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整个战场。
“留了多少人?”
“第二阵全数分散到了两翼。”
“陈新不留人保他的命不成?陈新的大旗在何处?”
“正向前往中路王家屯而来。随行兵马约七八百人。”
此时北风停下,前方十六个方阵的登州火枪兵又制造出了一轮烟雾,皇太极无法直接观察到登州第二阵的情况。
索尼的额头冒出了汗,登州镇第二阵不动则已,一动便是全力以赴,镶蓝旗方向已经处于劣势,登州镇步骑六七千人突击这个方向,若是挡不住,便是全阵崩溃的下场。
后金所有兵力都已经在交战中,此时对皇太极来说,手中的兵马虽然也有六七千人,但大部分是乌真超哈等汉军,真正可依靠的是正黄旗一千马甲和葛布什贤超哈。
索尼忍住心头的惊慌,对皇太极小心的道:“主子,登州兵正赶往镶蓝旗的地方,济尔哈朗和纳穆泰挡不住那许多登州兵。”
皇太极的神色不断变换着,一旦投入所有兵马,即便挡住后,他手中也再无兵马可用,萨哈廉在背后大声道:“奴才带乌真超哈上去挡住这股登州兵,乌真超哈在西平堡一战即溃数千辽镇精锐,如今还多十门炮,同样能挡住这支登州兵,奴才愿立军令状。”
此时几个骑手从中路右侧而来,代善飞快的策骑来到皇太极面前,“老八,登州后阵出来了,济尔哈朗铁定挡不住。”
“二哥你说如何?”
代善一指中路,“陈新那厮来了中路,他要靠中路的方阵保着,咱们全部人马突击中路,登州两路是奔着两翼去的,咱们打中间路近,岳托的马甲还有千人未动,咱们中路加镶红的马甲一起攻中路,后阵那支登州步军增援不及,只要破了他的中路斩杀陈新,登州全阵不攻自溃。”
皇太极转头看向萨哈廉和索尼,索尼大声道:“奴才赞同二贝勒,此乃唯一转败为胜之时机。”
萨哈廉却迟疑道:“若是全数投入中路,济尔哈朗若是先于登州中路溃散,我们便无任何人马可用,登州骑阵席卷过来,我中路之消片刻便不可收拾。”
背后的望哨大声汇报着登州军的进度。登州第二阵的骑兵已经接近了镶蓝旗露出的那个缺口,周围人都焦急的看着皇太极。
皇太极的胸口不断起伏着。眼睛死死盯着中路的方向,他已经注意到了后金战线的危局。最强的右翼被牵制在转子山南北两面,左翼出现破裂,中路被押后,战线变得倾斜,登州对左翼的全力攻击是决定胜负的一击,对双方都有机会。
转子山方向相对稳固,岳托的马甲还在手上,登州投入的也只有三千余人,不会轻易分出胜负。登州的机会在二台子村方向,后金的机会则在中路。
放在皇太极面前的两条路,第一条是把后备军全数投入中路,陈新已经没有后备队,就看自己能否击穿中路登州镇的方阵,后果不是全胜便是完败,如果不能在登州击破济尔哈朗之前攻破登州中路,后金军从此再无翻身之日,也就是说后金军必须只用一轮就攻破中路明军方阵;第二条路。后备军用于抵挡二台子村方向的侧击,或许可以恢复战线,双方不分胜负,后金大部分军队能撤离战场。但一旦挡不住,同样是完败的下场。
多年来在战场上挥洒自如的皇太极双手微微抖动着,虽是在寒冷的初冬。额头上的汗珠却一颗颗冒出来,中路登州明军的方阵阵列森严。
“朕能一轮便攻破登州方阵?”皇太极低声自问一声。草河堡的情景突然出现在眼前,当时他也认为自己能一轮便攻破那个小小的明军阵地。
皇太极转头对萨哈廉。“往左翼方向列阵可来得及?能否挡住?”
