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菱心中略微放心,又担心问题出在徐广庭身上,死活的拉了他来把脉,也说吗,没什么问题,徐广庭道:“成亲十年八年才又子嗣的也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左右咱们慢慢等就是了。”陆宝菱却有些黯然。
天气慢慢凉了下来,这日子也就一天天悠闲地过,可徐若霜却急了,徐若兰出嫁也有三个多月了,按理说也该说她的亲事了,却一直没有动静,这才放下了端着的架子,去了陆宝菱那儿,陆宝菱正和丫头对做秋衣的帐,见了徐若霜来,纵然心里不大高兴,也是热情的招待了。
徐若霜即使求人也不改贪心的本色,见了桌子上摆着的几匹绸缎庄送来的料子,有些眼馋,陆宝菱看在眼里,心下厌恶,示意松月把东西收拾了,笑道:“妹妹来是有什么事么?”
徐若霜也不能直剌剌的问怎么还没有给我找夫婿,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到点子上去。只是一个劲的夸陆宝菱屋子里的摆设,陆宝菱哪里还不清楚,心里偷偷地笑,等徐若霜走了便去了大夫人那儿问大夫人的意思,大夫人这阵子迷上了看戏,每隔两三天就要在家里搭个小戏台。
陆宝菱去的时候大夫人正看到四郎探母,眼泪汪汪的,擦着眼泪道:“我也托人寻了,有个年纪合适的,可却都是出身商贾。老爷不大愿意。”
其实要徐若霜嫌贫爱富的性子,只怕宁愿嫁给商贾也不愿嫁给翰林呢。
陆宝菱道:“这嫁人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各人入各眼。老爷不同意,夫人可曾问唐姨娘的意思?若是唐姨娘愿意了,就是老爷也不好说什么。”
大夫人眼前一亮,是了,那母女俩惯会嫌贫爱富的。知道给说了个富商,定然高兴。
遂叫来了唐姨娘,说了说:“……家住绍兴,家中五个兄弟,他是最小的,因兄弟之间隔得远。他的大侄子都和他一般年纪了,且他的四个哥哥都各自成家立业了,也说不上什么争夺家产的事。父母怜他最小,婚事一直没定,说也不图女方的什么嫁妆,也不要求嫡庶,只要出身名门。说出去好听就成了,虽说是远嫁。可嫁过去就是正头奶奶,家里有房子有地,还有几十间铺子,光收租子这辈子就花不完了,锦衣玉食的,可老爷说是商贾人家,不大愿意,我想着你是若霜的亲娘,你若是愿意了,老爷那儿我就负责说服。”
唐姨娘喜不自禁,细细的盘算起来,家在绍兴,是远了些,可天高皇帝远,若是那家人在绍兴是富贵人家,岂不跟土皇帝一样?
又是幼子,父母最疼幼子了,将来分了家私房的好东西也少不了,定是都给小儿子,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吃得好住得好,那个名声也就无所谓了,于是笑道:“叫夫人费心了,老爷不知道,可夫人定明白,这女儿出嫁,最要紧的是夫家好不好,虽是商贾,可兄弟多,出了事也有人相帮,又是吃喝不愁的……”
说到这儿,她心中一警醒,这么好的亲事,夫人怎么会便宜了若霜?难道男方有什么隐疾?遂改口道:“话这么说,也要先相看相看,若真是个好的,这自然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徐大夫人笑道:“你放心,人我是见过的,是极好的。”唐姨娘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坚持要亲自相看。
徐大夫人便把蒋太太请了过来,蒋太太乃是蒋寒的长兄蒋冰的妻子,蒋寒的嫂子,蒋冰去年将铺子开到了京城,蒋太太也跟着过来了,偶然间见过两回,一来二去的说上了话,能为幼弟求娶武英侯的妹妹,这是多少人眼红的事,和武英侯成了亲家,以后蒋家的生意谁敢小瞧了?
