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巫此刻方知对手的武功可不止比自个才“稍胜一筹”,而是“胜了很多筹”——上回鄂州之战对手根本就没有施展出“形意门”的功法,但自己已然不敌,眼下对手尽出绝技,师父所授和闯荡江湖得来的搏杀经验在对手面前都起不了作用,他心下便知只有使出毒功方有可能胜得了对手。心念动间,他已在下风中招架了近百招,却只在对手的间隙里攻了二十余招,身上衣裳被对手扇尖的利刃划破了好几处,左肩亦被半拳擦过,痛入骨髓,遂狠叫声:“当心了!”叫声中手指一推铜笛尾端,顿时有一大篷烟雾汹涌喷出,疾电迅雷般向王道毕扑面冲去!
王道毕微惊中折扇大开,一兜一揽一扇一推,将大篷烟雾反冲回去间仍被少许雾气所熏,霎时一阵头晕目眩,灵光闪现咬舌清醒的一刹那间左手拇指猛按折扇尾骨,即有十数道寒光疾向万巫当胸射去!同时他右手已自怀里掏出一枚解毒药丸吞入口中,却仅只使得神志清爽,那一身雄厚的功力是一丁点儿也提不起来了。
万巫猝不及防间被自个放出的毒雾拂中,但他自幼在万毒丛中长大,故而并无大碍,不过却被王道毕扇中射出的钢刃钉了个正着!
就在这样一个关头,忽有两道人影飞速掠了上台来,其中一人一刀将王道毕的头颅砍落在了台上,另一人则一剑刺进了万巫的胸口!
后者正是华山派大弟子陈仲昆,他高声呼道:“师父、三位师弟!仲昆今日总算为你们报仇、为华山派雪耻了!”他一边说间,一边抽出了滴血的长剑向后疾退,只因心恐万巫那防不胜防的毒功。
岂料万巫的毒功果真是“防不胜防”,重伤之余尚能以指风送毒,陈仲昆只觉鼻尖一酸,全身霎时一阵麻痹。随即万巫左手微抖,一道青光暴射而出,直直穿透了陈仲昆的咽喉!
接着台下又掠上了数人,乃是白天乐、纪开鸾和几名华山弟子。
在华山弟子众口怒骂万巫之时,后台的慧果大师又已走出,喂万巫服下了两枚“大还丹”,一边道:“万施主亦跟金不换金施主一般,乃中原武林未来的泰山北斗,老衲岂可坐视不救?”
万巫目露感激、崇敬之色,点了点头道:“又劳烦大师了。”
慧果大师作什道:“江湖传言万施主与金施主俱是‘不死神侠’白皑皑白施主的至交好友,而这些少林‘大还丹’正是承蒙白施主无私送还,故老衲相救两位施主亦只是尽一点本份而已。”
白天乐微笑道:“哦,我那了不起的喜弟何时又被唤作什么‘不死神侠’了?……”
他们正说间,那边砍下王道毕头颅之人却已冲南边大楼棚的赵匡胤高声喊道:“姓赵的狗皇帝,可还认得你家韩大爷么?!”
赵匡胤细看了他一眼,不由大吃了一惊道:“韩橐驼?!你如何竟还没有死?!”
这被叫做韩橐驼的冷笑道:“你做了皇帝,便也罢了,却又为何指使王彦升那狗贼杀我全家?!”说着,一抖腰,将一件包裹甩落台上,赫然露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他一指这人头,一边又道:“万幸苍天有眼,韩某侥幸未死,十多年来苦练武艺,总算杀了王彦升这狗贼,今日又杀了他的堂弟……”原来这叫韩橐驼之人便是前朝亲军副都指挥使韩通之子,昔年韩通被满门抄斩,却不知他何以能活了下来。
赵匡胤怔怔地望着那颗人头,眼圈一红,微叹道:“彦升卿家,都是朕害的你!”
韩橐驼也红了眼,瞪着赵匡胤嘶声叫道:“狗屁皇帝,韩大爷自知斗不过你、杀不了你,但爷爷斗不过你、杀不了你,难道连老天爷也斗不过你、杀不了你么?!韩大爷就先走一步,在黄泉路上等着你来作伴!”言毕,又仰头向天狂呼道:“爹、娘、大哥、大姐、小弟、小妹,橐驼与你们相会来了!”言罢,横刀一抹颈项,随即一头栽倒在了血泊之中!
