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风流录- 第53部分

　　宝仁问：“苏悟几时回来？”

　　“我不太清楚，他去附近村子检查工作，可能中午回来，也许傍晚才回来。”

　　“我求求你进来给我松绑，让我能够坐上椅子。不然坐到晚上，我这条好腿也累坏了。同志，我求求你！”

　　“我是个打杂工人，没有钥匙开门进去的。这样吧，我去帮你叫来苏镇长。”

　　那个打杂工人走后，宝仁想，老是趴坐着可真累痛死人的，必须要想办法站得起来，再用单脚跳过去坐椅子，身子才舒服的。

　　他用单腿一抽一蹬，将身体向后挪动，一点又一点的移动，最后，他的身子背后靠到了墙角。他利用墙角两边支撑身子不向左右倾倒，又使用好的左腿使劲地将上身一寸一寸地往上抬升。

　　他终于成功地站得起来了。他不能像健全人那样跺脚活动肌肉驱散麻木感觉，他只能单腿站一会儿让血液流通到下肢。然后，他才用单腿跳过那头去，跳到办公桌前，坐下没有被收叠起来的椅子，人坐定了他才跺脚活动肌肉。

　　宝仁跺了一阵脚，感到舒服好多了。这时，他又像往常那样一到中午没人来观看他给他钱的时候，他总是闭上眼打盹片刻，此刻，他觉得困得眼皮很沉重，不合眼休息是不行的了。于是被反剪绑着的他就弓背将额头磕到桌面上养养神。

　　宝仁刚合上眼，就有人把他丢在街上的装有满满钱的小布贷给他送来，又将他放回去。他一回到家里，就忙喊阿兰快来点数钱。由于这次得的钱最多，宝仁也高兴得顾不上洗澡，就着一身肮脏和阿兰在床上捡钱分类点起钱来。夫妻俩数钱正酣时，宝仁忽然被人在后面猛一推，推得他差点儿跌下床来。吓得他跳将起来，回头看……

　　梦醒过来的宝仁却看见苏悟站在他身后。

　　苏悟边给宝仁松绑边说，他一听到杂工人员讲宝仁被关在市管小组的办公室，就立即返回来，要不然他会等到傍晚才回来。并且，苏悟还跟市管人员要回了宝仁的拐杖和小钱袋等东西。

　　宝仁两手互相揉着手腕，吼叫，妈的，你别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戏啦！为了官职，你根本不念亲情友情！

　　苏悟回击说，妈的，你不要乱骂人！我今天才撂下工作提前赶回来，还不是为了你宝仁吗？还不是为了友情吗？

　　宝仁讲，那你为什么还专门派人去捉我来关起来？　

　　苏悟讲，那你想一想，他们为什么要捉你？

　　宝仁讲，我是为了活命才乞讨。你为什么不指示他们不要捉我？

　　苏悟讲，我管人也还有人管我，我不能够告诉他们做违法乱纪的事！

　　宝仁双眼直瞪苏悟，气哆嗦地讲，你……你还讲不讲道理？还有良心吗？

　　苏悟也动气讲，你太不讲道理也太没良心了！我已经给你办了五保户，每月给你90块钱和30斤白米了，你还扮演乞丐坐街乞讨。让那些外国人拍你的可怜相回去污蔑造谣讲中国政府不讲*不管残疾人的生活，宣扬在中国有很多的残疾人流浪街头乞讨。你讲你是不是在败坏中国的名誉？是不是在丢中国人的面子？

　　苏悟的铮铮语言，像一股电流通过扎入穴位的银针击中了宝仁的麻木的神经稍，使他良知苏醒。理智告诉了宝仁，他的乞讨行为的确产生了不好的后果。但是，他还想利用自己的残疾身体为资本，向政府讨要更多的照顾条件。他讲，哎哟，你给我每月90块钱和那点米就算是多了吗？平均每天只有3块钱和1斤米，够我一家3口人吃吗？

　　苏悟讲，你还想让政府包养你老婆孩子？你老婆还能劳动不符合当五保户，她应当去劳动收入来养孩子。

　　宝仁讲，那你公家就给她安排一份工作嘛。

　　苏悟讲，我们这个由村变为镇，没有企业工厂，哪有工作岗位来安排她呢？现在是改革开放了，上级只鼓励群众自谋职业……哦，那你回去就叫阿兰来帮秦静看管和冲洗厕所，每月给她工资200块钱。工资还比我高20块钱呢。

