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为什么一定要勾引步杀呢?”
“笨!这都不明白?船上统共只有四个主事的。你瞧那步杀冷心冷面,外貌也不出众,想来肯定不招女孩子喜欢。如今有你这般年轻美貌的姑娘青睐他,还不美得他小心肝扑扑乱跳?只要你先××,再××,稍献殷勤,迷得他神魂颠倒,神志不清。哼哼哼,到时我们就可以在这船上为所欲为……”
“哦……”蒋小柒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脸色一变惊叫道,“步公子!”
蒋小伍这一转身看到步杀冷凝的脸,吓得双腿哆嗦,就差没一屁股坐倒在地。
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暗思两人刚才的说话声音如此之低,步杀又是从楼梯上拐下来的,肯定不可能听到。
思及此,他的嘴角马上扯出一个殷勤的笑容,拖着打扮好的妹妹快速来到他面前,笑道:“步公子这么早就起床了?”
步杀瞥了他们所站的位置一眼,眉头微皱:“让开。”
蒋小伍哪里肯让,连忙把宛如清秀小花一朵的妹妹拉到身边,谄媚地笑道:“步公子,我们家小柒向来最仰慕武功出色的英雄豪杰,这不,她见了你之后就一直茶不思、饭不想,还说这辈子要是不能嫁你这样的英雄,她宁可出家……”
“砰——”
步杀收回点出去的手指,连瞧都没瞧倒在地上仍保持着夸张神情和动作的蒋小伍一眼。正要踏着他的身体离开,却听旁边忽然传来“扑哧”一声笑。
步杀愕然抬头,只见醒悟过来的蒋小柒手忙脚乱地冲地上的蒋小伍摇手:“我……我绝对不是嘲笑哥哥倒下的滑稽样子,真的……呜,哥哥,你得相信我。”
“我……我是笑……”蒋小柒竭力思索了半天,一抬头看到步杀,仿佛终于找到了推卸责任的对象,连忙抓住他的手,大声道,“对,对,我是笑他的手指。你看他的手指长长的硬硬的,掌心还有茧,多可笑啊!”
步杀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刚刚被嘲笑了的手指,心中有几分惊愕:虽然自己方才是在出神状态有些不备,但这女孩竟能轻易抓住自己的手。
他微微皱起眉侧身离开,心中却有一丝警戒掠过:这对兄妹恐怕不简单。
蒋小柒解开哥哥的穴道,扶着咬牙切齿的他站起来,垂在身侧的手却忍不住捏了捏。那个人的手,坚硬有力,可是……好冷啊!
※※※※※※※※※※※※※※※※※※※※※※※※※※※※※※※※
天和1263年12月10日,晴,寒冷。
冰依面对着祈然手中满满一杯暗红色的液体,狠命地摇头:“不要喝!我死也不喝!”
祈然微垂下眼帘,遮住眸光声音温柔,软若棉絮:“冰依,别闹了,这是为了你好。”
冰依极度郁闷反感地推开他的手:“你少糊弄我了!我的医术就算比不上你,也至少是个大夫吧。自己的身体到底是好是坏,我总还是清楚的。从前我伤刚好也就算了,可是如今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你让我喝的药反而越来越浓越来越腥。而且,从晚上一次,增加到早中晚各一次。祈然,你真当我是傻瓜啊!”
祈然被她这般训斥,却也不恼,只淡淡笑着揽住她(其实是防止她逃跑):“那么,你认为我会害你吗?”
冰依一怔,反射性地摇了摇头。
于是,祈然笑得更温柔了:“所以,快喝掉吧。你不是说晚上想吃什锦五鲜吗?”
