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楚淡墨的吩咐,小孩子由小到大站在中间围成一个圈,老人为着孩子圈成一个圈,接着是体弱
到体强的妇人为着老人,最后是由瘦弱到强壮的男人为着妇人,最后一层则是身怀武艺的士兵,他们都
是手臂挽着手臂,背对着山川大地。
他们刚刚站好,最猛最烈的震动爆发了,这轮的山摇地动,让楚淡墨在转瞬间便看到了地面微微的
裂痕。不仅如此,让人措手不及的是,伴随着强烈的地面震动,呼啦啦的狂风席卷而来。
草原之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抵挡,猛烈的风卷起一层层飞沙袭来,扫过楚淡墨的身旁,让她觉得
好似有无数的利刀刮过她的身边。然而,下一刻,她便与所有的沙尘隔绝。
眼前是白皙的丝绸,耳边是有力的心跳,鼻息间是专属于他的那一股青松翠竹的清爽幽香,从来没
有像这一刻,楚淡墨感觉到安全与舒心。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双手足以为她撑起一片天空。
然而,当真的感受到时,她的心是那样的甜蜜与满足。
外面是狂风,飞沙,山崩和地裂,可是她却看不到,听不见也感觉不到,一切都只因眼前的这个人
,用他的胸膛,用他的臂膀,为她筑起了爱的围墙,将她密不透风的保护起来。
她甚至在这样极度恶劣的情况下,有了时间和心力,仰头看着他的眉目,他的容颜。唇角微微扬起
,她安心的缩在他温暖的怀中,就如同在丽日山河中,与心爱之人相拥。
然而,这一次的地震远比楚淡墨想象的激烈,轰轰的山石滚落的声音明明知道距离着他们很远,然
而那比惊雷更加响彻的声音,震的人心里发毛。
强烈的风稍稍停歇,楚淡墨便突然微微的挣开凤清澜的怀抱,接着凤清澜而在地动山摇中稳住身子
,对着那些团团相围的千余人大喊道:“纵然狂风暴雨,纵然山崩地裂,你们都要坚持住,否则你们一
旦松手,不只是你们,就连你们的妻子儿女,父母亲人都会被狂风卷走,被地裂吞没!现在你们只有相
信自己一定能熬过,才能有一个活着的机会!”一阵风刮过,楚淡墨强忍着风刮的微微刺痛,看着在地
震中摇摇晃晃,几近溃散的人群,更加大声的说道“你们要知道,你们现在是连在一起,有一个人松了
,你们就如同水桶缺了一块,里面的水顷刻间便会漏尽,届时,没有一个人可以侥幸活命,不管是为了
自己,还是为了更多鲜活的生命,你们都不可以松手!”
楚淡墨的话,在轰隆隆的崩裂声中,在呼呼的疾风声中,都是那样的响彻云霄,如同不可违抗的命
令,一字字的在那些意志已经开始摇摆的人耳边炸响,敲在他们的心口,让他们有了一种沉重的使命感
。原本已经开始松了的手臂再一次的紧密的联合起来。一双双目光透过缝隙看着被保护在里面的妻儿父
母都变得异常的坚定。
狂烈的风再一次卷起,雪白的长袖再一次遮住了楚淡墨的视线。温暖的怀抱再一次将她包裹,青松
翠竹的清香再一次的充斥着她的鼻息,在这样的密闭的空间内,楚淡墨安然的享受着凤清澜的周密保护
。再剧烈的摇晃,在凤清澜的怀中,也一如平地。
黑夜下,乌云在天空上放肆的翻滚,快速的朝着皎月袭来,张牙舞爪的好似要气吞日月。狂肆的大
风将地面的浅草都拔了起来,卷着那些软弱细小的身子远远的飞去。山峰在崩塌,惊起烟尘满天飞,似
要与奔腾而来的乌云同流合污相交汇。地面在剧烈的摇晃着,山林间的飞禽走兽都发出了最为刺耳的悲
鸣嘶吼之声。在那样凄切的环境中,好似地狱不甘寂寞的孤魂野鬼要破土而出一般令人寒颤。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丝毫影响不了草原上团团围住的一群人,狂风不能让他们害怕,地动不能
让他们恐惧,远处深林中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尖锐吼叫,似乎也被他们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他们只有一
