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而这个孩子,却是他的骨肉!他忘不了阿蓉的眼神,那样地复杂,带着渴求,带着绝望,更多的是解脱,仿佛多年来她的身上一直压着个包袱,终于得以放下。她的嘴无声地抖动着,想对景言德说什么,可是那一剑正中心口,他再也听不到她到底要说什么!握着那枚玉佩,从她的眼神,他明白了苑荣是他的儿子,后来在街头找到苑荣,知道了他的生辰,对这一点更加确信无异!至于阿蓉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嫁给毒王,一切的一切,景言德永远不可能知晓了。
“我发过誓,要为爹娘报仇!”苑荣拔出了剑,指向景言德,剑尖微微地颤抖着,停在他的心口。
“大哥!你不能杀他,无论他做了多少错事,他总是你的亲生父亲,他没有人性,你不要学他,不能单上个弑父之名,”玄衣走了出来,“何况你杀了他,就不知道当年的恩怨了,找不到下蛊之人,如何救你的命?”
景言德蓦然睁大了眼,看向玄衣,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面前,手覆上了苑荣的手背,将他的剑接了过去。这个女孩曾经救了他的命,也给他下了一生都除不去的咒语,令他每到初七之夜,就心疼难忍,生不如死!他看了看她,又看看苑荣,既为她话中之意而惊讶,亦为苑荣对她的态度而心惊。苑荣前一刻还用仇恨的眼光看着他,这时看着玄衣,眼中却是说不尽的温柔。
“你不必以这样的眼神看我,总的来说你还是应该感激我,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死了,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玄衣对景言德说道,“你身上所受之痛,是你自找的,如果你没有害我之心,所中之蛊永远不会发作,我在为你疗伤时,就探到了你的过往充满了血腥,知你不是善类,所以为了自保,防了一手。只是我没想到,你杀的人竟是苑大哥的娘!”
景言德目眦欲裂!是她,是这个女人告诉了苑荣一切,否则这尘封的往事,荣儿如何会知晓!想到所受之痛,他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力斩于剑下。不过这样一想,心头又是一阵刺痛,他一时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到现在你还不忘杀我?”玄衣冷笑道,蹲到他面前,“要知道以我之前的能力你都杀不了我,现在更是不可能了,你省省心吧!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还当苑大哥是你的儿子,就告诉我,当年是谁给他下了噬心蛊?是不是你以为他是毒王的儿子,所以给他下的?”
景言德睁大了眼睛,一丝慌乱从他眼中闪过:“噬……噬心蛊?”
“对!”玄衣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每一个神情,“你知道,是吗?告诉我,是谁下的?如果找不到这个人,苑大哥就得死,你不会真的想他死吧?反正你还有一个儿子,不是吗?”
“没有……我……我不知道!荣儿是我的儿子,我也不希望他有事,如果我知道,一定会告诉你!”景言德说道,眼光转向苑荣,“荣儿,你……你真的中了毒?”
苑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过头不说话。
玄衣说道:“你还当我们骗你不成,以我推测,当年应该是毒王以毒攻毒,用极强的毒药压制住了苑大哥所中蛊毒,所以他才会没有发作,才会活到今天,否则中了噬心蛊的人,活不过二十岁,而且时时会受到噬心之痛,就和你想杀我时受的那种痛一样,甚至更甚。一个小孩子,他能有什么仇人,所以说,给苑大哥下蛊之人,不是与你有仇,就是与毒王有仇。但是若是毒王的话,他一定知道是谁,就不会只压制住毒性,而不去找寻毒方根治,所以,根源在你身上的机率明显要大些。”
景言德皱着眉捂住了心口说道:“你容我想想,现在我思绪纷乱,要知道我这一生杀人无数,仇家太多,你得容我想想会是谁。”
“好!你最好想快些,你想到一个,我去找一个,只要找到人,我就有办法知道是不是他下的蛊。”玄衣说道,指尖伸出,在景言德的手腕上轻轻按了一下,一阵锥心的寒冷透过指尖渗入他的心房,令他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你知道巫术的厉害,所以最好不要动什么别样的心思,你若是想耍什么花样,逃不去我的眼睛。”
走到淳王面前,玄衣微微一笑:“王爷,我该如何对你呢?虽然你曾经要害我,可是,咱们好歹是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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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王张大了眼瞪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想到自己是个王爷,该有王爷的气派,很快恢复正常,将那丝慌乱掩藏在心中。
“王爷还是睡去吧,你一直在王府睡觉呢,这段时间,没有见过任何人,王府也没有过任何客人,若是谁提起,就当他妖言惑众,掌他的嘴好了……”玄衣轻言细语,温柔地说道,淳王盯着她,眼前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紫气,只觉得非常地舒服,慢慢地闭上了眼,沉沉睡去。等他醒来,将不会记得遇见过玄衣和苑荣的事情。
“玄衣,我们走吧!”见一切安定,苑荣对她说道。
“好,大哥,我们换身衣裳,让国舅爷带我们出去。”
夫妻二人一个扮成了丫环,一个扮成了侍卫,跟随景言德出了淳王府淳王将二人带进来,本就很隐秘,知道的人不多,这下出府,也未引起注意。至于淳王身边见过苑荣和玄衣的心腹之人要如何处理,这些玄衣都交给了景言德他会安排。玄衣相信他不会让事态扩大,知道苑荣中毒的那一刹那,她从他眼中看到了深切的伤痛,他不愿儿子死去,这点玄衣看得很清楚!
