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在网上看的技巧,一路用一些行人的身影遮挡,帽子时取时戴,改变一些特征,韩斌等人停下时他也停下假装问价,若是呆得稍久,还当真买些年货,篮子里面已经装了些糯花米糖、糖饼、年糕等物。
张大会在这条路已经走过三遍,知道前面不远就是观音堂,鸿运赌坊就在那处,他的任务是跟随进入赌坊,观察韩斌的输赢情形,不让韩斌脱离监视。
接近观音堂后,张大会发现韩斌身后的三人不再嘻嘻哈哈,多次转身观察身后和两侧,张大会心中突觉不妥,回头看看身后,卢传宗仨人在二十步外,借着街上的人流,应当没有暴露。为何韩斌几人表现全不同于开始。…;
此时刚好到观音堂,韩斌却没去对面的鸿运赌坊,站住后又往后看了几眼,张大会看他停下,就闪到了前面一名担郎的身后,再探头时韩斌已经带了两人进去,门口留下了一个手下。竟然没去鸿运赌坊。
张大会转身对卢传宗使个眼色后,来到旁边一个香烛摊,装作香客买香火,韩斌的手下都是福船上的人,认识卢传宗,卢传宗把帽檐压低来到张大会身边,挑纸钱香烛,张大会没转过脸,只是低声道:“进观音堂去了,不知是不是烧香,还有个手下在大门,韩斌应该会从大门出来。”
“你进去跟着韩斌,看他在干啥,我们在外面跟着他那手下。”
“好。”
张大会答应后,付钱买了香烛,提篮子混在香客中进了观音堂,路过韩斌那手下身边时十分自然,他乞讨多年,又跟着陈新坑蒙拐骗多次,已经练出不错的心里素质,韩斌那手下果然毫无所觉。
进了观音堂后,先在院子中略略一看,院中十分宽阔,许多香客在院中焚烧纸钱香烛,烟火弥漫,左侧还有一个戏台正在唱戏,到处都是人头,好在韩斌的花白头发很有特征,张大会片刻后便发现了目标,略略定一定神,往那边走去。
大门外的卢传宗看张大会进去,转到人多处暗暗观察那手下,王勇此时上来说道:“情形不对,这韩斌从不进寺庙,难不成他知道有人要对付他。”
卢传宗不动声色:“此事不可能有人知道,大人安排此事只有我知道韩斌是谁,其他三人都是到登州后才知道名字。”
王勇有点恼怒道:“这韩斌真他娘怪了。”
“王兄不必着急,说不定真是去拜观音去了。”
“他杀人如麻,加上那副德行,去了观音也不待见他。”
卢驴子眼角观察着那手下,一边笑道:“那倒是,别说观音,我看到他也烦。”
两人分开后过了约一刻钟,卢传宗便见到韩斌的花白头颅又冒了出来,出来的时候他们没有再东张西望,神情轻松的进了对面鸿运赌坊。卢传宗对周世发一打眼色,周世发立即跟了进去。
张大会片刻后也出来了,他看看韩斌等人不在,才来到卢传宗身边。
卢传宗问道:“他在里面干吗?”
张大会道:“韩斌在戏台子下和一个人说话,两个手下挡在外面,我装作挤去看戏,从他身边过,也只听到寥寥几个字。”
“说的什么?”
“那人说了个先锋,还有小掌柜。”
卢传宗和聂洪同时低声道:“闻香教!”
第二十三章 刺杀
张大会也听过闻香教,是白莲教体系中最喜欢暴力的一个教派,几年前徐鸿儒闻香教起义,先前气势如虹,震动了北方几省,后来一失利后,又被迅速扑灭,但闻香教体现出顽强的生命力,明末激化的社会矛盾为它提供了最好的土壤,它暗藏的力量仍然不可小视。
半路出现一个如此隐秘的对手,张大会急道:“卢哥,咋办?”