冰依纠结地看了看恐怖的红色液体,又想了想食物的美味,最终妥协地咬牙将药一口倒了下去。
拼命地喝蜂蜜水洗去口中的腥涩之味,冰依抬头恶狠狠地瞪着某个已端着杯子走到门口的背影,正要开口问清楚究竟。忽然——
声音骤然终止在喉咙口,冰依僵坐着,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血液肢体仿佛在瞬间被冻住了。明明意识清醒,目可视物,手脚却动不得一下,喉咙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祈然并没有意识到身后人的异样,脚步不停地离开了房间。
屋子里无声无息,偶尔会有床头垂挂的简易风铃,随着海浪轻轻晃动的“叮当”声,却越发显得死寂。
半分钟后,冰依猛地吐出一口气,涨红了脸,剧烈喘息。
“怎么回事?”她皱着眉头,轻轻自语,“难道我的伤,真的还没有痊愈吗?”
小佚
2009…02…11 19:38
Tale 4。 风雨欲来(二)
天和1263年12月13日,阴,细雨。
潮水,翻江倒海的潮水汹涌而来,仿佛要将她吞没。
天空黑漆漆的,乌云凝聚在她上空,形成了一个旋涡状,越卷越大,越凝越厚。
玻拉丽斯号就在那潮水间,漩涡下无力地挣扎翻腾,随时随地等候着被撕碎的命运。
突然,轰隆声响,她睁大了惊惧的眼,张口想呼,却只觉冰冷刺骨而来。手脚麻木地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灭顶的巨浪,扑打着翻腾着,仿佛一张狞笑的脸,张着血盆大口要将她吞没……
“啊——!”冰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刺目的阳光从窗口射入,刺得她泪水涔涔。
是……梦吗?冰依微松了口气,抬手想擦去额上的汗水。可是下一刻,她却惊呆了。
水?水?!她厚而软的棉睡衣此刻竟整个湿透了,厚沉沉的,说不出的寒冷。披散的长发末梢还在不住往下低着水。一股咸涩而潮湿的味道弥漫在房间里,刺激着她的鼻膜。
冰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全身的冰冷粘腻,异样的惊恐涌上心头。她缓慢地低下头去,猛然……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几乎忍不住要惊叫出声。
她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个潮湿的被窝中,床单上渗满了新鲜还未干透的水渍,甚至以她所躺位置为轴心,还形成了一个小水坑。几条不知名的小鱼在她们柔软的淡粉色的锦被上挣扎跳跃。
这是怎么回事?她双唇微颤地掀开被子从湿透了的床上走下来,任由淡黄色的水渍污糟干净的绒毛地毯。难道是有人跟她开玩笑,将海水倒在她床上?
冰依这样想着,对恶作剧的人咬牙切齿。可心里却又隐隐分明的有个声音在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然而,不管是不是恶作剧。自己会躺在水中,而祈然又不在身边,只能说自己被海水浸泡的事是发生在祈然起床以后。
冰依用冰凉的手揉了揉额头,迅速用干毛巾擦净身体和头发,换了一身衣服,起身往饭厅走去。这件事她必须告知祈然,否则,总觉得后果无法想象。
然而,刚走到门口,她的脚步却猛然一顿。
又是这种感觉!冰依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被凝固了,她不能动,不能说话,甚至不能呼吸。但唯一与上次不同的是,她的耳边开始出现一些嘈杂的声音。
“哥,我们真的还要再继续啊?”
“废话,一计不成,再生二计,你哥哥我像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吗?哼,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驯服那个不识好歹的黑鬼男。”
……
“步公子,这是少主吩咐我拿来给你的衣衫。破……破的地方,我都替你补了。”
……
“臭小四,警告你别再跟着我啊!”
“香环,香环你听我说啊,我和菲菲真没什么的!”
……
“朔儿,过来帮忙。”
“不要。啊——干嘛打我?!”
“教你勤快些。”
“你不如教教我如何在儿子早餐里下料吧。小心我妈哪天受不了你去另结新欢。”
“朔儿,你今天还想加料吗?”
……
“摩卡,你确定那勒森巴古堡中有我们要找的人吗?”
