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眨了下极好看的眼睛，点了点头，“嗯。”而后将我放下，让我躺在软榻上，便起身走了出去。
这一夜，我不知道他究竟想了多少事情，费了多少心神，以前也经常有这样的场景，而且多是在外面的星空下，他整夜不睡，抱着我，帮我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
而今天早上，当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之时，发现了一些不易察觉的疲惫。
玉刚出去，就有几名女子来给我送洗漱的东西还有换洗的衣裳，我挥了挥手，这次不打算考虑她们的心情还有立场，冷了脸说了两个字，“出去。”
她们愣了一下，而后将东西放下，便退了出去。
我站起来，自己简单的洗漱，拢了拢长发，换了衣裳。而后摸过盘子里的饺子，就往嘴巴里塞。我不知道这样做能证明什么，说明什么。但吃下这些饺子的时候，我才觉得心里开始踏实，仿佛那个飘忽不定的地方，被这些饺子给填满了。
吃完饺子，我坐在软榻上等玉回来。
突然想起，第一次玉带我出宫的时候。
当时玉成为我的太傅才两个月，而我每日勤于习武念书，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当然，表情也是死板的，标准的。玉喜欢在我练武之后，捧起我的脸帮我擦汗，一般都还会在最后轻轻的亲一下。母后也经常亲我的脸，所以我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那一次，玉问我，“柳儿，为何从未见你笑过？”
我说：“身为皇子笑的多了，未免显得轻佻，有损威严。”
玉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说：“柳儿，你不笑，是因为你未曾开心过。”
我说：“有了太傅之后，本王一直都很开心。”转念一想，又说道，“那玉为何没有笑过呢？”
他看了我一会儿，轻声道，“因为我不会。”
“不会？”
第105章 那年饺子
“是啊，因为我自幼便和你一样从来不笑，所以长大后，便也不会了。”玉浅灰色的眸子轻柔的凝视着我，用温柔且认真的语调，说出了这句话。他不是别人，他是玉太傅，是那样一个接近神的存在。而他，这是在开玩笑吗？
——扑哧——
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音。而后便又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不够得体，慌忙用双手把嘴巴捂住，瞪着一双不知所措的眼睛看着玉。玉慢慢拿起我的手，“柳儿，你喜不喜欢我？”
我点头，拼命的点头。
然后玉低头，用额头抵着我的，我们的鼻尖几乎相触，“柳儿你笑的时候很美很美，眼睛闪烁的让天地之间都失去了光亮，宛如化作黑白的背景。我喜欢看着你笑，你笑的时候……”说着，拿起我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我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把手收回来，但玉握得紧，我动不了。
“你笑的时候，我这里，仿佛也有微笑的感觉。看着你笑，就好像我自己也在笑一样。”
我的双手，感觉到玉的胸膛，他很修长，但胸膛却很结实，他的心跳似乎有了稍许变化，变得有那么一点点急促。感觉到这些，我勾起唇角轻轻的给出了一个弧度。
“柳儿真美，每个细节都很漂亮，尤其是你的眼睛。”
我看着玉的脸，第一次单纯的因为他的目光，而痴了……
玉说：“今天下午就不读书了，我要带你学习一些其他的。”
我说：“什么其他的？骑马射箭？还是兵法？”
玉摇了摇头，“我们出宫，到离燕走一走。”
“什么？！！”这是我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但玉是我的太傅，既然他说了，我便觉得没有什么不妥，觉得是应该体验一下的事情。至少，我要知道这藏汉宫外，我的子民究竟是怎样生活的。
走的匆忙，没有吃午饭，只是随便换了身白衣，而玉仍旧穿着他那身青衣。他的衣着向来不华丽，不夸张，总是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韵味。我们用轻功从藏汉宫城墙出来的时候，惊动了几名守卫。我见玉，捏起一把气，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那几名守卫便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我说：“玉，我也要学。”
玉说：“好，等你内力足够深厚。”
似乎不论我说什么，他都会说好。
我们出了藏汉宫，没有想到的是，还在离燕引起了***动。而这又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我们的面容。我一身男装和玉站在一起，引发了路人的至少两个误会，第一个比较靠谱，便是我们是亲兄弟，有着一对面容绝美的父母，而第二个，则是将我说成了玉的男宠……
