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庄里也大受欢迎呢。徐家也以为这便是咱们尽最大努力的结果,实话说,用的配方正确,即使是因为水温没把握好,染出来的这布差了层,其实也勉强够资格叫藏青色布的。只是那徐金鹏既然有心陷害咱们,自然都和那些人串联好了,这布差一点儿,他们也不会替咱们说话的,唯有一丝不差,就算差,也要差得他们看不出来,那些行业里的人怎么说也有名号,他们可以应徐金鹏的要求对咱们挑剔苛刻,却不能睁眼说瞎话,到那时,就是咱们翻身的时候了。”
因为这染布方子是阮云丝提供的,而且日后两家显然还有更多合作的机会,所以素流云便不知不觉的用了“咱们”二字,阮云丝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钟南在后面,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眼里便藏了一抹笑容。
这里阮云丝又在染池旁看了一下午,再没染过一匹废布,她便告辞而去,素流云和言掌柜亲自送她到门前,见那马车没了踪影,这才转身回房,就见一个小厮急急跑来,笑道:“五公子,老爷让您过去呢。”
素流云心知父亲此时正心急火燎,因便微笑过去,不等素老爷子开口,他就先笑道:“我知道爹爹想问什么,可阮姑娘非是能用钱买通的人,若是想得她之力,须要维持住我们之间的这份情义。也是爹爹素来教儿子仁善为先,方能两次和她结下善缘,如今爹爹只看到了这藏青色布料的利益,却不知儿子上午和她谈来,大头儿在后面呢,若阮姑娘不是说大话,那咱们流锦布庄日后可真是要财源滚滚了。”
素老爷子本就是奇怪于儿子这一次做事为何这样小肚鸡肠?要知像阮云丝这种人才,正该用重利笼络住才是,如今听儿子说了这番话,方有些清楚,待听素流云详细将自己和阮云丝结识的经过说了一遍,又说这染布在对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看那样子,织锦才是重头戏等等都说出来,只听得素老爷子两眼都放光了。
第七十八章:军粮
“这是上天保佑祖宗保佑,才让你认识了这样一位奇人啊。”素老爷子拍着大腿感叹,一边对旁边坐着的两个儿子和言掌柜道:“既然那位姑娘对织锦如此的成竹在胸,如何敢保证她就不会织纱织绸?到时候锦缎,纱罗,酡绒姑绒,天啊,这……这真是上天赐给咱们流锦的福分。”
素流天和素流云已经许久没见到父亲这样高兴了,不由得也十分欣慰,又听素老爷子奇道:“是了,我看那阮姑娘分明做妇人打扮,怎么你们都叫她做姑娘?”
素流云笑道:“没什么,只是看她年岁还小,且遇到的又是负心人,被休下堂,并非守寡守节的贞妇,所以我忖度着她大概也不喜欢人家叫她大嫂之类的,因便以姑娘相称……”一语未完,见自家老爹捋着胡子,眼中全是闪闪精光,这五公子猛然醒悟过来,连忙道:“爹爹可别生出其他心思,我与阮姑娘清清白白,只是朋友,决无男女之情,您老别害了我是小事,还惹了阮姑娘不高兴,到时候不和你合作,我看你就去抓瞎吧。”
素老爷子撅着山羊胡子道:“这话说得,我儿论人品相貌家世,哪一样配不上她?咱们都不计较她被休过一次了,她难道还挑剔你,可是没道理……”不等说完,就见五儿子没好气的翻翻白眼道:“您老省省吧,别以为这世间女人都和几位姨娘一样,全都是靠着看男人脸色过活,那阮姑娘别说有这些本事在身。就是没这些本事,依儿子看,她也是宁愿辛劳织布度日,而不愿再嫁。”
一直没说话的言掌柜忍不住在旁边笑道:“公子倒是阮姑娘的知己。竟然了解的这样清楚。”话音未落,就被素流云瞅了一眼,听他不悦道:“说什么都好。总之,咱们就是和阮姑娘合作,彼此方便发财,其他的事情,全都不许考虑。”
无独有偶,此时在马车上,也进行着一番和素家差不多的对话。钟南正在阮云丝面前夸奖素流云。嘻嘻笑道:“阮姐姐,我见这五公子相貌清雅谈吐温文,虽然比起苏小公爷差一些,但也算世间难得的大好男儿了。最重要的是,他们素家虽然也是一个大家族。却又不像那些豪奢贵族一般,姐姐有这些才能手艺,还怕到时候他们不当菩萨似的供着你吗?所以叫我说……”
阮云丝起先只是漫不经心的听着,听到后来,越听越不对劲儿,忙伸出手道:“打住打住,你这臭小子心里转着什么心思呢?信不信我一脚就把你踹下车去?”