“嘶……,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
“不!不要过来!鬼!鬼啊,啊啊啊————”
“呼——!”冰依猛地吐出一口气,捂着胸口剧烈喘息。耳边的声音已经消失无踪,可脑海中却仿佛还残留着余音,交杂在一起,叽叽喳喳,一片混乱,刺激得她头脑一阵阵发沉。
“冰依!”熟悉的冰冷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关切响在耳边,“怎么了?”
冰依抬起头,看着步杀稍嫌冷漠的脸,只觉一忽儿离自己很近,一忽儿又很远。她努力晃了晃脑袋,忽然问道:“辛茹刚刚给你送了衣服?”
步杀一愣,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冰依脚下一软,几乎跌倒,幸好步杀及时扶住她。
那么,方才在一片嘈杂中听到的都是真的,并非是幻觉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莫说那些呼救声和陌生的交谈声,便是步杀的房间离她也有很长的距离,其中隔着厚实隔音效果极佳的钧木,她又是如何听到辛茹的声音的?
如果她刚刚所听到的都是真的,那么……
“你的脸色很不好。”步杀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她,果断地道,“去找祈。”
冰依双目灼灼闪亮,嘴角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弧度,咬唇道,“祈然和冰朔都在厨房,我也正要去找他们。步杀,你就带着我踹门进去吧!”
步杀顿时傻了。
“砰————”随着步杀乖乖踹开厨房的门,两个正在灶台前忙碌,却依旧显得云淡风轻潇洒从容的男子均愕然回过头来。
祈然瞧见步杀身后的女子,微讶:“这么早就起来了?”
冰依推开步杀,缓步走进厨房,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冷笑:“萧祈然!”
祈然挑了挑眉,心头有不好的预感闪过。
果然,冰依的目光转向冰朔,一字字道:“萧!冰!朔!”
两人神色俱是一僵。冰依一步步走到祈然面前,咬着牙问:“你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知道的?”
祈然带着安抚性质地温柔微笑:“冰依……”
冰依冷哼:“回答我!”
祈然终于叹了口气:“出云岛回来后。”
“出云岛回来后?出云岛回来后!”太……太令人发指了!冰依抖着手,指着一脸苦笑的两人,彻底怒了,“于是,你们两个就合伙瞒了我到现在,啊?看着我像傻瓜一样折腾很有趣是不是?”
“你!”冰依一把扯起祈然的领子,“明知道我有多忐忑多想和冰朔相认,偏偏还教我狗屁的试探法。在一旁看我笑话很乐是不?”
“还有你!”冰依猛地转身面向冰朔,“明明早就和他相认了,却在我面前装傻充愣。是你娘我比较好骗,还是你只喜欢父子情深啊?!”
祈然抚着额头,抬头看到步杀有趋于震惊石化的表情,不由苦笑更甚,暗道:这次恐怕真的要头痛了。
“你们——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我……”
眼看某人濒临暴走,冰朔咬了咬牙,低下头,果断地出声:“妈……妈。”
冰依的声音戛然而止,脸部表情还扭曲在欲怒不怒的纠结状态,眼神却慢慢透露出无比复杂的震撼和感动。
冰朔努力忽略掉那张过于年轻的脸和这声“妈妈”带给自己的异样尴尬,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垂下头低声轻语:“妈妈,对不起。”
冰依呆呆地抬头看着他,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声音颤抖:“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就当她已经四十岁了,或者我才四岁。
冰朔在腹里不断自我催眠,然后温润而笑:“我并非有意欺瞒,只是近亲情怯。你能原谅我吗?”
冰依只觉自己的眼眶发热发烫,有什么湿暖的液体要涌出来,她猛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揪住他两手的袖子,哽声道:“你刚刚叫我什么?能不能,再叫一遍?”
“妈……妈。”冰朔无声地开口,脸上的温润褪去,化为能融化一切的轻柔,他伸出手轻轻拥住那单薄的身体,一字字清晰地道,“妈妈,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哪怕你没有丰满的羽翼能护我,哪怕你没有强健的手臂能拥抱我,哪怕你没有沧桑的经历能教诲我,可我依旧无时无刻不想念着你,我的母亲。
突然,冰依脚下一软,闷哼了一声差点从冰朔虚圈的手臂间滑下去。
冰朔一惊,连忙扶住她:“怎么了?”
