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瞳驻足,不知该离去还是该前进。她们仅有一面之缘,甚至连话也说不上,尤其是这关系,似乎还有些尴尬,辨不清是善非善。
走,好像又不太礼貌。算了,没礼貌就没礼貌吧,懒得招呼了。
裴雨静自然也看见了她,没等她举足离开,她便一瘸一跛地朝她走了过来。
柳依瞳此时要走,不等于是直接朝人脸上一巴掌嘛。不得已,只能待在原地。突然发现,她身边没有婢女。
“姑娘。”裴雨静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目光带着打量。
柳依瞳抬眸看她,脸上淡泊恬静。心中暗忖,啥姑娘?她已经嫁为人妇了,她是无知还是装傻?“你是……郡主?”她依稀记得别人是这么叫的。
“柳姑娘叫我雨静就行了。”
她笑得柔美,语气亦柔和,小模样甚是纯真。只是,那话听着咋这么不舒服呢?
“呵呵,那怎行。做人得认清身份,该是什么便是什么。”她淡淡笑道。
裴雨静脸色暗下刹那,自是听出了话外之音。接踵恢复优雅恣态,“这倒是。柳姑娘也来此赏景么?”
“额~~~随便逛逛。”她淡而有礼的应道。
一时间,两人甚是尴尬,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半晌,裴雨静又开口。“你和小七……什么时候认识的?”
“小七?”她不止一次听人这么叫他。
“柳姑娘不知道么?”
“我该知道啥?”
仿佛看出她心中的疑惑,裴雨静便道,“皇上有六女一子,小七是最小仅且唯一的,被立为太子。”
“那又如何?”柳依瞳挑眉,“这些已然成为他的过去了。”
“不是过去。他会是未来的储君。”裴雨静突然有些许的激动。
“储君?”一抹浅笑戏谑。“慕天离的想法?”
裴雨静怔怔的看着她,忽而莫明笑了。“不,他并不叫慕天离。”
“啥?”
“他叫赫连司痕。”
“……”
“看来你对他并不了解。”她抿唇轻笑。
柳依瞳轻拧着眉,那清雅的笑此时看起来忒虚伪了。她不解这有啥好得意的。
“他的过去我不曾参与,因为,那并不美好。但他的未来,有我在便行。”柳依瞳笑脸如魅,灿烂胜艳阳。说得甚是有礼,只是心中不耐。这丫的忒神叨了。“虽然觉得没必要知道,不过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裴雨静抿着唇,捏了捏粉拳。柳依瞳才懒得理,转身欲走。怎知裴雨静却拦住她,态势软了,楚楚可怜看着她。“你离开小七吧。”
柳依瞳蓦然一怔,被雷了一下,心里直觉得好笑。这丫的是站在什么立场向她提出这个要求?“郡主,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已经成亲了。”她依然笑着,带着淡淡的嘲讽。
“小七并非等闲之辈,他深受皇上器重,他会有一番作为,更要继承大统,福泽天下百姓。你不能……”
“我怎么?我阻碍了他的前途了吗?还是说我成了他的绊脚石?”她冷笑一瞥,冷意从脚底灌进。
裴雨静心一惊,定定的看着她。那娇小无害的外表包覆下,有如蔷薇般带刺的性子,亦不傻,不单纯。不惹则已,如碰到,便会被狠刺得满身眼。
“你不适合待在小七身边。”
“那谁适合?你吗?”
裴雨静被她讽刺得脸青一阵绿一阵,活像只千年王八,憋着气,又不好发作。唯有握拳头,敛起失态的神色。“你只是一介平凡女子,你若有自知之明,离开亦有你的好处。否则——”
“否则啥?”威胁她?
“你将会一无所有?”
