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呢,昨儿酒宴丰盛,可儿子和云丝饿了一下午一晚上,今天早上要去老祖宗那里骗点好东西吃。”
一句话说的刘夫人不由得笑了,又看看阮云丝,见她垂首含笑,脸上一丝淡淡红晕,倒是十分端庄稳重。心中叹了口气,微笑道:“放心吧,老祖宗怕是早料到这一层,亏待不了你们。”
果然,到了老太君的房中,夫妻俩拜见了,顺便得了一个大大红包。接着传上饭来,阮云丝袁姨娘等站在一旁布菜,苏名溪昨日喝了一肚子的酒,这会儿就觉着胃里饿得慌,但见爱人还得站在一旁立规矩,这饭就吃不下了。于是寻了个由头辞出去,康老太君明知他是为什么不吃饭也不留他,见他出去了,自己慢条斯理用了早膳,才让阮云丝和袁姨娘下去用膳。
须臾间,两人归来,老太君看了阮云丝半晌,方指着刘夫人旁边的位子让她坐下,然后淡淡道:“这府里人丁单薄,你婆婆身子弱我也老了,更管不得事,因此这一大家子的事情,都是你丈夫的姨娘管着,她倒是能干,这么多年事事妥帖,虽不能分毫不差,也就是十分不易了。不过如今既然你嫁进来做名溪的妻子,这些事情论理该由你掌管的,我只是怕你有些不熟,你若觉着自己行,就让泷云帮衬着,左右也不过是些琐事罢了。”
阮云丝一听,心里就明白了,老太君这分明是不想把掌家之权给自己,却故意这么说。这个她也能理解,自己给这国公府惹了多少麻烦?如今能嫁进来,已是苏名溪万分的努力了,这事虽然让人难受,却是人之常情。
因连忙站起身微笑道:“老祖宗既说妹妹管得好自该继续让她管着。妾身不擅此道,正该扬长避短。”
老太君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看向阮云丝淡然道:“扬长避短?唔,不知是怎么个扬长避短法儿?”
阮云丝不慌不忙笑道:“妾身虽然不擅理家,却擅织锦,从前在侯府,也是每日和几个姐妹丫鬟织锦,如今虽然嫁了过来,这门手艺自然也不能荒废了。”
老太君点点头,想了想道:“是了,我听说你擅长织锦自己还有两个织染厂子,就在当日乡下还有一个是在京城,对么?”
阮云丝一时间摸不透这老太太的意思,不过她也不愿意去揣摩,这要是每天只想着婆婆太婆婆们怎么想的,曲意逢迎,那累也累死了。反正自己声名在外,也不怕什么。因大大方方道:“是,不过妾身既然嫁进国公府,外面的事情便不怎么好打理了,所以乡下的厂子已经交给我哥哥,让他帮我找人打理。”
老太君听了这话,竟微微一笑,“嗯”了一声道:“如此甚好。”
阮云丝心里惊讶,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出嫁之后就是夫家的人了,如果明着照顾娘家,那是要被人唾弃的,除非是娘家势微。如今自己的娘家是侯府,还把一个织染厂留下,她本以为老太君会不高兴,谁知她却十分赞同,实在出人意料。
回去后将这件事情和苏名溪一说,便听他笑道:“祖母与母亲都是宅心仁厚之人,虽然因为当年之事对你有些芥蒂,但是你将一个织染厂留给侯府,助其渡过难关,在祖母母亲看来,这是义孝,然后你京城里这个又让南哥儿打理着,这显然是要安分守己做我的好妻子了,所以她们心中只有高兴,反而不会生你的气。”
阮云丝这才明白,妙-目看向苏名溪,微笑道:“只是如此说来,当日我们侯府欠下爷的那银子,如今也不过刚刚还了三万两,乡下那织染厂利润还是要薄一些,日后便由我京中的织染厂来还如何?
