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瑾瑛从尚月身边走过,步伐稳健有力,丝毫看不出她已经年逾七十。她身后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叫洛芙,衣着和妆容都无可挑剔,之前那令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就是从洛芙嘴里发出来的。
“小姐。”
尚月没有理会洛芙,转身跟上了罗瑾瑛的步子。
洛芙丝毫不介意,她就像是一台机器,只剥落所有的情绪努力地工作,她从容地往厨房地方向走去,但事实上她从来没有到过尚月这里。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断得很干净了。”
尚月在罗瑾瑛对面坐下,双手抱在胸前。
“不要用这样的姿势面对我,会让我不舒服。”
罗瑾瑛把尚月上下打量了一遍,脸上的笑很公式化。
“你已无权命令我。如果有事,请说,如果没有,就请回吧。”
尚月保持姿势没动,双眼望进罗瑾瑛眸中,这个不服输的女人一丁点儿都没有变!
“想跟我划清界线,你就得再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原谅你弄死了我的狗?”
“我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你还记着。那条狗死不足惜,跑出去跟野狗媾?和,它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罗瑾瑛接过洛芙泡好的茶,闻了闻,“你这儿的东西可不怎么好。”
“跟你无关。我不管你这趟是为着什么来的,但,我都只能拒绝。”
“那你也不介意我亲自跟你婆婆谈了?”
罗瑾瑛一句话,话梢上挑,透着十足的把握和侵略。
“什么事?说吧。”
尚月似是妥协,问向罗瑾瑛。
罗瑾瑛对这样的结果早已料到,她扬了扬下巴,“小月,外婆最喜欢你的聪明跟果敢,别的孩子跟你比,真是太蠢了。”
“不必夸我,直接说事。”
“好,咱们家一份非常珍贵的档案丢了,我需要你把档案给找回来。”
“咱们家?是你家!你家丢了东西,你却来找我,我何德何能啊?”
尚月摆出自嘲的样子,两手一摊,外加耸耸肩,“恐怕我力不从心,办不到。”
“小月,你不要这么急,东西目前的大致下落我已经知道了,就差你去拿回来了。”
“在哪儿?”
“在朱良清手里。”
“朱良清?!”
“我就说你会感兴趣的,你跟朱明清,也算是老相识了。你对他开口,他肯定乐意博你一笑。”
罗瑾瑛缓缓起身,挪到尚月身边坐下,她保养得很好的手抚过尚月的手背,却令尚月身心俱冷。
“为了一份丢失的档案,你情愿把我推到一个男人的床上,我凭什么就这么答应你?”
尚月抽出自己的手,只觉得连空气都变得不能忍受,一切都近乎恶心。
“我来的时候看见杨世仁跟美纪子了……”
罗瑾瑛不给尚月喘息的机会,又抛出一颗炸弹,她不是善茬儿,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多长时间?”
“半个月。”
“一个月!”
尚月跟罗瑾瑛讨价,她需要更多的时间。
“好,外婆相信你。一个月后我会再来。”
事情一谈成,罗瑾瑛就起身要离开了。
一直站得远远的洛芙看见罗瑾瑛的动作,赶紧走过来,不远不近地跟着罗瑾瑛。
“哦,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布加迪——颜色可是你喜欢的。还有只猫,养宠物也要挑一挑,不能连杂种也养!”
罗瑾瑛拿过洛芙递过来的眼镜,迈着一如先前的步伐离开。
尚月立在原地,看着挤过门缝儿进来的一只毛色光亮的猫,猫脖子上套着一根项圈儿,项圈儿上挂着钥匙,是跑车的钥匙。
从来没有想到还会跟那个恶魔一样的女人有所关联,所以,尚月承认,她有些心慌,在远离了十六年之后,她终究还是没有忘掉那个女人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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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多的时候世仁就赶回了S大,但家里根本没有人,打尚月的电话说是不在服务区,家里也没有留下纸条之类的信息。
世仁又打电话给黄太后问了,还是没有尚月的消息。
正当世仁毫无头绪的时候,钢炮儿的电话打进来了。
“哇哦,地主儿,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尚月不知道到哪儿去了,你有没有见过她?”
“我就是你家的长工,哪儿知道你家地主婆儿去哪儿了。哎哎,说回来啊,我现在就站在一辆布加迪边儿上,是布加迪啊!哥们儿,你啥时候给我分个大红包,也让我开辆好车啊?!”
钢炮儿的声音相当兴奋,在电话的那端滔滔不绝。
世仁脑中一闪,想起他送美纪子到黄太后那儿的路上恰好看见一辆布加迪开进S大,“钢炮儿,你现在在哪儿?!”
“你这什么记性?布加迪边儿上!”
“不是,是具体位置,告诉我!”
