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婷被带到一间禅房,房间摆设极其简单,地上只有几个垫子,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禅”字。
“禅”字的前面,一位白眉白须的老和尚闭目盘膝而坐,背有点驼,整体显得有气无力。老和尚不远处摆放着香炉,香炉内一然换上新的檀香,点燃,烟雾缭绕。
一然告诉柳依婷,这位就是了然方丈,而后关上禅门离去,留下柳依婷与了然面对面而坐。
了然不出声,柳依婷也没问。两人静静地坐着,据说大师通常喜欢故弄玄虚考验一番,通过了才肯道破天机。
檀香,冉冉上升,一晃眼,四分之一炷香没了。
柳依婷轻唤道:“大师?大师?”脚麻了。想一想她来找了然是做什么来的?
半炷香没了。
柳依婷伸直双腿,按摩几下,见了然依旧一动未动。暗想,果然是得道高僧,定力就是非比寻常。
她动手将几个垫子排列整齐,舒服的躺下。
“啊,真安静啊,真是个睡觉的好地方。”柳依婷闭上双眼感叹道。
眼睛不用看到李梅儿和夏辰兮亲亲我我,耳朵不用听见李梅儿与李文轩挖苦讽刺。很久没有好好的睡上一个安稳觉了。
了然方丈(5)
四分之三炷香过去了。
柳依婷睡着了。
一炷香燃尽。
香灰无情的断在香炉内。
“呼噜……呼噜……”
是谁的呼噜声?好吵!
“呼噜……呼噜……”
柳依婷翻个身,一不小心,脸贴上冰冷的地面,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呼噜……呼噜……”
柳依婷揉揉眼睛环顾四周,记起来了,她在等了然方丈给她解难。
她小心翼翼的爬到了然前面,身子微微趴下,头压低尽可能看到了然低着头的表情,轻轻的叫道:“方丈大师?”
竖起耳朵,只听了然的口鼻中发出:“呼噜……呼噜……”
“……”
沉默。
柳依婷嘴角抽搐。
半响。
柳依婷怒吼:“方丈大师!”
她等了一炷香时间,老和尚居然睡了一炷香时间。不,也许更久,搞不好她来之前他就睡着了。
她想撞墙,别拦她,为何自己走到哪里都被人耍?被人欺负?还白痴的以为人家是得道高僧。噢不,她要抓狂了。
“呼噜……呼噜……”了然依旧睡的香甜。
柳依婷揪住了然的胡须拉扯,道:“老和尚,给我起来。”
“哎哟,哎哟,吃饭时间到啦?一然啊,为师教过你的,要尊师重道,哎哟,轻点轻点。”了然的声音苍老悠远却底气十足。
柳依婷放手,生气的说道:“谁是你徒弟一然啊,你给我看看清楚本小姐是谁!”
了然含笑,慈爱的摸摸柳依婷的头。这不摸还好,一摸,了然惊诧的叫道:“哎呀,一然啊,为师当年给你剃了度了,怎么又长了一大坨呢?”
柳依婷脱口叫道:“靠,你当是一大坨屎啊!”居然有人比她还能恶搞。
了然故我的说道:“哎,也罢,为师就在替你剃一次度吧。”
了然方丈(6)
“喂喂,你看看清楚,我不是你徒弟一然。况且我没打算出家当尼姑好不好!”柳依婷忽然觉得全身无力。原来答非所问被无视的感觉不会令人叫嚣只会让人精神疲惫。
了然完全没有理会柳依婷,他往自己坐垫底下一阵摸索。
柳依婷暗想,他难道随身携带梯度用刀?
接着,了然一阵雀跃,“咻”的拿出一把光亮亮的大刀,那大刀霎时眼熟,仿佛每家厨房都用来切菜切肉的……菜刀?
菜刀!柳依婷瞪大双眼,玩笑开大了吧,就算真的剃度也用不着那么大一把……菜刀……吧!
