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文捧了一本册子进来,也不顾及是帝后私语的场合,“万岁爷,皇太后的电报。”
“快拿来!”皇帝原本是歪在炕上,连忙坐直了身子,朝着陈胜文招手,接过来打开封条一看,瞬间呆住。“越王勾践事,越王勾践?勾践?卧薪尝胆?”
皇帝把电报递给皇后,“看来你的意思和皇额娘的意思一样,”皇帝苦笑,一脸的不甘和愤恨,“朕的面子是小事,这八旗丁银之事!”皇帝又拍桌子,“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许久之后,陈胜文走出了九州清晏,招呼内奏事处的太监,“去,叫起!”
“陈公公,叫谁呢?”这会子军机大臣可都在家里头呢。
“当然叫军机大臣!还有御前的,都叫起!”陈胜文说道,“旨意还没下发,他们可都还是军机处的!”这时候皇帝和皇后一同从九州清晏里头走了出来,皇后微微一福,“臣妾告退。”
“你出的好法子,如此一来,朕的面子多少还有一些,”皇帝握住了皇后的手,感激的说道,“皇额娘不在园子里,也只好是让额娘出来装装样子了。”
。。。
军机大臣们狐疑的到了九州清晏,御前大臣都到了,宝洌Э戳丝垂淄酰巴跻窀龌噬希挠质悄某觯俊
恭亲王半合着眼,“皇太后的电报到了。”恭亲王管着内务府,他的消息是最灵通的,虽然还不知道电报里头的内容。
“可这在寝殿召见军机,似乎也不太对劲啊,”宝洌г臼切睦镆凰桑辛舜沽倍嗄辏廊绾魏屯獬枷啻Φ奶蟮牡绫ǎ氡厝缃竦奈;馨踩欢裙皇牵馐焙颍值S瞧鸪牡氐憷戳恕
惇亲王连忙喝住宝洌В罢馐焙蚧顾凳裁矗簿残搅死锿罚杀鹪倌质铝耍窀龌噬峡墒窍轮冀心忝墙吹模蛞蝗堑牟豢模忠殖鍪裁戳耍
陈胜文出来,带着十多个大臣一同进了里面,九州清晏的东暖阁亦是有宝座,只是众大臣进了东暖阁,大吃一惊,坐在宝座上的赫然是慈安太后!
皇帝倒是反而跪在了地上,背对着殿门,恭亲王等人不敢怠慢,也连忙跪下请安,“太后万安。”
“五爷六爷七爷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大家也都起来,”慈安太后温和的说道,“各位都是为国尽忠的能臣,实在是辛苦了。”
恭亲王说着不敢,眼睛却是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帝,慈安太后转过眼,对着皇帝一顿教训,“这些年,不是你皇额娘和你六叔在外头一力应承着,如今那里还有你这样舒服的日子过着,你倒是好了,对着你六叔耍脾气,要知道,你六叔,除了议政王之外,更是你的亲六叔,你五叔和七叔也是一样,都是你的长辈,你做的不对,教训你几句,你倒是发起脾气来了,不许你这样,陈胜文,传我的懿旨,”陈胜文袖手听命,“议政王、五爷、七爷劳苦功高,今年辽东最好的山参和鹿茸,叫内务府分下来,拿到三位的府里头去,其余的都是老臣,我自然就不用说了,必须要让皇帝好好尊敬各位。”
皇帝唯唯诺诺,十几个人跪在地上谢恩不已,“皇帝,你处分六爷的旨意发下去了没有?”
“回额娘的话,还没有。”
“那没下去,自然就没有这么一回事,”慈安太后温和的说道,“你要下诏好好褒奖你六叔,皇帝,知道了没?”
