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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另一边,坐着一位跟“大内四台柱”中的“神刀”曹雄甚为相像的武将。祁白指着他道:“这位将爷,便是今年率军攻破金陵、灭了南唐的义成军节度使、宣徽院南使、检校太傅曹彬曹大将军了,也正是大内高手‘神刀’曹雄的堂兄。”
曹彬的右边是一位清秀俊雅的儒士,头发略显零乱,眼神是一片无尽的忧郁沧凉,三绺清须随风轻拂,年纪不过四十出头。祁白指着这人对柴宗训笑道:“训儿,这人可说是跟你同病相怜了——他便是昔日南唐元宗第六子、南唐后主、当今右千牛卫上将军、违命侯李煜李重光,也跟你一样善于琴棋书画、精通音律,却也是优柔寡断、心慈手软而做不得皇帝之人……”
柴宗训深深地凝视了李煜片刻,复又凄楚地摇头苦笑了一下。
祁白又指着过去的另两人道:“他们是右千牛卫大将军、恩赦侯刘鋹及右监左仆射刘保兴。”手势一转,指向李德明那边中间的那位秃头老者道:“这位么,便可说是当今世的一位鬼怪、一个万难对付的老妖魔——‘僵尸门’的老门主萨都剌,是‘僵尸门’现任门主达尼哈拉的大师兄。”将这若干人的情形一一说清楚后,他又捻须得意地轻笑道:“老夫这数十年来虽已隐退江湖,然天下大事无一能逃出老夫的耳目之外……”
再看擂台上,一边坐着少林寺方丈弘玄大师、相国寺住持慧果大师、报恩寺慧能及慧觉大师、清云观观主玄通道长、如心庵庵主心如师太等十数人,另一边是“大内四台柱”曹雄、雷奔、赵学海和金三,还有“浪沧客”的传人孙鸣鹤、“折扇王”王道毕及十几名武官。
赵匡胤左右看了看这片繁闹盛况,对李煜捻须微笑道:“这些年朕为铲除各地叛军、固我大宋江山,没少花心血,李世侄败在朕的手下可心服么?朕还有‘一轮顷刻上天衢,逐却残星与残月’一诗句,李世侄文才高深,认为此句如何?”说罢,得意地仰天一阵大笑。
李煜淡淡一笑道:“天下唯德能者据之,皇上德才兼备,自可定天下、得太平,万民拥戴,永世兴盛……”
正说时,忽见一名年轻乞丐跌跌撞撞地向这边行来,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赵匡胤身后的一名宫女,口中边喃喃道:“妙子,妙子,你真的那般绝情么?……”
赵匡胤回头问那宫女道:“这个小叫化子就是丐帮的禇少帮主么?”
这宫女垂首道:“回万岁爷,此人正是丐帮少帮主禇宗侗。”看她的面貌身形,再听她的声音,正是使禇宗侗变成那般模样的事主关妙子。
前面几名禁军士兵伸了枪戟将禇宗侗拦住,其中一人正待大声叱喝,赵匡胤浑厚的声音已传了下来:“让他上来!”
几名士兵即刻让开一条路,任禇宗侗踉踉跄跄地上了楼棚。
大驸马王承衍按着桌子对禇宗侗大声喝道:“见了皇上,还不下跪么?!”
禇宗侗浑若未闻,只是走到关妙子面前呆呆发愣。
赵匡胤“嗯”了一声,对王承衍道:“江湖中人,行事不拘于泥,这些小节就免了。”又对禇宗侗微一点头道:“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禇少帮主肯赏脸上来,倒使赵某脸上增光添彩不少!禇少帮主,请坐!”听他的语气,竟似十足的一个老江湖。
禇宗侗目不斜视,看都不看赵匡胤一眼。
关妙子目光垂地,瞟都不瞟禇宗侗一下。
禇宗侗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妙子,妙子,只要你肯跟我走,我还是会原谅你的……”
一旁的赵光义冷哼道:“这小子也太放肆了!”
赵匡胤微一摆手道:“由他去罢……”
禇宗侗古怪地凝视着关妙子,见关妙子仍是一副冰冷,不由激愤地骂道:“好!好!既然你对我这般无情,我还不如死了的好!”说着,右手自怀里摸出那把“越王剑”来,看似要扎向自己的胸口,却突地似惊豹般转身直冲赵匡胤的后背撞去,左手同时向台面上疾甩出两枚鸽卵大的黑色弹丸!