苏名溪哈哈笑道:“那二十万两银子算什么?我能抱得云丝归,以经是对上苍感激涕零了,莫要说二十万银子,就是二百万两银子,为你散出去我也是心甘如饴的。是了,你今儿在老太君面前说起织锦的话头,老人家小孩儿心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过来看新鲜。小白和你又亲厚,一来二去,母亲祖母了解了你的为人芥蒂自然就去了,所以你不必有什么压力。”
阮云丝笑道:“真的么?其实我还真是有些儿压力,不过既然爷这么说,那我倒是放下心来。”因说着话,见芳草进来燃了蜡烛,外面天色也渐渐黑下去,她想到今晚方是二人的“洞房花烛”之夜,一时间不由得便有些面红耳热,连忙垂下头去。
苏名溪正和她说得高兴,忽然就听不见声音了,不由觉着有些奇怪,等看到阮云丝的面色,方恍然大悟,心巾不觉暗暗好笑,又一想,爱人从来都是个落落大方的爽利人,看见她这般羞态,实在是不容易,因也就不出声,只是出神欣赏眼前面若桃花的阮云丝。
一灯如豆。
袁姨娘静静坐在梳妆台前,长发披散,身旁只有一只蜡烛,烛光摇曳着,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显得光怪陆离。
“姨娘还不睡吗?快三更了。”
丫鬟小溪走进来,替袁姨娘披上件褂子,轻声道:“这会子夜里还有些春寒,姨娘当心着凉,如今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您打理着,哪里能缺得了一日?”
袁姨娘冷笑道:“从前的确缺不得我,如今嘛,却是不一定了,就算我病了,不是还有新奶奶吗?”
小溪疑惑道:“怎么会?白日里老太君的意思,分明是不想让她掌权,这府中权力还在姨娘这里,您何必担忧。”
袁姨娘摇摇头,咬牙愤愤道:“这个女人惯会取巧,老太君和太太对她分明是满心不喜,然而今天只和她说了几句话,她便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儿,立刻就让人对她的印象不那么坏了。如今这还是第一天,久而久之,你怕她不讨了老太太和太太的欢心去?到那时,这管家之权,她还不是唾手可得?本来她是当家奶奶,管家也是名正言顺的。”
小溪惊讶道:“可是她不说要织锦么?何况她还有厂子,只那些还不够她忙活?竟然还贪心的要管家之权,她忙得过来吗?”
袁姨娘冷哼道:“人还有嫌手中权力多的吗?忙不过来还不容易?只消让爷帮她找几个能干的人手,她又需要管得什么?到那时,我可就真是要被她踩一头了。 哼!如今做低伏小我已经够窝囊,若还要被她踩,我真真不服气了。”
小溪听主子这么一说,不由得也愣住了,好半晌才担忧道:“那……那姨娘怎么办?”
袁姨娘叹息道:“唉!可怜这么多年,我竟然连个傍身的依靠都没有,若是能有个儿女,老来倒也是有靠,这会儿也不必像个孤魂野鬼似得坐在这儿,只想着那边是洞房花烛,夫妻恩爱,我……我的命好苦啊……”
小溪见她流泪,也是黯然神伤,这里出神半晌,忽然想起什么似得一拍手,兴奋道:“姨娘别着急,奴婢听说,京郊新建了座宝鼎寺,是藏传的佛教,那里高僧是特意来中原布道的,号称有求必应,更带了一尊送子观音,许多人去那里拜佛祈求,都如愿以偿,不如姨娘也找个时间往那里去如何?”
袁姨娘皱眉道:“这么多年,我也不知拜了多少佛烧了多少香,照样什么用都没有,难道几个西域来的和尚就有这样灵验了?”说完却听小溪笑道:“既然都拜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一座庙,也许就灵验了呢?不是有句老话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吗?也许这些西域来的和尚就真有些门道呢。”
说完见袁姨娘沉默不语,她便又笑道:“说到底,姨娘总是小公爷的人,总有机会为自己诞下一儿半女的。您是没看见这两天刘姑娘的样子,那才真正是怅然若失呢,前儿太太说要给她在京城找一门好亲事,她不但不高兴,回去路上还迎风洒了几滴眼泪,姨娘说,这可是为谁抛得女儿泪呢?”