赵匡胤心头不由一阵悸动,暗道:“他的话果然没错,我杀了那么多人换来今日之位,却又能坐得多久?他竟能侥幸活下来向彦升索仇,又岂非是天意?……”
赵光义则高声骂道:“他娘的,将这狗东西给本王碎尸万段!”
赵匡胤摆了摆手道:“不可!他既能活到今日再跟寡人见面,也算与寡人有有缘,就按朝中大臣之礼厚葬他罢……”
纪开鸾扶了万巫掠下台去,白天乐正待跟下,忽有三条人影疾掠了上来,齐齐拦住了他的去路。
白天乐一见这三人,不由大吃了一惊,忙拂袖遮面,欲转身逃去。
其中一人如影附形般又挡在了白天乐面前,一边冷笑道:“我的乖女婿,有这般待丈母娘的么?!”看她形态,竟是位五旬上下的美妇人。而另二人则是一大一小两位美貌姑娘,大的那位正在痴痴地傻笑,小的则一脸怒容。
白天乐不敢正视这美妇人,半低了头,期期艾艾地道:“顾、顾大婶,真巧啊,咱们又、又见面了……”
顾大婶仍冷笑道:“你骗取了我家的《切菜刀谱》后便一下子没了影儿,害得我们娘三个好找啊……”
那大一点的姑娘痴痴笑道:“乐、乐哥哥,咱、咱们回家,坐、坐花轿……”
小一点的那位竖眉厉声骂道:“负心郎、狠心贼,入了洞房便溜了,你还算是个男人么?!”
台下的萧玎玲早已站不住了,几个翻身掠了上台,指着顾大婶急叫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对我白大哥?!”
顾大婶瞟了萧玎玲一眼,嘿嘿笑道:“这位姑娘好水灵哟,难怪我的乖女婿会……”
萧玎玲脸色剧变,扯住白天乐的衣袖颤声道:“白大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她们又是什么人?!”
顾大婶抢着答道:“我们是什么人?!哼,让顾大婶来告诉你!”又转身对着台下的众人大声道:“诸位,妾身顾氏,我当家的是前朝那个什么‘游侠’魏空空,他不幸病逝后家里便只有妾身与大女魏大姨和小女魏小娘了……”她说到这里,台下先是一片惊诧,随后即是一阵哄笑。惊诧的是此三位竟是前朝武林奇人“游侠”魏空空的家眷,哄笑的是魏大侠的两位宝贝千金之芳名竟如此古怪。
顾大婶接着道:“妾身家里除了一套武功秘笈《切菜刀谱》之外便再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两个女儿一痴一狂,嫁都嫁不出去……有一日这位薄情寡义的白天乐白公子忽地找上我家门来,说愿意娶我家两个可怜的闺女,但《切菜刀谱》也必得交予他……妾身见他一表人才、聪明伶俐、武功高强,而且又是天下闻名的白云楼白大侠之后,便毫不犹豫地答允了他……”
台下众人俱有些明白了,纷纷大声道:“莫非白天乐白朋友骗得了《切菜刀谱》后就溜之大吉了么?!”
顾大婶冷冷道:“那还用得着说么?!只是姓白的虽得到了刀谱,却不知要习得‘切菜刀法’之精髓必得要妾身教做一年烹饪厨艺后方可,否则只可得其形而不能会其神……”
白天乐心下恍然,暗道:“难怪魏空空昔年纵横天下、未逢敌手,而我却连那孙鸣鹤的一片衣角都挨不着……”他正在思忖间,萧玎玲已斜眼瞥着他冷然道:“白大哥,这是真的么?”
白天乐急道:“玲妹,你当知道,先前白大哥不惜一切索要《龟息大法》、《铁脉心经》、《僵尸神功》等武功秘笈及碧灵宝剑,又涉险盗来了‘龙丝软甲’,目的都只是为了报仇啊……”
萧玎玲恨恨道:“可你骗了人家可怜的两个姑娘,又岂是大丈夫所为?!”
白天乐苦笑道:“若非如此,白大哥岂能得到《切菜刀谱》?我心里只有玲妹一人,又岂能真的与她家成婚?”
萧玎玲心下已感欢欣,却仍板着脸:“可现下人家找上门来了,你又当如何?!”
