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晚明- 第31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高鸿中刚刚过去不久,旷野上便喊杀声大作。箭支和铅弹呼啸着带去死亡。那个巴牙喇氂额真认识高鸿中,直接派人领他到了皇太极大营,皇太极的营地更靠近北面,这一趟夜路走了七八里路,前半段几乎是情报局的人架着他走,后半段则是几个甲兵扶着走,高鸿中一路摔了无数个跟斗,总算活着回到了后金的怀抱,他回想一日间的境遇。便两世为人一般。

    皇太极早已等得不耐,听到高鸿中回来,匆匆招他进帐,让高鸿中坐下说话。

    高鸿中一下跪在地上,“大汗,那陈新颇为奸诈,上来便砍了奴才的几个手下,说要拿去给明国皇帝交差,奴才无法拦阻。有辱大汗颜面,请大汗发落。”

    皇太极对于几个汉人官员并不在意,其实也在他意料之中。皇太极曾与孔有德和李九成深谈过,细细理了登州之乱的前后。他对陈新行事作风的理解比孔有德还深入一些,孔有德只是有所怀疑陈新有预谋,但皇太极可以肯定。关键点就是那个王秉忠,而后来得到的消息是王秉忠死于耿仲明之手。皇太极由此判断陈新的行事风格是谋定后动杀伐果决,喜欢假别人之手。自己则在朝廷那里装忠诚。从李永芳打听到的对付缙绅手段,又可以知道他是更看重实际利益的那种人,名利之间就是取利舍名,从来没把缙绅生员看在眼中。高鸿中能保条命回来就不错了,至少说明陈新还愿意保持私下的联络,死几个汉人生员不算什么。至于受辱之时,此时形势不妙,也不是计较的时候。

    “那陈新有何话说?”

    “他不承认我大金为对等之一国,只说是建州部乱军,暂时占据辽东也不可称国。”

    皇太极淡淡道:“还是明国那些文官的老生常谈,此时每次议和之时谈及都是无果,他陈新一个武官,难道也讲究这个道道。”

    高鸿中低头道:“他只是不准奴才说,后来奴才说是大汗私人带口信给他,他便就坡下驴,奴才乘机提了条件,便是大汗所说几条。议和之事陈新既未拒绝,亦未同意,只说奴才都是空口白话,让我们退的话就要退过复州和绣岩,双方西面以复盖中间榆林铺为界,南北二十里内都不驻军,东面不可过凤凰城。”

    皇太极笑起来,这才像陈新提的条件,他对高鸿中问道:“那你如何答复的。”

    “奴才说要与大汗商议,陈新又说了朝鲜的事情,他如今似乎和朝鲜关系密切,要求大汗不得出兵威逼朝鲜,不过可以互通有无。”

    皇太极挥手打断,这些条款来来去去,其实不过暂时之策,根本没有执行的余地,这样的私下合约也随时可以找理由撕毁,他对高鸿中道:“说最重要那条。”

    “陈新要一个旗主,若是旗主人头到手,他就不再追杀我后金大军,答应日后不主动过复州以北,若我大金入口,则登州镇假意过复州,每次要大汗给三百个包衣人头。”

    皇太极听完眯起眼睛,高鸿中等着皇太极的答复。此时外面的夜袭进行得如火如荼,那种尖利的啸叫又响起,然后就是爆炸声,营地中冒出些慌乱的叫喊。

    爆炸声隔中营还有一段距离,皇太极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帐门一动,索尼匆匆进来,对皇太极低声道:“大汗,那些尼堪从旅顺河西面打来的大火箭,我们防夜袭的人都在东岸,眼下已无法阻拦他们,请大汗暂避一下。”

    皇太极微微摇头,然后站起来在帐中来回走动,片刻后停下对索尼问道:“岳托那里还要几日?”