“宏盛俱乐部。”
“我知道了,你去查查尚月有没有进去!”
世仁嘱咐着钢炮儿,冷不防裤脚被什么东西给拽着,他低头一看,蓝色和白色混杂的一只像狗又像猫的动物正蹭着他的腿。
弯下腰,世仁看见了暹罗猫的项圈儿,一个椭圆形合金牌子上刻着“小乖”两个字。世仁皱了皱眉,小乖难道整容了,可整容没有必要连体形也整了……
“嘿,地主儿!”
电话那端传来钢炮儿大口喘气的声音,“你家地主婆儿真的在啊,不过还没查她在哪一层,你要不要来啊?”
“我马上就到,你先去找尚月,帮我看着点儿!”
“那你快点儿,我真不敢招惹你家地主婆儿,况且许欣也在。”
世仁“嗯”了几声就挂掉电话出门,引擎还没完全冷却,却不得不再次开工。
回想起昨晚尚月的异常,果然是爆发了,世仁狠踩油门,他有一股很浓重的不好的预感,这是要出事!
宏盛俱乐部是尚月为数不多的喜好之一,她偶尔会去玩玩牌,或者喝喝酒,但有了美纪子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了。她对于美纪子的教育非常重视,她对母亲这个角色很入戏。
到宏盛俱乐部的时候,世仁才发现钢炮儿发了信息过来。看完信息,世仁的脸色就变了。
钢炮儿说,尚月上了顶楼。
顶楼的意义在于,不是你有钱,不是你有权,你就有资格上去的。说得文艺点儿,这要看有缘人。
有缘的话,不用掏半毛钱就可以来去自如,如果无缘,就算你富可敌国,老板也不会放你进去。
很显然,宏盛俱乐部的老板是有一定背景的,否则也玩不起这规则。
老实说,世仁也没有上去过顶楼。就算是生意应酬,他也不会到这种地方,要说谁上去过,世仁只能想到他家杨大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母亲节,祝愿所有的母亲都能够健康快乐,不要忘了给妈妈打个电话,她在牵挂着你。
谢谢阅读。
下一章——《分手不快乐》
☆、第二十二章 分手不快乐
从一楼到顶楼的不长时间里,世仁把电话打给了杨大帅,问怎么才能进宏盛俱乐部的顶楼。
杨大帅顿了顿,问,“世仁,你怎么了,跟尚月闹矛盾了?”
“没有。爸,你怎么这么问?”
“那不是什么好地方,没什么好玩的,赶紧回家吧。”
“尚月在里面。”
“什么?!”
世仁清淡一句,杨大帅就有些不淡定了。
“爸,直接帮我搞定吧,我要进去。”
“你等着,我去打个电话。你跟尚月……算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好好解决,我也不跟着掺和了。”
杨大帅似乎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世仁没有时间去想杨大帅叹息的意味,顶楼就到了。他出电梯在外面站了一分钟,杨大帅的短信就发过来了——“报我的名字”。
收起手机,世仁径直走过幽长的走廊,在尽头处有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守在门两边。世仁报了杨大帅的名号,果然顺利通过。
一进去,世仁就明白了杨大帅的意思,这种场合确实不是他喜欢的。
灯光昏黄暧昧,又加之多有轻纱之类装饰,迷醉渗透各个角落。
世仁深吸一口气,伸手拦住了一名侍者,他手指间夹着一张红色钞票,指尖一动,钞票就被塞进了那侍者的口袋,“尚月小姐……”
侍者也是极为机灵的,灿烂笑开,一躬身,“午夜点。”
世仁皱皱眉,侍者一看,立刻明白世仁是首次来这儿。侍者手指一转,约五米开外是座黑色拱门,隐约可见里面的热闹,那就是侍者所说的“午夜点”了。
午夜点最享有盛名的就是至尊鸡尾酒,每晚十二点整的那杯酒,起拍价是一千九百九十九块,价高者得。
这是顶楼最热闹的地方,其他各处都很安静,可以说是稍显肤浅的消遣吧,但钱不是问题,所以,所有的一切也都不是问题。
世仁就站在拱门处,静观里面百态,当然,他视线所及,少不了尚月,只有看到了尚月,他才能安心。
尚月此刻正同几个男人站在一起,她今晚穿的是条金色挂脖连衣裙,头发被她随意挽起,再加上恰到好处的深蓝色系烟熏妆,她无疑是在场的焦点。
世仁看了看时而走动,时而闲谈的人,有不少是世仁认识的,也是世仁不怎么应酬的。钱权的事情上,世仁不耍太多手段,不是不会,而是不屑。他想要的,他都已经拥有了,何必折腾。
尚月不经意间瞥见了世仁的身影,她垂下眼睑,依旧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在主观上忽视了世仁的存在。
“世仁?”