顾大婶已转过身来,接口道:“我也不要怎么着,只要你的白大哥肯娶我这两个可怜的闺女,以往的千辛万苦是非恩怨都可不再计较,我还会教他厨功精髓以大成‘切菜刀法’……”
白天乐只拿眼看着萧玎玲,台下众人却已大声哄笑叫闹了起来:“白大盗,我看你还是依了吧!……”“白捡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婆娘,还有个半老徐娘的丈母娘!……”“可别让醋坛子打翻喽!……”“小心点儿,母老虎发起威来可不得了呢!……”“好个风流倜傥的白大盗啊!……”“这样的美事儿可到哪里去找呢?!……”“哎呀,他娘的,这种好事咋总轮不到老子头上来呢?!……”
第二十章 帝都屠场(5)
白天乐摇头一阵苦笑,对顾大婶抱拳道:“并非白某薄情寡义,实乃白某与萧姑娘早有婚约——此事能否,也全看萧姑娘了……”他话未说完,萧玎玲已转身向台沿走去,一边冷笑道:“我喜欢的白大哥可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
白天乐急追了上去,拉住萧玎玲的双手,大喜道:“玲妹,你答应了?”
萧玎玲哼了一声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在天下群雄面前太丢脸罢了……”
顾大婶亦大喜道:“如此便再好不过了!乖女婿咱们快下去,免得在这儿惹人笑话——哦,对了,萧姑娘有多少年岁了?我家大姨可有二十六、七啦,我看她该做大的吧?……”絮絮叨叨的话声中,她已拉住了魏大姨和魏小娘二人,与白天乐和萧玎玲先后向台下跃去。
********又有官兵收拾了一下台上,随即又飞掠上了一人来,个头虽不算特别高,但那两条腿却长的出奇,台下立有数人叫出了他的名号:“这不是‘三残侠’中的二哥‘长腿聋二郎’欧阳比欧阳大侠么?!”
“三残侠”在武林中亦享有盛誉,行侠仗义却从未杀人,极爱比武却并不逞强,老大为老谋深算、心智超人的“断剑瞎大郎”蒲缺深,老三是义薄云天、豪放洒脱的“拼命哑三郎”石广豪。现下台上的这位便是善读唇语、以轻功见长的的老二“长腿聋二郎”欧阳比。
欧阳比四周一抱拳,嘻嘻笑道:“刀、剑、毒功和暗器高手都登过场亮过相了,情情爱爱的也纠缠过了——欧阳某人不自量力,谨向天下公认轻功盖世无双的‘落地一团棉’萧帖行萧兄请教一下轻身功夫!”待了一会,不见萧帖行上台来,他正感失望,台下忽地疾蹿上了一条高大雄壮的身影,落在台上时看他:年岁不过三十出头,微有短须,粗眉细眼,高鼻阔口,瘦颊大耳,颇有威仪。台下立有人又叫了起来:“雪山派新任掌门‘雪山神腿’凌若虚!”
凌若虚冲欧阳比一抱拳,微笑道:“难道天下间除了姓萧的便再无一人擅长轻功了么?”
欧阳双眼一亮,叫道:“好!”叫声中双腿微动,但听“叭哒叭哒”数声轻响,他整个人竟化出了数十道幻影在台上四遭不住地团团旋转,突又一下变得实在,双足一跺间人已凌空斜向前疾掠而去!
凌若虚高呼道:“好身法!”呼声中人已弹丸般斜冲而起,眨眼间已追上了欧阳比的身影。但欧阳比脚尖虚点,身形竟一直不变地疾疾飞掠,稍顷便又将凌若虚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凌若虚身形微滞后重又发力,其去势疾若流星,刹那间竟又追上了欧阳比!
这二人如此这般你追我赶,翻越了数道高脊宏楼,片刻后俱都不见了踪影。
台上台下一时又寂静了下来。
接着又有数十人上台轮番打斗,虽时有伤亡,双方的武功却俱不见得如何高明,惨烈有余而精彩不足。
待又静得了稍许,有一条黄影长身掠起落到了台上,却正是“帝王堡”的堡主宫鲁战。台下立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号,不由得引起了众人一阵巨大的躁动。
那边赵匡胤身旁的“大内神眷”柳荫原、花成柳夫妇一见到宫鲁战,不由齐地面容惨变,互一对视,俱都摇头凄然一阵苦笑。
宫鲁战面向他们,淡然道:“颜哥,惑姐,你们还是跟我回去罢……”
柳荫原和花成柳齐地纵身落至宫鲁战面前,齐声苦笑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肯放过我们么?”
