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承勋听后,也不便再挽留,倒是提出要秋英和紫英两姐妹跟着他们几人一道去江湖上闯荡闯荡、磨练磨练。
菊英与高金石却也一定要跟着一道而去。
郑承勋对菊英叹道:“傻丫头,你真要去江陵,真要去寻那贼子么?”
菊英垂首道:“孩儿若不去,此生必定苦恨到死,倒还不如自己去闯一趟、走一遭的好……”
秋英忽对高金石嗔道:“那你呢,你为何也要去江陵啊?!”
高金石愣了一下,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我、我自然也是跟着你去了……”
秋英撇起嘴,冷哼一声道:“谁稀罕你跟着呢!”
当下众人打点行装,悄悄地瞒着小龙儿,与郑承勋几人道了别,便一路向西而去。
弃船登岸后,陆路上行得数日,白皑皑、万巫、白天乐、萧玎珰、萧玎玲、菊英、秋英、紫英和高金石一行九人便已来到了鄂州城里。
此时天色已晚,几人便找了家大客栈住了下来。
就在他们楼下用饭之时,又有三人进了这家客栈。
看到其中那位瘦竹竿似的老者,白天乐不由轻声苦笑道:“麻烦来了……”
万巫也看到了那位瘦竹竿老者,便对那老者点了点头道:“林老哥子,你怎也会到了此地?”
这老者正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偷“妙手空空”林拂尘。他向万巫一抱拳道:“巧得很,万巫公子原来也在此处!”
万巫招呼林拂尘三人一同过来喝酒,又叫小二加了碗筷和酒菜。
林拂尘三人也不客气,就在一旁坐了下来。
林拂尘又给万巫九人引见了他身边另外那两位。一个是白面微须的中年秀士,江湖人称“折扇王”的大内高手王道毕,也即是昔年大将“王剑儿”王彦升的堂弟。另一位约摸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俊逸不凡,剑眉星目,高挺鼻梁,玉面朱唇,脸颊两侧各有一个微微的迷人酒窝,却又偏偏神色冷酷,矜持傲然,一言不发。看他腰间所悬的长剑甚为高贵华丽,镶颗大红宝石。他姓孙名鸣鹤,江湖上从未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林拂尘说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无论对手是强是弱,他都在十多招后可胜了对手,从未败给任何人。
而这孙鸣鹤的师父的名头,则使万巫和白天乐几人大吃了一惊——林拂尘说孙鸣鹤的师父就是百余年前隐居海外仙山的“浪沧客”独孤无名,虽名“无名”,却是一位名传后世久久不衰的大剑仙。看这孙鸣鹤年纪甚轻,竟会是“浪沧客”的传人,那百多岁的“浪沧客”竟仍可能尚在人世。
王道毕与万巫几人客套了一番,孙鸣鹤却仍一言不发,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白天乐早知林拂尘的来意,却并不点破,众人喝酒一时间倒还喝得甚为热烈。
正兴味时,忽地一阵阵阴风刮起,一忽儿电闪雷鸣,外面竟下起了瓢泼大雨。
孙鸣鹤面露喜色,起身向外走去。
白皑皑不解地问林拂尘道:“这位孙兄台要去做什么?”
林拂尘正待开口,万巫已答道:“据言‘浪沧客’平生只饮雨水,从小就未曾喝过一滴地上之水,他这位高徒大概也跟师父一样罢?”
林拂尘点头道:“万公子果然见多识广。”
白天乐早对孙鸣鹤的无礼不满,不屑地冷笑道:“不饮地上之水?他当真以为自个是神仙么?他方才喝的酒,不也是靠地上之水方始酿出来的么?嘿,真是假清高,往自己屁股上贴金,莫非喝一点地上之水会死得人么?像白某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么?!”
“你若再多一句嘴,孙某保证你再也不会好好地活着了!”孙鸣鹤不知何时已回到了座上,浑身竟没有一点湿意。
白天乐被孙鸣鹤阴冷的眼神一扫,心下不由一凛,却不肯示弱地冷笑道:“白某再多说一句便又如何?!”
萧玎玲却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骂道:“好你个臭小子,你敢威胁我白大哥么?!”
