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住了。几秒钟前人们纷纷拥进外面的走廊,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警察和监狱员工,大家都在发疯似的叫喊着。
“见鬼,到底出了什么事?”戴夫叫着。
“要我去看看吗?”持枪的卫兵威廉·麦凯问。
“不用,”康回答说,“我去。你看住了这孩子。”
康走到门口,使劲捶门,叫人来开。人没有马上来,所以他又喊了起来,声音更大,这次门立即就打开了。走出门口,这位黑脸警察拉住一个匆匆路过的女人,很快就从她嘴里问明了情况。
康需要俯身靠近那女人,才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听清之后,他放了那女人,冲回关我的屋子,眼睛睁得老大。“越狱了!”康喊道。
“是哪个?”戴夫大叫,跳了起来,“姓暮的?马尔兹?”
“都不是,”康喘着粗气说,“是那个人质——斯蒂夫·伦纳德。”
“伦纳德?”戴夫不太相信地重复了一遍,“但他不是囚犯。他为什么要越——”
“我不知道!”康叫着,“看样子,几分钟之前他恢复了知觉,摸清了情况,然后杀了一个卫兵还有两个护士。”
戴夫的脸色变白了,威廉·麦凯差点把枪给扔了。
“一个卫兵还有两个……”戴夫喃喃地说。
“不光这些,”康说,“他一路还或杀或伤了另外三个人。他们说斯蒂夫还在楼里。”
戴夫的脸阴沉了下来。他向门口走去,又想起了我,迟疑了一下,扭头望了我一眼。
“我不是凶手,”我平静地说,盯着他的眼睛,“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和你们是一个阵营里的。”
这一次,我想他有些相信我了。
“我怎么办?”两名警察出去的时候,威廉·麦凯问,“我留下来还是走?”
“跟我们一起来吧。”康厉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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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呢?”
“我来看着他。”摩根柔和地说。他的眼睛从未从我的脸上移走,即使在康向戴夫说斯蒂夫越狱的时候。卫兵匆匆出去追赶其他人,在身后把门使劲关上了。
我终于单独和摩根在一起了。
警察坐在那儿,用他那细小而警觉的眼睛瞪着我。四秒钟——眨眼。八秒钟——眨眼。十二秒钟——眨眼。
他向前倾过身,关掉录音机,然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想我们绝不会放掉他们。”他说。他踱到门口,从门上高高的窗口向外眺望着,脸避开了头顶上的摄像机镜头,然后轻声说:“你得从天花板那儿出去,不过你已经想到这个了,是吧?”
“你说什么?”我大惊失色地问。
“我见你‘锻炼’的时候侦察过房间。”他微笑道,“墙太厚。你没有时间把它弄穿。”
我什么都没说,但使劲瞪着这个棕色头发的警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一会儿就对你发起进攻,”摩根说,“我会冲着摄像机镜头表演一番,假装失去理智掐你的脖子。你用拳头打我的头,使劲打,然后我就假装倒下。之后就看你的了。我没有打开你身上锁链的钥匙,所以你必须自己除掉锁链。假如你打不开——就难了。同样我也无法保证你能有多少时间,但大厅外面乱哄哄的,时间该够用。”
“你为什么这样做?”我问,被事情的意外转变惊呆了。
“你会知道的。”摩根说着转身面对着我,然后以一种从镜头上看来凶暴而吓人的姿势向我走了过来。“我一摔到地板上就只能任你摆布。”摩根说,发疯似的挥着胳膊,“如果你决定杀我,我也无法阻止你。但据我所知,你不是那种会杀死无力抵抗的对手的人。”
“你帮我逃跑,我为什么还要杀你?”我不解地问。
摩根不悦地咧咧嘴。“你会知道的。”他又说了一遍,然后从桌子对面朝我扑了过来。
我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搞懵了,当他用手攥住我的脖子时,我动也没动,就那么将信将疑地瞪眼看着他。然后他用力使劲卡我,我求生的意识被唤醒了。我把头猛地向后一甩,举起带着镣铐的双手朝他砸去。他挡住我的手,然后又冲我扑了过来。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按住他的头,把他的脑袋夹在我的两膝之间,举起胳膊,双手并拢,朝他的后背狠狠地砸了下去。
随着一声呻吟,摩根从桌子上滑了下去,倒在地上,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了。我有些担心真的伤着了他。我赶紧跑到桌子对面,查看他的脉搏。等我俯下身体、和他的头挨得很近的时候,我看清了他稀疏的头发下面的头皮。然而我亲眼所见的让我后脊梁一阵发凉。他头发底下,皮肉之间刺有一个大而粗糙的“V”字——这是吸血魔人的记号!
