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开灯,大都市中特有的夜间灯光也将房间照得十分清晰。石锐将一丝不|挂的魔术师塞进被子里,想了想终于还是将他的双手拿了出来。尽管房间里有恒温空调,在这个温度下刚洗过澡就被包裹成一个虫茧也未免有些太过闷热了。
魔术师口中发出了一串毫无意义的字节,被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掌沿著被单的表面来回移动,最终交叉在胸前停下不动了。他的睡姿让石锐想起了一个曾经在哪里见过的守护天使的木雕。他笑了笑,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找到一支水笔,在魔术师的手背上画了一个十字。
“晚安,克利福德。”
他将笔放回原处,转身走出房门。
*
“克利福德,你一大早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要向我借几枚硬币?”
石锐的脸色相当不好。即使是他,在听到魔术师有气无力的“求救电话”后,也不禁开始怀疑昨晚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头了,让魔术师不慎染上了严重的感冒或是其他疾病。不过他在匆匆赶到宾馆之后,看到的却是一个活蹦乱跳的魔术师和一间被整理得几乎只剩下四面墙壁的客厅。
“不不不,我主要是为了要给你看这个。”魔术师笑着摸了摸客厅里唯一一样的家具。一张全透明的小方桌。
“你看,这里有个特制的凹槽,刚好可以卡进一枚硬币的四分之一左右。你有一块钱吗?我今天早上才收到这张桌子,刚想试一下却发现没有硬币。一个都没有。”
石锐并不认为魔术师现在的解释比前一个更加符合常理。需要一块钱的话打电话去前台远比打电话让他赶过来要快得多,更何况电话里那些充满痛苦的呻吟声也绝不会是一枚硬币所能造成的精神伤害!
“锐?”
虽然很想用视线在魔术师挂满笑容的脸上剜出一个洞来,石锐想了想还是心平气和地伸手从钱夹中取出了一枚一块钱的硬币。
“哈!刚刚好!”魔术师将硬币塞进凹槽,然后退开半步,侧着头开始打量。他用手指抚过桌子的每一个转角,眼睛则仔细从各个角度观察着桌面。“这张桌子是用特殊的有机玻璃做成的,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十分完美。”
“你打算用这个来进行第一场挑战?”石锐不得不承认,醉心于工作中的魔术师非常吸引人。
“嗯。”魔术师用食指转动了一下硬币,使得上面的图案正过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是你给了我灵感。上次你说我应该用意志力打断那个混蛋议员的骨头。”
“然后?”石锐记得他在打电话给魔术师确认报纸上的丑闻时的确提到过这句话。
“意念力。这是所有异能中最为普遍的一种。今天早上,我上网搜索了一下,竟然还找到了几本关于训练意念力的‘教材’!”魔术师说得眉飞色舞,“你绝对想象不到,他们还为这种莫须有的能力划分了九个力量等级。意念力主要分为两种,一种可以使得物体凭空移动,另一种则可以弯曲物体。我要表演的就是后一种。这听起来很耳熟不是吗?用意念力弄弯勺子?啊哈!那可是许多魔术师的入门魔术。”
“你打算用意念力弄弯硬币?”
“我已经告诉菲拉我的计划了。她说瑞德会搞定去年在电视上表演用意念力弯曲钢钉的那个家伙。据我们的工程师说,弯曲硬币的难度可比钢钉高多了。而且硬币看起来更加贴近生活不是吗?唔……还需要再加一点传奇性的东西,我们会给观众制造一个奇迹的!”
“也许可以增加一点对比,让观众明白两者之间的难度差异?”
“嗯……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啊!锐,你能试一下吗?”魔术师把竖立在桌子上的硬币重新拿起递给石锐。
“嗯?”
“试试看嘛,看看你能不能把这个弄弯。”
石锐用双手的食指和拇指将硬币转动了一圈,然后找到两个合适的着力点。“我想我做不到,这必须借助工具。”他在试了一下之后将硬币交还给魔术师。
“太好了。艾瑞克说你力气大得不像是人类。如果连你都弄不弯它,这个魔术就是可行的。”
“他还说了什么?”石锐有些好奇艾瑞克是如何对魔术师解释昨晚的事的。
“谁?艾瑞克?那个混小子才懒得跟我说话呢!要不是急于向我阐述你昨天的‘壮举’,他甚至都不想看到我的脸。”
这一对兄弟还处于冷战状态吗?石锐皱了皱眉:“所以,他是怎么对你说的?”
“他说是你把我送回来的。”魔术师舔了舔嘴唇,刻意换掉了抱这个词。“锐,我很抱歉,昨天我似乎玩得太high了点。”他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某种男人之间才会用到的心知肚明的表情。
石锐面无表情地发出一声冷哼。
“那……昨晚我们是怎么回来的?”魔术师怎么都记不起自己到底是怎么遇上石锐又和他一同回到宾馆的。尽管打了一通电话给华伦,无奈就连华伦也表示对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一觉醒来就已经躺在一间舒适的舱房里了。也许是瑞德做的?将自己交给了同来的舞伴?
