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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涛明显注意到了丫鬟的目光，却不为所动，因为有些事，他觉得女人一辈子都不会懂，就像刚刚，杨毅说宋坤山他们这些家伙上不得台面的时候，一群人不也乐呵呵的么？
以前，万涛一点都不喜欢宋坤山尤财林等人，因为这些家伙一直都是压榨他们这些底层穷苦人的存在，是阶级矛盾。
而现在，万涛发现自己有点喜欢着这些家伙了，因为他发现这些家伙，其实并没有坏的那么彻底。
白老爷子杵着拐杖进来，原本就皱皱巴巴的老脸就直接皱成了一团。
白兰可以假装没看到，可杨毅却无法假装看不到，起身披上了衣服表示自己的伤没有大碍，一边给白老爷子让座。
白老爷子一坐下就没有离开的意思了，哪怕白兰无数次暗示加明示都没有用之后，白兰才带着丫鬟气冲冲的离开，万涛也很有眼力劲的离开了，房间里便只剩下了杨毅和白老爷子二人。
白老爷子盯着杨毅许久，想要看出自己的闺女到底看上了这家伙哪点。
杨毅很抗揍，但脸皮却算不得太厚，被白老爷子的眼神给盯的浑身发毛，又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干脆眼观鼻鼻观心，当白老爷子不存在了。
白老爷子终于收回了目光，确定自己的闺女虽然长的模样端正，秀外慧中，但眼神实在不怎么好，反正他自己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愣没看出杨毅身上到底有哪点能吸引到自家闺女的地方。
甚至他觉得，就杨毅表现出来的这些，别说吸引自己闺女这么优秀的姑娘，能不能娶上媳妇都得两说！
但想到自己从宋坤山等那群粗俗汉子口中打听到的，杨毅在省城的未婚妻也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白老爷子就不得不非常气苦，心说难道现在的漂亮姑娘，都喜欢起这种一丢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其貌不扬的家伙了，不喜欢那些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帅哥了吗？
最终，白老爷子还是放弃了在这件事上纠结，闷哼道：“我不知道兰兰到底喜欢上了你哪点，但我只有这么一个闺女，我希望她能过的幸福，我也希望你能看在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别辜负她的一腔情意……”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白老爷子气苦不已，心说自己这老爹当的实在是太失败，有这么厚着脸皮将自家亲闺女往别的男人身边硬塞的么？
“我会将白兰当成亲妹妹一样，谁敢欺负她，我就要谁的命！”杨毅道。
白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亲筋暴露，让人担心他会忽然暴起，冲着杨毅的脑袋就来一下，咬牙切齿的问：“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你知不知道，多少贵公子我家兰兰都不会多看一眼，她喜欢你，是你八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杨毅便陷入了沉默，半晌之后才到：“我想白兰喜欢我，只是因为好奇，等她不再那么好奇的时候，她就会爱上别人了！”
这回答，让白老爷子的心情总算好了那么一点，有些不甘心的问：“兰兰的模样才华，万里无一，我想你也看到了，我就不明白，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一点都没有？”
他觉得，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不动心！
“当然有动心，只是不能！”
杨毅看着白老爷子道：“只是我有喜欢的姑娘了，她也喜欢我，我知道她希望我只喜欢她一个，对别的姑娘都不愿意多看一眼，要不然她就会很伤心……”
“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乃是常事，一个女人要是爱你，就应该学会包容你的一切！”
白老爷子一脸顶天立地大丈夫的气概道：“如此狭隘善妒的女人，不要也罢！”
“佳雯的确有些小心眼，有很多的小毛病……”
杨毅道：“但在我的心里，无论她有多少毛病，我都愿意接受，只要她不喜欢的事情，我绝不会去做！”
在他的心里，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第352章 接头人
休息了一夜起来，杨毅便再次生龙活虎了起来，要是能忽略脸上的那些擦伤淤青，能假装看不到他身上包扎着的，还隐约渗透出血迹的伤口的话。
当然，即便如此，所有人都对杨毅的恢复能力惊为天人，要知道，石大壮老董他们被马一真的人刑讯逼供了一顿之后，到现在已经都好些天了，现在一个个的都还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
只是杨毅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还记得，以前爹娘病重的快死了的时候，都还挣扎着下田下地干活，死都不愿意让自己闲下来，对他们来说，忙碌就是他们的生命。
