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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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 第3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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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边来的一支军队全是骑兵,人数约七百上下,全身都是火红的短款军装。配上大翻领和两排铜扣,显得十分精悍。

    唐宏昌转头看看张东。用眼神询问是否是登州军,张东微微点头。唐宏昌心中笃定。感觉自己选对了阵营,听说除了这里的军队,后面还有一支六千上下的登州大军,如果再算上登州和辽南的,那就是一支可怕的力量。唐宏昌与朝廷官员不同,他作为一个与商社合作多年的商人,很明白四海商社的力量,现在亲眼见证这支强军,心中原来的一点摇摆马上消失。

    城外龙骑兵分成许多队。直扑南城郊外的那八家的商铺,唐宏昌得意的一笑,这支龙骑兵里面有他派的心腹带路,对张家口非常熟悉,绝不会漏掉任何一家。

    两个骑马的登州镇抚兵飞驰到城门下,对着城楼大声道:“奉龙骑兵钟千总之令,张家口堡**八户商家勾结建奴,出卖我大军军机换取建奴银钱,致官军损兵折将。证据确凿,今日我大军只逮拿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与其他人无关,只抓八家通奴之人。余者秋毫无犯。”

    城头的范家一人探头骂道,“你,你们奉哪里的令。你们登州兵关宁兵分明是要来张家口抢掠,可敢找宣府的焦都爷来对证。”

    两个镇抚兵并不理会他。对着城头其他人道:“其他人都听好了,锦衣卫已在来张家口途中。八家私通建奴者必死无疑。凡敢与我大军为敌者即刻斩杀,给你们一刻钟撤离城头,在城头顽抗者,不论军民皆以通奴论处。我登州军连建奴三贝勒都能杀,不怕死的都试试。”

    镇抚兵吼完就策马跑回,城头顿时嗡嗡的议论起来,其他商行的护卫都有些退缩,这下面可是官兵,不比得他们平时对付马贼和土匪,打了就是对抗官府,更别说还是最强的登州兵和关宁军。眼见这些军队根本就不是来说理的,很多护卫心头都在打退堂鼓。

    不一会城楼处又传来一阵惊叫,两门铜炮在后面百步外卸下,由炮兵推动着往南门而来,后面是几排整齐的红色队列,一边走一边喊着响亮的口号,雄壮的气势立即颠覆了他们对官军的认知。

    八大商家之一的黄云发也在城头,他对着守门的把总苦苦哀求,让他们不能开门,其他商人则各自凑在一起紧急商量,唐宏昌身边也围了几个相熟的商家,互相交互看法。

    此时一个声音大声道,“大家听老夫一句,这些客军想来抢咱们张家口,要不就是要勒索咱们的财货。咱们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血汗钱啦,咱们正该合力守城,等待焦都爷到了城外,这帮丘八自然不敢再造次,如今万万不可开门。。。”

    张东转眼看去,一个衣着富贵的商人正在对周围的人喊叫,神情十分激动。

    “这人是王登库。”唐宏昌在身边低声道,“八家中仅次于范永斗。”

    张东微微点头冷冷道,“若是我有什么不测,你就装作不认识我。”

    唐宏昌一愣,张东已经对几个手下一挥手,几人装作去听王登库说话,一起挤进那边的人群里面。唐宏昌看看周围,找到自己的护院头子,低声跟他交代一番,那头子很快吧唐宏昌手下的护卫都招到一处待命。

    王登库的声音继续在响着,“大家不要害怕,他们那两门炮小得紧,他们又没有登城梯,咱们只需守住城门,焦都爷转眼便到,大伙多为家中想想,把这些丘八放进来,谁能得了好,不然就。。。”

    刚说到这里,嘭一声轰鸣,人群中冒起一股白烟,王登库声音变为一声惨叫,唐宏昌从人缝中一看,只见王登库仰天倒下,人群中一片大乱,紧接着又是两声爆响,城头上刀剑出鞘的声音响成一片,守城兵和民勇护卫纷纷拔刀,互相防备着,叫喊声此起彼伏。

