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开始对这个小妻子改观了,或许女人也会思考的。现在就把话说明白,倒是乾脆利索。
“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或者说,你希望我做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好,很坦率。
“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南宫家不会亏待你,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我的事你不用操心。”
“就这样吗?”
“就这样。那么你希望我做一个怎样的丈夫?”
“啊?”她从没考虑过这个,更没想到他会问,“没有。呃,我是说,随便你。”这个男人并不是独尊霸道的,虽然隔离于世俗,但公正讲理,难怪会成为江湖中人人敬仰的侠士。
“随便?我怎么你都接受?”这女人不会谈判哦。
她笑了笑:“你是一个讲理的人,不会欺负我。而且我不认为你会因我而改变自己。你已经够好了,不需要再做什么。”她也不敢奢望。
南宫寒的兴致被挑起来了,“在你眼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见过几次面而已,况且他对她并不太友善,她哪来的这种自信?
“唔,你很讨厌麻烦、讨厌被人管、讨厌牵扯不清,懒得跟不喜欢的人说话、懒得跟不喜欢的人交往,不想做的事就不做。就是有点冷漠、有点傲气、有点……任性。”沈莓低著头,很老实地说出自己的观感。
南宫寒深深地看著她,第一次以全新的目光去看这个常常倒霉受伤的小女人。他还以为只有至亲和好友能看穿呢,她挺敏锐的,且不被表相所惑。平常人只看到他绝世的武功和孤傲,少有人能透这些肤浅的表相看穿他的真实性格。
“可是,你也讲道理,处事公正。就像上次在悦南客栈,你要掌柜赔我医药费,还有,你……娶了我。”她说完咬咬下唇,抬起头来,却见南宫寒正专注地盯著她,怎么了?她说错了吗?不由开始后悔自己太口快。
南宫寒此时却笑了:“很好,我们以后会相处得很好的。”或许,他该庆幸要娶的人是她。
沈莓被他的笑容惊呆了,原来他也会笑得……这么好看。而他刚才那句话,是认同她了吗?
“来,既然要成为夫妻了,饮了这交杯酒吧。”南宫寒终于想尊重一下习俗了,起身端起桌上的两樽美酒,递给她一杯。
夫妻……交杯酒……沈莓起身接过,这才真切地感觉到他们成亲了,而这是他们的洞房。
她呼吸有些灼热,微颤的右手与他的交缠,四目相接,各自昂首将所有的未知一饮而尽。
酒一下肚,沈莓只觉得腹中似燃了烈火,开始头重脚轻,一个踉跄往后跌去。南宫寒苦笑著扶住她东倒西歪的娇躯,看来她一点酒量也没有。
“没事吧?”他定住她摇摇晃晃的头,把她的脸转向自己。
“我很好,很好,可是,”她迷惑地望著他,“你为什么要晃来晃去?”
很好,看来她的确醉了,南宫寒半拉半抱把她带回床前,替她摊开锦被,“醉了就休息,睡吧。”
沈莓却不肯乖乖躺著,小手揪住他,“不行,我不能睡。娘说,新娘子,不能一个人睡的,要和新郎一起,一起睡。你,你也睡。”认真的小脸写满坚持。
“我还不想睡,你先睡。”南宫寒拿下她的软趴趴的手,她娇憨的醉态逗笑了他,不自觉地首次开了哄人的先例,“乖乖地,睡觉!”
被按下的小手不放弃地一再抓住他,“不可以,我不可以先睡的!一定,要等,等相公来,对,要坐著等相公,然后才,才能睡。娘说的!”
