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一点不在意,坐在床边发了半天的呆。平时那个多话的绿珠好像变了个人,面无表情。
“那晚绿珠寻死,你们就没听到一点动静?”朱标感觉不可思议,屋内的房梁很高,花籽想把麻绳弄上去都会有很大动静,更别说她死前要换上一身红衣,再把自己给吊死。
“世子,那晚大家都睡得很深,真的什么都没听到,一定是有不干净的东西,或许绿珠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大家私下里传闻,绿珠是被府里死过的鬼给上身了!”
说完这句话,花籽后悔的捂住嘴巴,如果被别人知道她对朱标说了这些,她的死期就不远了。
“绿珠被鬼上身?”朱标目光一凛,停顿了片刻,才又温和问:“为什么大家会觉得她被鬼给上身了?”
“因为……因为死咒!’花籽倒吸一口凉气,她攥紧手指:“死咒。”
“死咒?”
花籽抬头看看朱标的眼睛,小声说:“因为府里曾经有过传闻,几年前,府里死过一位侧妃,敛葬时,人们就在这位侧妃的脚底板上,发现了死咒两个字。”
朱标皱眉,为什么他没听说过,府里曾经死过一位侧妃?
花籽感觉阴冷,苍白着脸:“大家都在偷偷盛传,可能是那位侧妃娘娘的鬼魂回来报仇了。”
第81章 猫妖
朱标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对着镜子整理仪表,命人将前不久马娘娘新送他的玉带穿在身上。这条玉带每一块白玉都是精挑细选出来,温润如脂,光洁雅致。
朱标心里对马正妃充满崇敬之意,也不单单因为她是父王的糟糠之妻。马正妃这个人,心慈仁善,却机敏细腻,她把所有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说,对待非己出的子女毫无偏颇。他是长子,马娘娘对他的付出更多,并不亚于亲生母亲,其实他有时觉得,马娘娘比他的亲母更加平易近人些。
朱标来到马正妃的居所,这时宫人们进进出出,在做着正式入宫前的准备。每件事都非常繁琐。马娘娘忙的不可开交,朱标就没叫人通报,而是独自一人去了存放档案实录的库房。他今日过来,就是想问一问,这些年府内究竟死过几位侧妃。
花籽的话在他心里萦绕许久,朱标想不出答案。但是朱标知道马娘娘有个做实录笔记的习惯,别说父王入主吴王府后的记录,就连父王入主吴王府前行军打仗阵前的大小琐碎,马娘娘也都一一记录。
也就是说,如果他想知道府内命妇的情况,只要调查档案记录即可。
马正妃的居所朴实无华,毫不张扬,连梁栋门窗也不似母妃那边彩绘纷繁。
档案房是一间通长的大屋,大门深乌陈旧。
朱标双手一推,就听到咯吱一声响门被推开。
明亮的阳光立刻从他背后投射在门前的地面上。
昏暗的实录房明亮了许多,朱标看到,这里虽然是少有人来的地方,却同样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朱标环视一遭,到处都是叠放整齐的档案簿子,有的已经罗列装箱,预备封了抬入宫中。
朱标在一排排的档案架子间走着,想找到存放命妇入府跟病丧的记载。前面桌上放着烛台跟打火石,朱标走过去,点燃了蜡烛。这房间纵使在白天,也显得有些暗了,不借助蜡烛,有些角落里的档案上贴的名签是看不清的。朱标一点点向这里走,忽然脚下一软,心中一惊。
低头看去,原来只是条蛇!
不经常有人的房间里出现蛇虫是很正常的事,朱标用足尖轻轻挑开,这条无毒的小草立刻逃命去了。朱标看这小蛇也挺有趣,只是一个转身抬头,手里的蜡烛却差点跌在地上。
朱标看到,他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丑陋无比的老妇人。
这妇人穿着件破旧的女宫人衣裳,头顶花白半秃,鼻子跟嘴被一块黑布斜着挡了看不清楚。
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干枯如同树皮,三角眼睛凹陷着,眼球已经浑浊灰蓝,那块黑布遮盖下隐隐约约看过去,已经显得非常恐怖。
“世子,你怎么自己跑到实录房来了?”