“这不重要。”石锐抿起嘴唇。
“好吧,好吧,无论如何,我欠你一个人情。”魔术师拍了拍石锐的肩膀,一下比一下力度更小,“那你觉得我的想法怎样?关于这个魔术?”
“很好。我很期待。”
石锐认真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魔术师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片刻之后,他突然懊恼地一拍额头。
“糟糕,忘记问了。他到底为什么要在我的手背上画十字呢?”
第十九章
“亲——爱——的——”
石锐直接按下挂断键。男孩故意掐尖的嗓音让他有一种自己的手机是这对兄弟专线的错觉。
手机屏幕再度亮起。
“喂!先别挂电话,我是艾瑞克。”
“你记下了我的号码?”屏幕上显示的并不是魔术师的手机号码,石锐猜测那是宾馆里的固定电话。
“就算记性比不上克利福德,要记住一个十位数的号码对我来说还没那么难。”男孩顿了顿,石锐听到他咽了下口水。
“你找我有事?”
“呃……我说,你穿女装的样子一下子还真是让人认不出来呢!”男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谄媚。
“然后?”
“……你能帮我一个小忙吗?”
“说。”
“克利福德打算把我送去全日制寄宿学校。”男孩顿了顿,“还是只有男校的那种。你能跟他说让他打消这个无聊的念头吗?那种地方简直就跟军营一样不人道,所有的老师都是变态或是老处女。被关在里面我会疯掉的!我可不想变成只有对着男人才硬得起来的基佬!啊!我是说,基佬挺好!不不不,那个……我是说我的性格一点都不适合寄宿学校,而且我之前学的课程也和那里的完全不一样。对,根本就衔接不起来嘛!这样的话我就连二流大学都进不了,这完全是为了我的前途考虑。嗯,就是这样!你能替我和克利福德说说吗?”
“你觉得我可以影响他的决定?”
“哈!男人在意乱情迷的时候会答应任何事,你要做的只是找一个好时机。比如,在他怀里撒个娇什么的,嘿嘿嘿嘿……”
“……”石锐再次按下挂断键。
十几秒后,手机屏幕再度锲而不舍地亮起。
“嗨!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我真的不能进那个鬼地方!好吧……两个月后有一场选拔赛,是那种非常非常正规的选拔赛,据说会有俱乐部的教练去挑人。我得好好做准备。被关在这所该死的宾馆里我连基本的体能训练都不能做!赛车一直都是我的梦想,我可不是在说着玩的!凭什么克利福德十几岁就可以决定自己将来的职业,我就非得他妈的听他的话去读什么该死的大学?拜托!他又不是我妈!我们甚至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好不好?他凭什么为我决定未来?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在舞台上像小丑一样跳来跳去表演几个戏法吗?我敢说到现在他也看不懂任何一份合同!每次谈判还不都得带着秘书去?”男孩越说越激动。
“你说完了?”
石锐的冰冷声调让男孩不禁瑟缩了一下。“大、大概吧?你到底帮不帮我?”
“我不会为你做任何事。不过……”石锐眯起眼睛,“我可以为你指一条明路。”
“哎?”
“你试过了吗,自己去和克利福德谈?”
“他怎么可能会听我的?!要不是不能杀我,我觉得他恨不得把我剁碎了塞进汽车排气管里!克利福德压、根、就不会跟我说人话!”男孩高呼。
“知道你为什么说不动他吗?”
石锐的问题让男孩顿了几秒。“……因为我比他小?”
“因为你不够了解他。和他相处了这么久竟然还没能发现他的弱点,我真为你的智商感到悲哀。”
“你……什么意思?克利福德有什么弱点?”
“克利福德是很容易被说服的,只要你找对方法。如果你还是没明白的话,我就把话说得更加清楚一些。你必、须、仔细观察他。”
“啊!有道理!天!这就是你抓住他的心的秘诀吗?噢!我有一种预感,或许你们俩会很长久!哈哈,放心吧,在家庭聚会上,我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妈妈才不会管克利福德和男人或是女人在一起呢!锐,你太棒了!是的,我得好好观察他。嗯……你觉得低声下气地求他,让我跟着一起去他工作的地方怎么样?我们这么做不会引起他的警觉吧?”
