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跌痛了,手也痛,腿也痛,可是不想再麻烦他,她婉转地细语,“我不饿,你去吃吧!”
身子突地被腾空抱起,一阵轻笑,“撒谎的容妍真不可爱。”
二十七,台风夜的意外 (下)
容妍盘腿坐在沙发上,冠世杰坐在桌边,一人一杯鲜奶、两块点心、一个苹果,这就算是台风夜的晚餐。容妍知道冠世杰不会饱,只要了鲜奶和水果,而把所有的点心全留给了冠世杰。冠世杰没有拒绝,他很享受容妍对他初次的体贴,也乐观地想像以后如果能拥有小女生的爱,那一定是非常窝心的。两块点心赛过什么精品袖扣、领带、手表、票夹之类的华而实的礼品。
冰箱边上的酒柜抽屉里有备用的蜡烛,他没有提。他觉得在黑暗中,容妍会自在点。
好不容易才取得容妍的信任,他不想一次就把她吓住。
“最近还想家吗?”一口喝净杯中的鲜奶,冠世杰故作随意地问。
容妍放下有点发麻的腿,“现在比上学期好很多,我想我可能有点适应了。”讲话的语气却不是象话那么肯定。可能再过一年、二年,她还是不能适应台湾,冷漠的小岛啊!
“你快放暑假了吧!我有可能在七月去大陆分公司巡查,一起走吧!”他一步一步放下钓饵,专等鱼儿来吃。
“不!”容妍清晰地否定,“我不回大陆。”
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冠世杰错愕住,“你不是想家吗?假期很长的。”
如果给她机会回大陆,她会选择休学不然就是回到高三复读,就是拿把枪对着她,她也不会再回台湾了,容妍肯定,而这样,她就等于这一学年的委屈白受了。“我有点晕飞机。”容妍这样说,知道这个理由连自已都会觉得很假,可是她又如何能把心里的话全部说给一个台湾人听呢?
黑暗中,冠世杰眼皮连眨也没眨一下,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容妍默默地咬着苹果,文文的咀嚼声,令冠世杰浮出一丝笑意。“容妍,我们以前见过。”
“不会吧,如果见过,我一定记得。”容妍讲得很快。
冠世杰斜挑浓锐的眉,大言不惭。“元宵节,国父纪念馆,你和大陆一位偶像歌星手牵手,想不注意多难。”一腔醋意。
“哈,肖白!”容妍快乐地笑出了声,“大陆和台湾联欢,妈妈让他们帮我捎东西,我就跟在他们后面十天,疯了十天,特别特别幸福的十天。呵,我是肖白的粉丝。”
“只是粉丝?”冠世杰沉着脸,一脸阴霾。
“我是不合格的粉丝啦!但是我喜欢肖白呀,高中时,我和同学们都很迷他,人又帅歌又唱得好,而且他很亲切,想不喜欢他都难,我回大陆后,要收藏他所有所有的专辑。”容妍激动得手舞足蹈。
亲切?冠世杰冷笑,听华语的台长说,想让韦娜为那个肖白做一期访谈,因为他在台湾也有许多粉丝,他眉一扬,很酷的一句“NO”,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这种人也叫亲切?亲切可能只是约容妍的一面,他不禁微愠。
“你以后想和他有发展?”
“啊?!”容妍被他问得一愣,两秒后笑得前俯后仰,“怎么可能的事,肖白他是大明星,我欣赏他呀,但那不会是朋友关系。虽然我没有恋爱经验,但我也知做名人的女朋友很累的,压力也很大,象我有爱情洁癖的人,更是不要。”
冠世杰掩住心底的狂喜,“现在高中生不谈恋爱的好象很少吧,难道大陆管得很严?”
“呵,高中课程太紧张了,谈朋友太费心耗神,呵,这样讲好象做苦力一般,但我还是认为从始到终的恋爱比较好,也很简单,我是个怕麻烦的人。”
“这一点我们的观点很像。”
“不会,冠总的地位和年岁,好象。。。。。。”说到这里,容妍蓦然僵住,冠世杰的双手竟揽在她腰上。这一次绝对不是摔坏了头,他十指的体温明明白白地隔着衬衫传递过来。
“冠总,我没有要摔倒。。。。。。。”她脸涨得通红地想推开那手。
腰际的力量一紧!冠世杰更加用力,环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吹气。“我和你有年龄代沟吗?我的地位和年岁就注定我应该是个浪子,不能从始到终。就这样面对面的聊个天,你一定要提醒我很老了吗?”