真是听话的女儿!南宫寒努力想从她手中抢救和她五指纠缠在一起的头发,想不到她醉了也那么坚持。
“那你娘有没有跟你说要听相公的话呢?”乘她努力回想时好不容易将头发从她手中抽离,“有吧?那么相公要你睡觉,你睡不睡?”她认真思考的样子真像个小娃娃。
沈莓想了半晌,终于确定地点头,“对!要听相公的话,要睡觉。”果真不再动了,乖乖地闭上眼睛。
南宫寒等了一会儿,确定她安静下来了,才起身离开。现在才午后,去前厅敬两巡酒吧,别让那三个家伙看戏看得太过瘾。
还没出房门,就听得“咚”的一声,回头只见沈莓连人带被整个滚下了床。她茫茫然地坐起身,抬手摸摸跌痛的头,似乎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傻呆呆地张望。
南宫寒笑著叹了口气,走过去抱起她,放回床上。他的小妻子似乎随时可能发生点小意外,未来的日子不会太无聊了。
················
沈莓呻吟一声,以手背挡去刺眼的日光,缓缓睁开眼,捧著昏沉沉的头坐了起来。等清醒了一些后,才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红色的床褥、红色的彩绸、还有大大的红喜字和燃尽的红烛……这是她的新房!
天哪!她惊跳起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托著头努力地回想,只记得自己饮完交杯酒,然后……然后就醉倒了吗?那相公呢?低下头却见自己仍身著睡皱的新娘服,难道,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就被她睡过去了?天……天哪!
房门在此时被人推开,“哟,少夫人醒了啊?”进来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美艳少女,她回头朝门外挥挥手绢,“进来吧,少夫人醒了。”两个较小的丫鬟随声踏进房门,手捧盥洗用具。
“少夫人,”先前进来的少女款款走至她面前行了个礼,“奴婢叫芙蓉,她们叫彩霞和彩云,我们是夫人特地安排来服侍你的。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
沈莓朝她们点了点头,眼前这个少女显然较有地位,而且方才她除了打招呼外似乎带有一些其他意味,“抱歉,我起晚了,让你们久等了。”
“呀,少夫人说哪的话。咱们可是下人,少夫人这样说我们担待不起。”芙蓉示意彩霞和彩云上前替沈莓更衣梳洗,自己走至床前整理床辅,“况且少夫人刚进门,很多规矩难免不适应,我想夫人也不会怪你的。”
果然,压迫人的气势一点也不像个丫头。沈莓微微一笑,不急著弄清楚,“昨天我醉了吗?对了,相公呢?”
“可不是,昨天少夫人醉了,一晚上睡得人事下醒,今早上少主唤我们进来侍侯著,自己就出去了。”芙蓉三两下收拾好床辅,接过彩云递过的梳子,慢慢给沈莓梳著头,一边又轻慢地开口,“少主向来行踪不定,也不愿旁人追问他的行踪,少夫人还是别管得太紧为好。对了,少夫人,您还是跟我们一样称呼少主为好,咱们南宫世家不兴相公娘子的。”
沈莓仍是微微一笑,“是吗?我知道了。”嫁进南宫家的日子不会太顺利,她也早料到了。上天从不给她太宽坦的路走,不是吗?
但,人世万事,喜哀祸福其实尽在人心,她向来对自己的未知命运好奇并且期待,这样她会活得好一点。从另一方面看,上天也从不曾给她绝路走,不是吗?
芙蓉给她梳著头,厌恶地看著她脸上的笑意。蠢女人,连别人在讽刺她也听不出来吗?真为少主不平,竟然要娶一个平凡至极的女人!瞧她容貌身材都没有,家世也普通,听说还笨手笨脚地常常惹事,又不懂规矩,连脑子也不灵光,哪一样比得过自己!这样一个女人偏偏有幸让少主明媒正娶,老天真是不公平!她越想越不平,手势不由得重了一些——
“哎呀!”沈莓痛呼一声,按住被扯痛的头皮,无辜地回头看芙蓉,她究竟在气什么?
“哟,瞧我粗手粗脚的,弄痛了娇贵的少夫人,婢子真是该死。”看什么看,真当自己是尊贵的少夫人呀!她芙蓉今天给你梳头还委屈了自个儿呢!“婢子以前专门侍奉夫人,可从来没弄痛过夫人呀。想不到一到少夫人这儿就出错,可见夫人的要求太松了。”
沈莓突然又笑了,回过头去,继续让她梳头。人心很好玩,她常常暗自捉摸各种人的心态,揣测其中的各种变化转折,这带给她很多乐趣。
已经披甲备战的芙蓉被她笑得一头雾水,呆了一会儿才重新拿起梳子,左手执起她的头发,正要梳下去,突然轻喘了一声——镜中,只见南宫寒不知何时已坐在桌旁。少主!他看到了多少?