    “开城门,老子只是护卫,不是来打官军的,你不开门,这些丘八一发狠,把老子再搭进去。”张东的声音在城楼方向响起,唐宏昌踮脚一看,只见张东已经把一把短倭刀架在守城把总的脖子上。

    王登库的护卫纷纷围上来,举着刀剑要斩杀张东,张东把刀锋在把总脖子上一顶。“让你手下把这些人隔开,不然老子现在就杀你。”

    那把总的头都被顶得高高抬起。连忙招呼自己的手下围在外边,挡住那些护卫。城楼上吵吵嚷嚷乱成一团。

    此时东门方向一声炮响。城楼上顿时安静下来,人人都在朝东门方向张望,这炮声出来,说明辽兵可能真的动手了。

    唐宏昌眼珠转转,突然大喝一声,“老子不干了,登州兵连莽古尔泰都能杀,咱们挡不住。况且老子没勾结建奴,凭啥给你们几家卖命。走了!”

    他喊完马上就带着一众护卫下城,周围其他商家的看有人带头,纷纷往城下走,这些人都是人精,眼见城外登州军的架势,都知道讨不了好,就眼下来说,别说焦都爷,就是皇上也救不了这边口的孤城。还不如赌一把相信登州兵。

    城头的民勇和护卫顿时散去大半,张东朝着外边王登库的护卫问道:“王登库死了,你们愿给他陪葬的,就留在城头。”

    那些护卫互相看看。又看看张东旁边两个人手中的短枪,终于有人离开,也往城梯走去。

    张东对把总笑笑道:“人都走了。你现在开不开门?”

    “开,马上开。”

    。。。

    南门在时限之前打开。短军装的登州兵源源涌入张家口。

    东门和西门在辽军用炮轰门之后,也陆续被打开。穿红色胖袄的关宁军各自入城,三方一改四城之战的混乱,按划定区域各自查封八家商铺。

    登州龙骑兵负责整个南城,共有三家走私商人,吴襄辽镇宁远兵马负责西北,也是三家,尤世威的山海关兵马负责东北,只有两家。

    登州的镇抚兵在四条主要街道巡逻,防止各镇兵马发生冲突,辽军对这支登州兵颇为畏惧,没有发生越界抢掠行为,但顺手打劫一下附近商铺的情形也是有的。城中慢慢有一些喊杀声,甚至还有红夷炮的吼叫。

    八家的商铺、仓库、大宅都是清理的目标,其中的账房、掌柜、长工都需要逮拿,张东迅速就在城中纠集了一伙外地护卫组成的人马,这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乱,对地头很熟悉又不是本地人,发财之后随时可以跑路。

    登州兵的第一个目标是田生兰大宅,周少儿的第一连配一门野战炮负责此处,四磅炮毫不费力的把大门打个稀烂,第一连蜂拥而入,田家的护卫已作鸟兽散,有些无头苍蝇一般的仆人丫鬟四处尖叫乱跑。

    田家大宅的外院十分宽广,房舍雕梁画栋,多用红黄两种越制的颜色,其中院落重重,周少儿这样的战兵不像特勤队学习过院落结构,进来就往里面冲,周少儿也在里面转得晕头转向,路上遇到有人就捆起来往外院送,由张东的人审问。

    到了大宅北面,一个被打翻的仆人以为要杀他,对周少儿大声求饶道:“将爷饶命,小人知道田家的银窖,小人领各位将爷去。”

    那仆人领着他们到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几个强壮的龙骑兵砸开大门,找到了地窖的入口,周少儿打着一根火把钻进黑黑地窖中,顿时看呆了眼。

    在火把光的映照下,地窖中满是金银的反光,还有宝石珠翠发出各色绚烂的色彩。

    关大弟从梯子下来,同样看呆了眼,周少儿吞了口口水道:“封住门口,找军需官来登记。”

    。。。。。。

    天色黑下来之前,城中的搜捕还未完成,络绎不绝的各家男丁、掌柜、账房、长工被押送到作为据点的田家大宅,还有另外两家的财货也一并送来,在外院中堆积如山。

    吴襄换了一身文士服,风度儒雅的来求见宋闻贤。

    “宋先生别来无恙。”

