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楚长歌正担心慕容云舒会被华子清的声音,打算出去与他单独谈判,却见慕容云舒睁开了眼。
“你醒了。”楚长歌道。
“嗯。”慕容云舒伸出手,“帮我一把。”
楚长歌不动,道:“躺着好的快。”
慕容云舒道:“我的腿是躺着的。”
“……”真不知道她脑中哪来的那么多歪理。楚长歌拗不过她,扶她坐起来,顺手拿起一个枕头放到她身后当靠背。
慕容云舒满意地笑了笑,道:“让他进来。”
楚长歌很想说这件事我来处理,可她都已经坐起来了,还指望她袖手旁观?
楚长歌很不爽地把门打开,闷声道:“进来。”
华子清走进房,见慕容云舒坐在床上,面色很差,猜到她必然是从龙口跳下去时伤到了,便低声道:“对不起。”
慕容云舒道:“不用,做错事的人不是你。”
“但他们是我的父兄。”华子清沉默了片刻,又道:“我会替他们赎罪的。楚州城的难民我会好好安置,保证他们最起码不会被冻死、饿死。华夜离造反,我也不会出兵援助。只求,你们放过我三哥一命。他也只是听我父王的命令办事。”
慕容云舒闻言看向楚长歌:这件事你说了算。
楚长歌没好气地看了华子清一眼,道:“我早说过,不值钱的命我不要。但是我虽然不要他的命,但是他必须留下一双腿。”
华子清大惊,随即又平静下来,道:“多谢。”三哥犯在楚长歌手上,能保命已是万幸,还苛求什么呢?
楚长歌又道:“你可以走了。”
华子清楞了一下,又道了一声多谢之后,转身离去。走到门口,他忽然又回头对楚长歌说道:“你的亲生母亲不是妖月仙子。”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借’龙辇给你坐
楚长歌有心事。
自从那日华子清留下‘你的亲生母亲不是妖月仙子’这句话之后,楚长歌看起来就有些心不在焉,一连大半个月都闷闷不乐的样子。这让慕容云舒很担心。但她又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干着急是最折磨人的。
慕容云舒正想着,一抬眼便见楚长歌走进院内。
“在做什么?”楚长歌尽可能让语气显得轻松。他知道她在替他担心,但他现在不想谈那件事。
慕容云舒冲他笑了笑,道:“晒太阳。现在这种季节,难道出一回太阳,我要一次晒个够。”
“金陵也如此吗?”楚长歌问。
慕容云舒反问:“你不是经历过?”
“是啊,差点忘了,上一个冬天是在金陵过的。”楚长歌的语气有些感慨万千。
转眼时至深秋,再过些日子一年就又过去了。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说不定下一次再讨论天气的时候,他们已经白发苍苍。楚长歌忽然觉得,能够在不知不觉中与她一起默默老去,其实也不错。
“笑什么?”慕容云舒问他。
“笑你难改奸商本性,连太阳的便宜也要占。”楚长歌笑悠悠道。
“晒太阳也叫占便宜,那你岂不是天天在占我的便宜?”
“我又没有晒你。”楚长歌一脸无辜。
“……可是你在我身前晃。”
“在你身前晃就叫占便宜,那如果在你身上晃,该叫什么?”楚长歌一脸‘烦请赐教’的不耻下问样。
“楚长歌你……”慕容云舒被他问得面红耳赤,狠狠地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人吃什么长大的?满脑子的不道德之事。”
“盐。”言简意赅。
“……”
此时正逢丫鬟送午餐来,慕容云舒睨了餐盘一眼,见分量与昨日一样是两人份,于是问道:“菜中放盐了吗?”
丫鬟是新进来的,怕极了慕容云舒,连忙点头道:“放了、放了,您要嫌不够还可以多放点。”
“……”当她是盐罐子?慕容云舒白了在一旁猛笑的某人一眼,又对丫鬟说道:“这些先放下,再去拿一份不放盐的菜来。”
“啊?”丫鬟愣住了。不放盐怎么吃……
慕容云舒又无比冷静地说道:“以后为楚公子准备的菜里都不要放盐,他小时候盐吃多了,现在要从良。”
从良……她就不能换个词?楚长歌一阵无语,然后意有所指地说道:“不吃盐可以,从良不行。为了夫人的‘性’福生活,为夫一定要将无良进行到底。”
“你……”慕容云舒又瞪他一眼,“没见过像你这么……这么不正经的!”
楚长歌还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笑道:“那是因为你见过的男人少。”
“是么?”慕容云舒挑起眉毛,道:“那我以后多见几个男人,长点见识。”
楚长歌一听就急了,连忙说道:“不用不用,夫人现在的见识就很好。”
“不行,一定要再增长点见识。见识都不一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在一起?”
“我的见识也不多。”楚长歌立即表示他也与她一样‘见识浅薄’,心中则叫苦不迭: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吗?”慕容云舒很是怀疑地睨着他,道:“听你的口气,很像见识广博、阅尽千帆啊!”