台上台下的众人俱是一声惊呼!
台上诸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剑堪堪挨着了赵匡胤的后背,却都来不及出手相救!
大内第一高手“飞天蜈蚣”马泉院眼见禇宗侗甩出两颗弹丸,不由脸色剧变,惊叫道:“霹雳雷火弹!”话声中侧身甩臂,大袖平铺直展抹过台面,接着一收一缩,将那即将触及太台面的两枚弹丸裹住,就势往斜上方疾甩——但听雷鸣般两声巨响,半空中爆开两团巨大的紫色火球,转眼间又腾冲升天,霎时化为一片灰雾,消散不见。
那短剑眼看就要刺进赵匡胤的后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赵匡胤肩头一震,双手轻轻一按坐椅的扶手,竟连人带椅整个儿一齐向前斜冲而起两丈多高,随即在空中一个后翻,竟又泰然回到了原位。
禇宗侗收势不住,往前向下疾撞,这憋足了全身功力的一剑刺过去,竟将那张宽厚的大理石方桌生生地划开成了两半,顿时茶水点心杯盘碟勺打了他一身。
那两个白发白眉的“大内神眷”柳荫原、花成柳夫妇俩齐地怒喝一声,双双拔剑,一套凌厉无匹的合璧剑法狂飙般向禇宗侗疾卷过去!
禇宗侗只挡得几招,胸腹间便已被洞穿了数十处,数股血柱狂喷暴射疾蹿而出!
柳荫原、花成柳夫妇二人同时收剑,淡然地又坐回到了原位。
王承衍起身怒叱道:“好大胆的刺客!”叱声中欺身而上,半蹲着双掌一记横推,将正摇摇欲坠的禇宗侗一下击飞到了半空中,斜飞十数丈远!
丐帮“风雷掌”洪极刚早自人丛中跃起,迎着禇宗侗的来势飞身掠去,在空中将禇宗侗拦腰抱住,再一个大翻转,随即轻轻飘落地上。他搀扶着禇宗侗,悲声道:“少帮主,你这是做什么?!赵贼武功高强,要刺杀他谈何容易,你怎能如此枉送了性命……”
禇宗侗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浅笑,凄迷的眼神遥望着远处关妙子那朦胧的身影,艰难地道:“我、我、我总算……还、还对得住……丐、丐帮的兄、兄弟们……”话音未落,头一偏,已然闭目气绝,脸上是一片恬静的微笑——他其实本就是一个脆弱多情之人,他那些泼赖刁钻之态都只不过是他掩饰自己脆弱的花招罢了。故而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洪极刚一阵悲嘶:“少帮主!少帮主!……”人头攒动,丐帮数百名弟子群情激愤,雷鸣般地吼叫道:“杀了狗皇帝!”“杀了狗皇帝!”“为少帮主报仇!”“为少帮主报仇!……”
第二十章 帝都屠场(2)
十多名丐帮弟子就待越众冲出,祁白忙运气沉喝道:“诸位稍安勿躁——仇是定然要报的,且等待一下时机,先让老夫上去跟皇帝小儿打个招呼……”
待丐帮弟子稍平静了些,祁白、祁胜二人便带了柴宗训和柴官大步向赵匡胤等人所在的楼棚走去。
楼棚上正将那一片狼藉收拾好,另换了一张大桌。
见祁白等四人行来,数十名禁军士兵即刻如临大敌,却不料上边的皇帝主子已起身沉声道:“是两位祁老前辈么?快快请上来……”
众禁军士兵忙让开一条路,任由祁白等四人径直上了楼棚。
祁白走至赵匡胤面前,斜眼嘿嘿笑道:“小胤子,你很威风啊!”
赵匡胤抱拳道:“几十年不见,两位前辈风采依旧,真可喜可贺!”
祁胜冷笑道:“几十年不见,倒难得你还记得老夫兄弟俩!”
赵匡胤微笑道:“两位前辈神功旷古绝伦,威名远扬,自上回匆匆一别后,晚辈时刻铭挂在心……”目光斜掠处,看见柴宗训与柴官二人,他不由吃了一惊,紧盯着柴宗训,颤声道:“你、你是训儿么?!”