即便听说了这位徐若霜品行不怎么样,蒋太太也没有在意,娶回去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也就是了,又不叫她管家理事。
听徐大夫人有请,便知是相看了,带着蒋寒去了徐家,唐姨娘和徐若霜在屏风后头瞧了,果真是个清俊的年轻公子,徐若霜一见便心动了,回去便嚷嚷着叫唐姨娘答应这门亲事,唐姨娘也没瞧出什么来,自然应了,大老爷虽然不答应,可也架不住唐姨娘的哭闹,想着蒋寒的确是个清俊乖巧的公子,也就应了。
大夫人把置办嫁妆的事又交给了陆宝菱,这回陆宝菱是轻车熟路,不到一个月便把嫁妆置办齐全了,这个时候徐大夫人已经和蒋家过了三书六聘,蒋太太更是写信回去,请了蒋老太太入京为幼子操办亲事,徐家这才知道蒋寒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婚事定在了腊月初,原本徐大夫人说过了年再定婚期,也显得女儿家矜持些,可唐姨娘却说,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这也是给蒋家面子,给徐若霜做脸,遂定在了腊月初,瞧这急不可待的劲儿,徐大夫人很是看不上眼,自然也就不管了。
十一月初的时候,徐若霜得知自己的嫁妆置办好了,去看嫁妆,便开始了挑剔,金首饰不够多,珠宝首饰上镶嵌的珠宝品相不够好,衣服的料子不是最贵的。家具不是黄花梨的,古玩都不是特别珍贵的……
陆宝菱才不理她呢,大夫人给的银子一样,陆宝菱便置办了和徐若兰一样的嫁妆,当初徐若兰满怀感激,徐若霜却百般挑剔,见陆宝菱不理她的茬,徐若霜便有些恼怒,想上去找她理论,却被回娘家的徐若兰拦住了:“都快出嫁的人了。你就消停些,办婚礼的时候还指望着嫂子给你做脸呢,你得罪了她有什么好处?况且这嫁妆和我的一样。母亲也一样给了你两千两银子做压箱银,你也别不知足了。”
徐若霜却很不耐烦:“姐姐只不过嫁给了五城兵马司的一个穷官罢了,有这些嫁妆自然就觉得了不得了,我可是嫁给绍兴的大户人家呢,人家锦衣玉食。绫罗绸缎的,这点子嫁妆人家才瞧不上眼呢,我可不愿意被人挑剔嫁妆少。”
徐若兰被这话气的脸色发白,也不愿意再理她了。
徐若霜想来想去,都觉得不解气,想起前阵子紫云的事。计上心头,把自己身边一个叫云霞的貌美丫头给挑了出来,反正这丫头长得这么漂亮。狐狸精一样,是不能带过去的,不如便宜了自家哥哥。
徐广庭看着眼前的云霞以及得意洋洋,觉得做了多大的好事似的徐若霜,恨不能一掌把她拍死。徐广庭什么也没说,只是吩咐小厮:“你去告诉母亲。二姑娘如今还不适合出嫁,先把她留下来学上一两年的规矩再说,免得家去人家家里闯祸。”
徐若霜脸色大变,气道:“我是为了三哥好,嫂子这么久了都没有身孕,万一她生不出来呢?云霞是我身边伺候的,最老实了,哥哥收了她给哥哥生儿育女,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徐广庭嘴角抽了抽,叫人把徐若霜拉了下去。
徐若霜偷鸡不成蚀把米,气得不行,又真怕这门亲事黄了,又去求大夫人,大夫人早就气得半死了,从没听说过姑娘家把自己的丫头给哥哥做通房的,这也太没规矩了,气的心窝疼,更想早点把徐若霜给打发出去。
就这么忙忙的进了腊月,陆宝菱还见了蒋老太太一面呢,是个打扮华丽,很是严肃的女子,她对这门婚事倒没什么反对的,还给了丰厚的聘礼,足足有七十二抬,比徐若兰出嫁时赵家的聘礼多了一倍。
徐若霜更是得意洋洋,又要求把这些聘礼全都放在她的嫁妆里,大夫人原本就不图这个聘礼,当初徐若兰出嫁,她不光把聘礼搁在了里头,还另外贴补了银子,可徐若霜这么直剌剌的问到脸上来讨要聘礼,叫她觉得十分讨厌,因此,只把聘礼放进去了,却没另外掏银子。
腊月初九,徐若霜出嫁了,先是嫁到了蒋家在京城的宅子里,三朝回门之后,便跟着蒋老太太一家子回了绍兴。
蒋家离京,徐大夫人为了不惹人闲话,是亲自去送了的,从码头回来便说吹了风不大舒服,陆宝菱张罗着服侍大夫人歇下,又去看望了徐老夫人,徐老夫人这次回来参加徐若霜的婚礼。
又要快过年了,索性不回去了,徐若秋的病也有了大的起色,只要吃药调养罢了,陆宝菱又要叫人单腾了一间屋子出来给徐若秋熬药——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事,要防着人家知道才是。
