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我怎么敢呢,”丫鬟偷偷笑道,“我只是那么不小心瞧了一眼,长得和皇太后都有些像呢,都是容长脸。”
两个人这样低声说着话,似乎一点忧愁都没有,但在过一座石拱桥的时候,瞧着水面上漂浮的鲜红色花瓣,慢慢的被流水带走,也不知道如何,看着流水落花,李菊耦的脸上突然就失去了笑容,怔怔的对于圆明园的景色失去了兴趣。
皇帝进了勤政殿,半跪下来,“儿子给亲爸爸请安。”
“来的时候有没有瞧见李鸿章的女儿?”太后笑眯眯的点头,让光绪皇帝起来。
“瞧见了,正是因为亲爸爸在和她说着话儿,儿子不敢擅自进来,故此在外头候了一会。”
“你也太老实了,”太后摇摇头,“如今可是没有什么养在深闺人未识的人了,见一见,也没什么,你们都是年轻人,想必也有话可以说说。”
“是,”皇帝点点头,应了下来,他见到皇太后的心情不错,于是也就兴致勃勃的提议,“今个天气不错,亲爸爸刚好也休息,故此儿子斗胆请亲爸爸去听一听戏,进了园子后,合宫也没有听过戏,儿子以为,过些日子只怕还要热,那个时候有了暑气,就更不好大家伙一起坐着舒舒服服的听戏了。”
“说的有道理,”太后笑道,“只怕大家伙都踮着脚等我传戏呢,那么就择日不如撞日,今个下午,咱们睡了中觉之后,再一起热热闹闹的听一出,这个事儿,既然是皇帝你提的,那么就让你安排着大家伙,”皇帝应了下来,“一起听戏去,对了,把园子里头的秀女也叫上,大家一起玩乐,更热闹。”
皇帝应了下来,于是告辞退了出去,不一会,整个园子就都知道了,到了下午两点的时候,各处衣带流风,花容玉颜,三三两两都到了畅音阁,这里头是三层的大戏台,对面的赏心台有两层,供帝后嫔妃们看戏之用。
秀女们跟着各宫主位嫔妃们到了,倒也没有特意将秀女们集中放在一块,这免得让人尴尬,只是在嫔妃们的后头放了椅子,跟着各宫太妃太嫔一起看。
升平署的人已经安排妥当,四下倒也不和别的场合一样鸦雀无声,上面吹着鼓号琴箫,十分热闹,以作迎宾之曲。
四十一、立后封妃(一)
道光咸丰同治三朝嫔妃陆陆续续的都到了,今个大家伙都是喜气洋洋的,倒也不是这样的合宫听戏是难得的机会,只是因为今个大家边上多了许多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让人赏心悦目之余不免得更加觉得自己年轻了起来,最年轻的一批也就是英宗皇帝的后宫们了,只是过了十六年,昔日的如花美颜也染上了风霜,如今看着这些人,不免生出后浪推前浪之感。他他拉氏的姐妹花一起跟着瑜贵妃住,两个人低眉顺眼的坐在瑜贵妃的后头,年纪大些的那位美丽少女只是时不时的抬起头打量着左近,转过头一不小心就见到了丽皇贵太妃身后的静芬,静芬今个打扮的和以前的简朴不同,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绸缎旗袍,上面淡淡的绣着深绿色的兰草花样,头上挽着发髻,放着大旗头,气头上的偏方是用的纯银,一应的首饰都是用的纯银,那纯银打的十分亮丽,且又用紫色的碧玺石镶嵌其中,故此看上去整个人虽然清新淡雅,却也不素净,太素净的首饰是不适宜在尊上者前面出现的,脸上精心着意画了妆容,嘴唇鲜红,她正在挥着团扇,和前头的丽皇贵太妃在说着什么,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目光,转过眼,看到了他他拉氏的眼神,静芬冷漠的看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朝着他他拉氏点了点头,随即转过头不再理会。
他他拉氏倒是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过头来,目不斜视的看着前头,行李砰砰砰乱跳,“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边上的姐姐察觉到了妹妹的不对劲,“没事儿,”他他拉氏摇了摇头,“没事儿!姐姐您放心。”
不一会,光绪皇帝就陪着皇太后到了,两个人在宝座坐下,太后笑盈盈的看着各人后面的那些秀女们,一扫而过,只觉得个个漂亮,极为赏心悦目,“今个园子里多了这么多人,倒是咱们的福气了,”她对着身边的云皇贵太妃笑道,太妃点头含笑称是,她的下首坐的是瑛贵妃,“瑛贵妃,惠庆公主呢?”