“是吗?照你这么说,有朝一日他能掌控大权,那他身边的女人,岂不是母仪天下?什么好处能抵得过?你看,我像傻子吗?”她冷笑凑近。“谢谢你的提醒,这块肥肉我更得叼牢了。”
“你……”
“还有,怎么说,我现在还是太子妃,请问咱们孰大孰小?这如此大不敬的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耳光?”她眯起晶亮美眸,冷光乍现,自有一股威严。架子,谁不会摆?惹毛了她,管你郡主病西施,照样一鞋底拍飞。
裴雨静没料她这番狠话,一时语塞,不由得心怯怯。
“不过你放心,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以后懂点分寸,妄想的念头自个留在心底想就好,别显摆出来。下一次,我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我爹可是雍王……”
“哦——那替本太子妃问候你爹好。”
裴雨静嘴角微抽,“小七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这是他欠我的。”
“真到那时你再来得瑟吧。”
丫的,扰兴致。不擅长玩心机,纯粹觉得恶心人!她离开,忽地脚步一顿,半侧旋身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的笑容忒虚伪了,以后还是少笑吧,恶心人!”潇洒撵足,不等她有所反应。
裴雨静清雅的脸顿时黑了,从小到大都没人这么羞辱过她!
小流氓
柳依瞳面色阴沉,全然没有适才的从容镇定。她真是瞎了眼了,咋就以为那是只善良小绵羊呢?真是个白目的女人,居然明张目胆的跟她抢男人,脑子被雷霹过啊?
他欠了她——那女人的话是啥意思呢?
说不介意是骗人的,只是好强的她绝不向人示弱。此时,心中乱如麻。丫的,这男人是造了什么孽呢,教一个女人痴痴等这些年,到头来还算她身上了。
她顺手拔了根草叼在嘴里,漫无目地的走着,迎面微风吹,吹不散心中的烦躁。
走到一池塘边,蹲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那澄澈平静的水面,嘴里的草根,“噗”的飞进了水中。许是太平静,思绪沉淀,对一些声音也迟钝。身后,正有人靠近,她却没有丝毫察觉。
来人细细凝视她好一会,忽然蹲下,一把紧紧的搂住了她。
柳依瞳吓了一大跳,转身,是那陌生的怀抱,陌生的脸。“靠,耍流氓?你谁啊?放开我!”
“小美人,你是谁?怎从来没见过你。”
“我是你祖宗。”她用力推开他,气呼呼的站直来。被他抱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瞪着眼前人,挺斯文的一张脸,咋这么败类呢?
“哟,性子挺火爆,小辣椒,我喜欢。”
“我靠!”柳依瞳忍不住爆脏话。瞪着那身花俏的打扮,像只花枝招展的孔雀。“哪来的脑残儿?”
男人眯起眼打量着她,眼神轻佻。啧啧,活色生香的小美人。那大眼,那俏鼻,那粉唇,神情灵活逗人。那暴性子,他可还真是没见过。有趣,实在有趣!
他想要这女孩儿!
瞧她的打扮,应该不是宫中嫔妃。“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陪本贝勒聊聊可好?”他举步欲上前。
“有病!”她冷睇他一眼,唾之。侧身绕过他准备离开。
“别走呀,美人。”他伸手欲拉住她的皓腕。
她莲步轻移,动作灵巧躲过。秀眉紧蹙,神情不悦。“滚!”
“啧啧,好粗鲁,我喜欢。”不在意的嬉笑。
柳依瞳倏地停下挣扎,待他拉住她,心中大喜。蓦地,用力一脚——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高大的身躯狼狈的坠入池塘。
“你丫的脑袋污垢太多,本姑娘免费赠你一脚,待在里面好好清洗清洗吧。别太扑腾,水流超支可要自个掏腰包的。”她冲他扮了个鬼脸,趾高气昂的阔步离开。
臭丫头。男人狠瞪着那离去背影,却笑了。
丫的,花痴!骚包!流氓!啥货色都齐了。这破皇宫忒变态了,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柳依瞳一边走着一边低咒。
她以为踢了那骚包男,安全了。正走到一假山石后,忽然一个黑影窜过。强行拦截住她,一身湿淋淋,沾湿了她的衣裳。
“啊……”回首一瞧,怒火生烟。
靠,这骚包咋这么快追上来了?她敢情忘了有那么一门武学,名叫轻功。
他咋这么像条狗,干啥缠着她?她又不是骨头。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小美人,看你往哪跑!”他狞笑着,无比猥琐。“那一脚,踢得可真狠。”
“滚!再碰我,踢你当太监。”她怒了,忍无可忍了。
“美人舍得么?从了我,我便能让你欲仙欲死。”他欺身上前,满脸兴奋。
“无耻!”她娇喝一声。她躲,他捉。像老鹰捉小鸡。只可惜,这只小鸡身前没老母鸡的护佑。
“男人看见你这么漂亮的小美人,本就该无耻。”他不引以为耻反以为荣。
她脸黑了,无语了。这世界太黑暗了!