    宋闻贤亲热的请吴襄坐左侧座位,吴襄却坚决不受,非要宋闻贤坐左侧。说起官职来,宋闻贤只是个赞画参将,比他差得远,吴襄可是实授总兵官,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但吴襄在宋闻贤面前一点不摆面子,两人在京师就相识,后来宋闻贤多次往来关宁,彼此已经很熟悉。

    吴襄坐下便对宋闻贤道:“宋先生大才,张家口奸商授首,陈总兵当居首功,然后便是宋先生了。”

    宋闻贤让属下奉上茶,挥退属下之后对吴襄笑道:“此次吴总兵和尤总兵为国除奸,咱们两家合作无间,亦是吴总兵一向居中调和的结果。”

    吴襄谦虚几句,然后压低声音道:“此次缴获十二家之货银,在下给陈大人留下一份,已经在帐外放着,还请宋先生转交陈大人,宋先生这里,在下也有一份心意,却是用京师的银票,如此也方便些。”

    “哎!”宋闻贤一挥手道,“吴大人不可如此,你我相交贵在知心,何必落了如此俗套。”

    吴襄满脸严肃的道:“宋先生如此说,就是见外了,这是在下心意,您也知道,在下就是个粗人,原本就是俗了些,但心意是真的,还望宋先生不要嫌弃下官粗陋。”

    “这是哪里话,哎,既然这样,吴总兵下次万万不可如此。”宋闻贤一手收了银票,也没有看具体是多少就放入袖口中,吴襄很懂事,没有给他四海钱庄的银票,那样的话容易被登州的人知道。

    吴襄送礼完毕,这才开始说正事,他喝口茶之后对宋闻贤问道:“宋先生,张家口各家的人基本都抓了,要说这有钱,今日连在下也是大开眼界,听说他们在各地还有分号,仅仅这里便惊人得紧,可见这帮人确实赚了多少黑心银子。”

    宋闻贤微微一笑,其实辽镇能同意打击张家口,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吴襄也做边口走私,张家口这次遭受重创,蒙古方面有很多采购就只能仰仗辽西,至少喀喇沁的市场会全部被吴襄占据,而吴襄的货物现在大多从四海商社购买,是个双利的事情。

    宋闻贤道:“张家口边贸已久,向建奴走私各类物料,咱们抓的人中,便有建奴细作二十三人,其中有真夷七人,估摸着还有十余人隐藏在各处,人证确凿。”

    吴襄眼珠转转,他也不知道宋闻贤这二十三人是不是真的,就算没有的话,宋闻贤也能从俘虏里面提溜出来二十多个,硬栽到这八家身上也是可以的。

    “宋先生,在下在锦衣卫还有路子,审出八家走私必定是有的,那些御史说不出什么来,但在下总觉着,还缺了点什么。”

    宋闻贤轻轻拍着腿道:“确实缺了一点,朝中自然和张家口有些瓜葛,如今人在咱们手上,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问出来了,也不妨记下来,要紧的人就抓回去,想来朝中有些人愿意闭嘴。另外,咱们登州和关宁一西一南对付辽东,朝廷那点心思,也不用老夫跟吴大人说,这次偏偏是一起对付了这八家,走得太近是不好的,咱们便各自上折子,各说各的事情,最后嘛,再互相弹劾一下,也就齐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厂公

    当啷一声,一个苏泥勃青为青料的四美青花瓷瓶在乾清宫黑色地砖上四分五裂。

    下面的曹化淳和另一高大男子立即跪下,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等待发落。

    “登州团练营坐营游击、山海关总兵、辽镇团练总兵,无令而行,强行破张家口堡,这是谋反!”

    崇祯满脸激愤,平日苍白的脸色出奇的十分红润,他略带嘶哑的声音在养心殿中回荡着。旁边的王承恩也跪在地上,默默的不出声音。

    “你们两人。”崇祯用手指着地上的曹化淳和那武官,“都说说,你们在辽镇和登莱都是如何做的?都得些什么消息,骆养性,你先说!”