　　宝仁讲，你再给每月工资1000块钱，我也不让她去干。让她去干那种活，万一她被有钱的老板带走了，我就没有老婆了。

　　苏悟笑了说，你总是疑神疑鬼，你叫我怎样帮你解决困难？难道你打算天天被市管人员捉来关在这儿吗？

　　宝仁说，为了维护国家的尊严，为了支持你当镇长，我决定不当乞丐，另谋一条出路！

　　苏悟讲，那太好了，我大力支持你！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洗澡，就到我家来陪我饮几杯酒！

　　宝仁答应了苏悟的邀请。

第19章　建公厕之一
宝仁拄着拐杖走回去洗澡的路上，边走边想，改行的决心越想越坚定了。

　　宝仁早在几个月以前就萌生了改行。那时是苏悟正要准备开展治脏活动的前夕。苏悟找上门来与宝仁推心置腹的谈心。苏悟告诉宝仁，镇政府在搞完成通电通水二项工程之后，又接下去要治脏治乱。治脏不关系到宝仁的谋生，治乱就关系到宝仁的生计了。当时，苏悟特意把治乱的目的和经过讲给宝仁听，他讲治乱就是严禁在街上乱占地摆摊卖东西。其中也不准宝仁乱占地摆摊乞讨。

　　当时，宝仁讲，你们连我当乞丐乞讨也不准我当，那不是逼我饿死吗？

　　苏悟当时就告诉宝仁，他打算首先给宝仁申报当五保户，享受政府发放给生活补贴费。其次在成立环卫队时，就将阿兰进环卫队去当工人。那时，宝仁接受他当五保户的主张，却坚决反对阿兰去当环卫队工人。他讲除非是他死了，阿兰才能混入清一色外地男子汉当中去干活；他活着决不让妻子跟一帮男人天未亮就去扫街。阿兰就是这样错过了就业机会。

　　今天，市管人员真的动真格捉他来关，他才知道的确再不能死赖得了。苏悟训斥他的话，他内心也接受的。他早就认识他行丐的的确确是丢中国人的面子，是在损害祖国的形象。前两年他并没有认识到这么高度，随着爱甜镇边贸越来越红火，外国人来这儿的越多了。有些外国人不是来做生意而是来游玩，这些人背着照相机逛街，见到他们认为新奇好看的东西就咔嗒拍照片。甚至见到人家门前有狗*也围过去抢拍镜头。宝仁那副可怜相，更是那些外国人眼中的猎物。

　　起初，宝仁只以为外国人拍摄他的像只是为了玩。后来，一个羊国人给他送来一张他的相片，他才知道外国人追来拍摄他像片的意图。

　　那是一个羊国摄影记者偷偷摸摸地拍摄了宝仁一张相片之后，他带回本国，参加一家报纸举办国际图片新闻比赛，获得了大奖。他不知为了感激宝仁为他提供素材还是特意来讽刺宝仁，总之，这个家伙又再来爱甜镇，先给宝仁一张钞票，接着笑着给宝仁扔下去一张报纸。报纸的头版上就有宝仁的相片。

　　宝仁看了相片，怒不可遏，抡起拐杖要砸那家伙。那家伙慌张挤出人圈逃走。他万万想不到中国这个单腿的乞丐竟然读懂羊国文字。宝仁不是恨那家伙*了他的丑陋像，而是憎恨那家伙夸大事实来丑化中国人民。因为报纸上的图片说明文讲，中国近年来靠着引进外资和开放，的确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在中国只有极小部分人暴富，广大众多的中国公民还是很贫穷。一大群的贫民由于衣食无着沦为乞丐，流落街头，靠乞讨维生。

　　宝仁愤怒边撕报纸边吼道，造谣！十足造谣！在爱甜镇明明仅有我一个乞丐，他妈的，那家伙却造谣说，有一群乞丐流浪街头。他妈的，你凭空给中国人抹黑，你再来吧，看我要砸死你！

