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武士眼神一黯,表情十分尴尬。
“我已经请教过祭司大人了。他说,死灵法术能在北地获得公众地认可,就表明它确实有一定的道理……或许我对教义理解得还不够透彻。”
“又是祭司大人说?”罗迪眯着眼睛,若有若无地微微一叹。“那么,你是顾及到祭司大人的态度,所以才左右为难?”
“嗯……”
“还是真辛苦呢!明白了。”罗迪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透过那升起的水雾,他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对方。现在他可以确认,一旦剥去了神殿武士地身份,对面那位少女也不过是个性格单纯、缺乏主见地女孩罢了。
放下茶杯,他正色道:“药剂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调配好,到时候我会直接给你送过去,顺便和你们那位祭司大人商量长期合同的事……钱?我怎么能收你地钱呢?”
“咦!这,这不太好!我……”
“要不然这样。”罗迪笑着打断了芙莉歌的话。“如果将来我遇到了困难,你无条件帮助我一次,如何?”
女武士一愣,见罗迪说笑中又有几分认真,她点了点头道:“只要不偏离正义,不违背公理,不超出我的能力,我随时都可以帮助你的!”
等送走了芙莉歌,回到房中。内室的门“啪嗒”一声打开,琪琪和莎朗两人走了出来。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你不会真打算去神殿和她约会?”莎朗神色古怪地说。
罗迪扭了扭脖子,松垮垮地坐进椅子中,仰着头,用力揉着眉间。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过听起来,神殿间貌合神离,太阳武士奥库斯特执意孤行,月亮神殿袖手旁观……这些消息应该不会有错。”
“真是太谢谢了!为了我那无谓的要求,让你这么大费周章。”莎朗走到罗迪身后,手搭在他的肩膀,轻轻按摩起来。“帮你捏捏肩膀,就当做谢礼了!”
琪琪看了看好,又看了看罗迪,一脸的羡慕,眼巴巴地凑了过来。
“不愧是大诗人,你好有演戏的天分呢!”
“是吗?”罗迪拍着她的小脑袋,摇摇头,脸没有半点得意之情。“其实,带着面具说话和生活,那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说到这,他绷紧的神经缓缓松弛下来。“药剂的研制已经成功。再呆几天,我也该回家了!”
………【第39章 送药】………
圆滑的黑晶石笔在大理石地面滑过,留下一根根柔和顺畅的线条。随着空气的震动,好似水滴被吸进海绵,晦暗深涩的能量从四面八方涌来,依附在面。火光忽明忽灭间,周围的黑暗仿佛也被遥遥引动。
渐渐的,线条越来越密,连接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精巧玄奥的符文;符文越来越多,又组成了一个结构严谨细致的魔法阵图。
“大人……”瑟林不安地看向门口。“第三个祭坛也被毁掉了,太阳神殿的士兵们正在向这边赶来!”
