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也许根本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因为他可能知道内情,因为他会怀疑他们的身份,因为他更可能不仅什么都不会说,还会让他们打草惊蛇。
这些姑娘就不一样了。只要有银子,基本上你让她们做什么都成,何况只是动动嘴皮子,把这杏花楼里头的事情说给他们听。而之所以挑上她们两个,是因为她们是这些女子当中,看上去岁数最小的。虽说在这青楼当中,没有单纯的女子,但是毕竟年纪轻一些,相对来说单纯一些,更好把握。
“这里有二两银子,我们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们,你们也不用做别的,只要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好好回答,这银子就是你们的。”
那两个姑娘听他们这么说,眼睛都亮了。在这青楼里头,来往的人是龙蛇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物都有。当然不乏有专门来打听消息的。若是碰上这种事情,她们可以额外地得到一些收入,对于这种事情,她们也见惯不怪了。有这么好的事情,她们怎么会错过呢。于是忙不迭地点头。
“好好好,公子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便是,奴家知道的,一定都告诉公子。”
“好。”白玉堂满意地点点头。“你们杏花楼,可有叫明珠的姑娘?”
“明珠?”那两人想了一想,都是摇摇头说没有。
晓云和白玉堂对视一眼,果然是假名。
“那,你们这里最近有没有来什么人,就这几天。或者说,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特别的事情?”晓云以食指轻点桌面,问道。
“我们这里每天都人来人往的啊,不过,就前几天来了个姑娘,好像是……”梅梅掐着手指算日子,倒是兰兰记性好,直接说出了日期,“是十七日的时候。”
“对对对,是十七日的时候。他们来的时候是两男一女,后来,其中一个男的走了,那个姑娘和另外一个男子就在楼里住下来了。”
“对啊,咱们楼里收留男子过夜,倒是常事,可没见过让一男一女就这么住下来的,还一住就是好几日的。咱这儿又不是客栈。不过,妈妈不让不让我们乱嚼舌根,若不是……”兰兰看看拿银子,“若不是公子问起,咱是不会多话的。”
晓云看了白玉堂一眼,看来他们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白玉堂点点头,拿了两块碎银分别给梅梅和兰兰,说道。
“谢谢两位姑娘了,只要你们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这里的银子都是你们的,我们也不会到外头说,这是你们说的。”
梅梅和兰兰笑着伸手接过银子收到怀里,忙不迭地点头。
“公子有问题尽管说便是。”
晓云和白玉堂从杏花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二人没有直接回开封府衙,兜兜转转几圈之后,才往府衙走去。
还未走近,远远地,便看见有个人影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那身姿,看着倒是十分眼熟,只是天黑,看不真切究竟是谁。
不过白玉堂倒是看清楚了那人了。
“晓云,是展昭!”
是展昭!晓云心里暗叫不妙,怎么会这么倒霉,在这时候碰到他,要是让他知道她跟着白玉堂去杏花楼,可不得了。不知道她爹会不会就禁她足那么简单就饶了她。
晓云低下头,扯了扯白玉堂的衣角。
“五哥,你先回去。我先去转一圈,待会儿再回来。千万不能让展大人知道这事儿,不然我们俩都有麻烦。”
说着,也不等白玉堂答话,转身便走。
展昭远远地便瞧见一个一脸络腮胡的汉子和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公子朝这边走来,那汉子他不认识,但却觉得身形很眼熟。至于那小公子,看着神似一个他十分熟悉的人。这两人径直朝着府衙方向走来,展昭觉得有些奇怪,便在府衙门口站定,看着他们两人。谁知,那公子走到一半,便回身往反方向匆匆离去。
展昭见那人似乎是看到自己才匆匆离去的,更觉奇怪,忙举步往前走去。没走几步,便听见有人叫他。
“展昭!”
听见那络腮胡汉子叫自己的名字,展昭一愣,这声音……“白兄?”
白玉堂笑着点点头。“是。”
展昭笑了起来,难怪觉得他身形如此眼熟。不过,这身打扮,他还真的认不出来。
“白兄为何如此装扮?”
“我们进去再说。”说着,白玉堂便率先往府衙里头走去。
展昭看了看渐渐远去的那个娇小的身影,方才回身跟在白玉堂身后,问道。
“白兄,方才我瞧见有个小公子跟白兄在一起,怎么见到展某,就匆匆走了呢?”
“哦,那是白家布庄京城店管事家的小公子,方才路上遇到,跟我说了些事情,说完了,就走了。”白玉堂说起假话来,倒是面部红心不跳的。
展昭点点头,也不做他想,跟在白玉堂后头进了府衙。只是,心里头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那小公子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晓云回转过身以后,头也不敢回,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走。见到一个巷口,也不管是通往哪个地方的,就往里头钻。幸亏今夜是晴天,天上有月亮,巷子里还有些亮光。不然这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可怪恐怖的。
为了不跟展昭碰到,晓云特地顶着寒冷,在外头多呆了一会儿。这转着转着,不知不觉就走远了。看着街口的那个牌子,晓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路走到御街来了。刚想转身往回走,却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便往前又走了几步,往御街的方向探头看去。这一看,可差点没把她的胆儿给吓破了。
死人,一地的死人!