　　后来还曾有人拿出几百块钱晃给宝仁看，要求宝仁配合他们，让他们拍他各种各样姿势的相，他们就给他这些钱。宝仁就挥舞拐杖去撵走他们。

　　这就是促使他想终止乞讨的原因之一。其次，他认为儿子有福渐渐长大了，一两年就要上学读书了，他还当乞丐的话，会让小伙伴卑视有福，呼叫有福作乞丐崽。那样可伤透了儿子的心了，会影响儿子的学习，甚至给儿子终生背负着沉重的自卑感，人前人后都直不了腰，孤独不入群，变成呆傻，这可不毁了儿子的一生吗？所以，他就想起苏超曾经告诉过他的话；你不能把乞讨为终身职业。

　　宝仁心里多次的思考，现在我已经有了3万多钱的积累了，我改行干别的行业也有钱作本了，该洗一身干净不当乞丐了。但是，做什么行业才能够让他与老婆相厮守在一块干活又能赚大钱呢？他想来想去想了几个月，还是想不出好的答案来。这次他被市管人员捉去关起来，苏悟赶来解救他，跟他讲要聘阿兰去帮秦静管理厕所，一月工资就开给200块钱这么多。那就吐露出苏悟经营的公共厕的收入是相当高的，不然会有那么多的钱来雇用人工吗？

　　苏悟的话儿给宝仁有所启迪，既然，苏悟建公共厕所有钱赚，他何不也建一座公共厕所来挣钱呢？再说，守门口收费的工作，他宝仁还是胜任的。而且又能带阿兰在身边一起干活的。俗话讲，丈夫丈夫，丈夫不离开妻子一丈，妻子才是你的妻子。夫妻共同守厕所收钱，他再不怕阿兰被别的男人拐走了。可是，又有问题来了，苏悟已经建公共厕所在先了，他再跟随着建一座公厕，那不是伸手进苏家的碗里抢肉吃吗？当镇长的苏悟允许他来竞争吗？会不会利用职权来反对他建公厕呢？

　　现在宝仁就是带着这些疑问去陪苏悟饮酒，想试问苏悟一下同不同意他建公共厕所。如果苏悟同意的话，他将不惜花钱马上破土动工建公厕。

第20章　建公厕之二
苏悟赶回来放宝仁时，心里想着，如果他连宝仁的问题解决不了，那么治乱就很难开展了。再说，他跟市管小组要钥匙开门来放了宝仁，而宝仁又转身去坐街头行讨。那他又如何向下属解释呢？所以，他请宝仁来喝酒，要劝说宝仁改行不要再去坐街头乞讨。即使，问题不能完全彻底的解决，起码也能拖得住宝仁下半天去乞讨。

　　宝仁当然要答应苏悟请他去喝酒。他想，人家当镇长出面来解救你一回，又免罚款，这是多大的情面呀。他再不去陪苏悟喝酒，那就是太不领人家的情了。更重要的是，他还带着问题去请示苏悟。

　　苏悟回家来，炒好了菜，就出门前来等候宝仁的到来。

　　宝仁拄着拐杖走来了，他开玩笑对站在门口的苏悟说，你如今当了镇长还要同我这个乞丐喝酒，不怕掉身价吗？

　　苏悟说，你妈的，讲这话是损我。人家刘少奇当了国家主席还要跟掏粪工人时祥传握手呢。我一介镇长，职位有多大？比村干大一点点，芝麻小官子。我和你从小到大都是好友，两人在一块儿喝酒，是平常事。即使是不相识，请你吃一顿饭又如何，大家都是人嘛。废话别多讲，进去喝酒！

　　苏悟领着宝仁来到了厨房，苏悟揭起了罩桌器，就拉来一张椅子招呼宝仁快坐。

　　宝仁对苏悟说，你别忙请我坐，先去叫你的夫人来共餐。她不来，我不吃。

　　苏悟说，我不准你别乱喊她什么夫人！我的老婆别说没资格称夫人，就连叫太太也不够呢。你还是叫她秦静。她已经先吃了。来，我先敬你一杯！

　　两人坐下来互相敬酒两轮后，宝仁向苏悟吐露了他想建一座公厕。

　　苏悟凝视宝仁片刻，才用审讯口吻问：“你开玩笑还是讲真话？”

　　宝仁心一凉，妈的，他不同意了。但是，宝仁笑了说：“我讲的是真实话！你怎样啦？”