柴宗训微微冷笑道:“十多年不见了,不想二叔竟还认得出我这个‘郑王’……”
赵匡胤大喜道:“训儿!训儿!你真是训儿!这十几年,你都跑哪儿去了,叫二叔和你母后都好生惦记着你!……你瞧,你都长这般高大了,又出落得一表人才,真跟我大哥年轻时一模一样……唉,我那符大嫂在西宫可是日日夜夜都念叨着你呢……”
柴宗训淡淡道:“有劳二叔挂心。我这些年游遍神州大地,饱览名川秀水,逍遥五湖四海,倒也快活自在得紧,扫兴的只是还得时刻提防地上的走狗和天上的飞鹰……”
赵匡胤不由黯然道:“你还在怪二叔么?二叔当年见你年幼无知、不能整理朝政、难以定国安邦,甚至朝权还会可能落入奸人手中,故而二叔便暂替你把持朝政,以更富国强兵,待你长大后再把一个欣荣盛世还予你……”
柴官冷笑骂道:“说得好听!你自毁盟约,又杀害了郑恩王爷,还派大内高手苦苦追杀柴家后人,正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也不必再往自个脸上贴金了!”
赵匡胤脸色一变,沉声道:“三弟是我酒后失性所杀,这些年来我一直抱愧于心,寝食难安——但这柴、赵、郑三家轮坐江山的盟誓却是我那柴大哥先自毁了的,须怨不得我!”
柴官仍自冷笑道:“这话怎么个说法?!”
赵匡胤亦冷笑道:“我大哥他也太放心了,将大周江山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却对患难兄弟不加信任,先自毁了兄弟三人轮坐江山之誓,你说是谁先对不住谁?!”
柴官微微一呆,涩声道:“大老爷固也有私心,但他把兵权交付于你,足见对你的信任——他对你和郑王爷更绝无半点加害之意,何似你这等心狠手辣!”
赵匡胤哈哈大笑道:“赵某生来便是人中龙凤,岂甘居人篱下?!赵某文韬武略资质胆色哪样又会输给柴家之人?!你看如今的大宋江山,一片繁荣昌盛、国泰民安,又岂是我大哥那时所能相比的?!”又转首对李煜道:“天下唯德能者据之,李世侄说句公道话,我赵某能算得上是个千古罪人么?!”
李煜微一颔首,对柴宗训道:“柴兄弟,你父皇昔年平淮右、复三关,也不失为一代豪杰,但如今天下之势你也应当清楚,柴家的王气已是荡然无存了——得民心者得天下,天下百姓但求平定安康,可不管这皇帝之位由谁来坐……李某虽为大宋阶下之囚,却也不怨谁,只是觉着对不住我那南唐的父老乡亲……唉,李某说的这些俱发自肺腑,望柴兄弟能听得进一二……”
祁胜不由笑骂道:“你这姓李的娃儿,好生没出息!你自个成了亡国之君倒也罢了,却还要帮着仇人说话!”
李煜淡然一笑,目眺远方,微微叹息着低吟道:“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赵匡胤沉声道:“这些咱们姑且不谈!时辰不早了,几位先慢坐用茶,咱们且先来看看比武盛会罢!”
祁白摇头微一苦笑,与祁胜和柴宗训三人俱在桌边坐了下来,柴官则立在柴宗训身后。
********一阵大噪的锣鼓声响过之后,中间的擂台上有一武官行至台前,年约五旬,面色红润,三绺长须,正是大内副总管“烈火枪”杨焱。
杨焱冲台下抱拳左右一转,一边洪声道:“诸位英雄豪杰、江湖朋友,四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又到了,当是诸位一展身手、显露绝学之时!此次大会跟往常有所不同,办到了京城里来,是因当今圣上要与万民同欢,并在诸位之中选拔英才——‘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诸位江湖朋友虽讲的是四海为家、洒脱不羁,却也应当以民族大义、江山社稷为重,为朝廷效力……”说到这里,台下一片嘈杂,有人热嘲冷讽地大声说话,有人则不时发出一阵嘘声。
杨焱不管台下众人如何,只顾说自个的:“此次比武不只限中原地带,还有来自党项、契丹等各地的武士,以示我大宋广纳天下贤士能人之心……比武者胜一场后便可自行估量是否下场休息——若下场的话,由另两人上台对擂,上一场的胜者随时又可上台再战……如此反复,最后的胜者方可挑战上届大会第一高手梅大庄主!”说到此处,他重重一挥手,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又响起,他一边大声道:“好,比武开始!”一边向台后退了下去。
锣鼓一停,“大内四台柱”中的“燕子铁链镖”率先登场亮相,走至台前一抱拳道:“诸位,小可金三,自知武艺低微,就权作引玉之砖,不知哪位朋友愿上来赐教?”