“你得小心,必须表现得尽量自然,不要一下子变得太反常。试着一点点改变你们的相处模式,当他放下警惕心的时候,你就成功了一半。”
“唔……好的。我会尽力的。不过距离比赛只有两个月了……”
“如果你是一个只会冲|动的傻瓜的话,那就当我今天的话没说过好了。”石锐准备收线。
“啊,先别挂!”男孩憋了一会儿,轻声说,“我明白了。谢谢你,锐。要是成功了,我下次带你去吃中国菜。”他第一次主动挂断电话。
石锐忍不住轻笑起来。难道艾瑞克还不知道,在这个国家中根本就没有正宗的中餐吗?为了避免自己的味蕾遭受涂毒,也许应该找个机会做顿饭请他们两兄弟吃?
眼睛微微瞪大。
石锐颇为不可思议地回味自己刚才的想法。难道说这对兄弟身上有某种让人化身老妈子的咒语,让他竟然想给他们做饭?最糟糕的是,即使再重温一遍,他还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他无奈地抚上额头。
*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我是史蒂芬。今晚我们将要看到的是《巅峰对决》的第一场。由世界顶尖魔术师克利福德。怀什来挑战意念力大师琼斯去年在《奇迹之夜》中的精彩表演。克利福德,你上一次在中心体育馆的漂浮术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啊!那一次也是我负责现场直播的呢!不过这一次你要做的不再是创造奇迹,而是打破奇迹,这对你来说感觉是不是很不一样?”主持人微笑着问。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得先声明,我可不是什么超能力者,我所做的表演只是在传达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魔术师对着镜头露出自信的笑容,“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超能力!”
石锐坐在观众席中,看台上的男人展露出他的无匹锋芒。在进行过几次交谈之后,他可以确信魔术师是一个极端不相信异能的人,这也许就是他接下这档节目的原因之一。魔术师将一切不可能发生的事都归于特殊的把戏,并十分乐衷于创造新的奇迹。他不止一次地用“神棍”来形容那些四处表演异能的大师。
“我和他们有着本质性的区别。我娱乐人,而他们只是在愚弄人。”
魔术师曾经这样对石锐解释。石锐对他的看法表示非常赞同。虽然不能解释所有的“异能”,石锐的特殊经历却让他了解到,通过一些特殊的技法,的确可以做出十分不可思议的效果。而利用这些“神迹”来迷惑大众,绝对可以赢得常人无法想象的巨大财富!
即便这些神乎其技的能力是真正存在的,也应该用来造福世间,用来完善自身,而不是用来做哗众取宠的表演。石锐一直抱有这样的信念。
在他前面不远处,魔术师同母异父的弟弟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虽然看起来好像在不断左顾右盼完全没有专注于台上即将开始的表演,紧紧抿起的嘴唇却出卖了他和在场所有观众一样的紧张心情。石锐不由露出微笑。正如他预料中的一样,无论男孩的要求是多么的出乎意料,魔术师最终还是会满足他突如其来的“好奇心”,让男孩参与到他的日常工作中来。
“那么说来,你今晚要用来表演的道具就是一枚普通的一块钱硬币?我有点好奇,硬币的强度和琼斯大师用意念力折弯的铁钉的强度,究竟哪个更大呢?”主持人疑惑地问。
“也许有一个人能回答你的问题。”魔术师笑了笑,对着舞台的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我们请出世界著名的折铁高手格瑞。伍德先生!”
一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的男人在聚光灯下登上舞台。他身上仅着了一件运动马甲和一条运动短裤,涂抹过橄榄油的大块肌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哈!在昨天之前,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折铁这项运动,相信有不少观众也不了解它。让我先来做一个简短的介绍吧!这位看起来比我孔武有力得多的格瑞。伍德先生,是现任折钢条吉尼斯世界纪录的保持者。他曾经在一分钟内折弯过20根六英寸长八分之三英寸厚的钢条。摧毁钢铁,这种在常人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格瑞,我听说今年你还打算再次挑战自己创下的记录是吗?”
“是的。”格瑞。伍德的声音十分低沉,带着一种军人式的刻板,“今年我打算继续缩短钢条的长度,从六英寸缩短到五英寸半。折铁是一项非常迷人的运动。它简单易行,不但可以增强力量和爆发力,还可以使人得到心理上的发泄和满足。想象一下,你手中的铁钉是某个喋喋不休挑三拣四老板的脖子,折断它会让你感觉非常棒。”
“哈哈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所以折铁还有助于维持社会治安对吧?”主持人调侃道。
“是的。”格瑞一本正经地点头,“如果给每个有犯罪倾向的人发一盒钉子,我敢保证,本市的警察就可以从此放大假了。”
“哈哈哈哈,我想市长会喜欢你的建议的。对了,你刚才说要缩短钢条的长度?所以说长度和折弯它的难度是有关的对吗?”
“关系相当大。长度越长,力矩越大,折弯钢条所需要花的力气也就越小。对一个入门级的折铁者来说,要像电视上的功夫明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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