要说这也是个多事之秋,这才到年下呢,陆万林又生病了,徐大夫人知道陆万林一向最疼爱陆宝菱,就把预备过年的事接了过来,叫陆宝菱回陆家侍疾,陆宝菱便暂时搬回了陆家,徐广庭虽然没跟着一起搬回去,可也是三天两头的去瞧。
陆万林的病也不是什么大病,到底人的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从前,稍微不注意便这个不舒服那个不舒服,一来二去的就成了病。
正文 143。
见陆宝菱住回了陆家,陆万林便知这个孙女在徐家是被看重的,心下安慰,心情一开怀,再加上陆宝菱等人的悉心照顾,不过半个月病就有了起色,虽然还躺在床上,却已经好了不少。
自从陆如玉和程怀玉成亲后,陆家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交到了陆如玉手里,而程怀玉就被陆令思带在身边教导庶务,其实程怀玉原本就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大大小小的事情早就轻车熟路,如今从头学起,也是为了向岳父大人献殷勤罢了,二夫人真正闲了下来,整日琢磨着如何给陆如玉补身体,好叫她早日有孕。
陆宝菱看着桌子上的各色汤盅碗碟就想笑,陆如玉很是无奈,眼巴巴的看着陆宝菱:“姐姐帮我吃一点吧。”
陆宝菱掀开了碗盖,却发现是炖的乌鸡汤,笑道:“这可是二伯母的一片心意,你趁热快喝了。”
陆如玉皱着眉头尝了一口乌鸡汤,蓦然睁大了眼睛:“这汤里放了什么?怎么和昨天喝的味道不一样?”
陆宝菱笑道:“味道好不好?”
陆如玉又喝了一口,细细的品了品,啧啧道:“怎么说呢,很不一般,姐姐你尝尝。”
陆宝菱也有些好奇,端过来喝了一口,转身“哇”的吐了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味道这么怪?”
陆如玉笑起来:“捉弄到姐姐了,这乌鸡汤里放了人参,难喝死了。”
陆宝菱只尝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吐了出来,却觉得十分难受,一想到那个味道就有种作呕的感觉,陆如玉见她干呕了半天,也吓了一跳。赶忙叫人去请大夫,幸而陆万林卧病,家里大夫都是现成的,拉了一个来瞧,那大夫只是略微一搭脉便笑了起来:“夫人这是喜脉。”
陆宝菱愣住了,陆如玉惊喜道:“你可诊仔细了?真是喜脉?”
那大夫笑道:“老夫从医几十年,若是连喜脉都会诊错,又有什么资格为国公爷看病呢?”
饶是陆如玉淡定,此时也忍不住欢呼起来,一叠声的吩咐人去报信。
哪里还用她吩咐。早就有人去报信了,陆万林一高兴,竟从床上坐了起来。陆宝菱惊讶过后也是万分喜悦,被陆万林和二夫人拉着好一顿唠叨,要她注意身子,陆如玉还把手放在陆宝菱的肚子上,依旧是平坦的。可里头已经有了一个小孩子,多么神奇,陆如玉有些羡慕。
陆万林笑道:“你如今有了身孕了,可不适合再留在家里了,叫人告诉广庭,把他媳妇接走。在我这儿这么多天,也不知有没有过了病气。”
程怀玉刚才就已经叫人去报信了,此时笑着进来:“三姐夫还真是。正在马场上驯马呢,一听见这个好消息,乐得差点从马上栽下来,幸而旁边的人扶了一把,如今正往这儿赶呢。”
二夫人笑道:“他们夫妻这么盼着要个孩子。如今得偿所愿,能不高兴吗。”
徐广庭差点没把嘴咧歪了。接陆宝菱回徐家的时候,更是不顾忌当着人呢,一把把陆宝菱抱进了马车,倒叫陆宝菱觉得十分害臊。
徐大夫人早就听说了这件事,更是把陆宝菱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也不叫她管家了,也不叫她早晚请安了,只管在屋子里安心养胎,陆宝菱自己也知道这一胎来之不易,十分小心,倒是收敛了原来的顽皮性子。
陆宝菱有孕的事很快风似的传遍了整个京城,上至皇上,端王爷,陆宛君,他们自不必说,都是极高兴的,下到赵家沈家这样的姻亲也都知道了,纷纷前来贺喜,沈墨难掩喜悦,道:“若是生了女儿,就认我做干爹吧。”
陆宝菱笑道:“若是生了儿子呢?”