卢驴子还没说话,聂洪就在旁冷哼道:“咋办,照杀就是,这教那教,老子当纤夫的时候就烦他们。几个破落户也敢叫元帅总兵,日他娘的。”
卢驴子赞赏的道:“聂洪说得对,大人给我的命令很明确,就是杀死韩斌,那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别说一个小掌柜,就是徐鸿儒来了老子也照杀。”卢驴子在天津受了罗教欺负,连带着也恨上了白莲教其他教派。
说罢他看两人一眼,“按原计划,大会进去换出周世发。这混蛋手下一直跟着,这附近是没机会了,动手的地方就定在眠春楼那条巷子。”
几人应了,随即分开,张大会换出周世发后,在鸿运赌坊中拿了些碎银玩掷钱,是一种五个或七个铜板的抛法,按字、幕(背)的排列定输赢,赌场的高手可以连续掷出满字或背间,张大会即便是用很少的碎银子,一个时辰后也输了二两多。
另一边玩骨牌的韩斌今日手气很背,一直骂声不断,终于他抓到一把长三,哈哈大笑着一开,庄家两个四点人牌,韩斌一把就输进去二十两。
“你老娘的!”韩斌这几月已经输了一千五百多两,事业失意赌场也失意,不由怒火中烧,猛地一拳砸在牌桌上,牌桌咔嚓一声裂成两段,桌上的骨牌跳起老高,洒得到处都是,赌场中听得动静,一片惊慌,几个看场的青手过来一看,都认识这韩斌,是熟客了,出手阔绰,就是脾气大了些,已经砸了三张桌子了。
韩斌四人都是一脸凶悍,手笼在袖中,张大会在其中一人的袖口看到了倭刀刀柄,那些青手倒也不愿因为一张桌子和他们冲突,掌柜出来劝解几句,知道韩斌输得多,也没让他赔桌子,韩斌骂了一句晦气,带着几个手下扬长而去。
张大会看看地上的两截桌子,暗暗咂舌,握握袖中的刀跟了出去,既然韩斌输了钱,很可能单独去青楼,今日动手的机会有了。
韩斌输了银子,出了赌档后迁怒于人,不顾小贩的哀求,一路掀翻了两三个小摊,路人见他们一脸横肉,都不敢管闲事,四人随后进了不远的回香酒楼,直接上去了二楼,张大会不敢总在他们视线内出现,取下帽子在斜对面的茶肆里坐了喝茶,刚好可以看到韩斌在二楼的窗户。
韩斌几人吃了三刻钟后,下楼结账,张大会见了他们下来,先一步离开茶肆到街上,往眠春楼方向走去,在学府前门转弯时眼角看到韩斌一个人往这边走来,当下加快脚步,来到眠春楼所在的小街,这条小街上有些商铺,周围小巷四通八达,能迅速而隐秘的脱离,正是动手最好的地方。周世发正在路边一个赌档和一群人赌跌成,人群不时发出兴奋的叫喊。
张大会进入小街,街边的周世发就看到了,张大会用三根指头摸了下帽子,表示韩斌就在身后。周世发悄悄把袖中的倭刀抽出,笼在右手袖子中。张大会继续前行,看到了卢传宗,他在街道左侧蹲着,面前摆了装满小糖糕的竹篮,蹲在地上等候,张大会也给他使了个眼色,卢传宗把头上帽檐压下一些,也悄悄抽出了短刀。最后是聂洪,他蹲在街边,看张大会过来后,就把目光盯在街口。…;
韩斌的花白头颅从巷口转了进来。卢传宗几人曾经在此暗中预演过,看韩斌走过赌档,聂洪便起身躲在几名经过的挑夫身后,迎面走去,从几人缝隙中观察韩斌位置,根据韩斌的速度调整着步幅,前面几个挑夫走得过快,他又换了跟在三个女子背后,聂洪在老家曾在钱庄外守候三天,杀死了逼死他老婆的钱庄老板,心理素质十分强悍。
周世发等韩斌经过赌档后,口中骂了两句运气背,起身大摇大摆跟在韩斌身后十多步,卢传宗的位置在中间,就是预定动手的位置,张大会此时已经走回到卢驴子对面,装着看路边一家铺子的漆器,因为他力气稍弱,又从未用过刀,定为后备。背背篓的王勇则在眠春楼门外,他也是后备,因为他后面可能还要呆在登州,所以非必要不会出手,但一旦韩斌可能逃脱,就要拦截。
