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慎坠崖,生死未卜。”
柳依瞳神情一震,身躯僵硬,脸色如死灰般惨白。大脑像被轰炸过一样,乱轰轰的,什么也想不到。
久久不出声,让他们甚是担忧。“小嫂子,你没事吧……”冷曜有点后悔告诉她实情了。看到她神情惨淡,精神崩溃的痛苦欲绝,好似受不了打击随时有可能晕厥过去的模样。但早晚她都得知道,如果能让她跟他们走,也未尝不是正确的。
“怎么可能、不可能……”她失神的摇摇头,不相信的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他这么坚强,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的……”
“大哥以为你已经葬身在那场大火中,从此便人就变得消极,觉得生活失去了意义。他决定出征,想必是早已抱着一死的决心……”
柳依瞳眼眶霎时红了,心跌到了谷底,一点点的下沉,冰冷渗入,俏脸无一丝血色。想到他曾对她说过的话,生相恋,死相随……
坠入黑暗中,回忆像被风吹乱的书页,一页页的吹翻着。那个笨蛋!他怎么可以这么傻。他还没看到她,还没经过她的同意,怎么可以擅自作主!她还没学好刺绣,还没学会抚琴,还没学好厨艺为他做好一顿饭,还没为他生儿育女……他们还要再回到风骋寨,他继续做山寨王,她要给他当一辈子的押寨夫人。他说,他是她的依靠。怎么可以让她做寡妇?
不知名的红花盛开,吐着如血丝般的蕊。风刮着,花舞着,飘垂的却是血泪……
沙沙叶声,凋落叶片,亦如她不受控制的泪珠,悲伤的落下。
向来爱笑的小女人,突如其来的泪水,像决堤的小河,吓了他们。顿时手足无措,对这种状况无法得心应手的处理。
“都是我,是我害了他……”罪恶狠狠击着脆弱的心,一声又一声,遣责她的心,椎痛刺骨。
她真想狠狠的扇自己几个耳刮子。转身,扑进落颖怀中,泪如雨潸,寒风吹,落得更肆。
落颖愣了愣,双手半举,看到他们的眼神,终是落在她的肩上拍了拍,不擅安慰人的她,以凉嗓僵硬的说,“现在只是下落不明,并未找到尸体,尚还有一线生机。你急着哭什么丧。”说罢,抬眸,看到的是两个男人无奈的表情,不由得瞪他们一眼。
唉,他们家落颖就是这德性,明明就已经心软了,说话还是这么冷硬。
柳依瞳抬头,哭红的眼睛像兔子似的盯着她,很不秀气的吸了吸鼻子,“没死?”
落颖翻了翻眼皮,没好气的嗤道,“一直都是你自己在想象。”她的脑袋瓜平时也算得上是精明,但一碰上关于离的事,就方寸大乱。一个爱得要死不活,一个哭得死去活来。两人情若此,她还能说什么?唯有暗自咽下这至始至终都不属于她的苦涩感情。
落颖正色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一天没找到人,就不许胡乱猜测。”
柳依瞳看了看她,抹去脸上的泪痕,点点头,坚定的说,“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是啊,兴许只要小嫂子深情的呼唤,大哥就算到了阎王殿也会不顾一切的爬上来。”冷曜打趣的道。
严凛巴了他后脑一掌,白了他一眼。继而转头对柳依瞳说,“那好。刻不容缓,我们马上出发吧。”
“现在京城防卫很严,我们要往哪走?”
“放心吧,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等你了。出了城,会有人接应我们的。”
柳依瞳来不及想太多,更没有考虑到逃跑的后果。只知,这一刻她迫切的想要找到她的男人,然后大声的告诉他,她爱他,很爱很爱——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够,再加一百年也嫌短,所以,她不准他有事。
***
一队出殡队伍浩浩荡荡的从街尾向城门走来,锁呐鼓乐震天,哭孝声连连,沿路抛撒冥纸,引魂幡,扛条凳,声势浩大,场面隆重。街道行人纷纷侧向两旁,自觉让路。
“等等!”守城的士兵扬手拦住了欲出城的队伍。
和化花花面花荷。“这死的是什么人?”