个信念,必须得坚持,为自己也为父母妻儿坚持。
当最后的一波震动过去后,久久的过了小半个时辰都没有在震动,天空已经微亮,楚淡墨才缓缓的
从凤清澜的怀里探出头来。
平复着心有余悸的心绪,楚淡墨激动的抬起头,看着含笑凝望他的凤清澜,用她早已被冷汗浸湿的
小手,紧紧的握住凤清澜宽大的手:“清澜,清澜,我们做到了!过去了,终于过去了。”
“墨儿,你答应过我什么?”凤清澜将她搂紧,看着她水光盈动的双眸,额头抵上她的额头,温柔
低声的问道。
楚淡墨立刻把想要夺眶而出的液体逼了回去,低头看着颈间,幽蓝色的光大绽的问心泪,将它举到
凤清澜的眼前:“我是太高兴了,清澜,我们都没有受伤,我们都好好的活着。”
“是,我们都好好的活着。因为我们都留恋着人世间的美好。”
凤清澜能够体会到楚淡墨那种激动的心情。他一直都知道,她没有表面那样的轻松和镇定,只是她
要给别人信心,所以她不得不强自冷静,可是她要斗的不是人,而是天!怎能不让她害怕?毕竟为的不
是自己,她的手上握着那么多鲜活无辜的生命。
楚淡墨在凤清澜鼓励的眼神下,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后,转身对着依然还保持着那样紧密相连的百
姓,高声道:“乡亲们,灾难已经过去了!你们快去把备下的东西挖出来,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要住在
这儿,直到解药炼制出来后,我们便会将你们迁入其他城镇,以后你们就可以过上安慰的生活。”
楚淡墨的话,让埋下的一颗颗脑袋抬了起来,透过微亮的天空,他们看到一片狼藉的四周,还是自
己所熟悉的景物。缓缓的木然的松开他们因为长久的相扣已经僵硬了的四肢。
“我们还活着!”
“我们在地震中活了下来!”
“我们真的还活着!”
“……”
一重接着一重的高呼声响亮夜空,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之声,听在楚淡墨的耳里,与新生儿降生的
第一声啼哭一样动听。看着那一张张情不自禁的落下眼泪的脸,楚淡墨心中第一次升起了难以言喻的成
就感,那是她行医数年,救下无数生灵都不曾有过的。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爷千岁,王妃千岁!”
“王爷千岁,王妃千岁!”
“……”
人群中不知道谁先发出了一声高喊,而后所有的人都一致的朝着楚淡墨和凤清澜三跪九叩!那样发
自内心的呼喊,让凤清澜第一次心头一震,这是他从未曾听过的真心与尊敬。
那一声情真意切的“王妃”,也让楚淡墨心里流过一丝暖流。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竟然时时刻刻都
想和他有着关联。
披着霞光,百姓们将早已埋在地下深处的东西挖了出来,从新搭起了帐篷。楚淡墨站在溪边,看着
忙碌的百姓,而后视线落在东方出生的太阳,就如同新的希望再一次燃气,充满着无限的生命力和爆发
力。
她,那样的站在那儿,任由柔和的风牵起她的青丝飞扬,吹得她衣袂飘飘。朝霞的日光漫过溪水,
为她披上暖黄的光辉。配上她高雅的气质,圣洁的外表,那一刻她就如同南海之巅普度众生的观音,那
样让人仰望的气韵,令所有的忙碌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甚至忘记尊卑的愣愣看着她,
挪不开目光。
“咳咳咳!”带着些许不悦的轻刻声打破了这样诡异的画面。
楚淡墨闻声回过头时,百姓们早已回过了神,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情。所以她只看得,一脸不豫的凤
清澜,不由的好奇的问道:“清澜,你怎么了?”目光扫过凤清澜手中被他蹂躏的信纸,她猜测的问道
,“是不是朝廷发生了什么大事?”