身穿黑色长袍的祭司无动于衷,执笔的右手如磐石般,丝毫没有晃动。
“第三个也毁掉了吗?不要紧,马就会有第四、第五个,甚至更多。”说完,他的最后一笔绘制完成,所有线条立刻明亮起来。整个阵图好似月光照耀下的蛛网,发出晶莹纤细的荧光。
“砰”的一声,阵图正中央的白骨祭坛猛然冒出了一团青色的火焰,诡异而邪恶的能量向外流淌出来,形成一层薄薄的雾气。
祭司眯起眼睛,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馅饼总要一口一口地吃……”
“啊?”瑟林抬起头,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不过在之前,不如先挑一个不怎么烫嘴的!”祭司饱含深意地一笑。昏暗之中。那双蓝灰地眼睛中寒芒四射,就像他的光头一样铮亮而醒目。
“你下去准备。”
瑟林一躬身,急忙向外走去。
“还有三个……实在容不得半点差错呀!”祭司微微叹息着。转过身,向外走去。在他身后,地面的魔法阵图逐渐黯淡,最后仿佛蒙了一层层的灰土,消失不见。
只是那黑暗,却愈发深邃了。
清晨,空气冷凝如冰。北风飞扬。如盘旋的尖刀般剜着行路人身露出的每一寸肌肤。
罗迪从营地中出来,穿过北门。向城内走去。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从外地归来、普普通通的小商人。一身厚厚的棉衣,高耸地领口和兽皮帽子遮住了大半边面孔。一手拎着暗灰色的小皮箱,另一手则扛着肩膀地包裹。
皮箱里,用柔软的绢布分隔开一个个小巧精致地药剂瓶,经过特别的摆放,能够禁得住颠簸和碰撞;包裹里,装的是随身的杂物和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礼物——军方出于礼节赠送的、商人表示亲近赠送的、贵族为了拉拢赠送的、还有壮汉卡瓦拉以谢恩之名赠送的……
“卡瓦拉……”罗迪渐渐放缓了脚步。他也没有料到,前些天他的一番说辞,那大块头竟然信以为真,不仅开始戒酒,似乎还有锻炼身体、重归军伍地打算。
“那美好的、充满阳光和希望的未来。究竟是切实存在,还是仅仅出现于魔法造成的幻景当中?”回想起昨天前来道别的卡瓦拉,那一脸地感激和崇敬,让罗迪突然间觉得很不舒服。
“算了,反正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从今往后也不会有相遇的可能。他的死活和我无关……按照之前的约定,先把药送过去,然后就可以舒舒服服回家了。”
转头向自家宅邸所在地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掂了掂手中地小皮箱,罗迪压低帽檐。抑制着心情的起伏。自我开解道:“最美味地点心,总是应该留在最后时刻品尝的。”
就在此时。隆隆的响声从后面传来,一辆载着装酒木桶的货车擦身而过。车轮碾压着圆石路面,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时不时还有驽马的嘶鸣。
不知为何,罗迪突然觉得背一寒,仿佛冷风扯开了衣领,从脖颈后面钻了进来。
南城,平安大街。
自从冬季来临,河道封冻,临近港口的集散区失去了往日的喧闹,变得冷清许多。每年这个时候,银月城的流动人口数量将会骤然减少一大半,南来北往的生意人有的前往其它地方寻觅商机,有的干脆停止营业,留下来享受一个安逸平和的假期。
一早起来,银星武士芙莉歌就觉得有些阴冷。习惯了希斯洛尔的四季如春,北地的气候让她很不适应。以往,还可以依靠圣力来抵御严苛的低温,但今天却无法做到。今天是月亏之日,是一个月当中月光最衰微、也是她力量最弱小的日子。
不过按照习惯,她仍坚持着早早起来,洗漱完毕后就向神殿走去。
神职人员并不都是居住在神殿里面的。根据习惯不同,他们大都散居在城里城外的不同地方。作为月神主殿的使者,芙莉歌暂时借住在城南的驿站当中,而隔壁就是冒险者公会。所以每天一出门,她总可以看见行色匆匆、相貌各异的冒险者进进出出,让她感慨之余也不禁生出几分羡慕之意。
漫游各地,救死扶伤,自从成为了圣物守护者,她的人生轨迹就已经确定。而不能像其他月神侍者那样,奔走四处去实践和传播月神的教义。
