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若有若无的挑衅,女武士不为所动。但接下来,她的瞳孔突然紧缩起来。
几匹外形独特、四蹄踏着青烟的马形生物无声无息出现在队伍最后面,其端坐的魁梧骑士身披厚厚的重甲,利剑般的气势咄咄逼人。
“魅影驹!是精英骑士!”一个眼尖的观众突然高喊,人群中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在四周的助威下,原本整齐的队形突然四外散开,重甲骑士拍马向前,轻骑兵跟随其后,而步兵则在后面聚拢成并排的两列。
莎朗自豪地计数着:“两个精英骑士,六个轻骑兵,三十名剑盾战士,这就是标准的作战配置……三十八?应该还差一个飞羽骑士,和一个战争祭司!对,战争神殿的祭司!”
不远处的欢声雷动打断了她的话。顺着人群的视线望去,数辆囚车缓缓驶来,里面挤满了高大健壮的身影。惨绿色皮肤,浓密的黑色毛发,尖尖的耳朵和扁平翻的鼻子,还有下颚间突出的獠牙……
“兽人俘虏!他们想干吗?”芙莉歌皱了皱眉头,四周狂热而兴奋的气氛让她很不舒服。她突然意识到,人们渴望的不仅仅是一场盛大的免费表演,更渴望宣泄心中的恐惧与仇恨。
“对于骑士团来说,刀剑出鞘,若是沾不到半点鲜血,那才是毋庸置疑的耻辱!”看着身单体薄、略显柔弱的女武士,莎朗冷冷地说道。“这就是北地,随时准备迎接‘兽人狂潮’的挑战、时时刻刻与死亡共舞的北地!”
芙莉歌身子微微一颤,一股寒意涌心头。
孤身杀死了邪教的杀手、臭名昭彰的“蝴蝶”库特雷,罗迪并没有得到官方和法师公会的奖励,仿佛高层们同时有默契地把这件事给遗忘了一样。
但就像深不可测的大海,这种无动于衷的平静只存在于表面,深幽的水底则完全相反。慰问的信件、晚宴的邀请、有意无意的施压……暗潮涌动,让本来刻意低调的罗迪终于被推到各方势力的视线当中。
有人欣赏,有人厌恶,还有的则是像紧盯着货物价格起落的商人,琢磨是否到了应该出手的时候。但不管怎样,他们都在静静关注这个青年的一举一动。
当机立断,不给各方反应的时间,罗迪以研究新型药剂的名义,立刻搬进了北郊骑士团的军营里。这给外界造成一个错觉,以为罗迪最终投靠到军方势力的麾下。扼腕之余,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罗迪确实做了一个相当明智的选择。
军队是一个不讲出身、只讲能力的地方。即使是死灵法师,只要在战场表现突出,并且不要故意亵渎战的尸体,那么也会得到周围人有限的认同。
何况由于是军功贵族出身,莎朗的家族并没有雄厚的班底,也没有旺盛的人丁和盘根错节的内部派系。作为银月城的最高军事长官,她父亲拉斯的成就完全是靠一点一滴的努力打拼出来。因此,他在军队中格外受到爱戴,声望和影响力无人可比。
再加“果壳”胡克斯等一些豪商和中小贵族的支持,以拉斯为核心,已经隐隐形成了一个新贵族集团的雏形。
所以尽管充满了嫉妒甚至是敌视,但无论谁都不会怀疑特兰西瓦家族的兴起。而且按目前的局势来推演,银月城很快就会迎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军队和巨商的作用也会更加重要。水涨船高之下,新兴贵族集团的势力很可能还会再一个台阶。
“这小子还真运气,竟然抱了特兰西瓦家族长女的大腿!仗着龙裔血统,是打算入赘配种吗?”不少期盼出头的人都一副酸溜溜的样子,在杯前酒后毫不吝惜恶毒的揣度之词。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就此罢了心思。
凭借月亮神殿八面玲珑的关系,银星武士芙莉歌和战争神殿的祭司们走在一起,来到骑士团观摩,顺便要探访罗迪“探讨教义的问题”。得知这个消息,莎朗和琪琪自然毫不相让,也立刻赶过来。
三个人表面和气,暗中唇枪舌剑,一同来到罗迪的居所。然而打开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罗迪放了所有人的鸽子,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女孩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心中惊疑不定。
“他去了哪?”