楚长歌悻悻地笑道:“错觉,一定是错觉。我天天忙着杀人与被杀,哪有时间阅人。”
“哐当——”餐盘打翻,碗盘碎了一地,丫鬟手足无措地望着慕容云舒,一面摇头一面颤颤巍巍地往后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慕容云舒很是无奈地白了楚长歌一眼,“看你把别人吓得。”
“呃……”他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正常人’。
“下去吧。重新拿两份来。”慕容云舒对丫鬟说。
“是、是……”丫鬟如蒙大赦,盘子都不捡拔腿就跑。
不一会儿,饭送来了,不过送饭的人换了。
“之前那个丫鬟呢?”慕容云舒一面拿筷子一面淡淡问。
丫鬟正蹲在地上捡碗盘的碎片,听到主子问话,连忙回道:“她回到厨房后疯疯癫癫地,一直说‘慕容府不是人呆的地方’,结果被正好路过的管家听到,就给了点银子让她回家了。”
好好一小姑娘,就这么被吓傻了。罪过,罪过。慕容云舒叹一口气,感慨道:“楚教主真是杀人于无形啊。”
“……”他一向那么说话,以前也没见有人被吓傻……
“明天启程去少林寺吧。”慕容云舒忽然说。
楚长歌不赞同地皱眉,“你的腿还未完全康复。”
“我又没说要走去。”坐马车还是行的。
“……”
最后,慕容云舒的意见被采纳,第二日启程去少林寺。
*
慕容云舒望着眼前极尽奢华的马车,沉默良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不能换个颜色吗?”
“龙辇都是这个颜色。”楚长歌道。
她当然知道龙辇都是这个颜色!问题是坐着龙辇在路上晃,就算不被山贼抢也会被官府抓。这么一辆黑白两道都不容的辇车,他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似看穿了慕容云舒的疑惑,楚长歌道:“行宫。反正当今皇帝被困京城、四面楚歌,也来不了楚州城,这龙辇放着也是放着,借来用一下也无妨。”
“……借?”以她对他的了解,‘借’这个字不适合从他嘴里说出来。
楚长歌一脸坦然地说道:“我拿走它时跟行宫的看守打过招呼。”所以称之为借。
慕容云舒问:“怎么打的招呼?”
楚长歌道:“打的。”依旧一脸坦然。
慕容云舒微微一愣,随即满脸黑线,打过招呼……打……“楚长歌,你怎么不去当土匪?”慕容云舒调侃道。
楚长歌闻言挑了挑眉,作思考状,“你觉得当土匪好?”
“……当我没说。”
楚长歌却不依不饶,“难道我的行为像土匪?”
不装傻了?很好。慕容云舒微微一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像土匪而已。”
“……”她果然深谙损人之道!
“我还是坐别的马车吧。”
“别的马车没有龙辇舒服。”
这倒是。毕竟是皇帝用的东西。说起来,还真没坐过龙辇,不知道感觉如何……慕容云舒动摇了,望着马车犹豫了几下,最后叹道:“还是不要坐了吧。”
“为什么?”
“我怕坐了龙辇之后,就再坐不惯普通的马车了。”
“我没打算把它还回去。想坐随时都可以坐。它若坏了,我再去给你借一辆来。”
“……”某人真真是太嚣张了。慕容云舒又看了龙辇一眼,道:“万一哪天与皇帝撞上了,会很尴尬的。”
“……”楚长歌受不了她了,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温柔地扔进辇车,道:“要真撞上了,我让他给你让道!”
慕容云舒闻言望着他呵呵直笑。
她这个人呀,非要他当一回土匪才甘心。楚长歌无奈地摇了摇头,放下帘子,跃上马背,道:“启程。”
夺命罗刹之中六人赶车,二人骑马随行,一人隐身。
而石二先生则骑着毛驴远随其后——不是他不想骑马,而是有人存心给他穿小鞋,只分配给他一头驴。他不就是不肯喊慕容云舒‘夫人’么?至于这样整他吗?小肚鸡肠的男人,小肚鸡肠!
*
皇帝果然是最会享受的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慕容云舒却没有丝毫颠沛流离之感,吃了睡,睡了吃,浑然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我们到哪里了?”慕容云舒掀开窗帘问楚长歌。
楚长歌奇异地看她一眼,笑道:“你终于开始关心这个问题了。”
慕容云舒大囧。她之前也有想过要问的,可是每次想到的时候,都在临睡着前。一觉醒来,就又忘了问。
“前面就是沙坪镇了。”楚长歌道。
沙坪镇?那不是少林寺山脚下的镇子吗?如果她记得没错,沙坪镇上有一间特别的客栈叫‘江湖客栈’,客栈的主人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叫‘李无奈’,客栈之中还有一个特别的少年,无名无姓武功极高。
横看竖看,不管是江湖客栈本身,还是客栈里的人,都透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那间客栈,有趣得紧。上一次情况紧急,没来得及仔细探究,这一次可要好生研究研究……忽然,慕容云舒想起在五毒教的事,她研究不同人的气味,结果发现五毒教圣女身上同时散发着两股人气,一股属于男性的阳刚,一股属于女性的阴柔,吓得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鼻子出了问题。
明明是女子,周身怎么会同时散发着男性与女性的气息呢?慕容云舒始终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
日落时分,龙辇停在江湖客栈前,引来无数人侧目。不知是谁最先喊了一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结果一干围观的百姓全部跪下来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而客栈内的江湖中人则一眼就认出了骑黑马的楚长歌,惊诧他满头白发的同时,纷纷握紧手中的兵器,心道:魔教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敢公然绑架天子!
