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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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珍行-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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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此刻有他想不是太贪心了么?”栖雁冷道。“你……”钨启韶正欲说什么,忽闻外头杂乱之声猛然明白过来,“你来此只是想拖延时间,把人引过来是不是?那五皇子所在之地,你一早便知,早有人前去搭救了,是不是?”
  栖雁直直看向他,道:“是。”“你!”“钨启韶你和我说这么久的话,难道不是因为早有人前去通报,你难道不也在拖延时间等人来此么?”若非如此,这计划还不好使呢。“我……”钨启韶一瞬间整个人黯然下去,栖雁瞥了他眼收回鲮铢转身欲走,把人都引来赢得时间便可,她无意在此刻另起战端。“等一等。”钨启韶也不拦她,低头幽幽道:“就因为我们是敌人么?”所以彼此无缘……
  栖雁不若往昔装作不解,摇了摇头竟是笑道:“也许因为我太过自私吧。”所以自己相守之人的心她可以不独占,却不能屈于任何其他之后,她不要有那么一天,自己是可以被牺牲的,果然自私阿……“自私?”钨启韶看着她笑靥如花,怔怔不甚明白。“是啊。”栖雁依然笑着,只是那笑容却似多了份惆怅,“也因为你的情不够深……”
  低沉的音消散时,屋中已空无一人,徒留冰冷的鲮铢插在钨启韶背后的地图上,泛着幽幽寒芒。
  * * * * * * * * * * “……郡主吩咐之后全凭世子作主便可。”箫吟面无表情地说完这最后一句,素来沉稳的随影却已然焦躁之极,偏首欲问秦昕,却在看见那俊彦的刹那丢失了自己的声音,那张从来漫不经心,时时勾勒戏笑的脸此刻一丝表情也无,那双灰褐的眸中不断流溢异彩,似要卷起滔天巨浪把一切湮灭!看着这样神情的秦昕,随影不自觉地浑身发寒,想说的固然出不了口,若不此刻他连一步都动不了定然会不受控制的退开。“她自顾决定去报恩情,却把其他一切留下交给我?”秦昕问得很轻,话中竟隐隐透着恨意。
  箫吟却不为所动,倒不是他比随影更有勇气,而是他远不如随影了解秦昕,听了秦昕的话,漠然中带着讽刺答道:“世子何出此言?掌控一切原本难道不是世子所求?郡主不过是早晚要走的,在走前还清欠人的恩情本也无不妥吧。”秦昕握紧了拳头,四周的气流让久处军中的箫吟直觉危险,随影也是紧张万分,秦昕却忽然松了手,不发一言轻轻抚过棋盘上的棋子。箫吟的话其实无措筹划了许久等的原是这么一天,什么都安排好了,一声令下数年心愿便可达成,可偏偏这个时候,这原本让自己引为最大目标努力的心愿似乎…又不那么重要了……