“你的职责是守护!”回忆起刚刚通过选拔、成为守护者时的情景,祭司大人的训诫仍在耳边清晰可闻。但此时此刻,她已经不再像最初时那样激动和惶恐了。见到了外面的世界后她才知道,“守护者”这个名号所意味的,不仅是受人尊崇的荣誉,更有沉甸甸的责任和牺牲。
“奥库斯特他们还没有回来吗?”想到那位同伴,她略微有些不快。对于奥库斯特的做法,她虽然打心底里不赞同,但也没有资格出言反对。和太阳在一起,月亮永远都是陪衬。所以同为守护者,奥库斯特拥有众多的属下,而她只是孤家寡人——当然,月亮神殿的人员一向稀少,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把那丝不满小心翼翼地埋藏在心底,芙莉歌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与平静。
隆隆的响声从前方传来。一辆载货的马车从横跨南北两岸的白石桥缓缓而来,拐了一个弯,似乎正要驶向南城著名的酒馆“食色双全”。
芙莉歌微微蹙起眉头,本能地觉得有些厌恶。出于熟悉环境的需要,那家酒馆她也曾进去过一次,暴露的女招待、粗鲁的酒客、令人惊悚的暧昧传说……几乎都在挑战她心中的底限。
“月光虽然宽容,但对引诱世人堕落的邪恶行径,仍然需要惩罚!”她默默想道。
突然间,似乎在冥冥之中,神明聆听到了女武士的倾诉,随手在人间轻轻拨弄了一下。那辆马车还未等完全转过弯,一侧的车轴似乎不堪重负,突然间断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车夫从前面跳下来,嘴里骂骂咧咧地踢了车轮一脚,然后才慢腾腾地取出零件箱,寻找备用的车轴开始更换。
芙莉歌抖了一下,裹紧肩的斗篷,不由得加快脚步。就在经过那辆马拉货车的同时,她无意间向车瞥了一眼。货车一个个粗圆的酒桶堆得有小山一样高,在那缝隙之中,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有微微的光亮闪动。
接下来,一声轻响,是弩弦颤动的声音。
罗迪心不在焉地向前走,脑海中挤满了乱七八糟的事情。自从新药的问世,仿佛一夜之间翻天覆地,各方面的情形又渐渐向对他有利的方向转变。
军方希望能继续与他展开合作,几个大贵族似乎对这位既具有龙裔血脉、又有炼金大师水平的年轻人产生了兴趣,就连法师公会也扭扭捏捏送来一纸语意含糊的恭贺之词……
“真的变好起来了?可我怎么觉得还是很麻烦呢……”他叹了口气。抬起头,前方就是跨河大桥,河对岸,星月神殿的轮廓隐约可见。
罗迪立刻又觉得头痛起来。神殿,他是万万不敢进去的。那可是神明时常关注的圣地,万一正赶某位大神没事过来闲逛,想揪出一个人模人样的巫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早知道直接回家好了,然后随便打发个女仆把药送过来,轻松又省事。”他喃喃自语道,同时在心中责备着自己。都说色令智昏,对于那位如水般轻柔的少女,他潜意识里未尝不是存有几分觊觎的念头。
碍眼的马车仍在前面晃悠,轰隆隆的声音在冷寂的空气中格外刺耳。罗迪跟在后面过了桥,觉得心中实在是不爽。
他扬起目光,努力不让自己去看地面那坨热气腾腾的马粪。抬眼向前望去,突然间眼睛一亮。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女武士芙莉歌正从街道前方迎面走来。罗迪连忙挥手,正要打招呼。但前方的马车陡然一横,挡住了他的视线。
接下来,一声轻响,是弩弦颤动的声音。
足底蹬地,罗迪猛然向前冲去。
………【第40章 暗杀】………
觅心弩,通体黝黑,泛着血脉般的暗红条纹,以强大的穿透力和邪恶污秽的侵染力得名。由罕见的血影木雕琢而成,刻有秘银线条的增幅法阵,握把裹着珍贵的皮革。弩弦使用了巨蛇蜥的筋,得以成倍增加弹力。棘齿、制退销、扳机均为精铁打制,发射的邪恶箭矢都经过婴儿鲜血淬炼。
这个小巧精致的东西可以折叠成巴掌大小,完全伸展开时也不超过前臂的长度,可它却是黑暗世界中威名赫赫的暗杀武器。射程高达三百米,五十米的距离内可以穿透坚实的重铠。