这这这,不重要,他他他,到底想剃度还是杀人!
了然慈眉善目的说道:“一然啊,来来来,为师虽然老眼昏花,要是不小心给你剃掉层皮,你忍忍就过去了。人嘛,总有个跌痛摔伤。到时敷点药包扎下伤口马上就痊愈了。”
柳依婷冷汗直冒,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想也没想就向门口冲去,还没走出两步,发现了然已经站在门口,举着菜刀,一脸和蔼的说:“为师这刀打磨的光滑锋利,一刀下去,绝不会有任何残留。”
“救命啊——”柳依婷扯喉高呼,脑中只有一个字“逃”!
眼前无路就转身,可惜禅房太小,两人仿佛老鹰抓小鸡般左右闪躲追赶。
别看了然刚才有气无力一副将死之态,此刻生龙活虎。几个回合下来,柳依婷已觉气喘吁吁,了然依旧脸不红气不喘,似乎游戏才开始似的。
“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大师,你饶了我吧。”柳依婷一边跑一边哇哇大叫,朱雀呢,不是传说中的高手吗?她都喊大半天了,还不见有人来救他。
了然方丈(7)
“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你六根未净,为师先为你剃度受戒。”了然慈祥和蔼亲善,一副普度众生的神情,若不是他手中的菜刀,大家只以为他是得道高僧,接近佛祖,超脱凡尘。
柳依婷快哭了,道:“大师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你这样子成不了佛的啊。”
了然乐呵呵的笑道:“为师手里这把是菜刀,不是屠刀。”
“菜刀屠刀不都一样是刀嘛!”
终于,柳依婷累得无力在跑动一下跌坐在地,脑袋将不保,感叹自己居然不是死在李梅儿他们手上,而是被一个疯和尚给咔嚓了。
“依婷!”
柳依婷蓦地转头。禅门大开,素雅的蓝色锦袍,清澈柔和的眼眸。她仿佛看见了天使。由大悲转而大喜,经历两个相反的极端,忽然觉得身心皆疲无力在爬起。
“依婷!”
柳依婷五官扭捏哭丧着冲门口之人喊道:“夏锦兮救我。”她腿软站不起来。
夏锦兮扶起她,担心道:“依婷,你这是怎么了?”
朱雀、阿朱、阿紫吃惊的望着惊慌失措,仿佛经历生死搏斗的柳依婷。因为夏锦兮在,他们做下人的就在一旁等候听命。
门外另有一群僧人,其中一位胡子花白身披袈裟的老和尚表情严肃古板。一然低着头站在僧群中。
柳依婷没顾得上打量众人,指着身后委屈道:“老和尚要……咦?”
众人疑惑的看看柳依婷,看看了然。只有身披袈裟的老和尚念了声“阿弥陀佛”。
了然不知何时已经盘膝坐于“禅”字前,低着头,闭着眼,仿佛又睡着了,那把菜刀怎么找也寻不到,估计被老和尚坐屁股底下了。
了然方丈(8)
夏锦兮疑惑道:“了然方丈怎么了?”
柳依婷朝了然眨眨眼,看向夏锦兮。刚才在做梦吗?确实记得自己睡着了,可又那么真实的感受到菜刀的威胁,将目光转向朱雀,问:“你有听到我的叫喊吗?”