钟南如今和她相处的长了,也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的本质,缩了一下脖子。却仍不怕死地道:“姐姐对五公子没有想法,莫非是因为小公爷……”不等说完,就见阮云丝的面孔冷下来,看着他的目光也锐利无比,他猛然想起嫂嫂的话,很显然自己是犯了对方忌讳。登时吓得就不敢再说。
“以后不要让我听见和这有关的半个字。”却听阮云丝冷冷道:“你做好小孩子该做的事情就好了,不许替我操这份没有味儿的心。”她还从来没用这样冷淡的口气和钟南说话,当即就把这小子给震住了,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说这方面的事,阮姐姐很明显和其他女人是不太一样的。
因这一路阮云丝的面孔都是冷的,钟南十分后悔,却也无计可施,只好笨拙的讲了几个笑话,希望能将阮云丝逗笑,就把自己这个过错给揭过去,然而收效甚微,直到马车到了小王村,阮云丝跳下车来,命令他随着车夫去主人家结账,这小子垂头丧气的结了帐回来,才听见从屋里传来一阵阵的欢笑声,其中赫然有阮云丝的声音,他才终于振奋起精神,暗道钟南啊钟南,从此后你可千万要记住,再不能提姐姐的终身之事,嗯,不但你要记住,也要让妹妹记住,不然生气的阮姐姐还真可怕啊。
阮云丝正和芸娘等说笑,那张五千两的大银票此时就放在炕上,鲜红的印章无比惹眼。阮云丝就笑道:“这些日子我和秀丫头再努力赶工,争取寒冬前赶出些坯布染出来拿去卖,从明年开春之后,咱们就要在染布的同时试着织锦了。”
芸娘笑道:“叫我说,有了这些钱,不如去买一辆马车,妹妹先前不是还念着租车太贵吗?还有你说的新织机,也去看看啊。”
阮云丝笑道:“那个不着急,我和秀丫头先赶工,等到过年时,绿水城不是也有大集市吗?这类东西肯定都有得卖,而且还齐全,咱们再去慢慢选不迟。是了,南哥儿这几日就让他帮你去地里忙活吧,眼看就要收山,你一个女人家哪能忙得过来?”
芸娘笑着答应道:“成,那我明天就带他上山干活。”
活计就这样分派完,接下来的日子里,阮云丝和钟秀日夜赶工织布,芸娘只和钟南在山上忙活。因为阮云丝这房子虽大,院中却全都是有用的,所以就将那些玉米全都拉去芸娘院里,起了两个大粮仓,都堆着黄澄澄的玉米,只是秸秆就全都拉来了阮云丝的后院,也是堆成了高高的两堆大草垛,因为家中没有牛羊马,所以这些便只能烧火。
今年着实是一个丰收之年,芸娘每日和钟南虽然累得连人形都没了,却是真心的开怀。待都收割完了,阮云丝和钟秀也赶出了二三十匹布,同样是腰酸背痛,因便对芸娘笑道:“明儿大家都好好歇一天吧,什么活儿也不要干,不然这身子真是要累垮了。”
芸娘笑道:“你和秀丫头歇着吧,我和南哥儿还得紧赶着把那些玉米棒子变成玉米粒呢,这样才能算是真正的粮食,交了租子之后,还能剩下不少,就算粮价降了,也能卖一些钱。”
阮云丝奇道:“咦?那五亩地不是你自己的吗?怎么还要交租子?”话音未落,芸娘已经笑软了,摇头道:“真真是个不通世情的,那五亩地虽是我的,只是我这样年轻,怎能只种五亩地?自然还要向地主家租十几亩地回来种啊,不然你以为就靠我那点子地,能收这么些玉米?说什么笑话儿呢。”
阮云丝目瞪口呆,看着芸娘苗条的身体,怎么也不敢相信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一年竟能种二十多亩地,这得累成什么模样儿啊?正想着,忽听村口传来一阵锣声,这是李保长要传消息时的手段,如今正是秋收之后,所以消息倒多半是关于粮食的,因此芸娘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喃喃道:“我得去听听有什么信儿,说不定是城里那些粮行下来收玉米呢。”