老妇的声音沙哑,很难听。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我过去没见过?”朱标端着蜡烛,慢慢朝着老妇走过去。
“我一直在这里看守档案,从没出过这房间,世子没见过老奴很正常。”
朱标觉得这个老妇人很大胆,至少明知道他是世子,不行礼不退下,还敢这么跟他对视。着妇人的目光很冷,虽然她的眼珠是混沌不明的。突然,这老妇人非但没有推开,反而一步一步朝着朱标逼近过来,她抬着头,看着朱标的脸,突然伸出苦手干瘪的手捧住了朱标的脸。
朱标惊讶得瞪着双目,看着这老妇肆无忌惮在他脸上乱摸。
“骨骼贵重,帝王之命格,只是可惜,可惜。”
帝王命格,只是可惜?朱标不知道这老妇在说什么。
老妇突然拉着朱标的手,用她柴火棍一样的手指头在朱标手心里横竖乱划,嘴里振振有词,朱标感觉有点头晕,等清醒过来才用力甩开了老妇的手。朱标有点生气。
“大胆!”
“呵呵呵呵呵﹏﹏”老妇一阵阴笑,着笑声使人毛骨悚然。
朱标想离开了,他感觉跟着老妇人呆在房间里很难忍受。
“你是想找命妇档案的吧?”老妇说。
“你怎么知道?”朱标愣住。
老妇冷冷一笑,夺过了朱标手里的蜡烛,一瘸一拐朝着一个角落走过去,没多久她抱着一摞档案回来,将档案放在一张空桌子上。
“这里是这些年所有伺候过吴王女子的记录。”
老妇瘸着腿搬了个长凳过来放在地上。
“你就坐在这里慢慢看,想看到什么时候,就随世子高兴了。”
说完,老妇灰暗的眸光又落在朱标面上。
“世子,你要小心……”
朱标刚想问小心什么?只听到门口跌进来一个人。
朱标抬头一看,是个年纪不大的小舍人。
这个舍人见是朱标,忙着跪在地上磕头。
“世子殿下!”
“你是谁?”朱标好奇问。
小舍人忙说:“奴婢看守实录房的。”
朱标一愣,他是看管实录房的,那么这个老妇人是?朱标猛然一回头,心中咯噔一下。怎么刚才还站在这里同自己讲话的老妇人突然不见了?她怎么走的那么快?一点声音也没有?
“你在这里看管库房,那个老妇人呢?”
小舍人呆了呆,不明所以:“什么老妇人?世子,这里一直是奴婢一个在看管的,没有什么老妇人啊。”窗边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一只黑色杂毛的老黑猫,正在虎视眈眈看着一切。
朱标脖子一凉,低头看着桌上档案,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心疑自己大白天也撞鬼了不成?腾得一下,他面前一册册案卷突然隆得一声自燃起火。
朱标呆若木鸡看着面前的火焰,小舍人惊得连滚带爬冲了出去,没多久拎着一桶水跑进来,哗啦一下尽数将水浇在了书案上。
火灭了,档案被烧的七零八落,几乎全部成灰。
小舍人冲过来抢救,翻去了一层层焦灰纸片,不停得哀叫:“这下奴婢要死了,奴婢一定会被处死的!”
不知哪来的一阵风,一片烧焦了大片的纸页从桌上划落下来,正巧落在他雪白的锦缎鞋面上。
朱标弯腰把这张纸捡起来,上面有一行没被烧毁的字迹。
写着。
“同年五月,罪人诞下一子嗣,自认有愧服刑,身前宫人皆随主殉。”
这个罪人是谁?
罪人死前生下了一个子嗣?
这个罪人的宫人,全部殉葬?
如果府内发生过这样大的时,为什么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罪人?那么这个罪人,究竟犯了什么罪?
究竟又服了怎样的刑?!
朱标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晚上梦见自己走在黑暗一片的荒野地中。
突然,白天见到的那个老妇出现了。
朱标想追过去问问她。
朱标走近了那个妇人。
妇人依然用灰蓝色的眼球打量着他的脸。
突然,妇人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黑布。
喵——得一声尖叫,她竟然长着一张猫脸?!
锋利的一对牙齿朝着朱标脖颈啃了过来。
“猫妖?!”