“你——你——你——你是……”我结结巴巴地说。
“是的。”摩根轻声地说。他落地时把左胳膊搭在脸上,让嘴巴和眼睛避开了摄像机的镜头。“能为暗夜的正义统治者效劳我引以为豪。”
我蹒跚着离开了吸血魔人,但感到更加不安。我从前认为吸血魔人只会服侍在他们吸血魔主子的左右,从未想到有些吸血魔人竟假冒普通人工作。
摩根睁开左眼,看了看我没有动。“你最好马上动手,”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说,“在机械化部队赶到之前。”
一想到自己眼前的危险处境,我站起身,尽量不去想在警察局里发现吸血魔人感到的那种震惊。我打算跳上桌子,从天花板中逃出去,但首先得顾及摄像机。我弯着腰,拎起录音机,快步穿过屋子,用录音机的底座砸烂了摄像机,把它报废了。
“很好。”等我退回来时,摩根悄声说,“很聪明。现在飞吧,小蝙蝠。就像有魔鬼追着你似的那样飞。”
我在吸血魔人身边停留了片刻,低头看看他,往后抬起右脚,抻紧脚链,朝他脑袋旁边用劲一踢。他发出一声惨叫,打了一个滚,躺着不动了。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昏迷了,还是说这也是他表演的一部分,我没再等着看个究竟。
我跳上桌子,把两手并在一起,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尽身上所有吸血鬼的力量,使劲一错手腕。我的小臂差点脱臼了,疼得我大叫起来,但是成功了——手铐的铁链从中间断开,我的手解放了。
我两脚睬住脚上的铁链两端,抓住铁链的中间,猛地使劲向上一拽。太猛了——我仰身从桌子上滚了下来,在地板上瘫做一团!
我呻吟着,打了一个滚,爬起来又踩住链子,背靠着墙,准备第二次扯断链子。这回我成功了,链子断成了两截。我把两截一样长的铁链绕在脚脖子上,以免它们绞缠到一起,然后把手腕上垂着的链子也同样处理了一番。
我准备好了。我重又跳上桌子,猫起腰,深吸一口气,把双手手指伸平伸直,然后纵身一跳。
谢天谢地,天花板是用普通熟石膏做的,我没费吹灰之力就把天花板戳破了。我双掌一挥。在半空中一蹿,前臂碰到了两边的椽子。我双手用力往外伸展,各自够着了一截木头。地球引力在把我往下拉,但我紧紧抓住木头,不让自己掉下去。
我在那儿悬了片刻,直到停止了摆动,然后我把腿和身子拽出了小牢房,逃进了黑暗以及黑暗所带来的自由。
第七章
我平躺的天花板椽子和屋顶上的椽子之间大约有半米高。空间不够,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但这比我希望的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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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整个身子都伸平后,我竖起耳朵听听小牢房下面是否有警察追赶的动静。没有。我能听见人们在互相碰撞,走廊里传出吵闹的命令声,由此可见警方或者尚未察觉我已越狱,或者他们被惊惶失措的人群堵住了。
不论怎样,我还有时间;意料之外的时间,我可以好好地加以利用。我本来计划尽快逃走,不管暮先生和哈克特,但现在我有去找到他们的可能。