    那高大武官依然低着头,露出背后的三品武官虎样补子,他声音有些颤抖的道:“微臣,微臣每年派人去一趟登莱和辽镇,查访军民情形,‘听记’见在,微臣每年亦报入宫中。。。”

    嘭一声大响,崇祯猛地拍在御案上,“报入宫中皆是海清何晏,那为何辽镇、山海如此张狂,连登州镇亦与其狼狈为奸,他们是如何勾结一处,你说!”

    “微臣、微臣。。。”骆养性声音发抖,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骆养性便是锦衣卫掌印指挥,手下十七个所以及南北镇抚司,在京师算是一号人物。他是个官二代,老爹便是万历年间掌管锦衣卫长达四十年的骆思恭,他掌权期间,锦衣卫在援朝之战和移宫案中曾有上佳表现。直到魏忠贤上台,他才被五虎之一的田尔耕接替。

    崇祯斗垮魏忠贤之后。田尔耕也被打倒,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空出来。骆养性拼爹成功。成了锦衣卫的掌印指挥。这位仁兄外形威猛,内心软弱,虽说抄家发财的能力一点不弱,但却没有乃父的能耐,锦衣卫在他手上牙齿落掉大半。

    锦衣卫成立两百五十多年,在骆养性手上算是最弱的时候,他能力不足是一方面,明朝中央政府对基层越来越失控也是重要原因,尤其是对于军头的约束力。区区缇骑远不足以对付手握重兵的军头。原本时空的历史上,骆养性就一直混着日子,崇祯十六年的时候,皇帝终于忍受不了他的无能,让他下课了。后来满清入关之后,骆养性又投靠了鞑子,比在明朝还混得好,当上了天津巡抚,不过只当了一年就又下台了。

    实际上从锦衣卫的职责来说。他只管京师附近的事情,地方上的特务机构是各地镇守太监和监军。锦衣卫的缇骑鲜衣怒马,听着威风,实际上到了辽镇这样的地方。一样只能小心行事,这帮丘八连巡抚都敢逮,对付几个缇骑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骆养性还是喜欢在京中干些对付京官的事情。外面的事情他办不好,这两年以来尤其如此。正事自然干得不多,结果崇祯问话他就答不出来。

    崇祯对骆养性发怒完毕。又转向曹化淳,他长长出一口气,缓和了一下口气道:“曹伴伴,东厂亦有监察百官之责,登莱与关宁之间有何牵连,你们两月内必须给朕回报,让吕直用点心,让他在登州不光是上捷报的。”

    “老奴遵旨。”曹化淳低声答应,又微微抬头道:“今日登州总兵王长福又发塘报到了兵部,言称钟财生系团练总兵属下,他当时力劝不得,言辞中又弹劾辽镇撺掇,非要将给建奴带路的细作与张家口商家牵连在一起,钟财生在竹帛口损失惨重,皆系细作泄露登州人马行踪而致,是以被辽镇一番挑拨,冒失之下去了张家口抓人。”

    “果真如此?”崇祯有些疑惑的问道,“但无论如何,他应当禀明当地兵备督抚,查验清楚方能抓人,岂能如此先行逮人。”

    曹化淳马上道:“老奴亦是如此说的,钟财生无令而行,必须严处,但内阁几位阁老颇有争执,还是说斩杀莽古尔泰一事,此事大振军威,钟财生是为首功,此时再说重处他,恐为百姓笑骂。”

    崇祯重重出了几口气,几次欲言又止,莽古尔泰的首级已交到张宗衡手中,经多番查验属实,实乃奇功一件,此时处理钟财生,会让很多不明就里的人认为朝廷薄待功臣,确实给内阁也出了个难题。

    终于崇祯挥挥手不耐烦的道:“张家口之事便如此了结,朕如今只要知道,登莱各将与辽镇之间有何瓜葛,不是听他们奏章塘报上如何说,是要你等去耳听目见,两月内给朕一个回复,若是只看塘报,要你等锦衣卫和东厂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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