    “两日功夫。”

    皇太极转头对高鸿中道:“天亮前高爱卿再去一次,就说朕答应了。”

    高鸿中退下后,索尼低声对皇太极道:“大汗,那陈新的话无一句可信,所提都是无理之极。”

    “朕知道,任何好处都不会给他的。陈新在旅顺得了小胜,正是军心士气极高之时,得意忘形行事自然乖张,先稳他两日,让他得意几日,一旦过了南关,看他那点骑兵还追杀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雾

    两日后的清晨,天色微亮之时,旅顺土墙后旌旗飞扬枪刺如林,野战火炮也处于运输状态,除了守备队和两个千总部处于防御态势外,登州全军已经按编制集结,做好了出击准备。但土墙上的陈新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眼前一片白蒙蒙的迷雾,旅顺周围大雾弥漫,能见度不足十米。登州军虽然提前做好了准备,突如其来的大雾打乱了陈新的计划,

    高鸿中当日在堠台中颇为动心,在后来的往来谈判中暗示皇太极可能两日后退军。这位铁杆汉奸态度的微妙变化说明,登州镇的强大开始创造出许多不同的可能,那种势不可见,但一旦造出来,对敌我实力的消长却有着关键的影响,历史上后金便是靠着几次大胜积累起了势头,这种优势会吸引各种势力来投奔,或者主动提供一些方便。这次便获得了这样一个机会,但这场大雾来得很不是时候。

    “大人,雾气太大了,这个天气后金兵也无法行军。”

    “不,他们能行军。”陈新沉着脸否定道,“雾天最难的是进攻,尤其对咱们这样要求阵形的军队。”

    直等了一支烟的时间,陈新都没有下令,刘破军和朱国斌也沉默无语,他们这两天带着一群参谋,兴奋异常的制定了完善的追击计划,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让一切准备都泡汤了。这样的天气下进攻对任何军队都是严峻的考验,一个细小的意外也能造成一支连队的溃散。

    远处响起一声声号角,那是登州的斥候在发信号。说明后金兵有一场动向,很快哨骑回来报告说后金兵有部分离营。动向却看不真切。陈新心中犹豫着,后金军依然有总兵力上的优势。主动权并不完全在陈新一边。这样的雾天行动的话,搞不好就中他们的埋伏,而登州镇擅长的阵战和火力优势难以发挥,倒是建奴擅长的散兵战更容易发挥,登州镇也有散兵作战的能力,但与后金兵在规模上还有差距,在这样的追击战中用处不大。

    当年的萨尔浒之战,后金兵也曾经利用大雾进攻,一举击破最强的杜松所部。显示出了在这种天气下作战的能力,所以陈新心中存在阴影,十分犹豫该不该投入主力。

    陈新和刘破军原定计划是等后金开始撤军,拉长了队形后全军从后追击,步兵同样也要出动,为骑兵和龙骑兵提供坚定的后援。无论是什么军队,从行军状态再转入阵战队形都费时良久,被登州军拖在半路比拖在旅顺更加危险,因为他们没有坚固的营地。全军又处于不安的状态中,所以陈新自己认为有很大机会咬下皇太极一块肉。

    现在有雾就不同了,无法观察到后金军的动向,旅顺防御战以来的情报优势无从发挥。万一后金军虚晃一枪,挖个坑等着登州军,以他们优越的机动性。那旅顺保卫战前面的战果可能被逆转,这样的乱战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如果按原定计划全军出击,可能会取得大胜。同样也可能大败。

    陈新最终没有去冒险,他甚至无法确定后金到底会不会撤退,所以只是派出了担任前锋的那些分队,前锋指挥官为代正刚。这些分队由鸳鸯阵和分遣队组成,让他们以散兵战拖住后金兵,其余人马继续在土墙后待命,等待大雾消散。

    这些分队很快行军赶到北面开始与后金军交战,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陈新伸出手在空中试了一下,也没有风吹动,这次大雾还不知会持续多久。

    他无奈的把手收回来,对身后的刘破军道:“通知待命的部队,就地休息。”

    。。。

    周围的号音和枪声响个不停,陈瑛的分队静悄悄的行进在迷雾中,他们都尽量把脚步放轻,衣甲发出的摩擦声都消弭在杂乱的背景音中。陈瑛在出发后就把这支配合了几天的分队打散,分遣队按小队编组,他原本的下属则编成两个战斗组,互相间有间隔,以竹哨和鸟鸣联络策应,陈瑛给火器队的命令是瞄准再开火,因为只有一次射击的机会,而给杀手队的命令则是以冲击代替