朱雀含笑道:“回王妃的话,您刚才跟了然方丈参禅悟道,我们不敢打扰二位。”
“参禅?悟道?你确定你认为我们刚才的谈话是……参禅悟道?”柳依婷不可置信的扫过朱雀三人,只见阿紫非常赞同的点头。
朱雀敬佩的说道:“了然方丈以剃度受戒为始,王妃又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为终,其中的玄机岂是我们这般凡人能参透的。”
就从了然方丈愿意与王妃单独见面,就看出王妃绝非等闲之辈,朱雀等人心生敬意。
有口难辩有苦难开,难道就是指这种情况?柳依婷拍拍身上的灰尘道:“算了,算了,真服了你们。”转头对夏锦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锦兮微笑道:“再有两个月便是大年初一,我是负责这次皇上祈福大典的总管官。”
柳依婷兴奋道:“大年初一?天啊,过年了,过年会很热闹很热闹吧!”春节在古代应该是非常重视的吧,不像现代一年比一年冷清。
夏锦兮道:“是的,依婷往年都是怎么过的?”大户千金一般都有家族活动,他很好奇。
“怎么过的嘛……”柳依婷一边思索,一边跟着夏锦兮走出禅房。
一然轻轻关上禅门,关至一半,只听了然声音洪亮道:“命有一劫劫后余生,贵人相助脱胎换骨,阿弥陀佛。哈哈哈……呼噜……呼噜……”
了然方丈(9)
众人纷纷回头。
禅门已关,禅房内传来了然的打呼声。
身披袈裟的老和尚向柳依婷双手合十歉意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受惊了。”
柳依婷歪头疑惑。
夏辰兮介绍道:“这位是了空大师,是无禅寺的代理方丈。”
“哦,怪不得一然问我找哪位方丈呢。”
了空绷着一张老脸,客气的说道:“女施主见笑了。老僧的师兄了然方丈,常年痴呆疯癫。若有什么举动惊吓了女施主,还请女施主海涵。”转身对一然训斥道:“从今日起,无禅寺上下禅院均由你一人清扫。”
一然没有任何反抗平静的接受道:“是,师叔。”
“原来是这样啊。”柳依婷若有所思。没打算帮一然求情,那是人家寺规,她是俗人管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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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
夏锦兮送柳依婷到寺门口,道:“依婷,听说你已经离开辰王府,也没有回宰相府,一个女孩子在外总有不便,你还是考虑一下,搬到我府上吧。”
柳依婷内心一热鼻子一酸,感激涕零。想到自己身处敌暗我明的困境,如果搬去夏锦兮的住处也许会带给他麻烦。人家对他那么好,她怎么可以害人家呢。
正准备拒绝。
朱雀出声道:“朱雀谢谢锦王爷关心我家王妃,请锦王爷放心,王爷也与王妃在一起。”
朱雀暗想,锦王之前对王妃有所爱慕,这要是去了,岂不给锦王占了近水楼台之利。为了自家王爷的幸福,就算得罪锦王也在所不惜。
夏锦兮淡笑道:“是吗?二皇兄也与依婷在一起吗?二皇兄不是已经……”
了然方丈(10)
夏锦兮淡笑道:“是吗?二皇兄也与依婷在一起吗?二皇兄不是已经……”
他迟疑,朱雀身为二皇兄贴身护卫竟一直跟随依婷。朱雀称呼依婷为王妃,觉得事情有所蹊跷,有心想问又怕一些敏感字伤了依婷,就止声不提。
“你想说我被休了是吗?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没关系的,我才不把他当回事了,告诉你,那休书被我吞了,哈哈。”柳依婷得意的拍拍小腹,仿佛做了件伟大的壮举,道:“他敢写多少休书,我就吞多少休书。”
夏锦兮微愣,随即领会,笑道:“二皇兄其实很温柔,只是不擅于去表达。”冰冷的态度和残忍的手段只是二皇兄的表相。
“如果他的内心真有一点温柔的话,那他就不是不善于表达,而是根本不会表达。”柳依婷掐着指甲缝,眼睛眯起,以示夏辰兮的温柔小到根本看不见。
“王妃,王爷真的很温柔。”朱雀附和,希望王妃能稍微关注下王爷。
朱雀对男女情爱本就木纳,看不懂柳依婷话中饱含着对夏辰兮的在乎,渐渐形成了莫明的爱恋。
“你们一个叫夏辰兮哥哥,一个叫夏辰兮主子,当然帮着他说话,我也可以说,我们家阿紫胆子可大了,杀人放火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小姐……”阿紫吓的脚一软,幸好朱雀扶住她。
柳依婷无奈的朝阿紫翻翻白眼,对夏锦兮说:“好啦,我们也该回去了,你不是还要和了空大师商量那个什么大典的事情吗?”