“我警告你,我可是太子妃,敢碰我,抄了你全家。”
男人明显怔愣一下,片刻便是不以为然的笑道,“太子妃?”他失声大笑。“美人,说大话也得带技巧的。你倒不如说是皇上的女人。不过——你可知道我爹是谁?”
“Shit!能生出这等小王八,能是啥好货。”
男人面色铁青,脸部抽搐。厉声道,“我爹可是雍王。即便你是皇上的女人,只要我爹开口,一样得归我。”
喝!怎又是雍王,这到底是啥大牌,怎个个都喜搬出来作威作福?她今天怎么这么背,老遇着这家人。果真是一窝生,花痴跟她抢男人,小流氓倒抢起她来了。
“你爹要不是有个权,你屁都不是一个。皇上的女人敢要,但这回,你抢错人了。”没完了还。她伸脚一踹,他像早有防备似的躲开。
再让她偷袭第二次,岂不丢脸丢到家了。
“小美人,我要定你了。”
“死开!”她企图逃跑,却不敌他。很快的便被他给捉住。
他将她按向假山石上,一脸的淫笑。“乖乖从我,别吃了苦头。”他脸凑上,欲吻她。
柳依瞳连忙将脸侧过一旁,唇印在了她的脸颊,寒毛竖起,腹腔作呕。
和化花花面花荷。“不要……”她奋斗挣扎,脚踢不着,手打不到。挣扎中,衣襟被男人微微扯开。“救命……慕天离!”她惶恐大叫,光天化日失身淫兽,她造哪门子孽了。
“嘘,别急。”毕竟是皇宫,虽然地方隐蔽,却也不想太大声引来注意。“做了我的人之后,你便会爱上的。”
她瞪大眼!
“怕是,你没这机会。”
倏地——
“啊——”一声惨叫,四脚朝天。
一道影子掠过,一脚踢飞了侵略的男人,将她搂进怀中。衣袂翩翩落下,是那熟悉的怀抱。紧绷的心情随即放下,但身子还僵硬。
柳依瞳仰头望着他,向来轻柔带笑的俊白面庞骤然凝着骇人的怒火。
断他一只手
柳依瞳拉拢衣襟,投入他怀中。心里暗想他们是不是有心灵感应,咋就出现得这么及时。见到慕天离,柳依瞳一直强忍着的恐惧忽地释放,委屈一瞬间全涌上来,紧搂着他的腰告状。“相公,他欺负我。”
慕天离冷眼斜睨着如乌龟般仰躺的男人,大掌轻抚着怀里的人儿。“你敢欺负她?”一字一句冷冷的从他的齿缝间迸出。深遂的眼冷冷眯起,迷人的唇抿成紧绷的直线,浑身散发着寒冽的冷芒,连这骄阳亦都熔化不了。噬人的眼神,如冰般凉,如血般寒。
他不禁被他身上慑人的霸气所震到,额际隐隐冒出冷汗。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爬起来,哑差点嗓子,虚张声势。“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对本贝勒无……”
话未说完,慕天离猛地一脚,又是一个狗打滚。胸口传来剧烈的疼,一阵窒息,“噗”鲜血吐出,染红了衣衫。
利眸一瞪,不屑的冷道,“大言不惭!”反手自腰际掏出软剑,锐利的剑芒在阳光的照耀下冷冷发出虹光,闪闪夺目。
倏忽,冰凉的利剑搁在颈间,稍用力,脖子又渗出血,一阵辣痛。令他不敢妄动。“你、你敢动我,我绝饶不了你。”
“死到临头,还敢说大话。”他眉眼一瞪,全身尽是冷冽杀气。想到他竟然想染指他的娘子,熊熊怒火烧得更旺,千刀万剐亦不足以泄恨。软剑更深了,只差一点,便接近了颈脉。
“你、你到底是谁?”这回他不敢再多说半句,深怕激怒了他。先妥协,等脱了身,再让爹爹治他们的罪。
“你没那资格问。唯一该死的,就是你碰了她。”
“你可知道我爹……”
“雍王是吗?”慕天离冷哼。“我现在随时可以杀了你,让他来替你收尸。”
他这回真的吓着了。瞧他那认真的神情,仿佛是说到做到。那不屑一顾,那狂狷睥睨,是谁?能如此的冷,如此的傲?