一旁的祈然一步跃过来扯起她的手腕把脉。冰依漫不经心却坚决地甩开他的手,只笑着看向步杀和冰朔:“可能是昨晚受凉,感冒了。只是小病,你们不必担心。”
冰朔看了面色铁青的祈然一眼,忙低下头,忍住笑。
小佚
2009…02…13 16:34
Tale 5。 匪夷所思的症状(一)
是夜,步杀刚准备吹灭烛火歇息,却忽地直起身瞧着门口,冷漠的脸上显出一丝诧异之色。
不片刻,门被“吱呀”一声推了开来。冰凉皎洁的月光下,一张绝世俊秀,摄人心魂的脸,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容出现在他面前。
祈然进屋关门,声音带着自嘲的笑意:“步,今晚借宿一下。”
步杀的表情几乎可以用错愕来形容,嘴微张,仿佛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被赶出来了?”
祈然抚着额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在床上坐下来:“是兄弟,就别再打击我了。”
步杀抿住唇,神色冷漠,眼中却有一丝笑意:“船上还有很多空房间。”
祈然双手抱头斜靠在床上,柔顺的黑发随意地披散开来,一身白衣裹着风姿几近完美的身躯,仿佛一道阳光霎时照亮了整个冰冷昏暗的房间。
他挑起眉眼,看着步杀:“冰朔的事,我不解释,你大概会把这疑问永远憋在心里吧?”
步杀下意识地看了看墙壁,耳边仿佛听到了均匀浅薄的呼吸声。他随意地脱去外衣,又弯下身去解绑鞋带,声音淡淡:“所以,你今晚特地跑来告诉我?”
祈然愣了愣,再度苦笑:“我承认是被赶出来的,还不行吗?”
步杀唇角勾了勾,坐上床,靠躺在另一边。
“冰朔,是我和冰依的孩子。”祈然缓缓地道,“觉得很不可思议是不是?我们两个不过二十岁上下,却有个十七岁的儿子。”
步杀淡淡道:“任何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在你和冰依身上,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祈然笑笑:“任何匪夷所思的事,到了你眼里,便不足为奇。”
烛火噼啪轻响,屋里隐隐流淌着一温一凉两种气息,明明相背,却又奇异地自然交融。
两人都未看着对方,目光清浅没有焦点,却又隐隐觉得这般的洒脱随意,似曾相识。
那时的两人,一个心无所牵,一个心冷如铁,都是孑然一身,都如浮云般无根漂泊,潇洒又无情。如今,他们终于认准了自己的路,有了牵绊,有了束缚,有了七情六欲所带来的寂寞惶恐,然而空落落的心却终被填满。
何所失,何所得,又如何分辨的清楚?想起当初改写他们命运的雷雨之夜,只觉沧海桑田,恍如隔世。
“离开出云已经一个多月了,也不知玻拉丽斯号下一站会停靠在哪里。海上的旅途繁华刺激,但危难重重。我自认能力不差,却终究难免顾此失彼。”祈然微微叹了口气,“朔儿他自然远比冰依谨慎睿智,武艺虽不算顶尖,自保却绰绰有余。然而,他从小生活的和平环境注定了他的稚嫩和经验不足,若是果真遇到强敌,只怕……多半要吃亏。”
祈然支起身子看着步杀,郑重地道,“步,冰朔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一片沉默,步杀的脸上冷峻依然,或许点头了,又或许没有。但祈然却知这就是步杀承诺的方式,是自相识以来从未让他失望过的步杀的承诺方式。
时间,静静挨着夜空流淌而过,一分又一秒。
终于,步杀忍不住踢了祈然一下:“时辰够了,还不回去?”
祈然探头看了看窗外的圆月,慢慢直起身,拂了拂睡褶皱的衣服,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