“回官爷,咱们乃城西张府人家,咱家老爷不久前因病过世了,今天正是出殡下葬的日子,这……能不能行个方便,吉时不能耽误啊。”
碰上死人,多少有些忌讳。匆匆瞥了一眼,正想放行。却有另一个士兵附在他耳边低声窃语,只见他眉头凝起,表情多了些慎重。据说现在这位新皇性子邪佞多变,高深莫测且手腕严厉冷酷,他可不敢因自己的疏忽而放走了朝廷要犯。必须得小心检查才是。
他走了过去,一个个的审视。目光移向那口棺木,看了又看,命令道,“打开棺盖。”
“哎哟,官爷,这可使不得呀。”
“人已死矣,这么做是对死者大不敬呐……”
“是啊,是啊,怎么能这么做呢……”旁人也纷纷附和。
“少罗唆!他死了,可我还活着。若是让朝廷要犯混在其中,我的脑袋也要搬家。”
“官爷,我劝您还是别看了。我家老爷是中毒身亡的,死相……怕会吓着官爷。”管家说道。
“废话少说。老子什么死人没见过?赶紧开棺。若不配合,将你们通通抓进牢里。”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在夫人及少爷的同意下,命人揭开棺盖。
检查的官兵探头看了一眼,只觉一股作恶的腐臭袭来,那两只眼睛正死死的瞪着,五官已有些溃烂,模样极为骇人。
“官爷,可以了吗?”
他不敢久看,匆匆一瞄,皱眉捏鼻,心有余悸的挥挥手,“赶紧走,赶紧走。”
出了城门,待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乔装混在其中的他们褪下了丧服,走到棺木前。原来这口大棺材底下另有玄机,柳依瞳便藏身在暗阁里。
此时,他们刚出了城门。宫中,也已得知了消息。
看到暗中跟踪她的人回来,卫瑾风的心一跳,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果然——
“奴才办事不力,把娘娘跟丢了,请皇上降罪。”
卫瑾风魅眸一眯,脸色下沉,低柔的语气夹杂着令人颤栗的冷气,“把人跟丢了?”
来不及跟他们算帐,又闻乍乍呼呼的叫喊。“皇上,大事不好了——”
柳依瞳身边的小太监和宫女如火烧眉毛似的跌跌撞撞冲进来,跪在他面前,面有惊慌之色,气喘吁吁的道,“娘娘、娘娘……”
“喘好气,再说话。”
他们赶紧顺了一大口气,战战兢兢的说,“娘娘……被人掳走了。”
卫瑾风神情一凛,表情更加的森冷。“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连忙一口气的将事情经过一字不漏的禀来。卫瑾风脸色愈来愈难看,如被点燃的炸药,狂怒到了极点。
是被掳走,还是逃跑?他很质疑。
他危险的眯着冷眸,寒芒乍现,杀气凝聚眸中,森寒眸光落向远方,“瞳儿,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想逃走!”眸光一凝,人便如箭矢般冲了出去。身后的人尚未反应过来,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瞬间消失。
顿时,城中沸沸腾腾,众多官兵大肆出动。经过盘问,卫瑾风敏锐的判断了他们已经出了城,于是顺着他们离开的路线驾马追去。
人已愤怒到了极点,头脑却是异常的冷静。他详细的思索着他们有可能去的方向,命官兵往四面追寻。
东边一处山谷中,他们在这里与楚允堂会合。没有直奔南走,而是舍近求远,绕一个大弯,翻过几座山,然后走水路直达边关,以躲避官兵的追捕。
可还没出发,柳依瞳便碰上了难题。山谷前方有一座吊桥,他们必须过了吊桥才能继续前行。然而吊桥下却是万丈深渊,底下的幽暗深得令人悚惧。对于没有武功的她,不免有些怯意。稍有不慎,便会失足掉落。
落颖先走了过去,站在对面等他们。而严凛和冷曜则护送柳依瞳过去。看着那座摇摆不定的吊桥和底下黑洞般的深渊,柳依瞳心惊胆颤。
“小嫂子,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柳依瞳挪足站在上面,顿时觉得头脚旋转。风很大,桥摇晃得厉害,仿佛要将人甩出去一般。她双腿很不争气的打颤,浑身的力气像被风吹走似的,一手紧紧的抓着旁边的绳索,感觉要窒息了似的。
“眼睛看着前面,小心地走,别慌,我们在后面保护你。过了这座桥,就能顺利前行了。”
柳依瞳目光落在前方,脑海里想着的是那个令她牵挂的人。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小心地往前走。风一吹,她倒抽了一口气。但心中有信念,便给予了她力量。
就在快要到达对面时,一阵厉吼突如其来的响起,“瞳儿!”熟悉的声音,却不似往日那般慵懒神闲。向来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男人,何时也会兴起这般激动的情绪?