………【第33章 邀约】………
罗迪和军方是合作关系,外出自然不受限制。所以他留下一张“去寻找特殊材料”的便条,便溜出了军营。
他又回到银月城中。
这件事他早有打算。躲到军营里只是一种姿态,让某些蠢蠢欲动的家伙有所顾忌。但和军方的合作毕竟时日无多,莎朗能够提供的帮助也很有限。说到底,想要避开纷扰,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拥有完全属于自己实力。
在这个世界,个人能够拥有强大的力量,这就决定了构成世界的重要基础之一就是力量。
无论饱受兽人侵扰的北地联邦,还是领土纷争不断的南方,强者为尊,始终是被世人公认的道理。恐怕也只有宅过头的罗迪,始终不肯面对这一现实。
所以,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被当成棋子,被当成诱饵,被当成派系倾轧的牺牲品。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何况现在的情况,已经恶化到了无法逃避的程度。死灵法师的身份让他受人歧视;得罪了邪教,等待他的又不知是何种报复;神殿的女武士纠缠不休,似乎也察觉了什么……
因此,他没有时间耽搁,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外出寻找材料只是借口,借此机会暗中提升实力才是真正的目的所在。
南城,贫民区,这里有罗迪曾经居住过的旧宅。虽然普普通通,但作为自己人生历程中的一个见证,罗迪还是把它保留了下来。现在,居然派了用场。
后院的地下密室里,由于好久没有清理,阴冷、黑暗、而且有些脏乱。原先的东西都已经搬走,如今显得空荡荡。
罗迪干脆坐在地,毫不顾忌身下的尘土。身旁的黑暗是如此纯净,如此亲切,仿佛包容了世间的万事万物。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不知不觉间,心中的郁结被一点点溶解消散,只余下无边的宁静。
一声叹息,他不再迟疑,缓缓取下右手戴着的皮手套。黑暗之中,那如玉般的手掌泛起微微的光芒,照得四周一片幽绿,显得十分诡异。
当初无意间毁掉了神殿赠予的辉光之石,面的持续性法阵连同神圣壁垒,全都被吸入到冥界的黑色光柱之中。也就是那一次,光柱在罗迪的右手烙下了一个黑色印记,激发出他强化死灵法术的能力。
随后,在与邪教刺客的争斗中,这只手掌又被名为“骨爪”的魔灵器物刺穿,结果四百九十九个禁锢的灵魂被吞噬,甚至连刺客“蝴蝶”库特雷也没有逃脱。
更令罗迪奇怪的是,在这之后,骨爪面的邪恶法阵也消失不见,似乎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凡物。而他的右手,不仅伤势痊愈,并且变成了现在这个古怪的样子。
“难道说,那魔器竟也像辉光之石那样被吞掉了?”罗迪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或许,那个黑柱就是一个黑洞,在某种程度,不仅能够吞噬能量,甚至还能够吞噬灵魂。而我,就是一个触发的终端!”
想到这,他抬起右手,手指在面前合拢张开。“作为交换,黑柱在吞噬的同时,也会反馈给我一些力量……那么,五百个灵魂、一个强大的魔器,又会回馈给我什么呢?”
对此,他既感到厌恶,却又有着几分期待。
夜晚,黑暗就像一层淡淡的烟雾,飘忽不定地在房间里缭绕。冷风从窗棂、从门缝、从一切可能的地方钻入室内,和壁炉里的火焰撕扯纠缠,在墙印下翻腾的身影。
齐玛顿躺在木床,浑浊的双眼半睁半闭。头顶的天花板好似深邃的幕布,朦胧而真实的景象在面呈现,不断地变幻闪动。虽然过程不同,但结尾处总会出现一张张鲜血流淌的面容,向他喃喃低语。
“是你害死了我……是你害死了我……”
如冤似泣的哀嚎在耳畔回荡不休,地狱般的景象在眼前闪现,冷汗不断从毛孔中向外渗出,齐玛顿好似发起了高烧一般,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抽搐。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恐怖的噩梦无止无休,仿佛屈死的怨灵缠绕,他在床辗转反侧,胡言乱语。
这一夜,周边的数十户人家,全都陷入到梦魇当中,直到天明。
清晨,庭院中的一块地面突然掀起,罗迪探出头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悄悄从密室中出来。回到屋中整理好衣服,他推开房门,向外面走去。
蔚蓝的天空如宝石般纯净无暇,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起。
罗迪停下脚步,抬起头,眯着眼睛望向那红彤彤的光球,嘴角泛起一丝嘲弄般的笑意。
即使已经是白昼,他依然能感觉到弥散在天地间的幽幽阴冷,仿佛就躲藏在光线之中的黑暗,带着毁灭与衰亡的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那种存在是如此亲切,好似少女的秀发,丝丝柔软地围绕在身边。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的感官敏锐了许多。空气中的微小尘粒一目了然,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自己的耳朵。远处飘起淡淡的炊烟,是烤面包的味道,还有胡萝卜豌豆汤。
他的心情十分愉快。
沿着大道一路向北,出了城,那影影绰绰的建筑群落就是北郊的军营。回到骑士团特意安排给他的居所,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芬芳飘溢而出。
不用问,女孩们昨天来过这里。
望向桌边,一张素雅的信札静静摆放在桌子。罗迪会心一笑。
拿起来,轻轻拆开,他细细读起面的内容。短短一句话,他的笑容渐渐敛去。
“同为黑暗的眷顾者,可否拨冗一聚?”
一股寒意瞬间涌心头,罗迪的目光冷了起来。
………【第34章 会面】………
罗迪警觉地看了看左右,见没有别人在,稍微松了口气。他放下纸笺,立刻关房门。
寒风从外面呼啸而过,拍打在窗棂,发出阵阵响声。他愈发烦躁不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中就像有一群蚂蚁爬个不休。
“会是谁?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不断问着自己。
被他屡次破坏好事的邪教前来复仇?有可能。某个黑暗组织想要拉拢新人加盟?也有可能。或者根本就是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故意试探,同样有可能……
他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双唇抿成一线。
“真是进退两难啊!”