“不是,不是,冠总,你没有老,也不是浪子,只是。。。。。。。不,台湾的多少言情小说中,不是写总裁们有多少千金小姐拜倒在他们的西装裤下,他们只要坐着,就会有人主动找上门,他们都是可以操纵别人感情的人,而不是会受伤的人。”容妍很窘,冠世杰这样贴着她耳朵说话,简直不舒服极了。
“你也信?”冠世杰冷笑,“你不是讲我是冠氏的神,但是不一定人人都会朝拜我。如果我喜欢上一个不敬我如神的人,怎么办?”
容妍呆住了,小心翼翼地拂开散到前面的长发,“冠总,你是不是还没有谈朋友?”
“不可以吗?”冠世杰冷了脸,松开她。她这句话说者无意,听着好象他很没行情似的。
“路导??”容妍迟迟疑疑地问。
“同学!”冠世杰生硬地说。
“冠总,你是不是要求太高?”容妍的好奇心上来了。外面风雨大作,聊些有的没的,打发时光。
“这么小就这样八卦,大了以后还不是长舌妇。”他很生气很生气,他丢下如山的公务,陪她过台风夜,关心她,体贴她,她竟然迟钝得象块顽石,一点回应没有也罢了,还嫌他老。
容妍撇撇嘴,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苹果,打岔似的端起鲜奶,一小口一小口地咽着。
冠世杰久久不说话,空气像水泥一样硬起来。
冠总是不是有伤心的初恋,还是有难忘却不能终成眷属的恋人,她触到他的痛处了吗?
久久,地球的冰河期也不过那么久,容妍发出一声浅浅的呻吟,“对不起,冠总,我不该说那些的。我们聊点别的?”
“聊什么?”冠世杰竟像有意为难。容妍咬着唇,嘴唇很快白起来。
“你。。。。。。你的大陆分公司在哪里?”
“珠江开发区。”
“呵,离我们家有点远哦,我是江苏人,那里四季鲜明,靠着长江,现在的天气和台湾差不多了。”她一个人不自在地笑笑,一边友好地握住冠世杰的手,“等我回大陆以后,我邀请你去我们家作客。”
这真是个意外的收获,冠世杰没料到,愣愣几秒,“一言为定?”
“嗯嗯,”忽然提起家,容妍快乐地绽开笑颜,放松身子,“冠总,我爸爸妈妈都是顶好的人。妈妈的工作是服装设计,她做的衣服好美哦,我除了内衣,所有的成衣都是我妈妈做的,而且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爸爸是医生,特别温和,病人们都很喜欢他。爸爸爱叫我妍儿,妈妈叫我妍妍。我们家是个带院子里的小楼,院子里有几棵大树,还种了许多草花,因为草花生命力强,花色又多,还有一棵有很大年纪的葡萄,夏天时,会结得累累的,汁水又多,个头又大。妈妈在葡萄架下放一张躺椅,暑假里,那就是我的窝,我在上面吃冰、摘葡萄、看书,有时就那么睡着了。书、笔、瓜籽掉了一院,爸爸说我是懒猪投的胎。”说到这里,容妍已经沉醉了。
冠世杰没有出声,悄悄地移到容妍身边,轻揽住她,让她依着,她都没发觉。
“冠总,你说有这么瘦的懒猪吗?呵呵,台湾有莹火虫吗?我们那儿很多哎!夏天的晚上,一会看萤火虫,一会看星空,总让我忙不过来。我们家院子外面是条青石板路,通向郊外的一块荷田,说是荷田,其实只有几棵荷花啦,大半种的是菱角,还有人家养的珍珠,那个菱角是只有两个角的,微微翘起,很大很香的。。。。。。。”
她就这样说着说着睡着了,听的人痴了。甜美的呢喃,浓浓的乡恋,他今晚有幸听到了一篇美文吟诵。怪不得不肯学企管,原来骨子里藏在一股陶渊明式的浪漫。她有一对令人羡慕的父母,才教得出这样清灵出俗的容妍。在额头轻印上一吻,温柔地抱起,走向大床,轻轻地把她放到里侧,今夜,他自私地没有松开双臂。
“容妍,大九岁就叫老吗?我要求不高,是你太苛刻了。有一个比你成熟的爱人,不好吗?小傻瓜!”轻轻揽紧,让她贴着他的怀中,纵然心动如水,可是却会是个好眠。
二十八,风过留痕
又梦见妈妈了!容妍嘴角荡起一丝笑意,每次做到这样的美梦,她就不情愿醒来。但一室的光明让她的眼睛实在耐不住。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天,这是哪里?她有一刻的呆滞,但一会便想起了昨晚的事。她急促地四望,冠世杰不在,窗外的风雨好象停止了,昨晚洗净的衣衫整齐地叠好放在床头。
一张小脸立刻就象火炉上的烤虾,温度陡升几倍。手忙脚乱地换好衣服,草草梳洗了下。镜子里昨晚受伤的额头已经换过药,还有洗澡时跌伤的地方都处理过。这些都是冠世杰做的吗?