正要下炕,却被阮云丝拉住了,听她冲外屋道:“南哥儿,你腿好使,过去探听探听,回来告诉你嫂子就成了,我和你嫂子就不过去了。”说完只听外面堂屋里的钟南脆生生答应了一声,就跑出门去。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听咚咚的脚步声响,接着钟南兴奋的进来,大声道:“嫂嫂嫂嫂,天大的好消息,刚刚李保长说,今年咱们金纺乡的粮食要充作军粮之用,一斗粮三十文钱,比城里那些粮行的价格要高出两成呢。”
“真的?”芸娘也兴奋的坐起身子,却听阮云丝笑道:“瞧你们乐得,这消息对那些大地主才是最有用,就你们这二十亩地,打的那么四五十石粮食,能有多少钱?也跟着瞎乐。”
芸娘便推她笑道:“是,我知道你如今财大气粗,不把这么点钱放在眼里了,可没有你之前,我们这些升斗小民不就是指着这个过日子呢?怎么能不高兴?”说完又听钟南道:“对了,还有一条,说是因为军粮不日就要运去边境,所以从下月初十就开始收,收到十五之后,就不再收了。”
芸娘一下子就愣住了,喃喃道:“这么点时间?要把粮食打出来,那可不容易。不行不行,南哥儿,咱们现在就去,早打一斗粮食也好啊。”说完任凭阮云丝怎么劝她,她也不肯歇下,到底和钟南一起走了,连钟秀都跟着一起去了,这里阮云丝大叹苦命,可是其余三人都去忙了,她又怎么好意思在家歇着,便也赶过去帮忙。
余下时间里,明明知道染布赚的钱多,可是被全村人那股拼命打粮的劲头感染,就连阮云丝和钟秀也都全力帮着芸娘和钟南忙活起来,一天下来,往往累得腿肚子都抽筋,就连大黄,也因为这几日的伙食主人们全是凑合着,它和儿子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吃,都饿得瘦了一圈儿。
疲累之极,阮云丝就不禁想起前一世里去东北二姨家的情景,二姨家种着几十亩的玉米地。有一年秋天去的时候儿,也赶上打粮,那时农村还没实行全部机械化,但她记得往下剥玉米有一种小摇车,从上面将玉米棒子塞进去,一边用手摇着,玉米粒儿就从旁边溅出来,玉米剥下来之后的长玉米核,农村叫做苞米骨子的东西会从下面掉出,那个东西不用电,虽然也是全人工,却比现在这种落后的打粮方法要快速先进多了。
第七十九章:送炭
只是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她脑海中已经有些遗忘那东西的构造了,之所以还能记着大概轮廓,是因为当日自己好奇之下,也帮着摇了好几天的玉米,直到手都磨出了泡,才终于没了兴头。
因试着将这东西说出来,可芸娘和钟南等全都是有听没有懂,阮云丝也只好作罢。
好容易四人合力,终于在初十之前,将租子和要卖的军粮全都赶了出来,剩下几百斤玉米棒子是要留着自己吃的,倒不用急。眼看着官府的人进了村,就在大地主程家摆开了收粮的摊子,阮云丝看着村里人一袋袋的往程家运粮,她也实在累得不堪,就拉着芸娘道:“罢了罢了,咱们先不要去赶着这热闹,明儿再把粮食装进麻袋里拿去卖吧。”
芸娘笑道:“怪不得先前让你种地,说比织布强,你却不肯。如今看来,不仅仅是因为你那些手艺,也实在是这农活儿你胜任不了,罢了,你还是回去织布吧,我和南哥儿秀丫头先装上七八十袋粮食弄过去卖了再说。”
彼时天近黄昏,阮云丝一听说就这么点时间,还要装上七八十袋粮食去卖,登时身子就软了半边,摇头道:“罢了罢了,我是实在不能挣命帮你们的,我且回去做饭,今儿咱们做一大锅米饭,再炖一锅芸豆土豆骨头棒子,你们回来饱饱儿的吃一顿。”