再次拿起信札,翻来覆去仔细阅读。但在那字里行间之中,并没有透露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一声无奈的叹息,他还是没有头绪。
未知总是令人畏惧。对他而言,按部就班的计划才可以信赖,而各种突发的意外往往会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威胁。
眼下就是如此。现在最令他忐忑不安的,就是纸笺所用的“黑暗眷顾者”一词。究竟指的是死灵法师的身份,还是指见不得光的巫妖本质?如果是第一个,那问题并不算严重。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只要拖得久了,总该有撇清的时候。但如果是后一个,那他别无它法,只能选择跑路了。
“去,可能会有陷阱;不去,可能会被曝光……”左思右想,他索性把心一横,咬牙做出了决定。“不管了!是死是活到时候就知道了,我可不想被一个藏头露尾的消息给吓倒!”
他仰起头,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胸中的郁闷。几息之间,那起伏不定的心情渐渐平和下来。
“就这么定了!”
他随手一甩,那信札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却并没有掉落到地,反而像刚学会飞翔的雏鸟一样,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
“咦?”见此情景。罗迪眉毛一挑,不由得十分诧异。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说,这封信被附着了法术,同时也是引路的信使?”
他凝目望去,那面果然有淡淡的魔法灵光。抱着试一试的念头,他推开房门。那如同没头苍蝇般乱撞的信札似乎终于看到了出口,立刻掉转过头,飘飘悠悠地向外飞去。
既然打定主意。罗迪也不再慌张,淡定自若下,反而有了几分悠闲之心。他坦然一笑,口中赞叹不已,然后才大步跟了去。
一个飞舞的纸笺。一个施施然踱步而行地法师,这并未引起外面人的惊讶。在他们看来,法师就该是如此行为特殊、举止古怪的家伙。
就这样走出营地,一路向北。枯枝在脚下折断,发出清脆地响声。阳光从光秃秃的枝杈间穿过,贫瘠而清冷。树林里寂静寥落,偶而传来悉索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也许是北风在喘息,也许是亡者在悲鸣。
那张泛黄的纸笺悬浮在半空中,轻柔飘逸,宛如展开翅膀的仙鹤。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徐徐向前飞翔。纸翼翻动间,隐隐露出面的字迹,苍劲雄奇,即使从几步外也清晰可辨。
罗迪走在后面,脚步忽快忽慢。仿佛毫无节奏。但事实。他周身的肌肉正在逐步调动起来,既不绷紧。也不松弛,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发力的状态。
“同为黑暗地眷顾者……”他在心里默念。一声冷哼,某种神秘而隐晦的力量从体内散发出来,好似雷达般,一波又一波笼罩在四周,监视着任何不寻常的动静。
冬天的空气阴冷,前方传来一丝淡淡的腐臭,好像死亡从身边经过,留下地那不详的气息。
“不是好兆头啊!”罗迪顿了顿,继续向前。一边走,他一边掏出几张卷轴,将防护类的法术施加在身。“威胁、恐吓、还是拉拢?不管哪种可能,对方恐怕都不是善类!弄不好,就又是一场苦战!”
想到这,他抚摸着右手的皮手套,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了下来。
“如果真是那样,可就怪不得我了!”
不知不觉间,林间飘起了淡淡的雾气,周围的景象朦胧起来。那引路的纸笺似乎用光了力气,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嗒”一声坠落在地,停靠在一双黑色的靴子前。
皮靴从面迈过,纸笺轻轻颤抖了几下,宛如被某种力量侵蚀,迅速发黄发黑,变成干瘪褶皱地一团,最后化为尘埃。
罗迪止住脚步,抬起头,目光移,落在那人身。
一身黑色长袍,精美而华丽,衬托出那颀长的身躯,魁梧而不乏柔和。那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站在前方,却像坚硬的山峰般遮挡住了身后的阳光,只有那浑圆溜滑地脑门闪闪发亮。
罗迪脸并没有半丝笑意,反而瞳孔紧缩成针芒一般细小。对方胸前的头颅挂饰散发着强烈的死亡气息,那种毫不掩饰的邪恶,顿时让他警觉起来。
“欢迎你,我的客人!”那个黑衣男子声音温和,宛如谆谆地长者;右手按在胸口处施礼,举止优雅从容,如同风度翩翩地绅士。
“冒昧邀请你前来,或许过于唐突了。不过呢……”他的话语微一停顿,面露微笑,一手轻柔抚摸着挂饰地邪恶徽记,神情专注而陶醉。“有些事情,我想大家还是提早说清楚为好!”
邪徽青光一闪,伴着哗啦啦的响声,在那人身后的白雾中,成群的僵尸和骷髅现显出身形。一个个摇晃着身子,散发出淡淡的腐气,有的身披铠甲,手中还握着生锈的武器。最前面的那只僵尸更是高大健壮,全身缠满了发黄的绷带,面用黑色线条描绘着繁密玄奥的魔法符文,熠熠生辉。它步伐踉跄迟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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