万巫忙道:“天乐、萧姑娘,不要扫了大伙的酒兴——来!来!来!再干了这杯!……”说着,自己先仰脖喝干了杯中之酒。
林拂尘和王道毕亦打圆场,劝孙鸣鹤喝酒。
孙鸣鹤却不再喝酒,紧闭着嘴唇,凄美冷酷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残忍笑意……
第二日用过早饭,白皑皑一行九人和林拂尘一行三人俱都出了客栈,一同在鄂州城内四处游玩了一趟。
这一日天色也格外好,风和日丽,艳阳高悬,万里晴空。
待走到城北大街,时近晌午,众人便在近前这座四周敞开的“仙篷酒楼”的楼上喝起了酒来。
坐在这高雅别致清爽舒畅宽敞明亮的楼上喝着浓香醇厚的美酒,俯瞰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山人海,但见四处鲜车键马、到处彩幄翠帱,极目碧江秋水,众人的兴致均很高,饶有兴味地喝酒谈天,只有那个孙鸣鹤仍是那么一副冷酷的德性。
正喝着酒,白皑皑忽地发觉了一件怪事:只见街上有一位年轻美貌的黑衣姑娘推着一辆独轮车在艰难地前行,而独轮车上竟还另躺着一位黑衣姑娘——看躺着这位的模样,大概是得了急病,此刻还在昏睡当中。而推着车的那位,也已是娇喘吁吁、香汗淋淋,不时停下来歇息一会,一边放眼四扫。周围来往的行人,更是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林拂尘也已看到了那位姑娘,不由“咦”了一声,微皱着眉对王道毕和孙鸣鹤二人道:“我下去一趟——”说罢,他便下了楼向那位姑娘处走去。
那位姑娘正抹着汗水四处张望,蓦地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林拂尘,不由呆了一呆,随即惊喜地叫道:“林叔叔,是你?!”
林拂尘走到她面前,微笑道:“娟姑娘,亏你还认得我这个林叔叔……”一边与她谈论着,一边帮她推着独轮车来到了酒楼下。
两人将车上那位姑娘扶上楼,林拂尘便将二位姑娘与众人引见了一番。
原来这推车的姑娘却是东京乌龙庄少庄主裘盛礼的夫人、林拂尘至交好友“塞北孤雁”范离炫的女儿范忆娟。而昏迷着的那位姑娘却是裘盛礼的妹妹裘盛秀。这姑嫂二人是因裘盛礼自去潭州碧灵山庄参加了招亲大会后一直未回家而出门来寻他的。据与裘盛礼同行的几个老仆说,裘盛礼是在鄂州城悄悄离开他们的,找了好几日都没有一点消息。
林拂尘对万巫道:“万公子精通医术,烦请将裘大小姐救醒如何?”
万巫微一点头,略查看了一番,伸右手食指在裘盛秀的“人中”、“太阳”俩穴点了几下,再从腰囊中摸出一枚药丸弹到裘盛秀的嘴唇上,单掌隔空一吞一吐,那药丸竟一下就钻进了裘盛秀的口中。
万巫对林拂尘道:“她不过是受了风寒,现下服了万某的‘积雪草丸’,过得片刻便自会醒转。”
范忆娟朝万巫一躬身,感激道:“多谢万公子相救。”
林拂尘微一皱眉,苦笑道:“这倒好,欠下万公子一个人情了……”
孙鸣鹤冷笑道:“这么点区区小事,也算一个人情?!林老哥请孙某来,却说还要等一个人,莫非是对孙某和王兄台不放心么?!”
第十三章 浪沧十三剑(2)
林拂尘忙道:“孙兄弟言重了——只因此事于老哥性命攸关,故不得不慎重……”正说时,忽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清脆的金铃摇晃碰撞之声亦不绝于耳,只见街上风驰电掣般奔来一骑,马上之人满身风尘,五旬上下,面如淡金。
林拂尘忙冲那人高声喊道:“范兄,在这里!”
那人一把勒住胯下坐骑,马儿一声长嘶,前蹄高抬空中一仰,原地又是一溜,那人却乘势一下跃起,旅雁惊飞般翻身落在了林拂尘面前,惹得路上行人一片喝彩。
范忆娟惊喜地叫道:“爹,怎么会是你?!”
这人原来却就是范忆娟之父“塞北孤雁”范离炫。他见到范忆娟在此,不由奇道:“娟儿,你怎地不在东京婆家,却为何到了此处?!”