芙蓉惊慌地转身,不料手中的梳子还挂著沈莓的一缕头发。在头发被扯之下,正在把玩一个水晶饰物的沈莓头向后仰,手中的水晶也掉了下去,一旁的彩霞手一捞,准确地接住了它,不愧是南宫世家的丫鬟!但是——她大显身手的同时撞到了彩云,而彩云正捧著洗脸水,于是——铜盆咣啷啷的声音后,一群人瞪著湿淋淋的沈莓发呆。
沈莓抹了把脸,神色自若地拧拧头发,拿过彩霞手中的毛巾拭擦。此时她也从镜中看到了南宫寒,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
一丝笑意跃上南宫寒的唇角,为何倒霉的总是她?
芙蓉焉地回过神来,“少主,都是芙蓉不好,是芙蓉的错,”她甚至跪了下来,“是芙蓉不小心,没有侍侯好少夫人。少主,你罚我吧。”美丽的脸上尽是委屈求全的自责。
沈莓叹为观止,不愧是南宫世家啊,这种楚楚可怜的风韵她还没领略过呢。
南宫寒走上前,“都湿了,快去换件衣裳。待会儿要去给爹娘请个安。”话是对沈莓说的,连眼角也没扫一下芙蓉。
沈莓很同情芙蓉精彩的表演不被欣赏,但也心知此刻自己的同情对她更是打击。她越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芙蓉,从衣柜挑了一套衣服,到内间换上。出来后擦乾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南宫走上前,将一根发钗插在她鬓边,“走吧。”拉著她便出门了。
芙蓉仍跪在原地,气得浑身颤抖,连美丽的面孔都气歪了,吓得彩霞彩云两个小丫头不敢出声。
·
由南宫寒领著穿过一道道院门,沈莓张眼打量著南宫世家宏伟的建筑。
北方的建筑特色与南方有很大区别,没有幽径回廊的雅致,也无小桥流水的清秀,放眼去一派高墙飞檐,显得古朴深远而肃穆威严。家中仆人大多穿劲装,脚步矫健,见了他们皆恭身行礼。
“那边是宗祠和长老堂,对面是议事厅,这条路通向大门,那边有个花园。一瞧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南宫寒不由开口为她介绍。
沈莓这才发觉南宫寒所居的院子是处在南宫世家一个很边远的地带,独居一隅。嗯,很像他的性格。
“咦,少主,那是练武的地方吗?”远远地听见吆喝叱咤声,沈莓好奇地问。
南宫寒挑起眉,微微下悦地道:“你不是叫我相公的吗?”少主不知怎地听来有点刺耳。
“但……嗯,芙蓉说……”
“别理别人说什么,你是我的妻子。”
短短一句话让沈莓心里充满暖意,这表明相公接受她了吗?虽然个性豁达乐观,但初嫁进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南宫世家,她其实也一直在惴惴不安,甚至有种名不顺言不正的感觉。如今南宫寒用这样肯定的口气说出他们的关系,让她的心安定了好多。一时感动,上前两步偷偷地拉住他的袖子,与他并步前行。
南宫寒任由她拉住,忽然感觉到她平静面容下的惶恐和不安,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让她跟得上。
再拐出一道拱门,是一个宽大的广场,南宫寒停在广场正面的院落前,“到了。”
公婆就在里面了,沈莓站定在大门前,紧张地连吸两口气。罢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面,她生来这副模样,就不必为此愧疚了。昂首挺胸,正准备跨出神圣的第一步——
“发什么呆?”南宫寒一把将她扯进院门,嘴角隐约向上弯起,这小妮子的心思转折,都表现在小脸上了。她真的很有趣,南宫寒发现自己很喜欢与她相处,这样一个奇特、豁达不黏人又好玩的妻子实在难找。
南宫明德夫妇再度受惊!
