得太快。连他自己也没好意思去争,结果温体仁六月初便成为东阁大学士,进入了他梦寐以求的内阁。
文登营两个司回到威海后,文登已经稳如泰山,有这些经历了两次实战考验的得胜之师,周边没有任何势力是他们对手。刘兴治并没有打登州或文登的意思。他听闻遵永大捷之后,从长山岛退回皮岛,表示愿意接受招抚。…;
经过他这么一折腾,东江人心分离,难以收拾,关宁和东江两大军镇作了两个坏榜样,朝廷正在失去对军队的约束力,这种情况下,能战又忠诚的文登营就更显得重要,崇祯亲自做主,将文登营援兵营兵额定为三千五百人,甚至超过了大多数正兵营,军饷也从最充足的辽饷中支付,这次从关宁军虎口夺食,关宁军直接把文登营当了仇人,陈新知道崇祯多少有些制造矛盾的心思,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和关宁军划清界限。他既不怕关宁军,也不指望他们,银子是一定要的,有了军饷,他每年的收入就能拿来做更多事情。
朝中各官知道陈新简在帝心,都不敢反对此议,但几次磨叽下来,文登营还是没能拿到关宁的标准,温体仁和梁廷栋帮陈新争到了最低要求,每兵一两,家丁一两五,加上水营一年军饷也才六七万两,关宁军仍然维持着大明最高的军饷,营兵一两五、家丁二两四,每兵还加五斗米,而且他们还不停的叫穷,梁廷栋已经在运作增收辽饷一事,在原来六厘的基础上加收三厘,这便是后来满清正赋九厘银的由来,满清所谓的废除辽饷,不过是废了一个名字,自我鼓吹一通之后,成了他们一大德政。
文登营只有折色,没有本色,陈新对本色的五斗米并不在意,温体仁以这个理由,争取了一个政策,文登营可以在文登境内开发荒田,设立军屯,陈新有了这个大旗,可操作的空间便大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