容妍羞窘地闭上眼,让她死了吧!不然哪有颜面见冠世杰。
可惜她暂时死不了,鼓起勇气打开起坐间的门,桌上有一杯鲜奶,还有很新鲜的糕点,外面的办公室里象有人正在汇报公司分厂的损失。
她慌慌地站在门后,心怦怦乱跳,不敢出去,不敢面对这一切。她感到恍惚,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一遍遍安抚自已。是梦,所以她双腿发软,膝盖无力,胸腔抽紧,胃部燃烧。
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她屏住呼吸,双拳紧握,迟迟疑疑打开门,力尽自然地走了出来。
冠世杰的桌前又是一叠公文,他一身整洁,咖啡杯中的咖啡已近一半,似乎已经忙了很久。他一抬头看见容妍,放下笔,“吃早餐了吗?”
目光相对,磁性相斥,隐隐擦出火花。
“对不起,我起晚了。”十指绞着,指尖发白,涨红的脸,任谁都看得出她明明白白的羞意。
冠世杰抿抿嘴,抿出一抹笑,“没关系,先去吃早餐吧!如果想睡就再睡会儿,我问过了,今天放台风假,所有的学校都停课。我现在很忙,待会陪你讲话。”
“呃?”容妍一脸狐疑,怀疑她听到的。这个口气好象很纵容很纵容。
“怎么了?”冠世杰把目光回到公文上,“是想饿着肚子上班吗?还是嫌早餐不够丰盛?台风天,迁就下好吧!”
“不,不,早餐很好,我现在就去吃!”她总是轻易就被他牵制着情绪,无言地转身,不知道身后有一道深情的目光一直紧紧相随。
如果他不是这么理智就好,他可以冲动地做一些傻事。
譬如将她拥进怀中,来一个让她透不过气来的早安吻,吻得她颤抖,瘫软在他怀底,然后对她倾诉心底的情意,再要求她的回应。
爱情不是独角戏,他是多么渴望她也能有和他一样的感觉。
他不敢。怕她吓住,凌晨就松开了双臂,让她独眠,也给她一份安定。面对面,他就是她的上司,多一句温暖出格的话都不行。
冠世杰苦笑摇头,拿起笔,反正容妍还小,他就慢慢等她长大吧!
虽然很饿,容妍却没什么胃口,一杯鲜奶和几块糕点,花了很长时间才咽下肚。心里象多了点什么,特别是看着冠世杰的时候,可能有什么呢?
洗净杯子,很自然地收拾了下休息间和起坐间,再进办公室时,冠世杰不在,她不禁放松地长吐一口气。陈特助推门进来,看见她,吓了一跳。
“容妍,你在啊!昨晚吓坏了吧?”他笑吟吟的,口气很熟。相处几个月,他们特助室里的人都喜欢这个不多言却很善解人意的小女生。
“还好!”容妍脸又红了,“总裁好象下楼了!”
“这是昨晚的损失统计数据,你一会给冠总。”陈特助递给她一丝叠资料。
“好,损失很大吗?”