瑛贵妃回道,“惠庆公主前些日子去骑马,受了风寒,这几天还不得好呢,故此不敢前来,怕病气带过来。”
“叫太医了吗?”太后关切的问,“这事儿怎么不早些来禀告我呢。”
“已经传了太医了,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只要清清静静的休养几天,别乱跑乱跳就是了,故此没有来禀告老佛爷。”
“那就罢了,”太后说道,“她这么爱热闹,今个这样热闹的场面她没得见,也是活该。”
大家说笑了一会,升平署的太监就上来请安献戏折子,太后知道头一出必然是要自己点的,她随意的翻了翻戏牌,头一个就是定军山,“就这出吧,”太后摆摆手,“叫他们也都点一点,今个大家都尽兴着。”
“是。”
叙述蜀老将黄忠,当曹操攻打西蜀重镇葭萌关时,发挥老当益壮精神,向诸葛亮讨令拒敌,打退敌将张郃,乘胜攻占曹军屯粮的天荡山,后又再接再厉地用计斩了曹军大将夏侯渊,夺取了曹军大本营所在的定军山。这戏是老生戏,最注意唱功了,皇帝虽然不太懂戏,但是也知道这一出是好戏,“谭老板的定军山,是最好不过了。”
“是啊,”太后点点头,“咱们就好好听着吧。”
这一出戏是极为热闹的,如此打打杀杀过了好一会,黄忠得到了一份书信,他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喜过望,“且住!老夫正在无计可施,夏侯渊这封书信来得是刚刚凑巧。明日午时三刻,与他走马换将先叫他放回我国先行陈式,然后再放他侄儿夏侯尚。老夫习就百步穿杨,将他侄儿射死,那夏侯渊必不干休,领兵追我那时老夫杀一阵、败一阵、杀一阵、败一阵。败至在旷野荒郊,用拖刀之计,将他斩在马下。夏侯渊哪,夏侯渊!你不来便罢,你若来时,中了老夫拖刀之计也。”
随即唱了一段西皮快板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助我黄忠成功劳。站立在营门三军叫,大小儿郎听根苗: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进退俱要听令号,违令难免吃一刀。三军与爷归营号!”最后一句又换成了西皮散板,这个时候黄忠的情绪从激昂换成了沉思,“到明天午时三刻成功劳。”
宫里头的人听戏是不鼓掌的,饶是如此,大家伙还是眉飞色舞,极为高兴,谭老板的老黄忠可真是难得极了,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好嗓子,的确是好啊!”