柳依瞳被身后那气急败坏的吼声吓了一跳,差点失足差空。好在身后的冷曜和严凛及时扶住了她。她骇然回头,看到的是卫瑾风震怒与惊慌的神情。
“快走!”他们在她耳边催促。
柳依瞳来不及多想,便加快脚步,在他们的保护下仓皇的到达了对岸。冷曜也顺势抽剑想要砍断桥绳,以断绝身后的追兵。
“不——慢着!”策马追来的卫瑾风见状赶紧大叫。他知道一旦对方砍断桥绳,他便不能再追回她了。所以他停下了脚步,不敢逼得太紧。
而冷曜举在半空的剑也没有挥落。
第二百四十九章
卫瑾风目光转向柳依瞳,发现她也正看着他,那绝决毫不留恋的神情令他的心如撕绞般疼痛。“瞳儿,你答应过留在我身边的,我们就快成亲了,你怎么能又抛下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我改,我都改,你回来好不好?”
他的软语相求令她离去的心有些挣扎了。高傲如他,可以令万人俯首称臣。邪魅如他,捻指间令天地变色。俊逸如他,勾勾指头,便有女人趋之若骛。却独对她,万般宠溺,千般纵容。
“我不会再逼你做任何决定,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不追究,他们都可以安全离去!瞳儿,过来,快过来……”
他朝她伸出手,温柔的看着她,诚挚的恳求,为她敞开的怀抱是那么的令她心动。
沙哑的声音充满了哀求,邪肆的神情亦是眷恋的挽留,令旁人看了也不禁为他的深情动容。更教他身后的将士惊诧不已。他是谁?他可是一夕攻城,叱咤风云的邪魅男子,无论才智相貌皆是人上人,如豹般的慵懒与优雅,总是透着幽漠与冰冷的新皇。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苦对一个女人苦苦相求?
他们不禁对对面的女人啧啧称奇,她到底是使了什么魅术能令皇上如此神魂颠倒?
无人敢出声,皆屏息看着这一幕。
“瞳儿,你乖,快过来,我放他们走,只要你想的,我全都答应你……”感觉到她的犹豫,卫瑾风话中的语调温柔的令人心碎。
“你已经拥有天下了,你想要什么女人都有。我们不可能的……你,让我走吧!”