“集团每年都会从上年盈余中为台风影响提一定的预备金,没事的,没有超过。冠氏不是别的公司,我们的总裁可是商业奇才,十岁就能主持大局。”
十岁!!十岁的她还是在玩丢手绢呢!“陈特助,他今年多大?”容妍好奇地瞪大
眼。
“二十九!钻石单身汉,台湾多少名媛望断秋水呢!”陈特助笑了。
二十九,如果是周岁,哇,十年,与她隔了四十个季节,太长的距离哦,她就是百米冲刺也赶不上的!赶?干吗赶?容妍一怔,被自已的想法吓了一跳,疯了,疯了。。。。。。。
“容妍,你说什么?”陈特助讶异地看着容妍自言自语。
“没。。。。。。没。。。。。。呵,我在想冠总他真的是个神啊!”
“嗯嗯,商界之神。”
大门“咚”一声开了,冠世杰和几位耷拉着脑袋的主管走了进来。
冠世杰一脸冰寒霜冻,冷厉的目光所到之处,草木皆枯,他“啪”地一声扔下手中的资料,“什么叫大概、可能?你们在冠氏也有几年了,不懂我的规矩吗?要么就是没有,要有就是最最精确的。这种资料也敢拿给我看,我有多少功夫等着你们去猜测、去假设?下周,美国分公司的发货会就要召开了,但现在什么都还在半空中,你们让我在发货会上对人家客户说什么?”他激动地拉扯着领带,“今天午后二点之前,我要一切数据,如果没有,请到财务处把这个月的薪水领走,然后另谋高就。”
“冠总,二点以前一定可以!”主管们忙不迭地说着。经济如此萧条,到哪里找比冠氏更好的公司!
冠世杰冷冷一笑,抬手看表,“一分钟,二分钟,你们还愣在这,时间会等你们吗?”
一言落地,几个主管瞬刻就消失得无踪。
“庸才,敢在我面前混?”冠世杰气恼地闭上眼,真是恨不得吐血,最好事事都亲为才好呢?
“冠总,你要的损失数据我统计好了!”陈特助一点也不讶异,“没有事,我出去忙了。”
冠世杰这才发现办公室内还有别人,还有一个眼瞪得大大的、敬畏地看着他的小女生。
“嗯,你去忙吧!”匆忙打发第三人。
“你早餐吃好了吗?”他微闭下眼,换上笑面问。
“全吃光了。”回答得快快的。
“身上还痛吗?”
容妍摇头,“不痛!”
“呵,干吗这么紧张样?”冠世杰复理好领带。
“我怕回答慢了,你会骂我!”容妍老实地说。刚刚冠世杰那股威力,她不认为比昨夜的台风差多少。
“小傻瓜!”冠世杰宠溺地一笑,温柔地拉过她的小手,细细查看。“真是跌得不轻,腰都淤血了。”
他对她很亲和,和别人是不同的。有什么好的理由吗?容妍心底悄然嘀咕。
“冠总,我那个实习论文可以给我了吗?”容妍小心地问。
“喔,改好了!”冠世杰弯身从抽屉中拿了出来,上面确实有红笔勾勾画画。“你打印下就可以直接交上去,一定可以顺利通过,说不定还会是个优秀呢!”
“谢谢冠总!”容妍谦恭地接过,“我后面要期末考了,课目比较多,这边的实习我想提前结束。”
“后面就不来了?”冠世杰不想大声,但口气却透着微愠。
“对,后面就是暑假。”
“不是不回大陆吗?”冠世杰一步步走近,她一步步退缩,直到幕墙,他两手包抄,环伺在她身后,将她包围。
“一个人呆在公寓里干什么,不如来公司帮我?”
容妍被质问阻挡得一愣,停了两秒才苦笑说:“我哪里能帮你,刚刚那帮主管不知比我优秀几百倍,你都让人家另请高就,我做的事,哪位特助随便一带就可以了。”
冠世杰没有松手,审视着她,像是在估量她的话能不能说服他。
那只是一会儿的时僮,但被他两边包抄在胸围中的容妍,像被逼迫到死角的猎物,左右冲不开,被围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