林拂尘将情形大致一说,又向范离炫引见了在座的诸人。
白天乐对林拂尘微笑道:“该到的人都到了,林老哥该办的事也该办了吧?”
林拂尘肃容道:“不错——但林某此举并非为官府卖命,实乃深忧自家性命……”
范离炫点了点头道:“不错,还有七日你就要去赴约了——没有‘龙丝软甲’护身,你万万不会是他的对手……”
白天乐道:“原来林老哥子要‘龙丝软甲’是为了与人决斗——你却也要知道,白某的血海深仇,也要靠赖着有‘龙丝软甲’才可能得报!”
萧玎玲闻言,不由奇道:“白大哥,你几时又有什么血海深仇了?”
白皑皑心下不由一咯噔,暗道:“若天乐哥果真要报仇,该如何面对两位萧姑娘?就算父母不是萧王天夫妇亲手所杀,却也终归是因他们而死,这个仇难道不该报?”又看了一眼萧玎珰,脑中更是一片混乱。
万巫淡然道:“真的非动手不可了么?”
林拂尘道:“距此十余里远西郊城外,有个好地方。”
万巫双手平按在桌上,站起身沉声道:“好!”
当下众人结算好酒帐,一路缓缓向西行去。出得城外,经过一片枫林,但见此刻夕阳衔山,长天流霞,衰草凝黄,落红满径。再行得片刻,渐挨江岸,进了一座江林,但见花卉四周,菰蒲葱绿,柳荫四合,草散茵毯,水天一色,浩淼烟霭明丽妩媚,碧波红蘖湛然可爱,仿佛丝毫不知初秋的来临。中间一片空旷,两面毫无人迹,却不想江边竟有一蓑笠人正在垂钓,他左边竖放着一个朱红大酒葫芦。看他的背影静静屹立,仿佛不堪孤单凄凉,却又显得无比刚毅坚强。他身前右侧则泊着一艘乌篷小舟。
林拂尘停下来道:“就是此处了。”忽看见蓑笠垂钓之人,不由轻皱眉头,咳嗽了一声,对着那人后背一抱拳道:“在下等即要在此进行一场打斗,恐误伤了阁下,请阁下稍移尊驾如何?”
那蓑笠人头也不回,轻叹道:“七日后生死之约,自家性命尚且不保,你又何必顾及他人?”听他的声音,似甚为苍老,却又雄浑有力。
林拂尘身子一震,惊道:“尊驾是说在下么?尊驾怎知在下之事?!”
蓑笠人并不答话,似呆了一下,忽地轻声吟道:“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世上如侬有几人。”似凝思了一会,随手抓起地上的葫芦灌了一大口酒,复又吟道:“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放下酒葫芦,复又沉声吟道:“昆明池水汉时功,武帝旌旗在眼中。织女机丝虚月夜,石鲸鳞甲动秋风。波漂菰米沉云黑,露冷莲房坠粉红。关塞极天唯鸟道,江湖满地一渔翁。”
林拂尘眼神一亮,颤声道:“你、你、你老人家莫非就是‘玄机渔翁’宫十老宫老先生?!”
蓑笠人淡声道:“你既已知老夫的身份,还要赶老夫走么?”
除白皑皑一片茫然、孙鸣鹤一脸不屑外,万巫、白天乐、王道毕和范离炫诸人不由相顾失色,不想这蓑笠人竟是二十多年前退隐江湖的武林第一奇人“玄机渔翁”宫十老。这宫十老的师门来历及武官高低无人能知,只知他精通世上万事,对江湖大小事务了如指掌,更掌握着诸多江湖人的隐秘,行事令人莫测高深,故江湖人称“玄机渔翁”。
林拂尘“扑通”一下跪在了宫十老背后,颤声道:“恳请宫老先生指教,晚辈如何方能逃过七日后生死之劫?”
宫十老道:“其实就算有‘龙丝软甲’护身,你亦斗不过他。”
林拂尘身子又是一震,紧伏了头低声道:“敢听宫老先生指教!”