对杨毅来说也是如此。
以前一个人养活几个弟弟妹妹，无论多辛苦多累，无论受了多重的伤身上又多疼，但只要天一亮，只要想到几个弟弟妹妹还看着自己，田地里的活还等着自己去干，他就会忘记一切，一咕噜爬起来。
所以并不是杨毅的恢复能力有多么惊人，实在是忍受伤痛，早已成为了他的习惯。
起来的更早的人，还有白兰。
见杨毅起来，丫鬟便送来了洗漱的东西让杨毅洗漱，而白兰则端来了粥饭之类的摆在桌上，等着杨毅洗漱完毕好吃早饭。
杨毅对白兰的感觉很好，因为她真的是一个极其出色的姑娘，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华，现在更多了一样优点，那就是勤劳，他知道，要是宋佳雯的话，就绝对起不了这么早。
不过，虽然喜欢白兰的勤劳，但对宋佳雯爱睡懒觉等等等，杨毅却不觉得那是什么缺点，因为他知道自己喜欢她，即便宋佳雯喜欢睡懒觉，有些大小姐脾气，还任性，等等，他都喜欢。
就像他觉得杨宽有些意气用事，不够成熟，觉得杨安心机太多有时候太极端，觉得杨萍太嘴馋太得过且过，而且模样随自己，长的不像别的姑娘那么好看……
但即便弟弟妹妹们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杨毅却从未想过要换几个完美些的人来做自己的弟弟妹妹，因为他觉得他们这样，其实也都挺好！
宋佳雯也一样。
不过，丫鬟的低声嘀咕，瞬间就打碎了白兰很勤劳这个优点，她气鼓鼓的瞪着杨毅一脸不忿的道：“粥是小姐亲手熬的，我伺候老爷小姐几个月了，小姐从来都没起的这么早，从来都没亲手下过厨……”
言下之意，小姐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该有所表示吧！
杨毅开始闷头吃饭，他是个从来不愿意浪费食物的人，似乎恨不得将每一粒米都细细的咀嚼过再吞下肚子。
但这实在是他吃过的最没滋没味的一顿饭，味同嚼蜡。
杨毅甚至不敢去看白兰的眼睛，因为他感觉到了歉疚，那种感觉和欠人钱欠人粮食还不同。
欠人的钱和粮食，都可以连本带利的还回去，但别人的一腔深情，他又拿什么去还？
丫鬟站在一旁伺候着，磨牙声听着渗人，两只喷火的眼珠简直像是要将杨毅给烧死，她实在不明白，自家小姐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家伙自己已经明示暗示就差加上警示了，可这家伙还跟一根木头一般的坐在那里吃着小姐亲手做的早餐，连个闷屁都没放过。
这种郁闷的心情，简直气的丫鬟想直接将早餐从杨毅的手中夺过来端出去喂狗狗吃了还知道叫唤两声摇摇尾巴不是！
只是，白兰反倒没有丫鬟这么多的心情，看着杨毅狼吞虎咽的样子，她就已经非常开心，狭长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似乎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一刻这么幸福过。
有敲门声打破了白兰那小小的幸福，万涛和谢小川小跑进来，低声耳语了几句，远远的能看到在大门外，有几名身着长裳气质儒雅的男人站在大门外，冲着杨毅微微点了点头。
丫鬟开始收拾碗筷，东西摔的叮当响，就连白兰劝都没用，白兰便尴尬的冲着杨毅笑笑，然后将大厅让给了杨毅。
她已经认出，前来的男人算是个熟面孔，昨天在自己和父亲和那些法国人起冲突的时候，就是这几个人最先站出来力挺自己，最终才引发了诸多百姓同仇敌忾之气，要不是他们的挺身而出，最终能不能逼的法国人让步，从而救出杨毅，还很难讲。
所以她觉得，这几个人虽然贸然登门，但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我姓周，杨先生你叫我老周就行！”
当先一名男人落座之后才笑道：“杨先生你没见过我，但杨先生的大名，我们可早就听说过了……”
杨毅没有追问老周的身份，因为对方让万涛告诉他的造梦人，张如轩六个字，就已经足够。
造梦人的名声，在日本特务还有军统内的名声极大，但知道造梦人真实身份的人，却屈指可数。
“我弟弟去了陕北，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的消息？他还好吗？”
杨毅问，只有在这个时刻，他的眼里才会有担忧关切的神色。
“大部队刚刚在陕北站稳脚跟不久，我们这边和那边的消息还不是很顺畅，不过请杨先生你放心，组织上对任何一个有志于革命的同志都会给予尽可能的照顾，所以你弟弟只要能安全到达陕北，就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老周笑笑，闲聊几句才进入正题道：“校长发来电报，要我们倾尽一切力量，全力帮助杨先生，只可惜杨先生你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你，昨天本来只是看不惯洋人在我们上海滩耀武扬威挺身而出说几句公道话，不成想居然阴错阳差，发现了你的踪迹，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同于杨全林的热血澎湃，也不同于张如轩的慷慨激昂，老周这个革命党给杨毅的感觉，就像是一锅温水，不会太烫也不至于冰凉，一切都刚刚好。
这样的人，才是杨毅心目中最适合的革命党的形象。
这批黄金这么大的事，要是换做别人过来接头，杨毅一定会考虑考虑，不过现在，他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我的确需要你们的帮忙，我的人手不够！”