宫鲁战仍是淡淡道:“大哥因你们而死,你们竟毫不内疚么?”
花成柳白眉颤动,幽幽道:“他太傻了,他明明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他的……”
宫鲁战语气微寒,冷声道:“你不喜欢他,难道就应该喜欢颜哥么?!你们毕竟是亲生姐弟啊,岂能乱了天伦?!”他此言一出,不由引得台下一阵大哗。赵匡胤也不由一阵惊诧,摇头叹道:“师父和师娘竟是亲生姐弟么?咳,这怎么会可能?怎么可能……”
柳荫原恨声笑道:“不错,老夫与惑姐本为亲姐弟,本就乱了天伦——可老天爷为何如此无眼,偏偏就让我们两个相互喜欢、相互爱慕的有情人是亲生姐弟?!为何亲生姐弟就不可以做夫妻?!而我们又为何偏偏生在那该死的‘帝王堡’?!”
花成柳爱怜地看着柳荫原,柔声道:“颜弟,咱们在一起恩恩爱爱几十年了,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半步,你说这世上还有哪对夫妇比咱们更幸福么?咱们就算现下立刻就死去,到了阴间不是连阎王爷也会嫉妒么?……”
柳荫原亦爱怜地凝注着花成柳,微笑道:“不错,惑姐,咱们只要不再回到‘帝王堡’去,此一生又还有何憾?”
花成柳将头偎在了柳荫原的肩上,点了点头,轻声道:“如此,那咱们便去气气阎王老爷子罢……”
正此时,半空中忽地响起了一个雷鸣般的吼声:“万万不可!”吼声中一道灰影从天而降到了台上,却正是“玄机渔翁”宫十老。
宫鲁战身子一震,喜极叫道:“二哥,是你?!”
宫十老点了点头,轻声道:“是我。”细看了宫鲁战一眼,他又点了点头,微叹道:“毕竟岁月无情,四弟你也不再年轻了……”
宫鲁战喉头微塞,强自笑道:“几十年不见,二哥变化可真大啊……这几十年也真叫四弟好生挂念……”
柳荫原和花成柳俱是一阵惊喜,齐声对宫十老叫道:“迟哥,真的是你么?!”
宫十老深情地凝视着他二人,微笑道:“我本不愿现身的,却又着实忍不住想跟你们一会……惑妹、颜弟,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你们,却又总不敢与你们见面……或许,你们真是对的,只不过老天爷对你们太不公平罢了……当然,老天爷对大哥也是不公平的……”
花成柳亦深情地凝视着宫十老,柔声道:“迟哥,你为何丢下天仙般的二嫂不顾和放着好好的‘帝王堡’堡主不做,却跑到这中原江湖上来浪荡?”
宫十老微偏开头,先是一阵感伤,而后又似有些怒意地道:“哼,我早就想离开那鬼地方了,人人都以自个为帝王,拘谨烦闷得紧,哪如中原大好河山任我逍遥这般自在、这般快活?!”
宫鲁战微一叹息道:“‘帝王堡’如何不是,毕竟总是你的家啊!你这一走了之,如何对得住父母双亲?如何对得住大哥?还有二嫂,她在家苦苦等了你四十多年啦……况且,如今的‘帝王堡’已改变了许多——二哥,叶落归根,你我兄弟今日重逢,你当随四弟回家才是……”
宫十老摆了摆手道:“四弟不必多言,愚兄是断然不会回去的——愚兄只是求你,放过你惑姐和颜哥……”
宫鲁战面有难色地道:“这、这可是大哥千叮万嘱的遗命……”
宫十老正待开口,柳荫原已凄然笑道:“多谢迟哥的美意,颜弟去意已决,只盼迟哥多保重……”话声中携了花成柳的手,二人齐叫声:“保重!”叫声中二人已相拥掠至半空,各自一手捏碎了一枚“霹雳雷火弹”——轰然巨响声中,二人已化为灰烬,随着那巨大的紫色火球滚腾升空,渐渐消逝得无影无踪……
********宫十老仰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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