芸娘等都答应了,阮云丝就回家来,把芸豆土豆和骨头棒子一起炖上后。又在平日里提炼叶合媒染剂的锅里蒸了米饭,因为这都是纯天然的植物,也没有化学原料等有害物,所以每次不用染布的时候。这口大锅刷干净了,就照样用来做饭菜。
出门看看太阳,已经快要落到山边了。阮云丝今儿忽然动了兴头,又下去冰窖里取了几条鱿鱼,和了面稀,用盐巴肉渣儿葱花绊了,在外面大锅里也倒了油,炸了些鱿鱼圈儿和华虾(农村的一种面食,就是面稀里放些调料。在油里炸,之前是放虾皮,所以叫华虾,我们家是放肉渣儿的,味道也很好。)等到住了火。却见芸娘钟南和钟秀也回来了。
当下钟秀就抱住了阮云丝有气无力地道:“素日姐姐只说织布累,不让我赶活儿,如今你可知道了吧?这农活若赶起来,可比织布还要命呢。”
阮云丝笑道:“可不是,如今我也深知其中滋味儿了,不然能做这么多好东西犒劳你们?好了,快吃饭吧,南哥儿先去洗手。”一句话把想偷偷抓块华虾来吃的钟南给吓退了。
天气虽然凉了,但几个人身上全都是汗。阮云丝回来时已经冲了个澡,外面大锅里正烧滚了水,于是众人洗浴后才到饭桌旁坐下,看着桌上的饭菜,一个个眼睛都冒绿光。
钟南钟秀和芸娘还没吃过炸鱿鱼圈和华虾,此时一吃。真正是香松酥软,鲜香异常,不由都大嚷着说好吃,又央求第二日阮云丝再做一些。自己的厨艺受到肯定,阮云丝自然也十分高兴,于是答应下来。
一顿饭,四个人,恰如风卷残云,尤其钟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儿,那食量就更加吓人。最后只剩下一小碗米饭和两个土豆,几个人都累坏了,于是钟秀麻利的收拾好了桌子,芸娘就铺了炕被,这里阮云丝便对钟南道:“南哥儿从今日起也别回芸娘家去了,就在西屋睡,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来回跑当心伤风。”
钟南一边穿着夹棉衣一边道:“这几日我必得回去看着,虽然说咱们村的人不妨事,怕有外村人眼红,一旦有人来偷粮,我在家里好歹还有个震慑,等把粮都卖完了,我再过来睡吧。”
阮云丝想想也有道理,也就没说什么,任钟南自行去了。这里她和芸娘躺在滚热的炕上,烙着后背暖洋洋的舒服,芸娘便迷迷糊糊道:“妹妹,你说咱们这儿今年的粮食充作军粮的事情,是不是小公爷出的力啊?不然这样好事儿怎么就能摊到咱们头上?”
“我哪儿知道?你管这些呢,有钱赚就赚呗。”阮云丝咕哝了一声,把眼皮合上,又把被子向上拉了拉盖住肩膀,呼吸就均匀了。
“我觉着就是小公爷帮咱们说话了,其实他对你挺有心的,我看得出来,只是他那样人家……”芸娘也半眯着眼咕哝着,没听到阮云丝答话,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对方早就睡着了,她不由得笑道:“真是,说你的事儿,你倒睡着了。倒显得我白操心,罢了罢了,我也睡吧,比你还累呢。”说完也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便睡着了。
第二日天气晴朗,芸娘和钟南等都继续去忙着装粮卖粮了,阮云丝实在不想动,忖度着自己帮到现在,也算仁至义尽,于是就在家里织布,只是让钟秀也过去帮忙。临近中午时,想起芸娘等都喜欢吃炸鱿鱼圈儿和华虾,于是便拿出材料准备了一番,又特意蒸了米饭,然后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