“不过,你这下贱的血污了我的剑。你想找靠山是吗?好,我倒要看看,雍王会如何处置。”
大殿之内,气氛肃穆,人人面色凝重。大殿之下,跪着一人,带着浑身伤,狼狈不堪。此人正是雍王的三儿子,裴日扬。左边,便是被召进来的雍王,裴靖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赫连炽皱眉看着众人。
年过花甲的雍王诚惶诚恐的趋上前,满脸羞愧自责。“回皇上,是臣教子无方,让孽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臣罪该万死。”
赫连炽仍是没弄明白事情始末,“且待会请罪,先将事说清楚。”
“臣……”裴靖康一脸悔恨的瞪了裴日扬一眼,裴日扬的头垂得更低了。他拂气叹气,方道,“臣实在羞于启齿。臣愧对于太子,太子妃。孽子做出这等有悖伦理之事,恳请皇上降罪。”
太子?太子妃?裴日扬猛然抬头,如遭雷击,身体顿时僵住,全身血液凝固。“她、她真的是太子妃……”
“住口!你这不孝子,瞎了你的狗眼。”裴靖康恨子不成材的厉吼。
裴日扬顿时如丧家犬一般耷下脑袋,方觉死神逼近。从来就只是听闻,未见其人。怎料今日竟瞎了眼冒犯。
赫连炽听出了原由,亦是愤怒。
“雍王,你看这该怎么办?”慕天离终于出声。
“太子,孽子自是有罪,理当受罚,任凭太子处置。”
“爹……”裴日扬大惊,他这是要亲手将他逼上死路啊!
“闭嘴!”
“皇上以为呢?”抬起冷眸望着赫连炽。
赫连炽叹了口气,挥挥手道,“朕不加干予,你看着办吧。”
慕天离方转头看向柳依瞳,“娘子,你决定。”
“嘎?”一直看着未出声的柳依瞳怔愕,怎将处置权给她了?虽说她是受害人,可——
“你说怎么办?”
裴日扬惊恐的觑着她。遭了,她看起来可不像个软手慈心的女人。这回逮到机会肯定轻饶不了他。
一滴滴冷汗从额际冒出,背脊发凉。战战兢兢。
她大眼扫了一眼伏跪在地上的男人,无视于他那眼神透露的祈求。她可是有仇必报的。眯起美眸,思忖半晌。
裴日扬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以为女人都是心软的,终究还是不忍心下重手。可是——
裁幻总总团总;。“依我看,就抄了他的家,将他砍了,一了百了吧。”她摸着下巴,出声,封杀他仅剩的侥幸。
裴日扬大骇失色。裴靖康“咚”的一声跪下,“臣有罪。”
赫连炽也没料到她会这么一说,一时也愣了。抄家?这也太严重了吧!那势必会引起众臣骚动的。
柳依瞳望了望他们的表情,抬眸看着慕天离,“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慕天离缓缓一笑,语气却是认真。“不,你说得对。就依你,抄家,砍了。”
这下换成四人瞠目结舌了。柳依瞳惊讶的睁大眼睛,“你不是说真的吧?”
“这是你的意思,不是么?”
可是,可是她纯粹是恶作剧,只是想吓一吓他们而已嘛。见他那不容置喙的认真,柳依瞳连连摆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