韩斌茫然不知危险将近,离卢传宗的位置越来越近,身后的周世发略略加快脚步,接近到十步内,前方的聂洪躲在三名女子身后已在前方三十步外。
韩斌方才喝了点酒,黑脸上稍稍看到点红色,他最近事业赌业都不顺利,十分憋气,每日都要喝些酒才觉得舒服。此时前方眠春楼已在望,想起那花魁绵软的身子和婉转娇吟的样子,他下身有了些反应,正好前面有三名年轻女子过来,他色迷迷的打量几眼,不由哼起小调。
“有介骚离离掀格腊个样寡妇,时常捉我扌老扌老,又有个极妖娆最风趣个样尼姑,尽捉我来牵牵,黑松林底下我弗知看子若干个光景。。。”
韩斌借着酒劲,幻想着俚曲中的情景,那三名女子看他样子,都掩着脸往旁让开,韩斌看了裂着大嘴笑起来,脑袋跟着几个女子转动。
正在这时异变突生,前面三名女子背后斜着冲出一人,身穿黑色短装,两眼凶光四射,手执一柄短倭刀直刺胸膛,身后和左侧同时响起脚步声,伴着衣衫摩擦的声响,韩斌在海上出生入死多年,身经百战,他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和左侧都有刀剑杀来,他虽然在袖中也带了短刀,但对方行动太过突然,瞬间刀已到胸前,连抽刀的时间也没有。
“呀!”韩斌大吼一声,危急时刻用右手空手抓住正面来刀,往右边略略带开,左手手臂往左侧一挡,用袖中的倭刀刀鞘挡住左侧来刀,但他重心未调整,脚步不及移动,身后的一把倭刀已经刺到背上,韩斌生死关头体现了多年血战后的能力,背部稍稍一斜,倭刀没有直接杀进体内,沿着后背杀出一条长长的豁口,背上衣衫顿时被血浸透。
但他用尽全力不过躲过了最初的夺命杀着,前面那个凶光四射的人一见刀被抓住,手腕用力搅动手臂往反向一带,血光闪过,锋利的倭刀将韩斌四个指头连根削断,韩斌惨叫一声,就要往地上滚开,身后那人却一把牢牢抓住他衣衫,又将他拖住,左侧和后侧的倭刀又同时杀来,韩斌没了指头,再也无法抽出左袖的倭刀,借着后面周世发一拉的力量半转身子,右腿一蹬聂洪,再用左袖倭刀挥击周世发,断了指头的右手直接去挡卢传宗倭刀。
韩斌此时转身后已经面朝街道左侧,看得到卢传宗刀子的来势,右臂拼着再次受伤,又挡住卢传宗,这次左臂却没有挡住,后面的周世发死死拉住韩斌衣服,他已经注意到刚才韩斌挡住卢驴子那一刀,让过他左臂后,身子一冲把韩斌的手格在他背后,右手借着冲势一刀刺入韩斌肋下,倭刀破开肋部的肌肉,在肋骨上摩擦一下,直破入韩斌肺部,异物和疼痛使得伤口周围肌肉剧烈收缩,死死夹住倭刀刀刃,血水顺着血槽喷涌而出。…;
韩斌面目抽搐,肺部的内出血跟着呼吸变为血沫从口中吐出,发出咕嘟嘟的声音,他挥起右手想去打周世发,周世发手中倭刀一转,韩斌长身惨叫,疼痛使得他的身形微微一佝偻,整个人停滞下来,接着又猛地抖动两下,是卢传宗和聂洪的倭刀先后刺入他腹部,周世发用力一把抽出倭刀,伤口的血水喷出老远,韩斌顿感全身的力量都消失了,软软的要倒地,但三把倭刀和几人抓他衣衫的手又让他无法倒下,被三人夹在中间无法动弹,卢传宗三人乘此机会,刀子在韩斌腹部背部一阵**,一人杀得三四刀才停下,身上和地上已经溅满血水。
卢传宗此时就在韩斌面前,韩斌的头已经往右微微偏着,脸上肌肉的抽搐也停止了,他终于看到凶手的面目,竟然是船上的伙夫卢驴子,他猛然知道了是谁要杀他。
他稍稍抬起断去手指的右手,想指着卢传宗的脸,但没能抬起来,断指的血水一颗颗滴下,他试图说什么,却仍然只吐出一口血沫,卢驴子一脸残忍的微笑,慢慢转动着插在韩斌腹部的倭刀,巨大的痛苦再次让韩斌脸上抽搐起来,嘴中荷的一声大大张开。