世仁正思索的时候被人叫了一声,一回头,世仁有些怔愣,来人正是朱影的父亲,朱良清。
朱良清跟杨大帅是一个辈分,不过要比杨大帅年轻一些,但凡见过他的人都说这是个儒雅男人。他认得世仁,还有钢炮儿,都是因为独女朱影的缘故。
“朱叔叔。”
世仁朝朱良清伸出手,两人握了握手,都是似有感慨。
“朱影回来了,你知道么?这个丫头真是能闹腾!”
“知道,我们已经见过面了。”
朱良清看看午夜点里面,又看看世仁,“小影还赖在家里不肯跟我来,这下可是赔了不少啊!”
世仁明白朱良清意有所指,显然朱影还没有把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朱良清,但他并不打算接朱良清的话。
朱良清顺势邀世仁一同进去,世仁没有拒绝。两人一进去,就有人上来客套寒暄。
尚月仍旧站于原地,她手举酒杯略微示意,但世仁立刻明白,她的视线是在朱良清身上的。
朱良清本是在应付着一众人的相迎,但不过几分钟就发现了尚月,他表情犹疑,歉意地朝身边的人点点头,走向远处的尚月。
世仁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尚月掠过他的视线不带有丝毫的温度,就好像这不是那个他认识的尚月。
事有蹊跷,他知道,但尚月明显此刻没有多余的时间向他解释,况且,世仁想,就算有时间,她也是不会解释的吧。
尚月跟朱良清走在一起,行的是贴面礼,一看就是老相识,两个人似乎说起了旧事,都是满面春风。
世仁想起前几天的时候,尚月向他打听过朱明望的事情,或者她要打听的并不是朱明望,而是朱良清。
尚月有些歉意地对朱良清说了几句话,然后把酒杯递给他,转身往世仁这边走过来。
“我有话要跟你说。”
言简意赅,尚月脚下不停,从世仁身边走过,没有给世仁拒绝的机会。
世仁面对朱良清投过来的目光,只是浅笑置之,然后转身,缓步走过尚月的路线。
乘电梯到一楼,尚月找了个座位,要了一杯咖啡,是给世仁的。
世仁随后就到,他看出尚月的疲倦,一句话不说,就坐在尚月身边,伸手让她依靠在他怀里。
爱情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就会渐渐失控,变成温淡的亲情,恒久地生存下去,或者转化成陌路的冷漠,相忘于江湖。
“我们分手吧,反正我们现在也结不了婚,干耗着也是浪费时间,要是你二十二岁生日的时候,我还没有结婚,或许就是我们的缘分到了。”
尚月的语气很平静,每一个字从她嘴里滑出来,就像是日常的问候一样自然,却能产生刀刃的效果。
“好,你想怎样就怎样。”
世仁随之开口,如同他平时答应她所有要求一样,没有赌气,只是不忍心让她听到他的拒绝。
尚月心中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她想起孔令耀对她说过的话。
没错,她喜欢直率地开始一段感情,也喜欢果断地结束一段感情,可是,她说开始的时候很少得到拒绝,她说结束的时候也几乎没有被挽留,以至于她愈加肆无忌惮。
很大程度上,是男人成就了女人,所以,如果要责怪一个女人的话,她身边的那些男人也责无旁贷。
尚月从世仁怀里起来,她没有再看世仁一眼,“咖啡是给你的,我先走了。我晚上会晚些回家,所以麻烦你帮我看着美纪子。”
“好。”
世仁还维持着揽抱尚月的姿势,难以恢复,惯性地应了尚月的话。
或许这就是结局了,虽然之前有了美妙的插曲,可还是难逃命定的结果,世仁盯着尚月的背影,她的头发散了下来,被她随性地抓了抓,披在肩上,卷曲着很好看。
世仁一个人坐了很久,直到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
“哥,哥——”
梅子的声音混合着慌张和焦灼传过来,让世仁瞬间就紧张起来,把尚月的事情暂时抛开。
“梅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世仁站起来往外走,急匆匆地,差点儿忘了结账。
“哥,有人围着我们,哥,你快来,解放路跟黄河路这边……”
梅子的恐慌加剧,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到最后世仁只听见她一声尖叫,她的手机似乎被打落到地上,世仁只能听见混乱的摩擦声。
世仁赶紧取了车,往梅子说的地方开去,路上开车的时候报了警,但世仁还是心急如焚。
梅子是跟田堃在一起的,但田堃看起来瘦得跟雏鸡似的,世仁哪里能指望田堃保护梅子。虽然这样想,但世仁还是期盼着田堃可以逞强,在梅子面前充一充英雄,也不枉他送妹妹去约会了。
折腾这么久,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所幸一路没遇见红灯,世仁总算顺利到了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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