我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并不介意这些。一双眼睛，只顾着张望离燕城中的一切。
八年了，我住在离燕，住在离燕的藏汉宫中，却不知道，出了藏汉宫后看离燕，竟然是这样的。以前，我经常在藏汉宫的最高处俯瞰离燕。但那时只看到楼宇错落，街道交叉，路人小的像蚂蚁一样……
而今，我就站在曾经俯瞰了无数次的街道，更是发现了离燕的美，就连街道上的石板路，都雕刻有极好的花纹。而道路两旁的一些酒楼或者人家，房屋更是精致到门槛上都嵌着玉石，当然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
我一直知道，我们大蜀国的民风对于这些，都是非常讲究的，讲究到有点挑剔。不仅仅是房屋，包括衣着也是如此。莫说我们王室，甚至路人，就连领口上的绣花，纽扣上缝纫的宝石，袖口处别致的包边，靴子上缝纫的金线……都肯定是再三修改仔细研究过的。
好多人在看我，有时候我也会看他们，仔细的看。看看藏汉宫外，子民们究竟生活的怎样。发现即使是最普通的装扮，也一定会有精致的绣花在长袍上，尤其是领口和袖口。鞋子上，如果用不起金线，就会用其他颜色的线代替。
以前先生也教过我，在我们大蜀国，每个人都至少有一套这样的衣服，出门或者参加什么庆典，都一定要穿戴整齐的。
或许也是因为从小这样的熏陶，所以我才会总觉得少年神医那身粗布衣裳，有点奇怪吧？
溜达着，我竟然饿了。在宫中用膳都是极为准时的，所以撑到这会儿也不容易。看了下周围各色酒楼，华丽的堪比藏汉宫内了。但我不怎么感兴趣，而后走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发现了一处摊子。
一位老婆婆在卖水饺。
我吃过水饺，味道还不错，只是不知道这宫外的水饺究竟怎样。于是我指给玉看，告诉他，我要在这里吃水饺。说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以为他会拒绝。
但他却只是牵过我的手，而后轻声道，“好。”
我们刚走过去的时候，老婆婆显然没想到我们是吃水饺的，应该以为我们是过路的。但她以及其他在摊子上吃饭的人，都齐刷刷的注视着我们，不是特意的，而是有点不由自主。
我冲她笑了笑，“阿婆，我们要二十个。”这还是比较保守的数量，玉的饭量极小，很多时候都是动一动筷子就吃饱了。而我不同，这二十个水饺如果好吃的话，应该是玉四个，我十六个……
老婆婆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我一屁股坐在长凳上，“阿婆，我们要饺子！”
第106章 吹给我听
老婆婆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上前，竟然想拉我的胳膊，我见玉要动手，慌忙自己主动站起来，顺便将玉隔开。老婆婆说：“擦擦，擦擦再坐。”
我冲她笑了笑，“谢谢。”
她愣愣的看着我，而后也不自然的笑了笑，接着又拿过一块更干净些的布，把座位和桌子都擦了擦。周围几个吃饺子的人，也停下动作看着我俩。我拉着玉坐下，而后侧过脑袋对玉小声说：“我们两个是不是看起来比较可口，容易下饭？”
玉摸了摸我的头发，没有回答。等了一会儿，老婆婆端上来一个大碗，我见她方才还特意又刷洗了一遍，大碗里装着何止二十个饺子，都满的冒尖了。而后她又送过来两个小蝶，接着又端来一个放酱料的碟子。
“谢谢。”我拿出随身携带的锦怕擦了擦手，拿起筷子动作缓慢而优雅的夹了一颗，却被玉拦住。我见他拿出了双银质快递递给我，“玉你怎么出来还带这？
玉夹起一个饺子放在酱料里沾了沾，而后又到了点茶水在我们两个小碟里，接着又把银筷子在里面涮了涮，见筷子没有变色，就把茶水倒掉。他不仅仅要检查食物和水，就连器具都要检查。而后他夹过那个饺子，张开嘴，咬了一小口。
我看着他慢慢的咀嚼，肚子饿的厉害，但表面上仍旧不紧不慢的喝着茶。直到玉将那一口饺子咽下去，而后又端起茶水啜了一口，然后才转过来对我说：“吃吧。”
“嗯。”虽然很想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但即使再饿，细嚼慢咽也成了我的习惯。因为大蜀国经常有国宴，而父王母后极少参加，所以一般都是我来主持。而先生们对我不太放心，毕竟只有那么点儿大，所以平时用膳的时候，也是以国宴的标准要求我，慢慢的也就成了习惯，成了不由自主。
当我把饺子夹道嘴边的时候，鼻尖便嗅到了一股子香味，非常清新，不像宫里的那些极品香料，带着朴实的味道。我张开嘴咬了半个，然后慢慢咀嚼，我便感觉到那股味道在我的口中融化开来。虽然这饺子里不知道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论味道和口感以及细腻程度绝对是没法跟宫里的比的。
但我就是喜欢……
它有一种奔放的感觉，是的，我似乎能够看到它们漫山遍野的生长，自由狂傲的生长……
而不是像那些所谓的极品香料，要被细心的呵护，呵护到几乎是囚禁。
山包一样的饺子，在玉只动了那唯一的一次之后，被我风卷残云以一种近乎变态的优雅缓慢方式，扫荡一空。就连吃个饭，都这么矛盾！
虽然我饭量一直挺大，但像这顿一样吃这么多也是第一次。肚子撑得鼓鼓的，有点不太乐意站起来。
玉聪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而后我问，“阿婆，这个是用什么做的？”