本来两夫妇正在厅里悠闲地品茗,等著见新媳妇。刚想著怎么还不过来,就见到儿子拉著媳妇踏进房门。是……儿子吧?
他们瞠目结舌地盯著南宫寒的右手,他……拉著沈莓?!寒儿是从不让人近他身的!昨天可以理解为他不耐烦那套礼节而抱著新娘逃场,但现在,寒儿真的正牵著她的手!
南宫明德开始对新任儿媳妇报以崇拜的目光,这个儿子从小就不甩他,现在还不是被他订下儿媳妇给制住了?当下心里蹩了许多年的气哄然散去,儿子怎么逃得出老子的五指山?哈哈哈!
南宫夫人则眼角湿润,又安慰又心酸,儿子自三岁起就不愿被人抱,任谁也无法亲近,想不到现在……呜呜呜……儿大不中留呀!
沈莓被吓了一跳,不解地看向南宫寒,公公婆婆一哭一笑的在干什么?
南宫寒则翻了个白眼,开始疑惑自己哪根筋不对,干吗没事找事来请安?照这情形,耳根子又要遭殃了。
“爹娘,我们来给你们请安。”他拉著沈莓行了个礼,随即往外走,“没什么事就不打扰了,孩儿告退。”
“回来!”两老同时怒喝。
南宫明德端出大家长的架势,浓眉一竖,“对爹娘如此轻忽,成何体统?大丈夫当遵信守礼。所谓守礼,首要尊贤敬老也。人若无礼,彷若无衣……”虽知这招对儿子不管用,但说惯的台词很流利就溜出来了。
“寒儿,难道你就这么不耐烦见到爹娘吗?”南宫夫人的手指又卷著手帕角轻触眼眶,“你就不知道父母生养孩子的辛苦吗?你可知二十四年前的那个冬天,大雪纷飞,为娘已怀胎十月……”
沈莓惊叹地望著公公义正词严地演讲和婆婆满脸哀戚地诉说往事,夫妇俩一搭一唱,配合得天衣无缝。
南宫寒给了她无奈的一眼,如果她知道这夫妇两人十几年如一日地苦练这项“神功”,就不会显得这么惊讶和佩服了。
沈莓走上前,重新给二老行了个礼,“公公,您不要生气,相公其实是很尊敬您的。媳妇重新给你行礼了。”
激昂的演说戛然而止,南宫明德用力挥起的手臂停在半空中,一时忘了放下来。
“婆婆,您辛苦了,媳妇给您敬茶了。”
南宫夫人拭泪的帕子滑了下去。
沈莓小心地倒了两杯热茶,恭恭敬敬地呈给公婆。为人父母也著实辛苦,纵使是武功盖世的英雄豪杰,对子女的牵挂和爱护也想必跟平常人没什么两样。像她自己的爹娘,不也是这么唠唠叨叨的吗?虽然南宫夫妇的唠叨似乎比自己爹娘的罗嗦要高了一个层次,但其实里头包含著情意是一样的,不是吗?这种不求回报的父爱和母爱最让她感动了。
南宫夫妇对望一眼,竟然有些无措,他们这套台词“演练”了十几年,还没出现过这种状况,这下子要从哪里接下去?以他们的利眼,当然看得出这位新任儿媳妇的感动是出自内心的,她纯净双跟里的尊敬让他们不由得有点心虚。但更多的是受宠若惊:啊,十几年了,他们的卖力演出终于有人欣赏了!南宫夫妇激动万分地将茶碗接了过来,甜滋滋地喝上一口。
南宫寒微微一笑,掏了掏耳朵,还道爹娘起码要表演上半个时辰呢,想不到莓儿几句话就止住了他们。
“来,莓儿,过来坐在娘身边。”这么乖巧的孩子真让人喜欢。
南宫夫人拉著沈莓的双手,首次仔细打量媳妇。嗯,长相不错啦。清秀细致的五宫,小巧玲珑的身材,比他们预想中的好很多。虽然不是绝色美女,也算秀气可爱了,整个人看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其实呢,娶个太过优秀的儿媳妇也下一定好,像儿子就是优秀得太过分,时常气得他们夫妇气血逆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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