夏锦兮点头道:“如果有困难,就来锦王府找我。另外,这两个月我大部分时间会都在无禅寺,你可以随时过来玩。”
了然方丈(11)
“好……”
“锦王爷放心,王爷会照顾好王妃,不会冷落王妃的。”朱雀出声,直接把柳依婷要说的话给拦截。
柳依婷瞪了眼朱雀,踩了他一脚,说:“就你话多,走了啦。”
夏辰兮照顾好她?没在她身上添点新伤就是对她的大恩大德了。没有冷落她到是真的,人家上班的朝九晚五,她朝五晚九的轮番被李梅儿和李文轩纠缠,那叫一个热闹啊,每天斗智斗勇,脑细胞哗啦啦死了一大片,营养都来不及补进。
柳依婷前脚还没来得及跨出,远远地一名小僧人小跑而来高声叫唤道:“柳施主请留步。”
小僧人跑到柳依婷面前,略喘,将手中的画轴塞进柳依婷手里,说:“这是方丈送给柳施主的礼物。”
柳依婷惊讶道:“哪位方丈送的?”这句话问出来真的很愚蠢,谁叫无禅寺还有个代理方丈。
小僧人先是一愣,随后说:“了然方丈。”
柳依婷皱眉,想起临走时了然说的十六个字,了空则说了然常年痴呆疯癫,到底无禅寺有什么玄机?望一眼身后的“无禅寺”,客气的跟小僧人说了声“谢谢”。
“阿弥陀佛。”小僧人双手合十回礼。
朱雀好奇道:“王妃,看看是什么。”
“嗯。”柳依婷点头将画卷打开,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字“淡定”,右下处有一红色章印。
夏锦兮道:“这是了然方丈的落款。”
柳依婷疑惑的目光投向夏锦兮以求得到些提示。
夏锦兮笑道:“了然方丈必是喜欢依婷,才以自己墨宝相赠。”
柳依婷问:“墨宝很值钱吗?”实质性物质衡量其价值以金钱最为直截了当,反正大家都是俗人,免不了都很俗气。
王爷的字,一字千金(1)
夏锦兮饱读诗书也算一介书生,面对柳依婷直白的话略感尴尬,道:“了然方丈是夏国的四大书法家之一,一字千金。”
柳依婷一听,快速将画轴卷起小心的护在怀里。这下发财了,两字就是两千金,明天将它卖了置一份家业,找几个保镖就可以脱离李园了。柳依婷咧着嘴,眼睛眯成一条缝,抱着画轴在那想入非非。
“依婷,很喜欢字画吗?”夏锦兮见柳依婷笑容过于灿烂,稍带猥琐。便不由的好奇发问。
柳依婷收敛表情一本正经道:“喜欢,太喜欢了。书法,陶冶情操、修身养性,尤其是大书法家了然大师的字,字字通透人心,太有内涵,太有价值了。怎么?你们在怀疑我?”
只见朱雀、阿朱、阿紫三人非常有节奏的摇头。只有夏锦兮温柔含笑似有宠爱。
“好了,不说了,在说下去天都黑了。”
柳依婷抱着画卷,一蹦一跳走下台阶。
夕阳西下。
洁白的云朵如血般在天空游荡。
她回身向夏锦兮挥手告别。
晚霞映照在柳依婷白皙如玉的脸蛋上,夕阳将她全身包裹,仿佛沐浴在血海之中。
她的嘴角含着轻盈的笑容,纯洁如白云在一瞬间被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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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
路上行人步履匆匆。
朱雀看到柳依婷因了然的墨宝而越发兴奋,不由的叫了一声:“王妃。”
“什么事?”
“其实……”朱雀犹豫。
“其实什么?”柳依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