卢传宗此时才凑到韩斌耳边用最低的声音道:“二当家,陈账房托我送你一程。”韩斌口张着,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木然的看着卢驴子的脸,眼中的神采慢慢消失,全身有规律的抖动起来。
卢传宗猛地抽出倭刀,在韩斌的喉咙一抹,拉出一个深深的口子,韩斌此时已经没有生机,卢传宗仍然对着他心口又猛刺一刀,搅动后抽出,聂洪和周世发也跟着连刺几刀,然后三人松开韩斌衣服,韩斌魁梧的身躯嘭一声倒在地上,他身下的地方早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街道上一片尖叫,摊贩行人纷纷跑得老远,旁边的三名女子瘫在地上放声大哭,整个刺杀不过短短几息时间,她们听到韩斌大喊转头看时,亲眼见到了那血腥的场面,腿软得根本跑不动。
韩斌眼睛睁得大大的,聂洪再蹲下伸手探探鼻息,对卢传宗一点头,三人收起倭刀从容的转入东边巷子,连拐几次之后到了一个偏僻处,见到了先来到此处的王勇,王勇把背篓取下,揭开上面的破布,露出里面三件新的深色直身和三双新鞋。卢传宗三人把旧衣脱下,搽掉脸上手上的血迹,扔在地上,取了直身换好,又换下沾血的鞋子,戴好方帽互相检查一番后,对王勇一点头。
几人没说一句话,三人前后间隔十步,转过几个巷子,走入上水门街,张大会已经在出来的巷口对面等待,上水门街上一点不知几条街外的刺杀,仍然热闹,此时快到城门关门时间,大量采买年货的人正在出城,三人混在人群中进入了上水门西侧门洞。
张大会等三人走过,观察了一会,确定无人跟随后才随着离去,王勇背着空背篓远远跟在四人后面,不时前后左右的观察,一直看四人陆续走入门洞后,在原地等了一会,见门口没有任何异常,知道四人已经顺利出城,松一口气,不动声色的调头走了。
王勇到家后,回想亲眼看到的行动,对这几人已经刮目相看,韩斌身经百战,又随时带着刀,他一直担心这三人正面对战多半会有所损失,但他们通过预先演练完善计划,借行人遮掩,一开始就三面同时发动,将韩斌逼入绝境,而且心狠手辣行动迅速,片刻时间就完成任务脱离,整个策划和行动都十分精确,唯一不足是没在第一时间就命中要害,令韩斌失去抵抗能力。
他知道指点卢驴子的人就是陈新,这个人也是他佩服的,心中感叹道:“这陈大人真乃大将之才。”
第二十五章 大将之才
“日你娘,春节前给老子整这么一群军户。”大将之才的陈新看着眼前一群叫花子一般的军户低声对刘民有抱怨道,这就是杨云浓拨给他的二十户,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唯一就没有壮男,标准的613860部队。
刘民有也看得直抓头,这些人中只有一些女人可以干点活,以陈新的人品肯定不会给他们发月饷的,但人已经分来了,怎么安排他们反而成了一大负担,陈新要人的时候也没想到这点,他本以为一户里面怎么也有一个成年男子,现在的结果估计是威海卫所有五保户都来了这里集中。
刘民有想了半天没有主意,他心好,但来明代后看多了受苦的人,也不愿吃这个哑巴亏,凑在陈新耳边道:“陈主任,能不能三天包退?”
陈新没好气的道:“这些人还是宋闻贤逼着杨云浓才弄来的,反正你是管民政的,你看看能不能将就一下。”
刘民有看看远处麻子墩的炊烟,突然道:“以你陈主任的精明,别被眼前利益遮住了目光,这些人都是最穷的人,要是他们能过上好日子,威海卫和周围的穷人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