后头那就热闹了,什么孙悟空大闹天宫,三打白骨精,或者是借东风,西厢记拷红等等,都是极为精彩的折子戏,这都无需一一赘述了,再过了一会,又演了一出牡丹亭的“游园”,杜丽娘款款的从后台走了出来,见到时候差不多了,丽皇贵太妃转过头看了静芬一眼,静芬点点头,拿着扇子站了起来,微微一福,转身离开了赏心台。
皇帝是不太喜欢看这些一个人唱的戏,只觉得闷,所以这个时候他也趁机站了起来,对着边上的慈禧太后说道,“亲爸爸,儿子且去更衣。”
告了假,皇帝也转身,从楼梯上噔噔瞪的走了下来,他的额头上都是细汗,一边拿过了庞德禄手里的帕子,一边抹汗,“井水拿来了吗?快给朕洗把脸,可真是热死了。”
“万岁爷,龙体可不能用井水刺激着,这容易伤风。”
“怕什么,”皇帝笑骂道,“朕的身子好着呢,洗把脸又有什么打紧。”
后头的第二进院子,是专供帝后们更衣补妆的地方,皇帝走下楼梯,朝着后头走去,过了门槛,就到了东边的一个圆拱门,那里头就专门是给皇帝更衣的,这原本应该没有人在的,但是皇帝惊讶发现这里头居然还站着一个人。
四十一、立后封妃(二)
皇帝停下了脚步,这个女子拿着一把团扇,站在桂花树下,正淡然望着自己,见到皇帝瞧见了,此女也不慌张,拿着扇子微微一福,“臣女叶赫那拉氏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光绪皇帝乍一看,还认不出来面前这位容光焕发衣着华贵且不失淡雅的少女是谁,听到来人这样禀告自报家门,又仔细的认出来了此女是谁,原本还有些兴趣的皇帝顿时冷下了脸来,只是今个心情颇好,他也不愿意这么无缘无故动怒,君子最需养气,他把手帕丢给了庞德禄,“你今个来这里做什么?”
静芬蹲在地上不出声,皇帝眼神微微一凝,“起来说话。”
“多谢皇上,”静芬款款站了起来,今个她的妆容十分出众,饶是皇帝一直要呛静芬,也忍不住多看了一两眼,“臣女今个过来,是要和皇上说几句话儿的,说完了就走。”
“朕在这里了,”皇帝背着手傲然挺立,“你奏来就是。”
静芬抬起眼看了皇帝的身后却不说话,皇帝一挑眉毛,摆摆手,让庞德禄留下,其余的太监都朝着身后退了十多米的距离,静芬涂着鲜红的嘴唇这才微微一笑,“臣女多谢皇上,今个过来,不过只是想告诉皇上几句话而已,皇上请一听。”
她朝前走了一步,这样越发的离着皇帝近了,皇帝似乎都可以闻到静芬身上的阵阵幽香,“皇上,臣女今个大胆放肆的要说几句话,皇上请别怪罪。”
皇帝屏住呼吸,听着静芬要说什么话,“臣女想要当皇后。”
“你好大的胆子!”皇帝心里一惊,猛地低声喝道,只是他到底顾及前头听戏的一干人,不能够勃然大怒,但是脸色已经很不好了,“这是你一个秀女该说的话,该决定的事儿吗?放肆狂妄!”
“臣女自然有臣女的道理,皇上,您不是皇太后的亲生儿子,这天下人都知道,而且天下人都知道,这非亲生的儿子要把这祖宗基业都交给他的手上,到底是不放心的,将来孝不孝顺,将来这万里江山,是不是要归到别人手里?这几点,凭他是谁,都是不放心的。”
皇帝的脸色还是铁青一片,但是慢慢的不那么生气了,他盯着静芬冷声一个字一句的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皇上虽然和皇太后有着血脉的关系,但到底不是亲生母子,故此这君君臣臣,皇上虽然是天下人之君,可到了皇太后这里,您还只是臣而已,皇太后才是君,君要臣死,自然不得不死,皇太后秉政多年,我的这番话,皇上您是明白的。”
“你好大的胆子,”皇帝这会子却又放松了下来,嘴角带着一抹冷笑,“竟然在这里里间亲爸爸和朕的母子之情,你就不怕朕禀告出去吗?”
“您不会的,”静芬微微弯腰鞠躬了一下,“因为臣女说的,大约也是皇上您心里所担忧的,您是不会告诉皇太后您心里担忧的事务的。”
光绪皇帝的冷笑停住了,凝固在了嘴角,静芬继续说道,“臣女的意思,也不是说要皇上对抗着皇太后,只是将来皇帝亲政了,当然就是天下之主,是所有人的君,而不再是皇太后的臣,这才是大河入海,鸟辞山林,最正确的事儿了。”
“就算是如此,那和你有什么想干?”光绪皇帝对着静芬不屑一顾,额头上却是又冒出冷汗来,“难不成你可当贾南风吗?”