见到箭矢的反光,芙莉歌只来得及向旁边稍稍横移半分。
伴着撕破空气的声音,鲜红的血花从胸口飞溅而出,一股秽暗而阴冷的能量好似潮水般涌入体内,瞬时间五脏六腑仿佛都被冻结成冰。芙莉歌身躯晃了晃,然后颓然倒下,左手虽下意识地紧握住剑柄,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车夫咧着嘴,伸手一探,从货车下面取出一根黝黑的长棍,面目狰狞地向女武士走去。而旁边街道的人群中,也跳出四个模样相近、手持短刃的男子。
芙莉歌躺在地,蠕动着嘴唇,好似低声的呓语。鞘中的圣剑月华立刻散发出一团柔和的微光,和着淡淡的香气,顺着她的手臂向蔓延。在体内肆虐的阴冷邪气仿佛遇到了克星,冰雪消融般崩溃退散,而胸前的伤口也流血渐止,出现了愈合的迹象。
见女武士笼罩在一层银色的晕光当中,几个杀手脸色一变,立刻加快了脚步。而货车的木桶内,也传来一阵弩弦绞动的声音。
芙莉歌心中发慌,呼吸急促起来。然而僵冷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散去,手脚虽已有知觉,但就像失去了控制。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
敌人越来越近了,那散发着恶臭的血盆大口近在眼前,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门齿的渣滓。
就在此时,轰然一声巨响。货车那堆成小山高地木桶骤然爆裂,散成无数碎木溅向空中。
一道黑影斜飞而出。软泥般摔在街道,同时掉落的还有一把玲珑的弩弓。那是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人,状若孩童,唇却有两缕白须,硕大的头颅此刻呈现出一个扭曲地角度,向后耷拉到背脊。显然,他的脖子已经被扭断了。
听到巨响,杀手们不由得一顿。车夫回过头,眼前顿时一暗。影映在他瞳孔中的是罗迪的迎面一脚。
“砰!”车夫高大的身躯直直升到半空中,伴着满眼的金星,向对面的同伴飞去。但那四个人只是默契地脚步一错。闪身躲到旁边,任凭车夫从身边飞过。他们神情淡漠,目光森冷,眼中只有地的那位少女。
不过罗迪几个跨步,已经挡在了芙莉歌的身前。
“油腻术!”在沉稳有力地低语声中,他掏出一个黑色玻璃瓶向敌人掷去。其中一个杀手用短剑一挑,那小瓶立刻改变了飞行的轨迹,落在后面。不知名的液体随着玻璃碎片洒落在地,转眼间就变成一大滩黑糊糊地油脂。
“你的伤不要紧?”罗迪注视着徐徐靠近的几个敌人,头也不回地问道。
“咳咳……还好。”得到了短暂的喘息之机。女武士勉强半坐起来。金色的长发略显凌乱地垂在脸颊旁,湛蓝的眼眸毫无光彩,神态萎靡,身躯柔弱无力,好似风中瑟瑟的雏菊。她抽出剑拄在地。支撑着站起身,然而周身朦胧的银光却逐渐黯淡,似乎剑中的能量快要耗尽。
看到罗迪护着自己的身影,她心中一暖。“小心,这些人恐怕是……”
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打断了她地话。
那个体形壮硕的车夫晃了晃头。从地爬了起来。此刻他脸红黑白相间,既有细碎的霜雪和冰碴。也有大小不一的创口,一个黑乎乎的脚印正正当当贴在塌陷地鼻子。整个下唇被坚硬的地面豁出寸长的裂口,鲜血顺着下巴一滴滴流淌到地。
他瞪大血红的眼睛,鼻孔里向外喷着粗气,双臂用力一撑,猛然从地翻身站起……然后两手胡乱挥舞,仰面朝天,摆了个全新的姿势再次倒下!
在他身下,是法术形成地一层油膜,方圆十多米,让他全无着手之地。
“二对四吗?”罗迪眯起眼睛,心中暗暗盘算。虽然用法术让对方暂时减员一名,但现在地情形并不容乐观。女武士还未恢复战斗力,而他手里又没有武器,事发突然,皮箱和包裹也都被留在马车的另一端。
没有能用来抵挡利刃地东西,他不由得有几分心虚,瞄了瞄对方黑中泛着萤光的短剑,心里嘀咕个不停:“真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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