    陈瑛这组总共三十多人,由一个小队的鸳鸯阵打头,排出了两个小三才阵,火枪兵在中间后方和两翼行进。眼前一片朦胧的白色,十步外就变得十分模糊, 他们已经走过了四里的距离,周围都打开了锅,东面那边传来喇叭枪特有的低沉爆响,白雾中惨叫连连,陈瑛很惊讶自己这个战斗组竟然一个敌人都没遇到,有两次碰到的居然是走歪了的友军,让他们虚惊一场。他心中大致估摸着离后金大营已经不远了。

    几支箭嗖嗖的从侧面穿出雾霾,噗噗的插在地上,也不知哪里飞来的,士兵继续往前行走,陈瑛随手抓起一支箭,是带三寸箭镞的菠菜叶状破甲锥,这玩意近距离挨一箭可够受的。

    陈瑛丢下箭支,拿着旗枪走在前面,他是这个战斗组的组长,也是小三才阵的一部分,走在最前面的位置,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盯着周围,火枪兵的枪托都顶在肩膀上,随时准备发射,杀手队的盾牌手干脆就是提着标枪,腰刀架在盾牌刀架上。

    这样又继续走了五十步左右,两翼的交战地区似乎离得远了,陈瑛心中有点发虚,他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跟着大家一起打还放心点。看着周围的士兵,一个个也紧张万分。

    他刚要让队伍停下,前方约十步外突然出现一个黑影,陈瑛手中有一把短铳,他一时还没想好是否要打,万一又是友军,打错了可是大事。

    那边那人显然也有些错愕,双方就这样都愣了一下神,就这短短时间。那黑影的旁边又出现了一排人影。

    “长风!”陈瑛大声喊出口令。

    那边当头的黑影右手一动,陈瑛与后金兵交战多次。一看就是抽飞斧的动作,口中大喝一声:“是鞑子。射击!”

    砰砰的枪声响成一片,早已过度紧张的明军火枪手对着那堆黑影一通乱射,那边一片惨叫,七八个黑影扭动着倒下,后面紧跟着就冒出更多的黑影,旋转的飞斧飞剑破空而来,明军中也连声惨叫。

    陈瑛马上蹲低身子,迅速的插回短铳,顺势就抽出鞓带上的飞斧。往对面最近那人砸去,飞斧和盾牌兵的标枪带着风声飞过去。

    陈瑛也不看有没有打中,大吼一声,“杀!”

    杀手队剩余人手齐声呼应,挺起兵器往对面猛冲而去,射击完的火枪兵也抽出腰刀一拥而上,对面的后金兵在浓雾中尖声怪叫,毫不畏惧的冲上来厮杀,各种兵器搅动着空中的雾气。带起一阵阵血珠。

    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人数,一场没头没脑的小规模遭遇战就此展开,同样充满斗志和信心的双方拼死力战,在白雾中大声嚎叫着肉搏。随着人数的增加。从有阵形的长兵器对刺变成了乱战,交战处人影纷乱,没有了任何阵形。双方士兵凭着本能攻击那些身边的敌人。就跟打架一样,这样的小型战斗往往比大规模阵战激烈。

    留在后面的副组长吹起竹哨。向周围请求增援,眼前冒出的后金兵越来越多。副组长的哨子声越发焦急。陈瑛用旗枪杀死一个蒙古人后,调头还不及看清眼前,一把顺刀就扑面而来,陈瑛下意识的往后一仰,那顺刀在他的颈部顿项的铁叶上带起一片火星,陈瑛堪堪躲过,他连连退后,要拉开距离用旗枪攻击,那个后金兵紧追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再挥刀,旁边猛地冲出一个火枪兵,将那后金兵扑倒在地上,用匕首一顿乱捅。

    陈瑛转头四处寻找目标,又与一个拿大刀的后金兵战在一起,打了不几下,陈瑛头盔上当一声大响,他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就往地上倒去,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铁骨朵砸在他明盔上,面前那个大刀后金兵赶过来对着陈瑛就要砍,被一个刚刚赶来增援的火枪兵打死。

    陈瑛血流满面,大张着口头晕脑胀的倒在地上,在耳鸣声中听到旁边突然响起惊呼,有个士兵大声喊道:“陈百总死了!”