“可是我的天下没有你就没有了意义。”他像只负伤的野兽般低咆。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她就是不懂,他的心,她就是看不到?“只要你现在回到我身边,我不要天下了……”
他们顿时倒抽气。皇上不是在开玩笑吧?好似这位置对他来说就是信手拈来,跟玩似的。放弃,从他口中说出来也是如此的简单。没想到皇上还是个痴情种,竟然为美人舍江山。
柳依瞳内心一震,难以置信他的决定。她摇摇头,卫瑾风的脸色霎时变了。“究竟要我怎么做?为你,我放下尊严与骄傲。为你,任何仇恨我都愿意化解。你知道我最疼你的,只要你提出来……”
高高在上的他,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底,如今竟为了挽回她而在众多人面前低声下气。柳依瞳更是震惊,感动。“你不要这样。你已经是皇上了,不可以再说这样的话。你——忘了我吧。我已经恢复了记忆,我已经嫁人了,我此生不会再跟第二人。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不想欺骗你,更不想对你不公平……”
“忘了?你教我如何忘得了?是不是也像你一样?”大手一扬,顿时卷起沙尘,地上碎石飞溅,击中他的头,而他不避不闪。
裁幻总总团总;。他的额头被打破,流下了鲜血,染红了他的视线。
“皇上!”他们大惊,却无一人敢靠上前。
柳依瞳骇然看着对面的情景,激动的大叫,“你到底在做什么?住手,快住手……”
“你教我,怎么才能学会忘记?”他切齿的问,“你究竟,将我摆在什么地方?”
柳依瞳咬着唇,滚滚泪珠纷垂,“大哥,你永远是我的大哥,仅此而已。求求你,不要再逼我了……”她痛苦的紧闭着眼。
“你说过,将我当大哥,要永远陪着我,可是,我难过了,你抛弃我了。我心痛了,你在我心口上捅一刀,没有了这颗开心果,我连笑也不会了……”声声泣血般的诉控,教她心如刀割。
“对不起,他更需要我。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我了,我要去找他……”垂眸,避开他盼求的视线,他们之间,总要有一个站出来做决定。
“小嫂子……”他们一旁看了都忍不住要心软了,一直以为卫瑾风是在报复,可没想到他竟然用情至深,丝毫不比大哥少。
她抿着唇,手紧紧握成拳,眸子神色复杂而痛苦。良久,松开,掌心却烙下红痕指印。
突然,夺过冷曜手中的剑,在他们尚未反应之际一刀斩下,桥绳断开,也断了他们之间的纠葛。
对不起,原谅我!
“不要!”卫瑾风愕然地看着桥绳在她手中斩断,他凄厉大叫,回应他的,却只是那绝情的背影。
“小嫂子……”他们担忧的看着她。
柳依瞳眼神茫然的落在远方,哽着椎心痛苦,哑声道,“我们走吧!”
“柳依瞳!”
他们转身欲走,被他突来的吼声震住。
她惊愕回头,却见卫瑾风不顾一切的冲向了崖边,如同失了理智一般。幸好他身后的将士拼命的合力拖住了他。
卫瑾风面目狰狞,双目银光迸射,对面落石滚向山崖,几欲烧灼了他们。“我不会放过你的!”他像下咒般指着她道。“你会为你的离开而后悔的,是你将这些人带上了灭绝之路,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我会要你加倍奉还!”掌中凝簇一团火焰,如他狂炽心火,气势汹汹的击向了对面,火石爆开。
他们伸手护住了她,又听到卫瑾风厉吼咆哮,“我今天与你恩断义绝,要走,就走得远远的,下次再见,我一定会要你付出代价!”他的双眸因狂怒而变色,妖魅而危险,如噬血发狂的猛兽,憎恨的欲咬断对方的颈子。
其他人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皆被吓到了。
至此,拥有一对银妖魅眸的新皇便开始流出了各种传说……
第二百五十章
冬雪带着寒意降落,原本打了胜仗准备搬师回京的军队在途中遭遇埋伏。慕天离被敌军逼至了崖边。寡不敌众,一场交战,他已身负重伤。
聿宸杀出一条血路,与他并肩作战。岂料他的身体已不堪负荷,敌国军师墨宁发射的暗器,慕天离以身子替聿宸挡了去,一个踉跄,脚下一滑,身子越出了崖边。
聿宸大叫一声,及时拉住了他。“离,你要支撑住。”
慕天离看着他,知道他已体力已透支。如果只是一人,尚有机会脱离险境,他不想连累了聿宸。
身子底下是白茫茫如云雾,看不见底。但风很大,石子滑落,无一点回声,便知这是万丈深渊,摔下去,下场便是粉身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