沈墨笑道:“若是生了儿子,那就拜我做师父,我教他武艺,如何?”
陆宝菱很有骨气的转过头去:“用不着,我们孩子的爹武艺高强,用不着拜别人做师父,让你干爹就不错了。”
沈墨瞧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有一块黏黏的地方终于有了些许的松动,笑道:“说真的,最近我母亲正在给我说亲事呢,我还想让你替我相看相看呢,如今可是不能了。”
陆宝菱不由得大感兴趣,忙问是哪家的姑娘,对陆宝菱来说,沈墨就像亲哥哥一样,那种从小到大培养出来的默契是连徐广庭都嫉妒的,陆宝菱嫁给徐广庭后,也曾想过,沈墨是不是喜欢自己,可这念头也是微微一闪过,便被抛到了脑后,不是她不在意,而是她觉得不可思议。
她和沈墨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朝夕相处了十几年,沈墨什么时候掉了几颗牙她都是清清楚楚的,要说亲情友情,陆宝菱或许还能泛起一丝温情,可要是说到男女之情,就有种滑稽的感觉,如今见沈墨主动提起自己的婚事,陆宝菱自然要问个清楚。
沈墨笑道:“说是我的一个远房表舅的夫人的外甥女,你瞧瞧这个亲戚,拐了几个弯了,我就是嫌麻烦,偏母亲说那姑娘极好,长得好,性子也好,又是念过书的,规规矩矩的,我就说了,如今谁家的姑娘不识得两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也算是念过书的话,那这世上岂不是人人都念过书了。”
陆宝菱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你若是真不同意,早就闹翻天了,还来和我说这话?”沈墨被揭穿了,笑起来:“主要是母亲说她长得极好,我就不信她能有宛君表姐长得好,要是真比宛君表姐俊,我就娶。”
陆宝菱道:“得了,你当自己是香饽饽呢,人家还不一定能相中你呢。”
沈墨嘿嘿笑起来:“你忘了,咱们小时候有多少姑娘争着当我的新娘子。”
陆宝菱大叫起来:“都说了那是小时候,而且你说了,谁当你的新娘子你就给谁买糖人,大家能不争嘛……”
徐广庭站在廊下,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松了口气,只要陆宝菱开心就好了,遂掀了帘子进去,和沈墨寒暄了,因不是外人,陆宝菱便叫人治了酒宴,三个人一桌吃了一顿饭。
大年三十宫里照例有宴请,今年不如去年热闹,只摆了几桌,请的也都是和皇室有姻亲的人家,比如程家,陆家,徐家,何家,端王爷等,陆万林抱病没来,只来了程怀玉和陆如玉,程家来了定国公,何家来了何秉书和程怀秀,徐家来了徐广庭和陆宝菱,至于宫里的妃子,也只有生育过孩子的有了一席之地,便是玉嫔,贤妃和陆宛君了。
皇上先问了陆宝菱,言语间有些羡慕,看得出来,皇上是还想再要一个孩子的,皇家子嗣旺盛是好事,如今虽然有了皇长子,可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真是后继无人了,可历数宫里的妃嫔,除了贤妃和玉嫔生过两个公主,其余的都没有动静,陆宛君生下皇长子后也没了动静,同时宗亲的端王爷又只有莹莹一个女儿,皇上看着便觉得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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