    陈瑛一时没明白哪里还有个陈百总,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一定是他们看到自己倒地,烟雾迷茫中以为自己被杀死了。,

    后面也有人大喊,“彭副组长也死了!”

    “老彭死了?”陈瑛在地上痛苦的想着,哨子声确实没有了,或许就是这个哨音吸引了某个后金兵。这个老彭为人仗义,与他关系很好,心中难过也有些担心队伍失去指挥,副组长是火器旗队的旗队长,如果陈瑛阵亡,就由副组长接手,如果副组长阵亡就由伍长接手指挥。

    身边很快响起一个伍长的声音,“老子是第二伍伍长张仲威,都听老子的,谁也不准逃,百总都死了,逃回去也是一死,别他妈连累你们家人。”

    周围的士兵纷纷和应着,登州仿照戚家军的军律,虽然平日间的致残和侮辱性惩罚减少了,但战场纪律之严酷却犹有过之,百总阵亡的话,旗队长和队长无功而退一律斩首,队长不退战死的,属下队员无功退后全部斩首。

    现在军官死到这个程度了,百总和火器旗队长都战死,士兵空着手跑回去的话,那被斩首的可能超过九成九,他们根本没有理由说服军法官,除了人被斩首,他们的抚恤一律取消,所有在登州镇的财产全部没收,包括屯堡的土地和房屋,抚恤和退养金是一大笔钱,固定资产则是他们家人活命的根基,这种军律惩罚比之斩首更加严酷。

    这些军律平日就由主官、军法官、训导官反复解释,还有专门的白话口诀,所有士兵都必须背得,也要明白条款的意思,否则抽查没过也要遭受惩罚。

    所以每个士兵都知道军律中的含义,没有了退路的登州兵如同野兽爆发一般,与后金兵拼得同归于尽的不在少数,周围赶来的双方援军源源到达,一个小小的遭遇战因为误会陈瑛战死变得无比残酷。

    登州兵用所有能找到的武器攻击后金兵,在地上扭打的士兵用牙齿死命撕咬后金兵的喉咙,伤兵挣扎着寻找一切机会攻击身边的敌人,几名被长矛刺中腹部的士兵拖着肠子犹在砍杀,军律逼迫着他们,他们此时只是为了自己和家人战斗,那种发自本能的潜力爆发出来,后金兵终于抵挡不住,丢下满地的死伤甲兵落荒而逃,消失在白色的迷雾中。

    陈瑛又等了片刻才恢复了行动的能力,他摇摇晃晃的撑起来,周围两个满身是血的士兵半跪在地上,还在用折断的腰刀一下下戳着地上的后金兵,直戳到筋疲力尽才停下来,坐在原地发呆。

    那个伍长一拐一拐在面前走过,陈瑛低声喊了两句,那张伍长没有丝毫反应,一路左看右看的走远了,陈瑛在地上摸到半截枪杆,支撑着站起来,总算看到了一个小队长,连忙对那人招手。

    那队长过来辨认半天,陈瑛抹了一下脸上的血水,那队长才认出来,他惊讶的问道:“百总你不是死了吗?”

    “死你老娘,快扶着老子。”陈瑛感觉头脑还是十分昏沉。

    那队长连忙扶着,陈瑛对他低声吩咐道:“叫大家结圆阵防守,清理战场救治伤员。”

    队长答应后,马上对其他士兵传令,陈瑛游目四顾,地上摆满尸体,这片小小的战场外却依然视线不清,全是一样的白色,陈瑛现在连方向也分不清了,只能先叫士兵结成圆阵防守。

    这时那队长又跑过来,陈瑛低声对他问道:“你还记得方向没?”

    那队长一指陈瑛背后,“这边是敌营,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