命案现行
死人,一地的死人!
晓云死命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尖叫出声。靠在冰凉的石墙上,她的脚,颤抖的厉害。运气太好,碰上杀人在行现场了!
晓云闭上眼睛,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清晰地映现在自己脑海里。
那个头戴凤冠身穿裘皮大衣的,是狄娘娘,朝着这边站着。有两个人站在狄娘娘的对面,她只看见背影。一男一女,男子手持钢刀。那钢刀,在月光下,还闪着寒光,有液体从刀刃上滴落下来,一滴一滴地。血,那是血!
四周很静,她依稀可以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可是却听不清楚,因为,她的心跳声,太清晰了。
有一些熟悉的情节,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似曾相识的情景,可是却非常模糊,她抓不住具体的东西,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不过,她却下意识的知道,现在狄娘娘暂时还是安全的。
说话声,没有了。耳边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还有渐渐走近的脚步声。晓云紧紧地贴着背后的墙壁,尽量把自己藏在黑暗之中。
三个人,在御街上,经过她藏身的巷子口走了过去。
月光下,她终于看清了那一男一女的样子。
那持刀的男人,清瘦的面孔,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此时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前方,那双眼睛所透露出来的寒光,就好像杀过无数人,从来不会手软一样。
而那女子的脸,更是叫晓云惊奇不已。那分明就是何家千金,已死的何金莲的翻版。看到这张脸,许多问题便明朗了。
是他们掳走了何金莲,把她监禁起来,而这个女子,假扮何金莲跟狄青拜堂。在洞房之中行刺狄青,引他出了新房。他们趁狄青不在房中,将真正的何金莲带到新房,将其杀死,并在墙上留下“狄青叛国,杀人灭口”的字样。他们就是诬陷狄青的幕后黑手。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那套嫁衣是假的。因为有两个新娘,所以需要两套嫁衣。真正的何金莲身上所穿为假,假新娘身上所穿为真。若是他们没有毁去那套嫁衣。那么,那套嫁衣将成为最好的证据。
看着他们从巷口经过,渐渐远去。晓云的脑筋转得飞快。直至他们走得远了,她才缓缓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方才一紧张,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据说练武之人,在一定范围之内,是连呼吸声都可以听见的。
晓云在原地站着,又等了一会儿,才偷偷地探出头来,见着街上已是没了人影,这才从巷子里走了出来,直奔他们方才站的地方。
血,好多好多血。
地上好多人,宫女,侍卫,太监,十几个人,倒了一地。几乎个个都是一刀毙命。脖子上斜斜地一道伤口,被切断的白色大动脉,鲜红的肉清晰可见。此时,伤口依旧不断地汩汩流血。那鲜红的血淌了一地,踩上去粘稠稠地,难闻地血腥味充鼻而至。
晓云撇过头去,不敢再看,胃里一阵一阵翻腾,那红色,让她有些晕眩。
几声微不可闻地呻吟传入耳中。
还有人活着?
晓云一喜,忙转头看向那一堆尸体,果然瞧见一个宫女动了一动。晓云也不再管那些让她反胃的血,忙走上前去。
“姑娘,姑娘!”
晓云上前去扶住她的肩。那名宫女费力地抬起头来,虚弱地张张嘴。抬起右手,抓着晓云的衣摆。沾满鲜血的手,在她的衣摆上留下鲜红的掌印。
“姑娘,救……命”。
晓云忙查看她的伤势。见她只有一处伤口,在背上,并不致命。于是忙掀开另一名宫女身上的裙子,扯下她穿在里头的白色内裙,撕成布条拼接在一起,做止血带给那宫女止血。
“你叫什么名字?”晓云一边包扎伤口,一边问道。
“梅……香。”
“梅香,你忍着点。”说着,手上一用力。
勒紧的止血带疼得梅香痛呼一声,涔涔冷汗,便从额头冒了出来。
“梅香,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人救你,你一定要撑住。”
晓云给梅香绑好伤口,交代一声之后,便朝着开封府狂奔而去。
晓云一路狂奔,跑到府衙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喘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守在衙门口值夜班的衙役,见着一个人远远朝着衙门跑过来,便知道是出事了。只是他们在看到手上脸上都是血迹,衣摆和鞋子上也都是血污的俊美少年时,还是吃了一惊。因为这少年跟府上公孙先生的女儿长的太相似了。
“这位小哥,出了什么事?”李铁忙一步上前,迎了上去,问道。
晓云弯着要,双手支在膝盖上,不住地大口大口喘气。
“快!……御街,救人!”
李铁见这状况,心知大事不妙,忙朝着御街的方向跑去。晓云也没歇着,提步就往衙门里头跑。
另外一个衙役正要去里头找人帮忙,见着她二话不说就往衙门里冲,忙上前拦了下来。
“你不能就这样进去!”