“是,儿臣遵旨。”
“那你们议事吧,妇人家原本不应该插手这些政事的,”太后站了起来,皇帝也站了起来,转过脸,脸上古井无波,只是扫视到恭亲王的时候,微微僵硬,“你们都跪安吧,李师傅,你写一道褒奖议政王的旨意来看。”
。。。。
鸣翠给皇后奉上了一杯松萝云茶,“主子,您怎么把东边的抬出来了?这人情白白被东边的受了去。”
“人情?”皇后喝了一口茶,自在的笑道,“这是人情吗?”(未完待续。)
十、海不扬波(一)
“事到如今,皇上也明白,哎,这和恭亲王闹翻,眼下还不能够,别说别的,就瞧着,李师傅还不敢接皇上的旨意执掌军机处,就知道,恭亲王的势力之大啊,皇上秉持母后皇太后教导多年,性子虽然急了些,可看的清楚呢,”阿鲁特氏说道,“皇额娘已经有了定夺,皇上再怎么样,也不会出了那个圈子,如今就是看着怎么借坡下驴而已,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母后皇太后的意思是让皇上暂且忍让一时,皇上不会不知道,所以我这主意才出的恰到好处,惇亲王和醇郡王都是外臣,也是皇上的臣子,内里的长辈,在园子里的只剩下东边的,不请她这尊大佛出来,我还能请谁啊,难不成我自己上台子去?我可是晚辈,不能干政。再者教训皇上的话,我可不敢说。”
皇后放下了茶盏,抚了抚鬓边的流苏,午后的阳光照进了澄影纱,室内一片明亮,只是丝毫不觉的热,皇后的翠绿岁绣喜鹊玉色百合花旗袍在夏日之中分外清凉,“你说是人情,只怕东太后想起来,反而觉得今日我给她设了一个套子呢。”
“娘娘这话的意思呢?”
“垂帘听政是西太后一个人的事儿,召见外臣也是西太后一个人做的事儿,今日固然是西太后不在国内,这才找了东边的,可这皇额娘心里会不会起了疙瘩呢?”皇后笑道,“鸣翠,你说,皇额娘会不会心里犯嘀咕?”
“母后皇太后最是大度,发怒想必是不会的,”鸣翠悄悄笑道,“别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哎,这宫里头,日子实在是太长久了,”皇后叹道,“做事说话都要带着些心机,倒是不累,只是厌倦了,不过细想想,若是这些事儿,不弄着心思去做,这日子也太无聊了。”
宫女来禀告“瑨贵人来请安。”
“就说我睡下了,让她回去吧。”皇后淡然开口,“把那盘吐鲁番来的金玉葡萄,赐给瑛妃。”
“是。”
。。。。
逼着皇帝必须要妥协的还有一件事,就是今年的七月十三日,日本派遣出了舰队,骚扰琉球国。琉球国一日三惊,原本作为航运中转站的琉球国几日之间,港口里的商船消失无踪,日本国又派遣使节大久保利通来京中筹办建交事宜,并对琉球国之事交涉,说琉球国渔民无礼,擅自闯入日本海域捕鱼,并化作海盗,上日本诸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日本国必须对琉球国做惩戒,此番来京,只不过是报备而已。外患来临,藩属有危,皇帝自然不好继续折腾恭亲王以免在外国人面前失了天朝的脸面。
庆海还在欧洲,自然无法接待,恭亲王也不欲理会日本人,加上琉球国多年不朝,恭亲王也想着给他们一个教训也罢了,所以只是对着大久保利通说道,“琉球国虽是天朝藩属,可其国内之事,天朝从未干涉,其渔民越界犯法之事,贵国自行与琉球处理便是。”
大久保利通巴不得恭亲王有这样一句话,电报拍回国内,成立不久的日本海军即刻出征琉球国,可怜琉球国主几日之间,还没来得及派出使节前往北京求援,日本国海军就已经兵临城下,虎视眈眈的了,国王不得已之间投降了事,此事一经在《大清日报》上刊出,瞬间在国内引发了轩然大波。
还是前门大街上,最热闹的祥福茶馆,说起来,这些日子倒不是最热闹的时候了,前些日子,茶馆里头是半只脚都插不进去,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消息,说如今已经外放江苏省镇江府知府的方老爷,原本的那位穷章京,就是在祥福茶馆遇到了贵人,这才一跃冲天的,如今已经是四品黄堂,所以前些日子,祥福茶馆一下子涌进来许多穷京官,和补缺的官儿,一时间祥福茶馆官气逼人,只是流言蜚语不足为信,且过了许久,也没见有人在这里遇到什么贵人,得了什么大官,这热闹的样子才慢慢散去。
只不过这祥福茶馆还是热闹的紧,今日在大门口就听到里头人声鼎沸,“要我说,什么时候轮到日本人在咱们头顶撒野了?”一个嗅了鼻烟的大胖子嗓门洪亮的很,“你说以前的洋鬼子,什么英吉利,什么法兰西,以前也是得意过的,拿着大炮把咱们国门给轰开了,咱们也容不下他们,八里桥外头还有多少金头发的洋鬼子头颅在那里呢?这就是得罪咱们天朝的教训!”(未完待续。)
十、海不扬波(二)
“如今可真是好了,没几年的时间,这日本小鬼子东洋人也上赶着来咱们头上动土了,”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人,挥着手里头的报纸,“他们的皇帝,号称天皇,就在同治七年,下诏开始维新,在下倒是不信,他们这几年时间,就已经练成了这样的虎胆,敢来捋天朝的虎须?”