“来得及,登州兵同样要列阵,他们要列成那种方阵,同样耗时良久。奴才与他们火枪对射,他们同样要死人,近战便用马甲。”
皇太极点头道:“萨哈廉贝勒领两黄、正蓝三旗乌真超哈,并正黄旗马甲一千五百。。。去挡住二台子村那支登州兵马。传令右翼镶白旗、蒙古左翼、外藩蒙古各部退回转子山以北,守住转子山村。”
代善听皇太极放弃了中路进攻,不由怒道:“挡住又如何,又收回右翼,你待谁去破阵!”
皇太极转向代善冷冷道,“大金精锐尽数于此,朕不能拿来孤注一掷,陈新那大旗在中路,确知其人在中路否?若是他只以大旗引我大军去攻,即便破其中路军阵,我左路必然溃散,侧击过来又待谁去防着?既一时破不了,自然要撤回右翼。”
代善不忿的大吼一声,转身打马便走。
皇太极高声对萨哈廉道:“让正黄马甲督战,乌真超哈凡退缩不前者任意斩杀,朕亲自带葛布什贤超哈居中策应,你必须守到右翼撤回转子山以北,否则退回亦必被斩首。”
萨哈廉毫不犹豫,大声答应后去带队,皇太极又对索尼道:“二台子村这股登州兵必定会拉长战线,让孔有德和李九成带天佑军守卫萨哈廉的左翼,你带五十马甲去监战天佑军。”
“奴才遵旨。” 索尼立即答应,他正要离去时见到皇太极正在捏鼻子,忍不住道:“主子保重,请主子不要亲自冲阵,咱们大金全指望着您。”
皇太极疲惫的挥挥手,“快去吧,抢时间列阵。”
。。。
抛荒多年的榆林堡土地上,六千多步骑兵向着右翼涌去,伴着行军的鼓点,经过严格队列训练的登州燧发枪兵井井有条。
第二千总部四个连在开阔的地形上齐头并进,唐玮扛枪跑动在队列中,此时他们是以三列纵队行军,这样的纵队行军比展开队列正面的行军速度更快,他们只需要跟随连旗跑动,水平方向只有三人,十分容易维持队形。当他们停下时,只需全体原地左转,便是以连正面向中路攻击的千总部级纵队。
几辆炮车由驮马拖动着跑在队列旁边,唐玮认得是营炮队的八磅炮,他们的移动十分快捷,但积雪后的野地上看不清地面的起伏,一辆炮车在一个土坎上腾起,下面的轮子咯吱乱响,炮车和弹药车轰隆一声侧翻在地上。
跑动的士兵,行军号间隔着响起,队列中没有人再说话,战场上轰鸣的枪炮和喊杀声越来越近,空气中充满浓重的硝烟,风吹起时,还有淡淡血腥味。
队列前方的骑兵已经穿过第七营的背后,向着第七营的右翼外继续前进,朱国斌的认旗出现在第七营营旗附近,右前方的二台子村中依然杀声震天,村中闪动着几处火光。
队列旁边不断与塘马跑过,给各部传递命令,营部的参谋和镇抚兵手执标旗跑向第七营外侧,他们会标定各部的进攻线,让他们能够快速列阵。
第二总从第七营的背后几十步外穿过,唐玮在跑动中往左侧看去,从那些方阵的间隙中,能看到前方喊杀震天,不时爆出的团团白烟,不断有竖立的长矛放平,中间的鸳鸯阵战斗组大吼着,从前排的间隔中发动反击。
地面上残留着无数人和马的尸体,有些未死的马在地面上扭动着身体,或是胡乱的蹬着蹄子,破损的旗帜、兵刃、盔甲散落满地,四处流淌的血水被士兵踩踏,已在严寒与积雪凝结,原本雪白的地面变得红黑相间,第七营的救护兵正在为那些伤兵止血,伤兵们嘶声竭力的惨叫着。
唐玮口中有点发干,开始的豪情突然减弱了不少,他看过洹河和草河堡两次惨烈大战后的战场,每次都是战后去看的,他也算是有战斗经验的了,但那是夜间的乱打,真正面对面的和敌人作战,这才是第一次。
队伍行进很快,一名参谋骑马在前面,大声对第一连的连长说着什么,大概在指示位置,唐玮知道作战位置快到了,大口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呼吸不那么激烈,紧张稍稍缓解。
左边的位置一空,第七营的队列已经已经走完,眼前豁然开朗,唐玮用眼睛往左边瞄了一眼,开阔的平野上奔驰着双方的骑兵。
第七营的正面正在激烈交战,而在近卫第二营的正面上,约一里外有一道长长的阵列,他们似乎是从另外的位置调来,列阵还没有完成,队形显得十分混乱,各个队列之间的间隔并不相同,有些队伍甚至没有留足宽度,堵在一起进退不得。
一声停止号在前方响起。
连长大声下令道:“全连。。。停步!”