  黑白二子其势正当,孰胜孰败只看下一步怎么走罢了。秦昕勾唇一笑,栖雁你看似大方由我决断,其实不过将难题丢了给我,所以若选错了痛苦悲哀悔之不及的也会是你,真是…自私啊……秦昕静静的看着棋盘,忽而想起他们初见那次亦曾对弈一局,自己赢得不彻底,她输得倒得意,想着不由轻笑一声,拾起枚白子放在手中微微摩挲,不再迟疑落下。* * * * * * ** * “郡主。”季殷见白色身影出现眼前终于吁了口气。栖雁轻轻点地,几个纵跃落到他们跟前,平静的扫视一圈,少了几个死士,低头季殷身侧直直望着自己的正是五皇子祁洛彬,此刻的他不复曾经的孩子气,却也并不若受了惊吓,神色镇定气派高贵更胜曾经的祁洛暄之上。“走吧。”祁洛彬移开目道。栖雁颔首,正欲带其离开却听到一阵刺耳角股低鸣。“是钨启人追来了!”季殷大惊:“怎么会这么快!?”祁洛彬看了眼季殷再回望栖雁,见她垂下眸神色不明。栖雁算了下时辰与自己推测倒无甚差异,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欣慰或是不安,果然如此,任无影你果然不肯放过我……* * * * * * ** * 空寂的房中,钨启韶坐在铺着皮革的椅上,怔怔瞧着手中鲮铢,想起它曾刺入自己臂膀,想起那个曾经倔强的女孩……呵,你不想让这鲮铢再次饮你的血吧,九王爷,钨启韶?再会后,记忆中的女孩已成秀绝少女,一身银衣出尘似仙,澈亮的星眸总是直视你从不闪避,却清冷如斯……本王陪你一醉如何?凡事不可过度,‘醉’之为物,鄙人不喜,王爷不可。该不会,雁儿只是不愿与我共醉吧?“自私,情浅……”喃喃回忆着栖雁的话,忽闻外头角股低鸣,钨启韶猛地起身,厉声道:“怎么回事?”守在屋外的侍卫急急进来,单膝跪下道:“国君有何吩咐?”钨启韶问道:“因何鸣起角股?”侍卫万分诧异国军竟不知情,小心道:“任大人奉王命追捕奸细,追拿逃犯。”
  钨启韶一掌拍在身前案上,怒道:“他奉谁的王命!?”侍卫惊骇不敢言语。钨启韶吼道:“说!”侍卫颤声道:“任大人…任大人他说受王命建钨启盛世,所以……要派人追任大人回来么”
  钨启韶一团怒火霎时冷了下去,是谁曾以性命相托,是谁信誓旦旦建盛世于天下看?
  先生勿忘曾许诺待我为王时,助我共治邬启国。先生在我心中非其他可及,务必保重!
  多年明枪暗箭,百般图谋,自己才从不受重视的王子到今日,难道要功亏一篑?
  那侍卫跪在下侧,只觉冷汗淋淋,这点着火炉的屋子竟比寒风呼啸的外面更冷了,惶恐地抬头瞟眼,却被所见吓着,惊呼道:“国君您的手!”钨启韶低头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紧紧握住鲮铢的利刃,苦涩勾唇,任鲜血再次染红十四年不曾开荤的鲮铢,妖异刺目。整个人似站不稳般跌坐回椅子,仿佛受伤的不是手而是脚一般,钨启韶看了眼仍跪着待命的侍卫,他听见自己开口,让两个字沉沉逸出唇:“不追。”这世上哪来这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太贪心的话…便会一无所有。因为我太过自私…也因为你的情不够深……* * * * * * * * * *雪地映射着冷冷的寒芒,银衣少女带着俊颜沉静的少年飞跃其中。“这会儿季殷说不定已然死了呢。”一直安静的祁洛彬突然开口:“你高兴么?”
  栖雁未看他一眼,淡淡道:“我现在只关心他能挡得了多久。”虽然,季殷会死不能不说在自己的计算之内……“哼!”祁洛彬冷哼一声,看向那张冷清依然的脸突然带着些许恶意道:“秦昕现就在泉城吧?他居然看着你来送死,呵,看来秦世子对你的感情也不过如此。”栖雁心下一黯,却是不答。祁洛彬语带怒意,愤恨道:“你的眼光实在不怎样,如果是哥哥的话,如果哥哥还在的话,绝不会坐视你一人犯险。”见栖雁默然无声,祁洛彬怒意更重:“我真不明白,哥哥他明明比那个秦昕好那么多,你……”
  “别说什么立场对立,什么身份使然,我看你和秦昕之间的问题绝不少到哪儿去,可是…如果是哥哥他会处处替你着想,决不会……”“我知道。”终于看了眼因怒气涨得通红的小脸,栖雁微微一笑:“你喜欢琴么?”