老婆婆说：“一看您呀，就是没吃过的人。这个就是山里的野菜，我儿子每天会去挖来一些，我见吃不完，就用来做点买卖。”
想到这里，我呵呵的傻笑了起来，“玉，原来我们之前的生活，不仅仅我一个人记得那样清楚。”话都说完了，才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哦，我刚告诉他我饿了。他还没有回来。
觉得脸上有点凉凉的，用手摸了一下，竟然有点湿。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经过那段回忆之后，心中更加的空当，宛如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似的。拿过镜子看着自己的脸，经过两年征战的洗礼，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问道，但仔细看眼睛，仍旧可以发现一些稚气。
我对着镜子说：“白忆柳，你究竟想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又以为会发生什么？”而后将镜子盖到桌子上，“事情绝对不会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话音刚落，玉推门而入，我不知道敏锐的他听到了没有，听到了多少，只是快步跑过去，一下子扑入他的怀里。我说：“玉，怎么去了那么久。”
玉看了眼空掉的碟子，“还有胃口吃东西么？”
我摇了摇头，“只怕吃过你做的东西，就再也吃不下其他人做的了。”
玉摸了摸我的头发，而后说：“柳儿，你若愿意随我隐居，给我一些时间很多东西，我都可以学。”
我摇了摇头，“玉，你应该是了解我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
“对了，无缺宫中有会做衣服的宫众吧？”玉看了我一眼，显然不知道我为什么问这个，但仍旧点头。
“玉，让那个左使来找我下。我有点事情要她帮忙。”我可不想用做花衣裳这种事情来使唤玉，就算只是让他帮我传达给别人，“那个神医，他叫什么？”
玉说：“只知道姓李。”
我说：“他当真是李顾的孙子？”
玉摇了摇头，“不清楚。”
我说：“哦？玉也有不清楚的事情？”
他说：“论年龄医术，他的确有资格是李顾的孙子，但以李顾的性格，很难会有子嗣……”
我勾起玉的下巴笑了笑，“一物降一物嘛，是不是。”
玉一双浅灰色的眸子看着我，而后颇有些无奈的摸了摸我的头发，“走吧，箫声给我听。”
我点头。
而后便是整个下午的吹奏，带着半生不熟的内力参杂，不过这次那些到处乱飞的树叶并没有伤到我，因为玉就在我身边，所以它们根本没有接近我。我甚至闭着眼睛在吹，完全不会担心这些东西。
————————策儿啊估计还别扭着呢——————
第107章 死掉的虫子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给我这样安全感的人，恐怕就只有他了。
暮色降临的时候，我终于可以控制树叶之类的东西按照我想要的方式行动，只不过力道上欠些火候，我说：“玉，如果再给我几成功力，或者帮我完全恢复，我学起来绝对不用这么久。”
玉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已经很快了。”
练了整个下午才有这样的效果我心里有些急躁，“为什么不可以让我恢复武功？！你明明有这个能力！难道你不相信我？！为什么一定要能够将我控制？！玉，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这次的发火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又或者他本来就没打算瞒着我，他就是要我知道他不会由着我恢复武功，不会由着我回大蜀国，更别说帮我了。
“因为不想失去。柳儿，你不仅仅是不会离开我……”
“而是要没这个能力才行吗？！”我有些恼火的接过。
玉没有开口，“你还默认了？！”我拧起眉头，感觉眉心可以把人挤死。我深呼一口气，“对不起。”
玉走过来将我拥住，“我介意的从来不是这个。”
我反手将他拥住，而后试着跟他解释，试着让他理解我多一些，“玉，我习武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曾经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千军万马之中也能取下敌人将领首级。后来，我什么都没了。身体变得沉重变得脆弱，变得许多其他人保护，我甚至……”脑中闪过冷策的身影，以及床榻上急促的呼吸，脸颊不自觉的有些滚烫，“总之……明明可以但你却拒绝，让我非常不能理解。”
玉说：“柳儿，你之所以会觉得无法理解，是否因为你觉得我会那样做？我应该那样做？而倘若换作别人，你……”
“你不是别人！你是我的太傅，是我的玉太傅！”
玉轻轻抚摸我的面颊，温和的气氛和感觉突然急转直下，将显得有些冷冽，玉淡淡的说：“那就忘了吧。”
“什么？”我一愣，而心脏似乎也颤抖的搜索带着寒冬腊月里冰刀刺入的冷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