“虎!”唐玮条件反射的大喝一声。
连长手执着军刀大步走过来,“全连左转!”
唐玮跟着所有士兵一起转身,全景的战场出现在他面前,薄薄的烟雾中,对面的地平线上有一道突兀的人墙,那支后金兵仍在匆忙的列阵,他们的阵前还有几门火炮,摆放的位置也颇为散乱。
对面阵列头顶上旌旗飘扬,是两黄旗和正蓝旗的乌真超哈,正对着第二总的,是正蓝旗的旗帜,他听军官们说过,这支后金军队同样用火枪和火炮,火枪虽然制作不精也不多,但威力与登州镇相差无几,打上也是非死即伤。
唐玮全身一阵阵的发紧,不由闭上眼喃喃道,“关小妹保佑俺,俺是战斗英雄。”(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十五步
“都给老子站好,你们这些该死的尼堪。”塔克潭的怒吼声在前排响起。
张忠旗呆滞的抬起头来,塔克潭提着一把腰刀正对着一名包衣殴打,那包衣惊慌的寻找着自己的位置。乌真超哈从中路调转朝向东面,他们占据内线机动的优势,几乎不需要进行运动,这个调整依然让乌真超哈发生巨大的混乱。
直到登州镇步兵已经出现在对面,乌真超哈的调整还没有完成,几支连队混杂一起,另外一侧的几支连队却间隔太宽,军官们在阵前跑来跑去,协调着阵形的位置。
正蓝旗是战前才取消了长矛兵,因为豪格成为新的旗主,皇太极将正蓝旗当做了自己的嫡系对待,在两黄旗在西平堡表现抢眼之后,皇太极将新制造的一批燧发枪给了正蓝旗,他们变成了全燧发枪的队伍,但是编制依然是以前的样子,阵形也是六排,而两黄旗已经使用三排或四排战列。
那名被殴打的包衣就是他们本村的,他似乎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小队,在前排走了几个地方都被其他人挤出来,他手足无措的转了两圈,抬步往更远处走,企图在那边找到一个位置,刚走到张忠旗面前,突然一道刀光一闪,那包衣的人头飞出几步远,断头的身子喷着血水软倒在前面,周围的包衣一阵惊呼。
温暖的血珠在空中飞过,滴落在张忠旗脸上的时候,已经是冰凉的感觉,张忠旗呆滞的眼神中有了一些活动。眼珠慢慢转动一下,看向面前不远提刀站立的塔克潭。
“他杀人。”张忠旗喃喃道。
他的低语在战场喧嚣的背景中无人听到。塔克潭正在凶狠的环视面前的包衣,“脱离队列者死!退缩者死!”