宫十老随手一甩鱼竿,只听“啪”地一声,一个油纸包已然落在了林拂尘面前。
林拂尘急急将油纸打开,却见里面是一张羊皮。他只看得几眼,即刻欣喜若狂地连连磕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话声中,起身长笑了数下,忽地拔足向江心狂奔而去,脚尖连连轻点水面,身形越变越小、越变越小,随即消失不见。
范离炫似乎愣了一下,对范忆娟道:“娟儿,你自个好生保重!”又朝着林拂尘远去的方向大声喊道:“林兄,等等我!”话声中,双臂一振,俩肩竟“唰”地一下多出了两张大薄弧翼,再双足一蹬,人竟像大鸟一般“扑哧扑哧”地朝天上飞去,霎时不见了踪影。
范忆娟急叫道:“爹!爹!”
白天乐微微摇头苦笑道:“天底下真的什么奇事都有,竟还有人真的会像鸟一样飞……”
万巫拍了拍身旁范离炫的坐骑,道:“此种飞行之术最损真气,否则他也用不着骑这匹马了。”
宫十老忽“啪”地一下甩上一条大鱼,随手丢进腰篓之中,又将鱼线重新放入江水之中,悠悠叹道:“饮恨离亭西去,浮生长恨飘蓬。回头烟柳渐重重。淡云孤雁行,寒日暮天红。今夜渔舟何处,潮平江月朦胧。酒醒人静奈愁浓。残灯孤枕梦,轻浪五更风……”
正此时,竟有数艘赶早的彩舫一路向东岸漂去,隐隐约约飘来数声歌女弹唱:“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者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藕丝秋色浅……寂寞画堂梁上燕。高卷翠帘……落花红几片……泪滴绣罗金缕线。好天凉月尽伤心,为是玉郎长不见……”歌声娇滴幽怨,缠绵委婉,有无限情思蕴含其中。
宫十老不由轻声笑骂道:“好家伙,倒扫了老夫的雅兴!”
菊英听得此歌,神色间却是不甚凄苦。
孙鸣鹤缓缓拔出长剑,对白天乐冷冷道:“孙某不能白来一趟,想向白兄讨教几招!”
白天乐叫道:“好!”叫声中欺身而上,切菜刀已然在手,毒蝎摆尾般连连向孙鸣鹤脖颈间暴甩过去!
孙鸣鹤轻身一晃,已然避开白天乐数招杀着,口中边冷笑道:“白兄倒是说打就打,还出手够毒辣,这点倒甚合孙某的口味!”
第十三章 浪沧十三剑(3)
白天乐自恃有“龙丝软甲”护身,不顾自身空门大开,只是不住地抢攻,边大声道:“你是‘浪沧客’的弟子,白某若非如此的话,万难胜得了你……”话声中,“切菜刀法”已然施出“片切萝卜”、“大剁猪蹄”、“巧挑牛筋”、“横劈鱼头”、“轻刮虾鳞”、“三元及第”、“孔府清炖”、“青龙难过海”、“连斩五虎将”、“扎六花茄子”、“痛打群英会”等二十多招,招招凌厉凶险,但却连孙鸣鹤的衣角都未能沾到一下。
孙鸣鹤仍未还击,只是悠然叹道:“前朝魏空空魏大侠凭一套‘切菜刀法’横行天下,杀人无数,不想被你使来竟是如此窝囊……”
那边王道毕朝万巫一抱拳道:“久仰万公子大名,王某也想讨教一下万公子的高招!”
万巫抽出铜笛在手,也一抱拳道:“万某亦正有此意——请!”他与王道毕这一交手,各仗短兵器贴身近攻,专打穴道,凶恶惊险之极,看得旁边众人一阵阵心惊肉跳。
白天乐将一路“切菜刀法”尽数使完,却仍未使孙鸣鹤稍见一丝狼狈,心下不由大为惊恐。
孙鸣鹤似甚不耐地道:“白兄也太叫孙某失望了!”话声中长剑挥动,一步一跳推出几朵浪花,剑花未平又一步一跳推出十数朵剑花,连跳得十三步,步步充满杀机,竟有数千万朵剑花连绵交叠,似千重水山、惊涛骇浪般要将白天乐吞没,看得众人不由齐地惊呼出声。
白天乐虽身着“龙丝软甲”,却护不了头脸、四肢,惊吓中眼见性命不保,忽觉一股大力自腰间将他重重一拉,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倒飞而起,掠出了孙鸣鹤要命的万重剑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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