贾南风就是“何不食肉糜”晋惠帝的老婆,晋惠帝这个白痴若不是有贾南风在边上出谋划策,是不可能瞒过晋武帝成为太子,登上帝位总领天下的,光绪皇帝说出了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妥,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到晋惠帝那么愚蠢的地步。
“臣女是皇太后的亲侄女,也是叶赫那拉氏出身,立臣女为皇后,皇太后是不会反对的,皇太后天下的党羽太多了,根本不在乎有许多什么更多的心腹,长叙,”静芬眼神闪了闪,“他是皇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八旗新贵,他的女儿,想必是不会违背皇太后的心意的。”
“那么你就敢了?”皇帝漠然的说道,“你可还是亲戚。”
“臣女的父亲被皇太后圈禁多年,家道中落,臣女以承恩公府小姐之尊,日子过的窘迫也就罢了,奈何世上之人都纷纷以作践臣女为乐,这是臣女所无法容忍的,思来想去,只能是怪到皇太后的头上,若非皇太后下手,父亲不会如此难为,臣女也绝不会入宫,以求皇上垂怜臣女来重新振兴叶赫那拉一族,皇上的六宫之主,不需要一个磕头虫和应声虫,而是一个可以帮助皇上来维持住六宫的局势,抗衡住许多的压力才是。”
“您需要的是一个忠心的下属,而不是一个漂亮愚蠢的皇后。”静芬说了这句话之后,皇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皇太后为何能在不是皇后的时候就可以以一嫔妃之身抗衡外面如日中天的肃顺,最要紧的,不是靠容貌,而是靠的她的才能。这一点,皇上您比臣女应该更要清楚。”
“身为女子,臣女很是羡慕皇太后,但也不羡慕她,羡慕她高高在上,不羡慕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皇上大婚了之后就要亲政,皇后是肯定要侍奉皇太后的,这是礼数,可到底这位皇后姓谁名谁,到底是和谁一条心,这可就是大有讲究了,所以,皇上还不以为,臣女不是皇后最好的人选吗?”静芬说完了自己的话,微笑着俯下身去,又给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呆立,静芬也不催促,只是福礼着,过了一会,“可朕要如何信你?”静芬的耳边突然传来了皇帝的话语。
静芬抬起头来,了然一笑,“自古夫妻一体,自然是同心同德,臣女若是成了皇后,日后的依靠自然就是皇上了,难道还要去寻那个不亲的姑妈吗?”
四十一、立后封妃(三)
静芬说完了这句话,也就不再说什么,言尽于此,自己已经尽力,听不听的全在皇帝,她朝着已经在边上吓呆了的庞德禄点点头,拿着团扇翩然离开,皇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了好久,脸上的汗珠都已经隐去,这才叹了一口气,“哎,老庞,咱们去换衣裳。”
庞德禄不敢说话,只是招来了小太监,簇拥着光绪皇帝到了偏殿,换好了衣服,洗了脸,皇帝想着心事回到了赏心台上,告了座,舞台上的杜丽娘才堪堪春之梦被丫鬟春香惊醒,只见她一脸怅然,幽幽的念白了一段:“困春心游赏倦,也不索香薰绣被眠。天呵,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随即下场,后台突然一记锣响,猛地把皇帝惊醒了过来。
皇太后看着皇帝好像有些走神,“怎么了?这个戏不喜欢看呢?”
皇帝连忙说道,“只是想着戏文有些走了神,并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太后点点头,也没有说话,静芬挥着扇子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皇太后突然想起了静芬,朝着这边招手,“静芬你来,”太后笑眯眯的把静芬拉了过来,“这是你家舅舅的女儿,”她对着光绪皇帝说道,“算起来是你的表妹,静芬,这次入园子,还没见过皇帝吧?”
静芬拿着扇子,面带笑容,从容不迫的福了一福,“臣女静芬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看着地上的静芬,微笑着也点点头,“表妹好,请起来吧。”
皇太后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人,眼神有些发空,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闹到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太后终于起身,“时辰不早了,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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