周围的包衣畏缩着往后退开一小段。塔克潭大声吼道:“那些登州尼堪是来抢你们妻儿房屋的,他们要把你们全杀了。你们只有杀光对面那些尼堪,全都能抬旗。。。”
张忠旗无神的道:“他杀人。。。”
“。。。你们就能去那明国抢东西,银子女人粮食取之不尽,两黄旗的乌真超哈在西平堡将那些尼堪杀得大败,都是一般的火枪,这些登州尼堪一样会死。”
包衣们似乎有了些勇气,塔克潭大步走向另一段阵列,在这个旗队押阵的甲兵大声呼喝着走过来。让士兵们赶快成阵形。
张忠旗盯着地上的尸体,“他杀人,杀了。。。”
“。。。我的娃。”张忠旗说完后微微张着嘴,眼神突然凝结起来,猛地转头看向塔克潭的背影,眼中尽是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凶狠。
张忠旗的脸上抽搐着,塔克潭的背影已经走到远处,他依然死死盯着,直到押阵的甲兵一脚将他踢醒。张忠旗转过头来,那名甲兵正凶恶的等着他,张忠旗连忙换上一副笑脸,点头哈腰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甲兵又去催促其他人。张忠旗此时才凝神去看对面,那边一声嘹亮的军号,明军的两翼队形迅速向延展。拉长成了一个宽大的横阵,与后金的阵列宽度大致相同。列阵的速度是张忠旗从未见识过的。
接着明军两翼出现了火炮,他们在四马或八马的拖带下快速的进入了阵地。将黑洞洞的炮口斜向对准后金阵线,阵列中间一面红色的军旗高高飘扬,上面一个张牙舞爪的飞虎正踩着一个骷髅。
。。。。。。
六名千总官带着卫兵骑马赶到营旗下,钟老四刚刚观察完敌阵,对面的后金兵旌旗飞扬,传令骑兵在阵前往来不绝,扬起阵阵的积雪。但那些乌真超哈的阵形依然没有完成,队列的混乱也影响了他们炮兵的就位,从位置上看,乌真超哈的两黄旗在两翼,中间是正蓝的,正黄旗的马甲在后面督阵。
钟老四得意的笑了一下,对骑兵的三个千总大声下令:“近卫骑兵右翼列阵,压住天佑军,骑二营第二总右翼后阵待命,龙骑兵在近卫第二营后跟进。”
钟老四又转向第二营的三个千总,“近卫第二营第一总、第三总纵队变横队,中间的第二总以连正面纵队进攻。”钟老四骑在马上大声对参谋道,“齐射由营部号鼓指挥,不到十五步谁也不准开枪。”
朱冯愣了一下道:“大人为何说十五步?平常都是五十步至七十步之间。”
“陈大人要近卫营以最快速击溃建奴中路,五十步外齐射打到何时,老子要一轮就打垮他们。”
刘跃迟疑道:“那后金兵可能会射击两轮,走得越近死人越多。。。”
“死的建奴也越多。”钟老四毫不在乎的道,“十五步远齐射完,全体刺刀冲锋,突破乌真超哈之后,第二总以纵队直攻后金汗旗,龙骑兵寻机进行第二波突击,右翼骑兵截断其中军往北的退路,老子看他狗日跑得掉。”
“属下遵命,但能不能进到三十步便齐射。”
“相信老子说的,第一轮齐射最要紧,让这些乌真超哈看看,谁他娘才是火枪兵的祖宗。杀光他们!”
“杀!”
。。。
近卫第二营两翼的一、三两个千总从纵阵变成了横阵,各自的四个连队一字排开,形成一个宽大的正面,两军对垒的战线在第七营的右侧,近卫第二营正面面对的方向为西北方,只要击溃对面的那支乌真超哈,他们就能转向正西面,攻击那里后金帅旗,对于后金这样的古代军队,帅旗的重要性远远超过近代军队。
中间的第二总则依然是纵队,四个连前后部署,只以第一连排开在第一线,在局部区域形成了四倍的兵力优势,他们担负着突破后快速进攻后金中军的任务。
唐玮所在的是第二总第一连。他便顺理成章成了整个千总的先锋,对面空旷的原野上散落着人马尸体。一里外黑压压的后金兵不计其数,那种感觉似乎是自己一个人面对着成千上万的敌人。
唐玮心跳突然开始加速。手心微微冒汗,口中发干,他无数次想象过战场,想象自己从容英勇的冲入敌阵,成为战斗英雄,但真正到了开战前的一刻,他发觉自己居然手脚开始有点发抖。
好在左右都是自己的队友,登州的战列步兵队形密集,每个人占据的宽度只有两尺左右。手臂几乎都贴着。
此时一阵闷雷般的炮声响起,唐玮眼睛飞快转向两翼,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