他们仍旧回到了平安客栈,因为这里是无影的大本营,若是真的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回到屋里半天,苑荣陷在回忆之中,半响无言。玄衣没有打扰他,他一定是想起了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偶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很快却又被苦涩所取代。
“爹,娘,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本该为你们报仇的,可是,我下不去手!”他喃喃低语,将脸埋入手中,压抑不住地颤抖着。
玄衣过去,将他搂在怀中,像安慰孩子那般,轻轻拍着他的背。
“大哥,若是你想哭就哭出来吧。”玄衣的世界中,父母尽管早逝,可是他们非常地爱她,还有爷爷,她的亲人都很爱她,她想像不到世上竟然有景言德这样的父亲,想到苑荣亲眼见养父与母亲死在亲生父亲之手,不又得一阵心疼,当时的他还是个孩子,该是怎样地无助!
苑荣抬起了头,强忍住了眼中的泪,对玄衣绽开一抹笑容:“我没事,玄衣,你不用担心。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呆到景老爷记起仇家为止,你不觉得吗,大哥,他一定知道某些内情,否则不是那样的表情,我相信,一定能找出那个下蛊之人!你一定会没事的!”玄衣凝视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淳王那里,果然没有引起任何动静,那日陪他来的心腹,被景言德使了手段,当晚就被派了去领兵打仗,淳王的娘是景言德的妹妹,这对他来说当然轻而易举。玄衣告诉过他,想起来了就到平安客栈找他们,他隔个三五日就送来一份名单,上面是仇家的名字,玄衣依着名字去找人,却被她一一排除了。她所用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让那一家人出点什么事,人生病啊或者宅里出”点解释不清的意外啊之类的,然后借由治病或是驱魔,接近主人,每次她都会要名单上的人一滴血,那一滴血,可以让她知道是不是对苑荣下蛊之人。忙乎了多日,名单上的人,出了不在京都的,一一排除,玄衣有些心急,如此弄法,不知道何日才能找到下蛊之人,而苑荣的情形,似乎越来越严重了,他虽然不说,可是他不近玄衣的身,这让她多少感到了一些可悲,少年夫妻,却是如此状况。玄衣尚可忍得,可是她偶尔见苑荣并非没有反应,却是刻意地躲着她,心头就替他难受。她没有中过噬心蛊,也没有见过中这种噬心蛊的人,她只知道蛊毒发作的形态千奇百怪,所以也不知道苑荣到底是哪里不舒服,而她所怀疑的事,却又不好问出口,他已经够惨了,装不知道还好,若是证实了她的猜测,岂不是对他打击更大!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又过去了月余,最近几日,兴许是天气越来越热的缘故,玄衣心中也没来由地烦躁不安,有时会出现胸闷气短的感觉,而且嗜睡,有时一觉睡到晌午,昏昏沉沉醒来,又昏昏沉沉睡去,想强迫自己起来,却总是没有精神。她倒不担心自己身体出什么状况,就是怕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她时常胡思乱想,最怕的,是苑荣会有意外。
这天当玄衣睡醒来时,已是未时,苑荣不知到哪里去了,没在屋里,往常她醒来,他总是守在身边,痴痴地盯着她。玄衣想,他出去散散心也好,于是自个儿起来梳洗吧,没有苑荣在,她也不会梳那些复杂的头式,只挑了一束马尾用丝带扎起,其余的头发就让它散着,如同在现代的时候常作的装束。一切弄好,门轻轻地响了起来,她以为是苑荣回来了,笑着前去拉开了房门,伸手就要去拉他的手,对上那双还有爱恋与痛苦的眼,她急急收回了手。
“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门外站的是景流觞,一身锦衣华服,束冠上明珠璨然,衬得人如美玉。玄衣看着他,以前不曾注意,此刻发现,他的眉眼其实真的与苑荣有几分相似,两人不愧是亲兄弟。
“若不是我偷听到爹娘的谈话,不知道你们到了京都。”他说道,抬头看了看,“苑兄弟呢?”
“他出去了,”玄衣说道,“你找他?”
“我以前不知道,他是我的亲兄弟!”景流觞说道,“后来听爹说了,那时虽有些可怜他,但更多的是替我娘难过,人人称羡爹一心一意守着她,为了她不曾娶小,谁知道爹在外头,儿子都生了,这么多年也没告诉她!后来无意中听到爹娘谈起,我才知道苑兄弟的身世那么惨,竟是爹亲手杀了他的娘亲,而且,他还中了天下无解的蛊毒……”
“谁说无解,只要找到下蛊之人就能解!”玄衣打断了他的话。
“我娘说,这种蛊天下无人能解。”景流觞说道。
“你娘怎会知道,难道她会蛊术?”
