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便可,至于离木嘛……”
三分无奈,三分惋惜另加三分诡异的笑意,幽幽长叹,“无论怎样,他也算求仁得仁,得尝所愿了吧,唉……”说罢,由铭烟佳人搀扶着,拂袖而去。铃儿立时冲进屋内,宣偌随后而行,在踏上门槛时脚略顿,回首望向燕昔远去的飘逸身影若有所思。*** * ** *** ** **** *“说,你究竟在玩什么?”一回房铭烟立即甩开了燕昔扶着她的手臂,轻柔细语的体贴也换作了恶声恶气的审问。
燕昔潇洒的拍拍衣袖,抚平被其弄皱的衣衫,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知晓那参茶定是无望了自行倒了杯水喝,方才一脸哀怨的瞅她道:“都说这越美的女子翻脸翻得愈快果真不假,原以为是温柔厢谁知眨眼成了逼问犯人的公堂。”“少油嘴滑舌,还不从实招来。”铭烟才不管他,即说是公堂她干脆升堂问案。
“咳。”燕昔用水润了润喉咙,眨了眨双眼,笑道:“我昨晚不是告诉你,定会如他们所愿吗?离木既愿以命换其兄长无事,我如何能不成全于他?不过嘛……”“少卖关子。” 铭烟清楚的表达自己原本不多的耐性今日已然耗尽。“呵呵,不过幸而他遇上的是‘燕昔若愿伸素手,阎王殿前且留人’中的鄙人,所以在他才耗过半内息时,我已用途上灵芝草汁液的金针再加以独门真气度穴将离源身上的‘涸雪’尽数逼了出来,这样他只需调息七个周天就得以恢复功力。这样他们兄弟二人皆可无恙,无需一个愧疚终生,一个生不如死,欢喜落幕大团圆结局。”“哦?这么说他二人此刻都已无事了?”存心质疑,瞧不顺眼那自得意满的神气样子,未料此言一出,眼前人还果真垮了脸。“怎么了?”铭烟奇道,先不论其它,此人之医术她还是信得过的。“唉,本该如此,可那离木实在死脑经,我让他撤手偏偏不听。你说他若信我自当按我说的做,若不信何必依我言耗尽功力,真不知究竟怎么想得。我没法只得出手制住其穴道硬将内息逼回,虽喂他服下‘回魂丹’助其调息,但损伤太重,只怕要调养好些时候了,说不定尚不及离源康复的快。”
铭烟冷眼看着燕大神医抚额长叹,貌似无限怜悯的仁医姿态,凤目一斜假笑啐道:“怯儿,你若非成心要他们担惊受怕,忧心忡忡一早便可如实以告,何来后面之事。离木本是缺心少肺的直肠子,认准了需那般才能救他大哥自不肯中途撤手。他们怀疑和误会铃儿固是不对,但终无恶意,离源与铃儿又……我知你想为她出口气,可这回有些过了吧?”“哼,不过多静养些时日罢了,正好乘机修身养性,改改他那急躁脾气,省得日后未查清楚就动手伤人。”燕昔摆摆手,事已至此,拒绝认错,一副怪他咎由自取样,理所当然道。
“现在我倒真有几分同情离木了。”铭烟佳人翻翻眼,微摇头道,“这会他必定咬牙切齿地恨你,却又无可奈何。”“可不是。”燕昔又得意起来,神采飞扬道,“我可从未说过,‘必须’耗尽内息方可,只道‘多半人’需如此,也曾应允会尽己所能助他,自个儿不用脑子,怪得谁来?”