凤清澜两步上前,一把将眼前这个无知无觉的女人用力的拉近怀里,紧紧的抱着她,最后才在她的
耳边闷声道:“真想把你藏起来,只让我看。”
“噗嗤!”楚淡墨听着他霸道却带着孩子气的话,不禁笑出声来,但还是让她有些纳闷,“到底发
生什么事让你如此不快。”
“父皇的毒解了。”凤清澜没有再纠缠在那个问题上,而是将正色说道,“许是血液的差异,父皇
毒是解了,身子却异常的虚弱,太医说若是不善加调养,父皇他最多也就五年……”
后面的话,凤清澜没有说出来,但是楚淡墨却能够猜到,看着凤目中神色复杂的凤清澜,楚淡墨依
偎进他的怀中,低声将一直萦绕在她心底的问题问出来:“清澜,你真的恨陛下么?”
楚淡墨犀利的问题,让凤清澜眼中闪过一丝狼狈。
见此,楚淡墨便知道了凤清澜的心意,握起他紧攒的手:“清澜,在我看来,陛下或许不是一个专
一的人,却是一个专情的人。当年的事情,你真的不打算去找出真相么?还是你其实怕知道最后的真相
?”楚淡墨抬眼,认真的看着凤清澜,“清澜,陛下对你是不一样的。我不希望将来你后悔,也不希望
你痛苦。等回到盛京后,我们一起去查明当年之事的前因后果可好?无论是怎样的后果,我都与你共同
承担。”
凤清澜将楚淡墨紧紧的搂在怀里,那样的用力,让楚淡墨感觉到了一丝窒息。但是她却没有丝毫的
放抗,而是紧紧的回抱着凤清澜,让他也知道,他还有她,她会一直陪伴着他。
“好。”凤清澜轻的几不可闻的在楚淡墨耳边吐出一个字。
楚淡墨愉悦的扬起了唇角,就在这时,天空上传来了她熟悉的“咕咕”叫声。她从凤清澜的怀里挣
脱,抬起头看着围绕着灿目的霞光盘旋的两只白色的小雕,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一些谷状物
倒在手心上,然后高举起手。
很快两只小雕便朝着她直飞而来,尖利的喙轻啄着楚淡墨的手心,调取着她手里的东西。一边伸手
抚摸着两个小家伙洁白的翎羽,一边对凤清澜使眼色。
凤清澜会意,伸手利落的从两只小雕粉嫩的脚上取下信笺。
楚淡墨见此,便将手中的饵食全部倒在地面上,让两只辛苦传信的小家伙饱餐一顿,自己却是走到
凤清澜身边。
凤清澜递给她一个小纸卷,两人几乎是同时展开。一看之下,两人都喜上眉梢。
“四色花找到了!”