杨毅压低声音道：“不过事关重大，我需要绝对靠得住的人，至少需要四五十个……”
“放心，都靠得住！”
老周笑笑，淡然的表情中传递着无与伦比的信心道：“这几年，我们的大部队数次走在被完全消灭的边缘，我们的地下党同志也经受了白色恐怖，九死一生，弟兄们还能坚持下来，跟着组织一起成长的弟兄，都是绝对信得过的，所以，杨先生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第353章 痛快这件事
因为一直以来生存艰难的缘故，杨毅其实很难轻易的去相信别人。
他不太会相信别人的保证，相比口头的承诺，他更喜欢一切用行动证明过的东西。
老周所说的那些很靠得住的人，杨毅都没见过，但他愿意相信这些人，因为这些人都曾经冒着生命危险证明了自己。
当然，很多时候，一个证明过自己的人也不一定靠的住，因为往往，一个人看起来靠的住，只是因为他们所面临的诱惑还不够大。
在老周口中这些所谓都靠的住的人是不是真的靠的住，杨毅不知道，只能在事后才能得到证明。
杨毅并不是不担心，只是相比杜月生的人，甚至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宋坤山等人，他更偏向于信任老周的人，虽然这些人，他甚至都没见过。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无论当初他如何讥讽杨全林，说他们这些革命党只知道纸上谈兵，用嘴天下无敌，可一来真格的就兵败如山。
但在杨毅的心底，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信仰的力量真的非常强大，强大到让他这样除了对自己关心的人之外，一切都冷漠到了极点的人都感到震撼，或者说害怕。
弗兰克这几天非常生气，见到杨毅的时候，就更生气了，一双蓝眼珠简直像要喷火。
“我受伤了！”
杨毅指了指身上的那些伤口道：“所以咋们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
“别特么跟我炫耀你身上的伤口！”
弗兰克简直破口大骂道：“你是不是觉得杀了很多日本间谍，为你们的国家出了很大一份力，很有成就感？可你有没有想过，无论你身手有多好，你终究是一个人，就算日本人站着不动给你杀，你能杀多少？你一个人杀不光日本人的你知不知道？而要是你跟我完成交易，拿到这批军火，能够极大的提升你们的部队的实力，杀死的日本人将是你能杀死的十倍，百倍？而你们的人拿着那些老掉牙的枪支跟日本人作战的时候，又会多死多少？你猪脑袋啊？难道就不想想这些问题？”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弗兰克看着杨毅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白痴，痛心疾首。
他的意思很明显，要是你死了，这批军火就到不了你们的手中，那样造成的损失将无法估量，远远不是你杨毅现在杀死的那百八十个日本间谍能够抹平的。
“我错了！”杨毅道。
原本还骂的意犹未尽正等着杨毅辩解，然后借题发挥好骂个痛快的弗兰克万万没想到杨毅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认错，搜肠刮肚的酝酿了一肚子中文的骂人的话顿时给憋了一嗓子，凸着眼哼哼半天才咬牙切齿的道：“你真的知道错了？想明白了？”
杨毅点头道：“我想明白了，我活着，的确比死了更有用！”
“就是嘛，不要动不动就拼命，什么事都该多想想，想清楚了再做，这样才能皆大欢喜……”
弗兰克的气这才消了点，他可是真不希望杨毅死，不仅仅是因为杨安和他有师生之谊，更多的是要是杨毅死了，他千辛万苦联系的一批军火没人买单，自然，他就拿不到他所应当的那份佣金。
他是真喜欢杨安，聪明能干，更有在绝大多数中国人身上少见的果决狠辣。
但无论弗兰克有多喜欢杨安，都不能掩盖他更喜欢钱的事实，为了杨安，他不惜在省城和肖老九的人拼命，而为了钱，他可以连命都不要。
一如他明明知道这远东落后，破旧，社会动荡，但为了钱，他依旧毫不犹豫的来到这边一样。
只是，杨毅接下来的话便让弗兰克当场气炸了肺。
因为杨毅说：“不过今天的事要是可以重来，我还会选择这么做！”
“为什么？”
弗兰克问，磨着后牙槽的声音像是在啃骨头。
“痛快啊！”
杨毅大笑，他发现，随着自己对日本人的了解越多，每干死一个日本人的时候，他就越觉得痛快解恨。
他第一次觉得，痛快真的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弗兰克想问杨毅，为了痛快二字将小命给玩没了，你特么觉得值得吗？
不过看到杨毅开怀大笑的样子，弗兰克已经没有兴趣问这个问题了，因为他从未看到杨毅笑的如此痛快的模样，所以他便什么都没说。
因为他实在不想对牛弹琴，浪费口水。
许久，杨毅才收住了笑声，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如果再来一次，自己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这话，因为从满洲到现在，看起来他无数次出生入死血雨腥风，但几乎每一次，他都知道自己绝不会有生命危险，事实上，他是一个极其惜命的人。
之所以冒险，是因为他那敏锐的感知，让他知道自己总可以死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