*** * ** *** ** **** *“这么说…咳…咳…我就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不能怪那混蛋神医分毫了?”离木激愤至极,可因虚弱无力只得躺着,说出的话亦是有气无力,只有喷火的双瞳表示其急遽的愤怒。
“谁叫我们未占着‘理’字呢。”宣偌颇有相慰无言之感,待想到燕昔那句‘无论怎样,他也算求仁得仁,得尝所愿了吧’不由又觉莞尔,无奈笑道:“那燕神医到果真是个妙人,每句话无不留有余地,引人自行入瓮,怪无可怪,唯责己一途,呵呵,倒是有趣的紧。”离木抽搐了下,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瞧着自己素来睿智从容,礼贤下士的主子,竟在夸赞将其得力部下整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自己的大哥因为内疚误会那小丫头一直帮着他们说话也就罢了,怎么眼下连……唉,难不成如今人人胳膊肘都爱往外拐?“至少离源的毒总算是解了,你只需好生调养也无大碍,无论如何燕神医终是帮了我们大忙,我打算设宴以酬,你需卧床静养就不用去了,离源精神尚可的话,便由他陪我出席吧。”
完全没注意到下属的哀怨之情,宣偌自顾自得说完起身离去,剩下离木欲哭无泪的躺在房中,他确定燕昔是他此生最大的噩梦。*** * ** *** ** **** *佳肴美酒,宾主尽欢,怀日楼最顶层的‘惜古阁’中,在卧床修养者从离源换成离木的第二日夜里呈现的正是这幅如画般和谐宜人景象。燕昔一身素白雪缎,简单将发束于一条珍珠色泽宽锦之中,全身上下无一饰物,唯腰间斜插着一支通透莹润的玉笛,更显得俊逸出尘。此刻他优雅的端坐于一侧,紧挨着他的自是铭烟佳人,今日佳人轻点朱唇,微施粉黛,青眉如黛,凤眼流盼让人远远一瞥便觉惊艳。“今日二位装束耀人双目,与两位相比金童玉女怕是亦未能及也。” 宣偌紫袍系于银丝锦缎中尤露尊贵之气;望着相邻而坐的二人微笑赞道。“宣公子过誉。” 燕昔对上那别有深意的双眸,温雅内敛以对,谈笑自若,“公子才是仿若日华,气韵高贵与生俱来,纵使只着粗布麻衣依然难遮夺目光芒。”铭烟卓有兴味的边抿酒边欣赏二人彼此间言语相悦。离源正殷勤为铃儿布菜,感激她连日来照顾自己。铃儿这几日因担忧离源之故,颇有些食不下咽,这会儿心事已了,不由觉得眼前这些菜都津津有味起来。“对了,离大公子毒虽解了,可近期内还需多多修养少动内力,尤其要保持心境平和为佳。离二公子现下可好?在下确已尽力,可还是……唉,人算不如天算。这是不才所配的独门医治内伤之药‘回魂丹’,望能对其有所助益。”燕昔将一拇指大的瓷瓶递于离源亲切关怀道。
若非离木代替自己躺在床上,离源定会以为燕昔真乃仁心仁术之神医,可此刻瞧着他有别于前的亲和,但觉一阵凉意。或者像由心生,怎么看怎么觉得燕神医今天对自己笑得格外诡异。
放下筷子,离源抱拳小心翼翼道:“在下明白,多谢燕神医为我兄弟费心。舍弟无知先前多有得罪之处,长兄为父皆是我教导不严之过,望神医海涵。”所以千万别再玩什么了,领教一次想来已足够小弟受用终生。离源有些胆颤的接过那瓶子,考虑也许普通伤药就已经可以了。
“呵呵,离大公子太客气了,些微小事燕昔早已忘怀。”瞧离源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燕昔不由轻笑出声,笑得离源暗一哆嗦。“久闻燕神医喜爱游遍天下,未知接着欲往何处?”宣偌出言询问,拉回了燕昔含笑注视离源的目光,使他终能呼吸顺畅。“这个嘛…呵呵,天殒第一美人招亲,如此盛事岂能不前往,也好一睹美人风采,宣公子认为呢?” 燕昔轻晃手中酒樽,挑眉浅笑反问。“燕神医已有铭烟姑娘这等慧智兰心的红颜知己相伴,竟还对易郡主芳容有所好奇吗?” 宣偌避重就轻,瞟了眼一旁铭烟见其毫无异色,心中稍觉一奇,面上不露分毫,依旧彬彬有礼,似替其忧心是否会得罪身边佳人。“哎,这赏花者未必有摘花意,美人如花,在下不过欣赏罢了。” 燕昔一片坦然无伪,偏首与铭烟佳人视线相交,会心一笑,“铭烟既是燕昔知己,自知我心中真意,绝无误解之理,宣公子放心。”“燕哥哥,你也要去看那第一美人吗?我和你一块去好不好?”铃儿听到此处兴奋地暂时停止享用美食插嘴道。和燕哥哥一起去就不怕迷路了,大哥知道后也不会怪她。“哦?那你不和你的源大哥一块儿走了?” 铭烟娇声略带几分笑谑地问。