听到外面震耳欲聋的呼声,慕容云舒哭笑不得,如果他们发现龙辇里坐的是个女子,会不会改口叫皇后或者太后?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好看的男人就像银子
与慕容云舒相比,楚长歌就淡定多了。他掀开帘子道:“到了。”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昂首挺胸走进客栈。
一干路人不敢直视天威,无人发现坐在龙辇中的是慕容云舒,直到夺命罗刹将龙辇牵走,才抬起头来偷偷寻找皇上,却不见圣上身影,不禁在心中埋怨:好歹说一声‘平身’之后再走嘛!
楚长歌一踏进客栈,正数银子数得不亦乐乎的李无奈就非常热情地迎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锭来不及放下的银子。“楚兄,别来无恙。”
“嗯哼。”楚长歌的冷漠与李无奈的热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无奈干笑两声,道:“你我好歹也是八拜之交,楚兄为何这般冷漠?”
楚长歌这回理都不理他了,对冷漠少年说道:“一间上房。”
李无奈莫名其妙地又呵呵笑了几声,对走在楚长歌身后的石二先生道:“石二先生终于困不住楚兄,卖身魔教了?”
石二先生笑而不语。楚氏夫妇明显对李掌柜不待见,他还是不要太热情的好,以免受池鱼之殃。
李无奈又痛心疾首地感慨道:“可怜江湖上又少了一位仁人义士。”
“在下何德何能,竟能亲眼见到李掌柜替在下哭丧,实乃万幸。”石二先生甚是温润如玉地说。
李无奈僵住了,“先生……真会说笑。”
石二先生继续笑而不语。在投身慕容府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竟也有说笑的本事。要想活得痛快,果然应该找个好东家。尤其是那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东家。当然,前提是那个‘别人’不是他。
从楚长歌走进客栈起,李无奈就感觉到气氛明显发生了变化,再观石二先生一副坐等好戏的样子,实在……很不妙。莫非楚长歌此次是来专程找他麻烦的?没道理啊。他常年呆在这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专黑钱,说起来也算黑道中人,楚长歌找他的麻烦作甚?更何况,他们还拜过天地……哦不,是拜过把子。不管楚长歌当初是开他玩笑还是认真的,他们的确点了香拜过关老爷,结为了异性兄弟。兄弟怎能自相残杀呢?
不能,不能。李无奈摇头晃脑,心道:我李无奈虽然喜欢赚黑心钱,但手足相残的事不做。
莫非,是因为少林……也说不通啊!楚长歌与少林有约在先,不会再动干戈。
李无奈沉吟了少许,实在想不通楚长歌的态度为何这般冷淡,最后只好对那个冷漠的少年说道:“小夜,带楚教主和石二先生去后院入住。”
小夜?年少而如黑夜般沉寂,这个名字很适合他。慕容云舒嘴角微勾,直觉告诉她,要解开江湖客栈的谜团,这个叫‘小夜’的少年是关键。
*
江湖是个多是非的地方,江湖客栈则是是非的集中营。好在有个武功高强的掌柜主持大局,才得以维持客栈的稳定。但这并不代表这里就没有纷争,相反,江湖客栈是观看打架斗殴的好地方。因为客栈里面虽然不容许闹事,但是客栈外面却百无禁忌,随便杀随便打,打死打残无所谓,官不抓民不扰。谁要是死了兄弟不服气违反江湖规矩想报仇,还会引来江湖中人群起而攻之。总而言之,你若想杀一个人而又不想承担杀掉他的后果,就选择在江湖客栈的门口杀人,不过有一个前提——杀人之后必须将现场清理干净。
“笑话。杀了人不清理现场,难不成让我帮忙埋尸?我开的是客栈,又不是火葬场。”李无奈一脸的玩世不恭。
慕容云舒沉吟少许,道:“那你介意我在对门开个火葬场吗?”
“啊?”李无奈以为自己听错了,
“顺便在旁边开一家棺材铺。”
?是他听错了吧?
“哦,还有冥币、花圈、鞭炮、寿衣什么的……”慕容云舒端起茶杯一面喝一面想了半晌,随后放下茶杯,道:“周边产品很多,市场潜力相当大。”
李无奈哭笑不得,“慕容小姐,连死人的钱你也赚?”简直比他还黑。
“反正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死了也是一了百了,不如花点钱把自己厚葬了。葬得风光,说不定下辈子还能投个好胎,活得长一点。”
“……人都死了还怎么付钱?”李无奈满脸黑线。
“有道理。”慕容云舒低喃一句,忽然对门外正生死决斗的俩江湖人说道:“两位好汉,咱们谈一笔生意如何?”
门外正肉搏的激烈无比的两人一听这话,皆停下来,一齐看向慕容云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