袁姨娘微微冷笑道:“是啊,一颗女儿芳心,只系在爷的身上。这些年也不知给我使了多少绊子,好像笃定了自己就能做正室奶奶,急着除去我似的,如今忽然就出了这番变故,也难怪受不了。她年纪也不小了,看着吧,没过几天,怕是就要把亲事给定下来了。”
小溪笑道:“可不正是这样说呢,所以姨娘也放宽心,这世上的事情都是说不定的。如今您虽然看着被奶奶压了一头,可手中权力没变,那新奶奶看着也是个温和样儿,就算真是厉害的人,府中还有太太和老太君,断不容她翻了天去,奶奶这里又何必忧虑呢?夜深了,不如早些安歇了吧。”
袁姨娘让心腹丫头这么一安慰,心中也觉顺气了不少,吹熄烛火上床安息,不提。
第二百八十八章:兴头
阮云丝和苏名溪的故事虽然被当成了现代喜剧版梁山伯祝英台,然而自从她嫁进国公府后,国公府里的所有人就都暗暗警惕上了:没办法,这位新奶奶实在是名声在外,都说她刚强厉害,虽然她说了不管府里的事情,但谁知道那是不是权宜之计,一旦让她寻着了由头,再在府中今天遣退一个明天撵走一个,暗暗培植自己的班底,那简直哭都没地方哭去。
因此下人们做事都格外的勤谨小心,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位新奶奶似乎真的不管事,每日里除了在老太君和太太面前两次晨昏定省外,其他时间就只在屋中织锦女红,并不管国公府中一点闲事,只是小白少爷和阿峰少爷原本是别院而居,如今却全都被接到水明院里去住了。
原本下人们只以为这是新奶奶笼络小少爷的手段,谁知一个月冷眼看下来,竟不是那么回事儿。小少爷的调谁不知道,就连小公爷有时候也拿他没办法的,袁姨娘更不必说,也就是老公爷在家时,这位小祖宗或许还能老实点儿。
谁知那一日,小少爷不知从哪里拿了条小蛇,吓唬身边的小丫头,只把那小丫头吓得哇哇大哭不已,恰好就被奶奶听到了,这位新奶奶把小少爷叫了去,那当真是不假辞色,严厉训斥了一场,还让小少爷在廊下站了半个时辰。
这件事一发生,不但是下人们就连袁姨娘等人也都十分的幸灾乐祸,只想着看一出好戏,谁不知道苏季白小同志那是老太君和刘夫人的命根子,如今阮云丝要立威,竟拿他作法,可不是不长眼睛呢?这只要小白去老祖宗面前哭一哭滚一滚,她这新奶奶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因这些人都等着看笑话,却不想想,若小白真是不服阮云丝他能乖乖在廊下站半个时辰?
小白和阿峰对阮云丝那是从心里真正地敬服,对于他们来说,这不是娘亲的女子简直比娘亲还要厉害,更对他们有着比救命之恩还要大的恩情,因此小白挨了这次训斥,很是老实了几日,让那些等着他去老太君太太面前哭诉撒泼打滚儿的人着实大失所望。
又过了一个月,眼看着就要到端午节了,这一日小白中午下了学,直接来到老太君的院里恰好袁姨娘刘夫人苏吟玉等人都在,这小子觉着奇怪,四下里找了一圈,便撅着嘴道:“怎么我娘亲不在呢?老祖宗和祖母姑姑你们都在,怎么偏把我娘亲撇在一边?虽说她不管家里的事,你们也不能就这样晾着她啊。”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苏吟玉拧着他的小脸笑道:“你个小白眼狼,真是有了娘亲就把我们都忘了。谁敢晾着你娘亲?只是她镇日里有事情做,听说还在研究进贡的锦缎花样呢,我们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只是说笑罢了,谁会去打扰她?”