“唔……”铃儿却皱了眉,低下头果真为难起来。铭烟忍不住就要对天翻白眼,燕昔手中杯略一顿,又不动声色地送至唇边。离源仍在往铃儿碗中夹菜,只是动作极缓,似连呼吸都慢了下来。宣偌目光从铃儿滑过离源转向燕昔与其心照不宣的相对而笑。对在场众人行为一无所查,铃儿抬头朝离源谄媚的笑,撒娇道:“源大哥你也一起去瞧瞧,好不好?燕哥哥都说了,难得如此盛事嘛。”“......”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离源心中百味夹杂,思虑万千,他们本是要去易王府那儿的,可…可宣公子身份特殊如何能让不相干的人同行,尤其燕昔非泛泛之辈,这……再则铃儿单纯天真;这次招亲…自己既会遭袭;怕是危险万分,又如何能让她涉险,可自己当真就此要与她分道扬镳吗?离源一时面露愁色,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着一脸期待的铃儿嘴动了几下,却终究发不出声来。突觉似有两道目光射来,转首望去只见燕神医对他温和笑笑,笑得没有半丝暖意,宣公子朝他点头致意,目光深邃,似看透他竟有意因私忘公,使其瞬时心生惶恐。“铃儿别胡闹,你也该回家了,偷偷溜出来必定已急煞你大哥。”燕昔最后瞟一眼离源,微带嘲意,不知在嘲弄什么,离源的挣扎吗?还是别的什么?“我不!燕哥哥你答应不会告诉大哥我在哪儿的,我才把下落告诉你的,你不能言而无信哦。”铃儿焦急下旧事重提,全忘了之前如何懊悔没有及早请燕昔到此。“自然,燕哥哥何时对你失信过?”燕昔温婉可亲的柔声道。“真得?”铃儿有些怀疑,这么容易就过关,不应该阿?“呵呵。”燕昔但笑不语,郎目微闪。铃儿更感不安,“燕哥哥…你……”,话未完,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失去知觉趴在了桌上。
“铃儿!”离源大惊失色,扶起她,见其双目紧闭,但小脸颇为放松的样子,并无不适之态。
“无防,‘醉梦’与人无伤,三日后铃儿自会醒来。”燕昔面色不改,以慈兄姿态道出铃儿昏迷出自于他手,使得离源彻底呆滞一旁。“燕神医,这……”宣偌虽亦是一愣,即刻又回过神来,可惜他还未及发问就被铭烟佳人打断。
“燕昔!这就是你说的办法,你……”“唉,我也是别无它法,已答应铃儿自要守信,幸得铭烟你深明大义自愿送其回家,我深知铃儿顽劣恐你一路不得安宁,才出此下策,也免伤彼此间情谊。”燕昔温婉轻柔的解释安抚,一副可怜天下兄长心,百般无奈的样子。“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你体贴了。” 铭烟佳人意识到自己失态,放轻过于尖锐的嗓音,扯出一抹柔笑来 ,只是笑得似有些狰狞。“燕神医真是用心良苦阿。”宣偌微笑赞叹道。“唉,铃儿过于天真不能不多费些心思,江湖险恶稍不留神她就会受到伤害,离大公子你说可是?” 似答宣偌之言可说到最后,燕昔却突然问向离源,使他终于清醒过来。对上燕昔发亮明眸,低声苦笑道:“神医说的是,铃儿她…她……”“铃儿姑娘自是应当回去家人身边,以免有所闪失。”宣偌接下了属下未能出口的话。
“离大公子亦这么认为?”“是。”离源闭目苦涩说出这似要耗尽全身之力的字,故亦未能发现燕昔一闪而过的失望。
“这样也好,呵呵,哎呀,天都那么晚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看就到这儿吧。”再开言无一丝异样,燕昔谈笑如常的表示天色已晚。铭烟佳人也很赞同,她今晚还有许多事要忙。
“确实夜了,那咱们就此散席,各自回屋休息吧。”见此情形,宣偌颔首认同燕昔提议,带着失魂落魄的属下离席。
前途茫茫何所待