景流觞的表情有些古怪,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玄衣有些火大,挥了挥手说道:“我相公不在,景公子还是回去吧,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你我虽光明正大,毕竟于理不合。”
“玄衣……”
“请叫我苑夫人!”玄衣说道,站起身送客。
她还未站稳,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身体软倒下去,再会过神时,却半躺在景流觞的怀中,他的眼中流露着关切,紧张地看着她。玄衣想起来,想张口叫他走开,不要他管,可是身体却软绵绵的,胸中一阵恶心,忍了几下没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来,景流觞的锦衣上,全是污秽,湿哒哒地,泛着阵阵酸臭。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大夫!”他没有顾得上清理自己,急急地问着玄衣,扶她坐直了,伸手拍着她的后背。
玄衣又是一阵恶心,本来吐在景流觞身上时她有些恶作剧地得意,见他的关切确然是真心,也不由得心软了,推开他的手,冲到墙角,直吐得天翻地覆,将早上吃的东西全给吐了出来,这才舒心了些。
“你回去吧,想找他谈话,明日午时来吧,我会告诉他等你。”玄衣拿了一块汗巾,将嘴角擦干净,对景流觞说道。
“你……”景流觞迟疑着说道,“你要不要去看看大夫?这样子,怕是……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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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衣见他吞吞吐吐,心头忽然闪过一丝亮光,随即了悟,怪不得自己这些日子如此嗜睡,这症状她早该明了的,柳米米的表姐当初不正是如此?心中一阵愉悦,她抬眼看着景流觞,绽开一抹温柔的笑意。
“谢谢!没事的,哪个女人害喜不是如此!”
81、误会冰释
苑荣回来时,带着一身的疲惫。
“大哥,你去哪里了?”玄衣暗藏着喜悦,柔声问道。
“出去走走!”他笑了笑。
那个男人,也如他一般地爱着玄衣吧?否则他不会放下一切事务,悄悄地跟了来,暗中保护着他们。苑荣发现他和自己初见时有着些许的不同,那时候的他,冷然而自负,一看就是唯我独尊,没有任何事能令他改变的那种人,如今的他作风依然冷硬,但是行事之间却多了一份柔情,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或许这份柔情独独为着她!
他愣愣地看着玄衣,额上的那抹紫色衬着她如玉的肌肤,整张脸上似乎散发着一层柔柔的光,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她像一个误落凡尘的仙子,遇到她,纵是百炼钢,也得化作绕指柔。
他想起了无影的话:“你不要告诉她我在,她并不想见到我。”
苑荣说:“你怎知道她不想见你,或许她想的!”
无影含着一抹奇怪的笑容,看她半响,说道:“苑荣,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男人?让一个对你的妻子有企图的男人去见她,你居然放得下心?如果是我,决不会这样做!我要是你,就将所有威胁赶得远远的。”
“你是好心来帮我们的,不是吗?无影,其实你放不下她,对吧?你放得下一切,却是放不下她!我也想好好守护着她,每天都能看到她开心地笑,可是上苍却不允我,我有种预感,我的蛊毒解不了了,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离开她。”苑荣目光茫然地看着远方,神色有些阴郁,“其实……我不怕我会死,就怕我死了,只留她一个人……我一方面希望自己也能令她伤心不舍,一方面又不想让她伤心。你明白吗,这种感觉……我见过一次,得知那个筠的死讯时,她悲痛欲绝……”
苑荣说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不过无影听明白了。苑荣提到筠这个名字时,他的眉尖轻颤了一下,这个名字,很早以前他从玄衣嘴里听到过,如今又从苑荣的口中提到,勾起了他心头丝丝的痛。
“既然知道如此,你就更加不能消极,现在你是玄衣唯一的亲人,不想她伤心,你就得好好活下去。”他走过来拍了拍苑荣的肩,“别怀疑自己,你对她很重要。”
“你也说的是很重要,重要的,不一定是最爱的!”苑荣苦笑,一本正经地看着无影,“你能答应我吗?如果我有什么不测,替我照顾她!”
无影有些烦躁地甩开了他的手,狠狠地说道:“别跟我说这种话,你以为死是这么容易的事,还有,你一厢情愿的做法,她未必会愿意!”
“别人她一定不会,可是你不同!”苑荣看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认真的说道。玄衣没有忘记过这张脸,从来就没有,他知道!
无影摇头:“你现在还好端端的,就想着把她送人了吗,当初若是我没有因伤失去一段时间的神智,也不会轮到你来娶她!我要的,自会以我的方法去夺,该我的,我总会夺回来,不需要别人施舍!”
那么,你现在就把她夺去吧!这句话苑荣只在心底里说,他没有勇气说出口。请原谅我的自私,玄衣,在我活着的日子,舍不得放手,我想你陪我,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无影从他手里拿走了一部分名单,那些人都不住在京都,他说会想办法取到他们的血,冰封着送回来。玄火盟的人遍布天下,苑荣相信他能够做到。他如此帮自己,虽说苑荣知道他是因为玄衣,可还是感动。如果很有那么一天,玄衣交给他照顾,他也会放心的,不是吗?
思索了一会儿,他的目光投向玄衣,看她轻快地在屋里进进出出,在桌上摆放了丰盛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