  “啊?”祁洛彬一愣,只听栖雁喃喃道:“琴棋书画以‘琴’为首,贵胄儒雅之士所好,千百年来被誉为管弦之首,高雅之物,相较之下,笛可折竹而制,牧童可吹,实在差太远了。”
  祁洛彬眨眨眼,似乎仍旧未懂,直到多年后他仍然记得在雪地中飞跃的少女,墨发飞舞,银衣飘扬,轻盈飘渺得不似真人,仿若要化羽而去,却带着深深的惆怅,轻轻道:“琴真得很好很好,比笛好太多,可惜…我一开始就没喜欢上……”



往事已去莫重来
  “这里究竟……”咽下口水,祁洛彬万万不愿示弱,可这儿……十丈之内无半丝生气,枝枯地裂,连杂草荆棘都泛着焦黄,黑沉的烟雾弥漫,即使洁白若雪,晶莹如霜在此亦染上一层黑灰。祁洛彬不畏鬼神此刻却不由阵阵发寒,下意识的伸手去拉栖雁的手,碰到温热的一瞬又被电着般的缩回,心里暗骂自己没用,偷偷抬眸一望栖雁却似浑没注意到他一般,只用着说不清的神色望着四周,心下不明的不安起来,祁洛彬再次伸手一点点地悄悄拉住了银衫的袖子,栖雁终有所觉,低头对他笑了笑,反握住他的手一步步带着他向前走去。踏上枯枝裂土,此地改她一生。这儿是你爹曾搭营之处,按五行奇门之道所选占有地利,娘一会在此摆下一阵,以逸待劳等他们前来,待打发了他们,咱们再上路寻你爹可好?步履沉重难行,娘亲殒命于此。娘今日虽命丧此地却并无悔恨,你也不要去恨任何人……你只要好好活着便是娘最好的安慰……
  四季怨气不散,舅舅英魂可安?死后愿守在她身边尽不曾尽的兄长之职,倒也不需烦劳起坟,就地火化了将在下之灰洒在她墓旁即可。景依旧今非昨,执手契阔记否?你还预备抓着多久?自然是握一辈子…休想摆脱我,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不会放手。那就不要放了吧……秦昕,记住啊,千万别松手。因为,一旦松了……我不会。不过月前的事,怎么现在想来却好似已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似乎回不去了呢?
  心突然有些发痛,右手抚上胸口,仿若要安抚不听话自己加快了节奏的心一般。
  “你怎么了?”一直拉着栖雁的祁洛彬立时察觉有异。“没事。”微笑着摇了摇头,栖雁将他牵至一块巨石后,“十五年前我便躲在此处……”
  “啊?” 雁儿,娘已然在此布下了无回阵,你一会儿去藏于巽位那儿一巨石之后,记住待娘启动阵法后,切不可稍动!“我一会儿会在此布下阵法,切记,待我启动阵法后,不可稍动!”“你究竟在说什么?”祁洛彬焦躁不安终于爆发出来。栖雁平静依然,“他们就要追上了,我带着你决计逃不过,不如在此布阵等他们前来。”
  “就这样?”似乎没有破绽,祁洛彬却疑虑难消。微微一笑,栖雁不答,转身前去布阵,“记住,即使我…有万一,发生任何响动三个时辰内决不可妄动。”这是一场赌局,赢得话,我们就能双赢,愿我们都有好运。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深深的担忧终于不加掩饰地溢出祁洛彬的双眸,说什么万一,怯!你一定要…好好回来啊……* * * * * * * * * * * * *“大人,这里……”为首的将帅也算身经百战,刀下亡魂无数,可站在此诡异之地还是不由全身发颤。妈的!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阴森森的,叫人心里毛得厉害。任无影瞟了眼身边显出惧意的将领,再回头看了眼五百茫然不安的将士,没想到她居然会在这儿再次布下‘无回阵’。无回阵……“有去无回留魂阵,地府幽冥此间存。”喃喃地,任无影轻念道,一刹那间,他想起了‘弯刀七鹰’满身鲜血自相残杀的狂态,想起了小三最后那个屈膝大礼,想起了生死一线的惊心动魄,想起了那个虽衣破发散,面染泥尘,气韵却依旧犹如月华般清冷高贵的女子,想起她决然的神情,想起了那个毒誓……我今对天盟誓,必护送兰寒月之女栖雁至其父之手,保其无恙,决不乘机扣其为质,否则我之主必断肠而亡!自己并没有违背誓言,许多年来他都这么告诉自己,但隐隐间总有些不安,当年的那种做法确实不曾违誓么?因为不安,所以格外在意,但为何…国君他偏偏会对周栖雁动心呢?任无影阖上双目,兰寒月,这…莫非就是你的诅咒?“大人?”将领见任无影迟迟无动静,忍不住出声轻唤。“高将军。”任无影睁开眼,双眸绽着精芒,“你选十名死士随我进去。”