“九弟和绿扶已经在赶往沁县!”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来,说完后相视一笑,凤清澜展开双臂,楚淡墨也自然的靠近他的怀里。两人
眼中都盛满了笑意,看着东方完全升出来的太阳。楚淡墨心里第一次有了这样轻松的时刻。
在她看来,一切都已经如同瑰丽的日出一般开始美好,而她却不知道,暗流依然在风雨后酝酿着,
更大的考验也即将来临。
☆、正文 第五十章:洹江决堤
地震过后,接连着几日都夏雨绵绵。楚淡墨为了百姓着想,不得不将它们由草原低处迁移到了中断
部位。以免积水而引起作息不变,但是警防余震爆发,也不敢移到最高处。
然而,这雨一下就是七八日,却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掀着帐帘,楚淡墨看着外面密密斜飞的细雨
,黛眉轻颦,眼中满满的都是忧虑。目光放远,透过雨中雾霭,看着已经因为溢满而流水哗哗的溪湖,
心也如这天气一般,被阴霾蒙上了一层。
“墨儿,无须忧心,我已经让十四弟去各湖各江巡视,一旦发现问题,便会立刻通知我。”楚淡墨
心里想什么,凤清澜自然一眼便能看透,走到她的身边,将帐帘放下,隔绝飘飞进来的细雨,拿着白布
细心的为她擦拭着溅落在手掌上的雨水。
楚淡墨点了点头,由着凤清澜将他拉进帐内,坐到楠木短长几前,仍然愁眉不展:“清澜,你知道
沁县之上便是凤凰湖。不知那边是不是也如此大雨不断,前方那条溪湖与洹江相连。已经开始涨潮,如
果凤凰湖和洹江两方同时涨水,那么不止这片草原,就连整个沁城甚至沁县不少城镇都会被淹没,我真
的很担心。”
“我知道。”凤清澜将一杯热的香茶递到楚淡墨的手上,而后坐在她的身边,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轻声叹道,“墨儿,我们都不是神人,不能事实都在掌握之中,凤凰湖和洹江若真的涨潮发水,我们除
了防备和抵御也不能有其他的能力。既然如此,又何苦担忧?我已经派人去富原与富林两省调动人力物
力,以防大水发难。墨儿,我们终究只是人,该做的我们都做了。”
“清澜,我知道我过于庸人自扰,可我真的无法放心。阴雨绵绵,百姓们都只能在帐内解决吃食,
连续八日如此,我怕他们手中的粮食坚持不了多久。”楚淡墨将另一层担忧说出来。
“墨儿,很多事,我们都只能听天由命。”凤清澜心疼的看着眉头深锁的楚淡墨道,“尽余之力而
不能至者,命也!”
“清澜,我从不曾如今时今日这般,觉得人之力如此的薄弱。”楚淡墨有些疲惫的闭上眼,将头靠
在凤清澜肩头,幽然呢喃。
“放心,只要我们同心同意,必然能共度难关。”凤清澜握起楚淡墨的手,看着她眉宇间尽是倦怠
之色,于是低声道,“墨儿,好好的休息一会儿吧,万事有我。”
“嗯……”楚淡墨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凤清澜看着难得睡得香沉的楚淡墨,便不忍惊动她,只是轻手轻脚的将她揽入怀中,摆了一个舒服
的姿势,在她粉嫩光滑的香腮上轻轻的一啄,而后噙着浅笑,拿起案几上的宗卷细读起来。
楚淡墨耳边是淅沥沥的雨声,鼻息间是凤清澜独有的青松翠竹清香。这一觉原本睡得极是安稳与香
甜,然而却在最舒适的时候被凤清澜的摇醒。
“墨儿,墨儿,快醒醒!”恍惚间,楚淡墨听到凤清澜焦急的呼喊声。
朦胧的睁开睡眼,当凤清澜凝重的脸庞映入眼帘,楚淡墨才彻底的清醒起来。从凤清澜的怀里做起
来,问道:“怎么了?”
“墨儿,你看!”凤清澜目光有些深沉的凝在前方。
楚淡墨顺着凤清澜的目光看过去,顿时骇了一跳,愣愣的看着帐内积淀的足以浸泡脚掌的水,好一
会儿才道:“大水来了!”
“墨儿,我们快走!”凤清澜拉起楚淡墨,走到早已备下的蓑衣斗笠的搁放处,先为楚淡墨穿上,
而后再自己迅速的穿戴。
楚淡墨趁着凤清澜穿蓑衣时,立刻走到帐内悬置的一面打铜锣前,举起锣槌重重的敲在铜锣上,厚
重响亮的声音立刻覆盖在草原上,同时惊起一阵骚动,窸窸窣窣的声音甚至盖过了雨声。
这一面锣是地震后,楚淡墨特意让红袖备下的。只要有什么紧急的情况,她就会敲击这面铜锣,只
要听到锣声,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所有百姓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集中出帐。
等到楚淡墨和凤清澜走出帐篷后,几乎每个帐篷的帐口都站着三三两两的百姓,他们都已经身着蓑
衣斗笠,好似已经清楚了什么,极度的百姓都手里提着包裹,抱着木匣子。
楚淡墨见此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想你们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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