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的哥哥,你在威逼我吗?
我这么一说,哥哥把枪收了起来,但是他并没有把枪还给我,而是别在了自己腰里。他像个打家劫舍的土匪一样抢走了我的枪,从浴室跑了出去。我听见了他吆喝人的声音以及凌乱的脚步声,与此同时,我听到有人把浴室的门锁了起来。
现在,我被锁起来了。
在我意识到自己被关在浴室了之后,我的身体停止了向外散发热气,因为我事先并没让人打开暖气,所以这个时候浴室里显得有些寒冷,地上全是水,我在里面费力的摇晃门框,可是外面却沉寂一片,一个脚步声也没有。
哥哥把长官护卫队的人绑了起来,他把他们全部关进了城堡下面的牢房里。最后,他带着士兵来到了珍太太的房间,可是他并没有发现珍太太。房间里空无一人,茶香袅袅地飘扬着。
哥哥抽着鞭子说,这个女人逃跑了。
想要代替长官老爷的女人逃跑了。一些士兵迅速地被召集起来,被集合的士兵齐刷刷地站在长官府院内的空地上,听着大少爷的训话。哥哥说,背叛长官家家族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随即,这些士兵就被派到村外的各个方向,追捕珍太太去了。还有一部分,在村子的街道上挨家挨户开始了搜查。
我在浴室里听到了他们跑步的声音。
太阳出来了,阳光像剑一样刺穿了冬日的晨雾,雾气开始散去,冰凉正在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细若游丝的温暖,不要多久,那些雾气就全部散尽了,一个清晰的平原世界又出现了人们眼前。这时,城堡顶上的士兵向人们发出了一声尖叫,看,长官老爷的队伍。人们抬眼往南望去,是呀,我爹的卫队出现在了村口。奇迹发生了,长官老爷出现在了村口。
一阵猛烈的枪声在村子上空回荡过之后,牧师和士兵急忙开始列队,管家和带兵官同时出现在了村口的空地上。人们慌慌张张地放下手里的活,往村口赶去,他们互相提醒和催促着,长官老爷回来了,可是他回来的是如此地突然,我们都没做好准备呢。
天呐,看看长官老爷不在的时候,两位少爷把村子弄成了什么样子。
正在想尽办法搜查珍太太的士兵们知道长官老爷回来了,他们一个个都跑回了营房。
听到村南密集的枪声后,我开始奋力地敲门和叫喊,我要让人赶快把我放出去,要不一会我爹知道了他的小儿子被大儿子关在了浴室里,他会生气的。幸亏,一个家奴听到了我的声音,打开了浴室的门。他说,二少爷,老爷回来了。从他的语气我可以判断他早就知道我被关在浴室里,我斜了这个老仆人一眼,匆匆地向村南广场跑去。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冬天的太阳挂在头顶,阳光白白的,柔和舒适。
我爹被许多人围在中间,他看起来气色很好,脸色红润,皱纹变浅,胡须也比以前少了花白。我爹看到我,他说,我的儿子,我有整整一个秋天没有见到你了吧,你变得比以前强壮了许多。我则说,已经不止一个秋天了,还得要加上少半个夏天呢,首都的水土让父亲变得更年轻了。
我爹说,是的,我的病好了。
这时我的哥哥也凑了过来,他喘着粗气满脸大汗,他甚至连马鞭也忘了交给奴仆,而是自己提在手里挤到了我爹面前,搂着我爹的肩膀说,父亲,您可回来了。我爹也揽住了哥哥的肩膀,他颇为新潮地在哥哥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见面要接吻据说那是西方国家的礼节,我爹在首都的半年生活让他学会了外国人的礼节。碰过哥哥的额头后,我爹双双握住了他两个儿子的手,他的目光中充满疼爱,这久违的目光让我的心里忽然之间温暖之极。
长官老爷拉着我们的手走回了长官府,一路上我们都被人围着,人们欢呼着我爹的名字,庆祝他的健康,有许多次我们被人潮挡着不能前进,卫兵组成的人墙完全不能阻拦他们热情的力量,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夹在人群中无法自制的感觉,我们就像大海上的小舟一样被浪打得东摇西摆。我们很快就被冲散了,长官老爷被狂热的人们卷走了,而长官家的两个自命不凡的少爷则被留在了人群之外。
最后,人们冲开了我爹身边的卫兵,直接把他扛上了肩头,在大片涌动的人头之上,我爹和人们震天的呼唤声混合在一起漂向长官府。几个人把我爹架在肩上飞快的跑了起来,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尖叫声惊动了村子里所有的人,于是那些还没来得及出门的人也快速涌了过来,加入到了欣喜若狂的人群之中,和他们融为一体。
人们说,仁慈的长官老爷终于回来了,平静美好的日子即将回归。
第三部分 … 真是一个发生奇迹的时代
第三部分 … 真是一个发生奇迹的时代 而我爹则在人潮中央始终保持着他温敦的笑脸。
这是一次自发的盛大无比的聚会。它一直持续到中午时分,也就是说,从村南城堡到长官府的这段路程,人们总共走了两个小时,往日,这条路我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能走完。我爹回到家的时候,身上狠狠地出了一身汗。人们站在街道上怀着依恋的心情目送他走进了长官府的大门。
带兵官悄悄对我说,这是民意,老爷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不可动摇。
而我则说,只有那些愚蠢的人看不到这一点。
进了大院,一切就安静了下来。士兵们整整齐齐地列队站在过道上,道路被扫得干干净净,只有几片新落的枯叶在微风中浮动。
我爹操着和往常一模一样的步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他边走边和管家说话,只不过他走得有些快,越来越显胖的管家为了紧跟着他,已经气喘吁吁了。在走近他的房间时候,我爹忽然对着管家说了一句话,我爹说,珍太太呢?我在人群里没有看到她。
我们全都吸了口凉气,缄默不语。
我爹跑进了他和珍太太的房间,我听见了他在屋子里呼喊珍太太,过了一会我爹从房间里出来了,他脸上带着愠怒,目光锐利地问:珍太太呢?我爹首先将这个问题抛向了哥哥和管家。
初冬的午后,汗水从哥哥和管家的脸颊上淌了下来。
管家吱吱唔唔地不敢说话,而大少爷则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爹把头转向了带兵官,这样,所有人也都把头转向了带兵官。我爹说,带兵官你说吧,你可负责着村子里所有人的安全,要出了事情的话,法律会毫不留情给你惩罚的,谁也不能逃出法律的制裁,这是我们的总统刚刚对我说的。
带兵官却也嗫嚅着无话可说。
最后,我爹的问题轮到了我的身上。我爹用严厉的目光注视着我,在我耳畔说道:孩子,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忍受不了那种目光,往后退了一步,可是他却随即朝我走近了一步,我们离得更近了,我完全处于他的鼻息之内。
我不得不说话了。
可是我并不知道我能够说什么,因为早上到现在还没有进食,我肚子里空荡荡的,胃在收缩,肠胃连续的发出了一阵抽搐的疼痛。
我把在场的人全部扫视了一遍,在和带兵官的目光相碰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带兵官的意思是叫我也不要说话,而管家和哥哥,他们都把头低着。
这是一个重要的时刻。
我必须说话,我张开了嘴巴。
这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樱桃,樱桃,老爷回来了。
珍太太的声音。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看到珍太太面带笑容的从后院拐角处闪了出来,缓缓地向我爹走来。
这真是一个发生奇迹的时代!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