“殿下,你…咳…咳…你说燕昔他们也要去易王府?”半卧于房中的离木瞪大眼,他就盼着早日与那几个人分道扬镳,现在这情况他们莫非还要一路同行?“不是‘燕昔他们’,只有燕昔一人而已。”宣偌摇头道,“那位铭烟小姐送铃儿姑娘回家去了。”“铃儿…回…家?”离木这才发现自己的大哥自入房起,就低着头一言不发,“大哥,你没事吧?” 离木小心询问道。自己的大哥似乎从未像现在这般,仿若被抽走了灵魂毫无生气,他再粗心也看出大哥对那丫头颇为上心,只是已到了这程度吗?“没事。”离源幽幽道,想挤出个笑来使其宽心,可努力了半饷只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大哥!”实在看不下去兄长的颓废样,离木出言唤道,“你若不愿那丫头走,留下她便是,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混蛋神医燕昔从中作梗,岂有此理!他……”“不关燕神医的事,二弟以后不得对神医无理,不管怎样他亦为我救命恩人。”离源微有倦怠得开口。离木欲要反驳待见兄长这般模样终是讲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转眼瞥到宣偌神情复杂的看着离源,心下暗疑,难不成是因为殿下的缘故,不…不会吧……“与任何其他人都无瓜葛。”似看穿他心中所思一般,离源开口,状似怅然若失却又无可奈何,“我如何留她,以何身份,凭何立场,况且我们岂能带她一起上路呢?对我们而言多有不便,对她而言亦非好事,终是不妥。”言至后来犹如喃喃自语一般几不可闻。“大哥……”离木欲安慰些什麽,可已无言。“今夜真的晚了,先休息去吧,有什么明日再说。”宣偌轻轻拍了下离源的肩,似叹似慰,转身离房儿去。** * * * * * * * * ** * 月凉如水,从窗口处斜照进来,冷冷的余辉洒落一地的清寒。宣偌亦就是当朝二皇子祁洛暄,今日他确实有些乏了,疲惫地斜靠在椅上闭目凝神。
眼前却不由自主得又浮现出离源那近乎痛苦的神色,幼时曾跟随其父习武,他和自己与其说是主仆,不若说是朋友兄弟。这些年他暗中帮了自己许多,原本都打算前去招亲,用婚事替自己拉拢易家,可不曾料会遇伏中毒,更不曾料会遇上…那么一人……若不是现下局势紧张不稳,暗涛汹涌,他或是他们都不需如此为难了吧。
如今之势,四亲王居于各自封地,分别储有兵力,其中大多都是子弟兵,在征战之初便效忠跟随着他们。秦亲王原是母后一母同胞的亲兄长,据闻昔年爱妹甚重,只因母后酷爱樱花便花巨资移栽数十棵品种各异的樱花树,说来他父皇母后还是在樱花树下相逢相识互生好感,两家又门当户对就结了亲。那时秦家乃是天朝的名门望族,家产丰厚,而他父皇身为经略使手握部分兵权又与当时的少将周暝义——亦就是如今的周亲王为八拜之交,故而在天朝末年大乱时,他们会起兵共征天下,救民于水火。
周暝义乃是天下皆知大仁大义的真豪杰,在与乌启国作战时其唯一亲女还被压为质,终在周亲王战胜后得救,此役助他父皇——曦帝平定外族签下和约,天下亦从此真正脱离了战火。
初定天下时他还未满十岁,但也能够遥想当年自己的父皇,母舅和父皇的结义兄弟——周亲王,是如何的并肩作战,笑卧戎马,同醉沙场。可自从母后去世后他便极少见到那亲王舅舅了,这些年秦家势力越来越大,一些诸如秦亲王因皇后早逝而怨恨皇上的谣言,也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来。谣言虽不足取,但秦王爷后娶诸多名门望族之女,以联姻扩其势总是事实,这些年又多次行事排除异己,不得不让人生疑。
而周亲王因哀痛爱妻命丧关外乌启人之手,心死成灰。天下大定后,便再未出封地,甚至不顾膝下无子,未曾续弦至今只有一女。他与父皇也有十多年未见了,曾经的肝胆相照亲如手足,如今怕也是生疏了吧?楚、易两家早年兵力略弱率部故投诚,并誓言永世效忠。天殒立朝后,虽享盛恩特权,倒颇为安分,尤其是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