话音未落,台下已纵上来一人,正是潭州的高手“丑采和”宋景。
宋景与金三互一行礼,便立即交起手来。
金三的铁链镖哧溜哧溜灵蛇般四处蹿动,链头的金镖似鸡公啄米,时刻纠缠在宋景的头顶。
宋景的铁篮子大开大阖四抡如风,封住了金三凌厉的攻势,脚步又连连推进,欲强行逼近金三。
金三微一皱眉,叫声:“得罪了!”叫声中脚步突地一滑,人已疾摔倒在地上,左肘支身,右手铁链的中段已缠住了宋景的双腿,链头疾冲,那支金镖唰地一下扎进了宋景的喉咙之中!
宋景闷哼声中铁篮子脱手疾掷,竟霎时化为漫天飞蜂冲金三疾射而去!
金三大骇之下铁链四旋,仍被几根锋利的铁篾射穿了胸腹!
台后的“神刀”曹雄一声悲嘶:“四弟!”急抢上来欲救金三,却见金三已然气绝!
众人均未料到这第一战便弄了个两败俱亡!待台上清理干净后,一时间倒无人再上台叫阵。
赵学海却跳至台前,凶悍地大叫道:“奶奶个熊的,咱四弟走了,咱家也不想活了,哪个兔崽子上来跟你家爷爷干一场!……”
不怕死的江湖好汉毕竟多的是。
有几人上得台来,却均被正气冲牛斗的赵学海打了下台去,或狂喷鲜血,或脑浆四迸,或全身四分五裂,无一生还!
赵学海正杀得昏天黑地分不清东西南北时,一黄衣人忽地盘旋疾掠而来,但见寒光骤闪,赵学海那颗斗大的头颅已砰然落地,手脚挥舞了一阵,无头尸身随即轰然倒下!
再看这黄衣人,虽乃一清秀儒装老者,但却气宇轩昂、飘逸豪放,正是“成都第一剑”司马闪。他手指一抹剑上的血渍,斜看着赵学海的尸身冷笑道:“你这走狗,太过嚣张、太过狠毒,司马闪可看不下去!”
雷奔一声厉吼,拔剑冲出,冲司马闪狠狠道:“司马闪,还我三弟命来!”
司马闪淡然笑道:“你号称‘闪电剑’,司马闪人称‘成都第一剑’,今日司马闪倒要瞧瞧咱们这两剑究竟谁更强……”
雷奔又是一声厉吼,正待扑上前去,曹雄已紧紧拉住了他,沉声道:“二弟,你不是他的对手,不可枉送了性命,且待为兄替三弟报仇!”
司马闪剑尖一指曹雄,傲然笑道:“你上也一样!”
曹雄推开雷奔,沉声道:“好!”一边紧盯着司马闪,一边缓缓拔出腰刀。
眼见两大高手剑拔弩张,攻势一触即发,却不料台下忽地又跃上一人来,花狐皮帽,身裹虎皮,粗眉铜眼,高鼻阔口,方面大耳,高壮精悍,乃是一位中年契丹武士。
这契丹武士当胸抱着一把金刀,刀鞘澄黄锃亮,刀柄漆黑如炭。他对司马闪淡淡道:“在下契丹人耶律泐,平生嗜刀如命,久仰中原武林几位刀客的大名,早欲拜会——现恳请兄台将‘神刀’曹雄让给在下如何?”他所说之汉话虽平淡客气又不甚流利,却似乎有着一股无形的魔力,令人无法抗拒。
司马闪呆了一呆,欲对耶律泐发怒,却又怒不起来,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好!”言罢,自顾转身纵下台去了。
耶律泐静静地望着曹雄,仍是淡淡道:“曹兄‘神刀’威名,耶律泐仰慕已久,请不吝赐教。”
曹雄见耶律泐似一尊巨岩般屹立不动,眼神深不可测,心知碰上了一个极厉害的对手,不由暗道:“先下手为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