　　苏悟起身来，猛握住宝仁的手说：“那好。好！我非常感谢你！”

　　“你讲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宝仁刚讲了这句话，他马上觉得自己失言了。他已沦为乞丐，今天他这个乞丐与镇长一对一喝酒，已是荣幸非常了，还来一个指着镇长鼻子责问的动作，真是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他静静观看苏悟用什么神态来回应他。

　　还握住宝仁的手未放的苏悟再一次使劲地抖着宝仁的手说：“我真的要衷心感谢你！”

　　“哈哈。我建了公厕就是跟你家争夺钱财，你还要感谢我。你这不是犯傻吗？”

　　“我是真心真意感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接着，苏悟将感谢的原因讲给宝仁听。

　　原来，爱甜镇只有苏悟家在临街建一处公厕，居民都抱怨公厕太少，群众如厕都要排队不方便太紧张。苏镇长曾经向上级反映情况，请求上级拨款下来搞一两座公厕。可是县里的财政收入不够发干部职工的工资，哪能有钱拨给撤村建镇的小行政小区来修筑公共厕所。上级领导只好叫苏悟下去发动群众自筹资金来建公厕，开拓就业渠道。反动苏镇长早为群众做出了示范，起了榜样的作用了嘛。

　　苏悟曾经找上门与有条件的很多户群众交谈，晓以利益去说服和动员他们拆掉矮小的临街小房子，改建公厕，收入还比出租高呢。但是，群众都讲建公厕靠在住房的隔壁，太臭了。他们宁愿挨穷也不愿让臭味来熏死人。现在，宝仁自动提出来，他个人出钱来建公厕。这可帮苏悟解决了大难题，为他施政的绩效做出了一份贡献。这对苏悟来说，简直就像雪中送炭，久旱逢甘霖。

　　宝仁见到苏悟完全同意他建公厕，就高兴得连呷了几口酒。但是，他突然又被另一个问题搅乱了情绪。他把他的担忧心情讲给苏悟听，叫苏悟帮分析如何化解他的难题。

　　宝仁的担忧就是他要建的公厕并不是临街地点，而是躲在临街房屋的背后。这样的偏僻公厕建好了，没人光顾怎么办？

　　苏悟讲，他家没后院的空地，才迫不得已在临街建公厕。别的城市，不扯太远了，单讲县城的公厕大多数都是建在临街民房的后边，它们只在出入的巷口挂着醒目的告示牌，就引得人们络绎不绝进去用厕了。而人们往往喜欢使用深巷里的公厕，因为进里面去如厕反而觉得文雅一点，没有进临街公厕觉得那么的窘迫。

　　宝仁听了苏悟这么一讲，马上高兴喊，好了！此事我铁心干好不可！

　　苏悟却开口给他泼了一瓢冷水。苏悟讲，根据上级的指示精神，镇政府准备实施老街道进行改建一番，扩宽街道，规定临街房屋要建4层楼以上之高，家家户户都有室内卫生间。力争把爱甜镇建设成边贸城。街道改建完成后，公厕的收入就大大减少了。

　　宝仁问苏悟，那工程规划要几年完成？

　　苏悟讲，规划用3年时间来完成这项工程。

　　宝仁讲，还有3年时间那么长，他建的公厕早就捞一把啦。他也早将阿兰驯化成为懂得挣钱能手了。公厕，他坚决要建！并且讲，明天他就请师傅来施工了，反正要建跟苏悟的公厕那样简单，争取几天建成。

　　苏悟连忙讲不行！

　　宝仁满脸狐疑讲，你刚刚同意我建公厕，说话嘴唇未干又变卦反对了。真是官有两个口呗。为什么？

　　苏悟讲，因为时代不同了，形势变化了。

　　宝仁问怎么个变法？

　　苏悟讲，现在政府再不允许群众随便任意建房子了。

　　宝仁问，政府怎么管？

　　苏悟讲，从这个月开始，爱甜镇的居民再不得任意建房子。谁想要建新房，首先去镇政府申请建房。镇政府再派有关人员到现场来观测，根据城建的规划蓝图，划线定位给户主，户主再按照技术员发给的设计图来建楼房，每栋楼起码有4层之高。否则不发放给准建证。无准建证强行建楼者一律视为违章建筑，或勒令停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