众人都笑了起来,一个颇为彪悍的年轻人一拍桌子,“哼,”他的脸色不豫,“说到底,还是朝中的大臣软了骨头!见到洋人就笑,使不出力气来,琉球虽然不如苏禄恭顺,却也不是一个小小日本国可以欺负的!”
边上两个老者在窃窃私语,“我瞧着这位六爷,倒是真的应了鬼子六的称呼。”
“是没错,”不少人也在窃窃私语,“办洋务,也不是说什么体面都不顾及的。”
“你们那里晓得朝廷的难处啊,”又有一个人摇摇头叹道,掌柜的这么多年历练下来,早就已经麻木,无所谓茶客们说什么话了,只要不是什么杀官造反的话,他都听而不闻,这个人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万岁爷准备改革八旗,这不是耽误下来了?为什么耽误下来?无非是朝廷缺钱,这八旗丁银可是海一样的银子,这钱省不下来,大家伙说说,那什么去对付日本人哪?”
“不是还有北洋水师嘛!”
“听听?”那个人微微撇嘴,“北洋水师是有,可这水师,不仅仅就是那铁甲船是银子买的,这日常的俸禄,这打出的大炮,烧的煤,可都是要银子的!没有银子,这铁甲船可不是白莲教那些道长,吹一口就能飞的起来的!”
“这位爷说的在理,”那个精干的年轻人点点头,“说到底还是军机大臣们当差不得力罢了。这些人,”年轻人朝着自己的同伴说道,“弟也是旗人,那些丁银我自然是瞧不上眼的,可这积沙成塔,知道人一多,就必然数目巨大,圣上说要裁撤丁银,以供军需,我自然是赞成的。”
他的同伴连忙止住了他的话语,“老三,这话可别说了,除了那些铁帽子之外,八旗上下,谁不指望着那丁银过日子的?这丁银分摊到每家每户是不多,可也是一点肉末不是,咱们不通,咱们有差事,在同文馆上学还有津贴,不比他们,这年轻的还好,总要有营生,可年纪大的,怎么过活。我瞧着,恭亲王这事儿,办得好。”
“大兄!你,哎,这么几年下来,虽然有所寸进,可较之西洋诸国,实在是落后太多,如今就差距如此之大,将来必然太多,我大清要与世界诸国争长短,需分秒必争啊,朝中衮衮诸公,还如此勾心斗角,不愿抛头颅而为国奋斗,只是一味着争强斗胜,或者是走马兰台,寻欢作乐,就是太后,她,”老三也知道轻重,压低了声音,“不是也让这些人在国内乱来,自己出国游玩了嘛!”