上哪儿去找呢?这儿的光线不错——石膏板之间有许多缝隙,光亮从下面的房间和走廊里透过来——不论朝哪个方向看,我都能看清十至十二米远。这是一栋大楼,如果我的朋友被关在另一层楼,我就无法指望找到他们了。但如果他们就在附近,我赶快……
我在椽子上匆匆前进,来到了隔壁牢房的天花板,停下来竖起耳朵听了听。我敏锐的听力能够捕捉到任何比心跳略响的声音。我等了几秒钟,但没听见什么。于是我继续前进。
接下来的两个小牢房是空的。在第三个牢房里,我听见有人在抓痒。我想喊暮先生和哈克特的名字,但如果屋里有警察,他们就会拉警报。只有一个办法。我深吸一口气,用手和脚钩住两边的椽子,然后用头把薄薄的石膏板撞出了一个洞。
我吹掉嘴巴上的尘土,把眼睛里的灰尘也眨巴掉了,然后定睛朝下看去。如果里面有我的朋友,我就准备从天花板上落下去,但是那儿只有一个长着胡子的老人。他瞪大眼睛望着我,使劲眨巴着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
“抱歉,”我说,强挤出一丝笑容,“搞错房间了。”
我撤出来后,仓皇而逃,撇下了那个目瞪口呆的囚犯。
又是三间空牢房。再下一间有人,关着的是两个吵吵闹闹的男人,他们是在打劫大街拐角的一家商店时被抓的。我没停下来看他们——警察不大可能把杀人嫌疑犯跟两个强盗关在一起。
又是一间空牢房。我以为接下去的一间也会是空的。等我正要继续前进时,我忽然听见衣物发出微弱的窸窣声。我赶紧停下仔细听,但下面的动静没有了。我又往回爬,我的皮肤被天花板上雪片般的隔音片摩擦得阵阵发痒。我找准位置,又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用头撞穿了石膏板。
当我的头破板而出、弄得烟尘滚滚时,谨慎的哈克特·马尔兹从一直坐着的椅子里一跃而起,挥起手臂准备应战。等小人看清了来人是谁,他站了起来,扯下口罩(戴夫说他们已经摘掉哈克特的口罩,显然是在撒谎),激动不已地喊出我的名字:“达伦!”
“你好啊,伙计。”我咧嘴笑了,一边用手把窟窿抠大些,一边抖掉头发和眉毛上的灰尘。
“你在那儿……干什么呢?”哈克特问。
一听这傻话,我嘘了一声。“观光呀!”我叫着,然后伸下去一只手。“快点——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我们还得找暮先生呢。”
我敢说哈克特有几千个问题要问——我也同样,例如他怎么会单独一个人待着,他为什么没带手铐?——但哈克特清楚我们的处境有多险恶,二话没说,抓住我递过去的手,让我把他拽了上来。
他往房椽子上挤比我困难——他身子比我胖——但最终他还是躺到了我身边。我们向前爬,彼此紧挨着,没去讨论我们的处境。
接下去的八九间小牢房要么是空的,要么关的是人类犯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开始担心起来。不论斯蒂夫·豹子的情况怎样,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我已越狱,等到他们追来,那可就大事不好了。我在想是否我们尽早放弃才算更明智,就在此时,我听见下面牢房里有人说话,就在我的前面。
“我现在准备好要说了。”那个声音说道,那人说出第二个音节时我就判断出那是——暮先生!