  “十名?”姓高的将领皱眉道:“可要多带些人手。”任无影摇头道:“无回阵非比寻常,人多了亦不过白白祭阵罢了。”姓高的将领听其言方知其中凶险,垂手道:“属下明白。”“另外。”任无影顿了顿,眉头拢紧,肃颜异常,“我会做万全准备……若我无法平安出来,你务必不能让这阵里的人活着离开。”* * * * * * * * * * * * *“主子。”快马加鞭赶来却只见满地血污,黑衣人与钨启士兵交叠着横倒于地,随影立时下马,弯腰伸出两指放于横倒在地上的季殷颚下,周围还倒着数十尸身,收指,随影起身对秦昕摇了摇头。
  秦昕握缰的手不由紧了紧,迟了么?又迟了么?至少,栖雁不在此,她……转身策马飞驰也不理身后的随影与一众下属能否跟上,自己从来是不失算得,但…已有了先例……得晓曦帝与钨启韶许有勾结,明明即刻让随影带信而来,要她休入圈套,可偏偏那信竟会未入其手。匆匆赶去一路上都不敢去想她会不会……不敢,从来没有过不敢,可那一刻真的不敢去想,她会怎样,见到她安然的一刻,却只觉的茫然,因为是另一人用命救的她,她正抱着以命相救之人,还为他掉下了泪……她曾说她答应娘亲永不落泪的,所以明白眼泪对她意味着什么。祁洛暄,自己的表兄,生来的敌人,他甚至从未想到要与自己相争,即使他爱上栖雁后亦然,但自己原是不怕人争的,谁都不怕,自信不输谁来,却迟了一刻,输给了不曾争锋之人。
  此后,栖雁怕是终其一生亦不会将之忘怀,他用自己的生命在她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那一刻只觉满腹郁结之气无处发泄,心中隐隐竟生出恨意来,恨曦帝任无影设下计谋,陷栖雁于险地,更…将他们陷于窘境。他甚至恨自己为何迟这一刻,就算明知栖雁对他只有歉意,就算明知…但自己终究是迟了一刻,救她的人,以命换她的人是他,这将是永不变的事实。风呼啸耳后,秦昕方觉近日的郁结远比不上此刻的心焦,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迟了……
  马蹄飞溅,秦昕却突然拉住缰神停下马来。“主子,怎么了?”急急跟上的随影见状诧异道,不快点的话……秦昕不理,他也不明白为何突然勒马,举目四望,“这里…离一个地方好近……”
  “主子?”随影见秦昕脸色越来越差,不知究竟何事。秦昕,这里便是我娘当年布阵之处。你娘当年在如斯劣势下可以命换任无影毒誓,你舅舅兰残阳死前能留下暗招,兰家果然皆是人杰,只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终是,开先者谢独早啊。
  “是那儿……”那个埋葬兰家仅剩儿女的不祥之地。“主……”见秦昕神色慌张调转马头,随影只得跟上,这个方向……秦昕咬紧牙,这样才能使濒临崩溃的理智在巨大的骇意下维持下去,栖雁,你不要…千万不要有事,不要让我们重复你爹娘的错过,重复曾经的悲哀……你忘了么?我体内也流有一半兰家的血呢。你不姓兰!千万不要在我做出决定的这个时候,如此残忍……* * * * * * * * * * * * 迷蒙幻境仿若瑶台偏生阴气阵阵又如临幽冥,立在迷幻之地看着身姿飒然旋飞而落的人影,任无影有一瞬惘然,眼前的皎皎身姿似与十五年前的人影重叠。一样皎若明月。一样出尘若仙。一样洒然自若。一样寂寥忧伤。一样……然,仍有不同,不一样的…是什么呢?任无影看不出,猜不透,抓不住,摇了摇头,晃去一时怔然又恢复了山崩于前而不变的一贯样态,青衣淡定岁月亦未能减去其气韵,犹若最寻常的书生学者仿佛没有一丝危险。
  栖雁看着他轻轻的笑了,娘当年直至临死也无恨意不知与最后敌对之人是任无影有没有关系呢?他这个人还真怪得很,明明三番两次逼你入绝境,偏偏看不出对你有一丝恶意,不是掩饰,不是假装,是真正的无,他要除去你只因你妨碍了他的大计,只因他认为不得不,就这么简单。
  “无回阵。”任无影开口轻念,“阵如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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