“我是,公孙晓云啊!你在这里守着就是,我去通知包大人。”
晓云这一吼,那衙役楞了一下,她便匆匆地跑了进去。
晓云进了衙门后堂的院子,便瞧见包大人的书房依旧点着灯,便一径跑了过去。
守在门口的张龙赵虎瞧见这么一个人朝着包大人书房跑过去,立马警戒起来,两把钢刀便嚓地一声出鞘,高喝一声。
“谁!”
紧接着,书房的门便被打开了,展昭和白玉堂先后冲了出来。
没等晓云反应过来,便有一个身影直冲到自己跟前,她没来得及刹车,差点撞了上去,幸亏那人扯住她的肩膀,才没撞到一起。
“云丫头!”白玉堂出了房门,瞧见晓云这副样子,大吃一惊,惊呼出声。
展昭一听,惊讶不已,再仔细一看眼前的人,果然是晓云不假。只是她脸上的血迹……
“晓云,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展昭执起她满是血迹的手,那些才干涸不久地红色,教他心头有如被针刺一般地疼痛。可是,他却找不到伤口,脸上手上都只有血迹,没有伤口。身上各处也没瞧出来哪里有受伤,这叫他更是焦急。
“你伤在哪里?”
晓云见他着急,忙摇摇头,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没有,这,这不是我的血。”
展昭听她这么说,这才稍稍放了心。只是,对她这副打扮和这个模样,疑惑不已。这不是他先前看到的跟白玉堂在一起的那个“小公子”吗?原来竟然是她。刚想开口询问,便听见包大人的声音。
“发生何事。”
包大人和公孙策听见外头的动静,便也出了书房一探究竟。瞧清楚外头的情形之后,皆是大吃一惊。
“御街出命案了,快去救人。狄娘娘被人挟持走了,去牢里看着狄青!”
晓云好不容易一口气说完整了一句话。
话音刚落,众人皆是一惊。不过他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只是小小楞了一下,便立即做出反应。
“张龙赵虎,随展护卫前去御街!白护卫,速速去大理寺牢中一探。”
包大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见晓云如此凝重的表情和她方才所说的话,于是一句话都未问,便丝毫都不耽搁地发号施令。
“是,大人!”四人齐声应道。
展昭看了晓云一眼,便提步一纵,跃上屋顶,沿着屋脊朝着御街的方向去了。同时,白玉堂也窜上屋顶,朝着反方向疾驰而去。
“张龙赵虎,展某先行一步。”语音还在,展昭早已不见了踪影。
张龙赵虎也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晓云见此,这才走到屋檐下,半靠着栏杆稍稍歇一歇。刚才实在是跑地太急太快了,这么多路下来,现在她的腿都在不住地打颤。人在关键时刻的爆发力,果然是不容小觑的。以这种速度和耐力,她都可以去参加三千米长跑了。
公孙策细细打量了晓云,见她只是身上有血迹,并未受伤,也放宽了心。不过,她这身打扮,却叫他十分奇怪。
晓云看看眼前的包大人和公孙策,有些头皮发麻。他们的眼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看,一脸地疑惑、不解和探究。
“晓云,究竟发生何事?”见晓云呼吸渐渐平稳之后,包大人才开口问道。
晓云心里在心里哀叹一声,心道。看来这会儿,她去勾栏院的事情,是怎么也瞒不了人了。于是,她也只好一五一十的把今夜的事情说了一遍。
包大人和公孙策在得知晓云乔装随着白玉堂前往杏花楼之事后,虽然震惊,却也未说什么。因为他们此刻没有心思寻思这个问题。
“晓云,你当真看清楚那二人的样子了?”不是包大人不相信晓云,这是他的习惯,这么紧要的问题,他一定要再三确认清楚才行。
“是的,大人,今夜月光好,晓云在暗,他们在明,晓云看得清清楚楚。只是……”
“只是什么?”包大人偏头看着晓云,问道。
“只是晓云没有能力救狄娘娘,又唯恐尾随其后会被发现,所以晓云只能回来通知大人。”晓云说得有些无奈,这时候武功倒是成了至关紧要的东西,若是她像展昭那么有本事,就可以当场将他们抓获,狄娘娘也不会被掳走了。
包大人微微摇头,安慰道。
“晓云不必自责。你如此做才是正确的判断!若是当时你贸然前去拦住他们,只怕现在已遭遇不测,又由谁来给本府传达消息呢?他们既然带走狄娘娘用以要挟狄元帅,相信他们不会为难狄娘娘,我们可暂时不必担心狄娘娘的安危。而且,因为有你,本府才掌握了这么重要的线索,而你也成了至关重要的证人。若是所猜没错,那人便是杀害何金莲的凶手,只要能将他擒住,狄元帅一案,便可水落石出。”
晓云点点头,也不再做他想。包大人见她一身狼狈,又是面露疲态,便让她暂时先下去洗漱歇息。晓云自己也确实觉得有些累,便依言回了自己的卧房。
天空飘着雪,天地间一片白色。乌云很重很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