我举起一只手示意哈克特止步,他也听见了说话声,而且已经站(或者说趴)住了。
“是时候了,”一位警察说,“让我检查一下录音机……”
“甭提你们那可恶的录音设备,”暮先生嗤之以鼻,“我不想跟没有生命的机器说话。我也不想在丑角身上浪费时间。我不会跟你或者我左边的你那个同伴说话。至于门口拿枪的那个白痴……”
我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这只狡猾的老狐狸!他肯定听见了我们在上面爬,于是就向我们通报屋内的情况,比如有多少警察在场呀,都站在哪儿呀。
“你最好还是管好自己吧,”那个警察厉声叫道,“我的脑子很好——”
“你根本没有脑子,”暮先生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个笨蛋。相反,刚才在这儿的那位警察——马特——倒还像个明白人。叫他来,我都说出来。否则,我的嘴继续闭着。”
警察开始骂骂咧咧,然后笨拙地站起身,朝门口走去。“看住他,”他冲另外两个警察说,“只要他一动——就使劲打!记住他是谁,是干什么的。别求侥幸。”
“你出去时,瞧瞧到底出什么事了。”他正要走,另两名警察中的一个对他说,“看人人都往外跑的样子,肯定是有紧急情况。”
“我会的。”那个警察说道,然后叫开门,自己出去了。
我指指哈克特让他从左边下去,门卫应该站在那儿。哈克特轻轻向前滑去,直到他确定找到了那警察的位置才停了下来。我仔细听紧挨着暮先生的那个警察发出的声响,追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声,我往后挪了大约一米,然后我举起左手,叉开拇指、食指和中指。我数到二,弯下了中指。又过了几秒钟,我弯下了食指。最后,我弯下拇指,并冲哈克特轻轻点了一下头。
见此信号,哈克特放开房椽,从石膏板中直穿而下,石膏板立即粉碎了。几乎就在同时,我两腿在先坠落下去,发出狼嚎一样的声音,好加强效果。
警察被我们突如天降搞得措手不及。门卫想举枪,但哈克特垂直落下,身子正好撞着他的胳膊,枪被撞掉了。当这一切发生时,我要对付的那个警察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毫无自卫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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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哈克特翻身而起,冲门卫施展拳脚的时候,我一抽拳,正要照另外一个警察的脸上拍个五指开花。暮先生制止住我。“别,”他客气地说,站起身在警察肩上轻轻一拍,“让我来。”
那警察就像被施过催眠术一样转过身来。暮先生张开嘴,冲他呼出一种吸血鬼特有的气体,能够使人失去知觉。只稍稍来了一点,警察的眼珠就在眼眶里滴溜溜地乱转了。他瘫倒时,我一把抓住他,把他轻轻放倒在地板上。
“我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暮先生亲切地说,用右手手指拧着左边手铐上的锁。
“我们不想让你等久了。”我紧张地说,很想立即出去,但又不愿在我的良师益友面前显出不够镇定,因为暮先生看似泰然自若。
“你们不该为我乱了阵脚。”暮先生说,他的手铐咔嚓一声断开了。他弯下腰去弄脚脖子上的链子。“我非常满意。这些是老式手铐。在那些看守我的警察还没出世之前,这些玩意儿就已被我玩烂了。如果我想逃走,根本不成问题,关键是何时逃。”
“他有时真烦人……天底下没他不知道的。”哈克特干巴巴地说。他已经把门卫打晕过去,回到了桌边,准备返回天花板上的安全地带。
“我们可以把你留在这儿,待一会儿再来接你。”我建议说,吸血鬼把脚从链子中抽了出来。
“不用,”他说,“既然你们已经来了,现在走也可以。”他向前迈了一步又退了回去。“不过说真的,再等几小时也并非不可以。我的脚脖子好多了,但还没完全好。再休息一下会更好些。”
“你能走吗?”我问。
他点点头。“我赢不了比赛,也不至于成为累赘。我更担心阳光——我还得再捱两个半小时的日晒。”
“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厉声叫道,“你说吧,打算走还是站在这儿夸夸其谈等警察回来?”
“紧张了?”暮先生眼睛一亮问道。
“是的。”我说。
“不要这样,”他告诉我,“人类所能做的最坏的事就是杀死我们。”他站上桌子,停了一会儿。“等黑夜结束时,死亡似乎也是一种恩赐。”
说完那句丧气话,他跟着哈克特上去了,进入了低矮阴暗的房椽之中。我等他的腿全部拉上去后,也跟着跳了上去。我们都平躺着,这样不至于碍别人的事,然后暮先生问我们该朝哪个方向爬。
“右边,”我回答说,“右边通向大楼后部,我想是。”
“好极了。”暮先生说完,开始在我们前面蠕动。“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