小白这才嘻嘻笑开来,跑到老太君怀里腻着一边得意道:“娘亲说了,今年夏天要给我织一种谁都没穿过的纱料,到时可以用这种纱料做衣服,还有漂亮的花纹。”
刘夫人奇怪道:“纱料做衣服?那岂不是……”她想说都露出来,又觉着有些不雅,因忙住了口,但其他人都已经明白过来。小白却是不太懂,抓着脑袋不明所以地看着祖母于是苏吟玉连忙笑道:“嫂子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有她的道理,我下午过去一趟和她说一声,也不能厚此薄彼新衣又岂止是小白这种孩子喜欢?我们难道不喜欢吗?等着吧,今年夏天,定要从她手中抠出几十匹新奇的花样布料。”
袁姨娘忙凑趣笑道:“姑娘且别难为奶奶了,还要给流锦布庄供货呢,何况只凭着奶奶和秀丫头她们手头上的事情,哪里就能织出几十匹?”
康老太君在一旁开口道:“是了,你说到秀丫头,我想起来了,那丫头是许给了扫书吧?怎么就没动静了?扫书那孩子我看着也机灵,这么个闭月羞花的女孩子,他要再耽误几天,谁知又能生出什么是非?”
刘夫人在旁边笑道:“是,这事儿我也问过名溪,他说是因为南哥儿还没娶亲,所以秀丫头想等嫂子进门后再出阁。”
康老太君点点头道:“那个南哥儿就是前两年扫书领着在后花园里遇见的那小哥儿吧?当时我就说那孩子俊秀,如今想来,这秀丫头自己就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坯子,她的哥哥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了,只是怎么一直蹉跎着婚事呢?他容貌不差,如今又是在云丝手底下做一个厂子的管事,不至个媳妇都找不到吧?”
刘夫人笑道:“就是因为管起了京城这个厂子,这厂子是新建的,要忙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南哥儿还没空去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前儿我和媳妇说话的时候,她说流锦布庄的五公子有个妹子,今年也有十四岁了,听说亦是才貌双全,五公子很有意将那个妹子许给南哥儿呢,媳妇把南哥儿当做弟弟待,那五公子多精明的生意人,这样亲上加亲的好事儿,他还不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一番话说得康老太君等都笑起来,独有苏吟玉面色苍白,小白本来听着钟南的事儿正入迷,此时忽然开口道:“南哥哥人可好可好了,又能干,长得又好,除了我爹爹,再没人能比得上他唔,为什么要便宜那个五公子呢?姑姑不是还没嫁人吗?”
到底是孩童之语,众人也没想太多,一时间只笑得前仰后合。
刘夫人指着他,摇头笑道:“听听听听,到底是小孩子的话,什么事儿都不懂,长得好,能干,便是天下除了你爹爹之外最好的男人了?你姑姑是什么身份?你那南哥哥又是什么身份?亏你怎么想到的。”
苏吟玉这时候论理就该避出去,袁姨娘在人群中一扫,却发现她神态有异,不由笑吟吟道:“姑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苏吟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勉强笑道:“哪有什么心事?我只是说大家只顾着谈论别人的事儿,有这个功夫,不如商量商量端午应该怎么过才好。”
刘夫人笑道:“还能怎么过?不过是那些花样套路,莫非你今年有什么新花样?”说完却见小白跳下老太君的膝盖,高兴道:“说起端午,我想起那年在流花河上看的赛龙舟,可有意思可热闹了,后来有一个村子的船还遇到了鲤鱼结阵,听说领头的鲤鱼足足有一丈多长。”
康老太君惊讶道:“一丈多长的鲤鱼,岂不是要成精了?可见是胡说,哪有这么大的鱼。”说完却见小白认真道:“是要成精了,听说那个鲤鱼结阵就是有讲究的。”他抓耳挠腮想了半晌,却颓然叹气道:“唉!我想不起来了。”
小孩子对自己喜欢的事物或者有趣的故事,记忆力总是特别好的,小白当然不是想不起来,而是因为当时看到鲤鱼结阵之后,他就趁着最乱的那会儿跑路了,因此也没听到这鲤鱼结阵的讲究,但这个话题当然不能提起,这小家伙心里可有数儿呢。
不过他这一说,倒让众人都来了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