“不可浑说!”同伴被吓了一大跳,“太后访欧之行,是为了合纵连横之事,更是为了洋务大业,你没瞧见那么多的订单,且不说别的,以后这军备之事,咱们中国就不用只仰英国人鼻息了。”
老三顿觉失言,也不再说此事,只是讪讪,“太后为何不主持政事,垂帘之时,远远好上如今这风波不断。”
两个人默然,茶室之内十分热闹,人来人往,犹如这些时候的政局,恭亲王得了皇帝的驳斥,被一竿子免到底,就连亲王的爵位都没保住,御前大臣不敢奉召,皇帝又发怒将军机处一干大臣全部罢免,之后虽然皇帝看在慈安太后的慈谕之下收篷,可这恭亲王原本头上的议政王头衔,却是一直没有赏还。
随即又借故免了载澄的郡王头衔,好生安慰自己的岳父崇绮,将当日涉事的人员,尽数开除出旗,又迁怒于领侍卫大臣并护军营等官兵,罚俸的罚俸,留用的留用,不过幸好止于此,朝政事上,较之以往,更为仔细,时常在御前给军机大臣们难堪,不过还算就事论事。
内外不和,总是不妥当的,这两个人神色有些担忧,不少人在大骂日本人无礼,有些人在讨论,滦平至天津再到保定的铁路已经准备筹建,对外筹股本,一百银元起售,除却官办的股份之外,售发当日,不仅京中的富商倾巢而出,就连山西晋商、徽商、扬州的盐商这种巨商尽数到齐,不到一日,这道铁路的股本就已经销售一空。(未完待续。)
十、海不扬波(三)
天津到京师的铁路日日爆满,流水般的货物和人群来往于两地之间,相比较之货运,来往于两地的旅客非富即贵,这个时代的铁路旅行,还是属于高档人的消费。
有个客商倒是不以为然,“天津至开滦的铁路,原本就是为了将滦平的煤矿顺利运出发售各地的,这里头都是煤矿,不见得有多少人乘坐,而保定至天津再至北京,是为了曾督的个人想法罢了,来往的人,怕也是少数,我瞧着把钱投到这铁路上去,是要亏的。”
“您这话的意思是?”
“保定原本算不得什么大地方,”那个人笑道,“只是南北要道罢了,如今有运河,有海运,还有铁路,保定之地无关紧要,就算建了保定到京师的铁路,这也是曾督新到直隶而要做的政绩罢了,这两条铁路的钱景儿,怕远远不如苏州至上海松江府的铁路了。”
“此言就有些偏差了,”另外一个嗑着瓜子的花白头发男子出声反驳,他丢下了手里的瓜子,拍拍手,从店小二手里接过了热乎乎的毛巾,擦了擦脸,精神抖擞,左右的人见到此人发话,连忙打招呼,对着说保定至京师铁路无用的茶客介绍道,“这位是报纸上发文章的大才,马爷。”
那个花白头发的男子矜持一笑,“无非是在报纸上写几块豆腐块罢了,当不起什么大才的称号。”
“如何不是?马爷当年的一篇《捐官之弊》一出,那大清日报就险些脱销啊,这倒是罢了,就看军机处之后就发了谕旨,捐官者自同治十二年之后就不许再安排实差,可谓是一言兴邦,半点都没错!”
“写了这篇文章,我倒是把捐官们都得罪光了,多少人视我为眼中钉,要置我于死地的,”马爷笑道,“所幸他们还顾及着体面,还没动刀动枪的,不然就我这小身板,早就熬不过去了。”
“马爷福德之身,想必是无碍的,必然是逢凶化吉,您是西太后老佛爷跟前都知道名号的人,他们是什么牌位的,怎么敢动您的歪脑筋?”边上一个人捧了马爷一句,这些耍笔头的人,若是不中他们的意思,能把你写死,轻易不好随便得罪,于是又问,“您说这曾督要兴办保定至京师的铁路,不是为了耍威风,那是为了干什么?”
“这可不是为了耍威风,自然,曾督一生最在乎的就是名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修建铁路以供直隶军民使用,这位爷原没说错,”马爷朝着那个茶客拱拱手,那个茶客被人截了话头,原本极为不忿,可见到马爷如此有礼貌,也就平息了下来,朝着马爷也回了个礼,那个马爷继续说道,大家都纷纷围了过来,连那两个在同文馆进学的年轻人也竖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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