朱标拼命的挣扎起来,对面的猫脸老妇果然身子一缩,化为一只黑色杂毛老猫,用锋利的爪子爪着他的脸颊,还要啃下他的耳朵。朱标高呼救命,脚下一空,突然惊醒!
他的心脏砰砰狂跳,冷汗浸满衣衫,好可怕的噩梦啊,朱标擦擦额角上的汗,又是今天的那个老妇人!莫非,莫非那个老妇人真是只猫妖?朱标深吸一口气才准备揭开纱帐唤人。
只是,他被纱帐上血淋漓的两个字惊得僵住。
‘死咒’
他面前的窗纱上,血淋漓的写着。
‘死咒’——
第82章 挖眼
这‘死咒’两个字,的确是用血写成的,究竟用的是人血还是动物的血就不得而知了。朱标伸出手指沾了一些血凝,在指尖搓了几下。这血凝凝固后并不是非常粘稠,凑在鼻尖下味道只有淡淡的铁腥,并无动物的膻腥。仔细看着这两个血字,干涸后沉淀了一圈淡淡的黄褐色。为什么他的床帘上会出现这两个字?
“一定是诅咒!”终于有宫人忍不住了,缩在一边的角落里,不敢靠近半步。绿珠死了,死前脚底上写着死咒两个字,花籽撞鬼,世子的床帘上出现了用血写成的血咒两个字。这一切会是巧合?宫人虽然被下了禁言令,不许提起这些,可在她们心底的恐惧却一点点加深,深到忍不住要喊出来,哭出声。因为太害怕了,几个宫人里面不晓得谁是第一个的哭出声的,她一哭不要紧,所有的宫人跟着哭起来。
“大白天哭什么?”一个严厉的声音从门外刺进来,华贵的身影快速踱进来,径直走向床前用力扯下两块血字床纱。
她的随身宫人也胆大,冷着面容,弯腰捡起血床纱,双手捧着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贵人身后的小宫人早就齐刷刷跪了一地,有的吓的将眼泪憋了回去,憋不回去的只好强忍着进来不哭出声。
“刚才是谁说的诅咒?”贵人满脸冷绝的问。随着贵人的询问,外面紧跟着一声闷雷。天际两片阴沉迅速连成一片,大雨倾盆而下。
宫人们俯身地上,没一个敢回答。
“不说,全都给我跪在外面去!”
朱标看着外面的大雨,宫人们跪在外面就会被雨水淋,“母妃,这跟她们没关系,再说她们害怕也正常。”朱标本来是想要救,没想到他说完,李淑妃的表情更加凝重。宫人全都跪到外面去了,跪在大雨里,很快都变成了落汤鸡。李淑妃撑着伞出去,又问一次:“你们到底有没有人招认,是谁说的赶快出来领罪,不要拖累他人。”
还是没人说,李淑妃就回了朱标房间,命人点灯奉茶。李淑妃坐在椅子上看着朱标的大床,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想什么。突然李淑妃责备朱标:“心慈手软,这样下去如果哪天母妃不能保护你了,你该怎么办?”
朱标愣了楞:“母妃不能保护我?”
“对,如果哪天母妃病死,被人刺死,或是失宠而死,或是被鬼害死!你可怎么办?”
“母妃说的怎么可能。”
“在这偌大的地方,你能分辨出哪个是人,哪个是鬼?你能知道明日你的下场会是如何?你能知道每时每刻,你身边,四周,那些最阴暗的角落里究竟有几只眼睛在盯着你?”李淑妃的语调阴森森,朱标身后一冷,李淑妃凝视着朱标,眼神古古怪怪,她把朱标看的坐立不安。李淑妃突然喃喃自语:“你本极尊贵重,只是可惜——”
只是可惜?朱标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又一个人对他说只是可惜?朱标问:“只是可惜什么?”
李淑妃默然抬头望着朱标,摇摇头。
突然外面一个宫人高声喊道:“是香儿,是香儿说的,娘娘,刚才的话是香儿说的!”
有人指认了,那个叫香儿的宫人吓得大哭起来。李淑妃示意身边的老宫人,老宫人出去一招呼,那个叫香儿的宫女就被人拖走了。李淑妃淡然说:“刚才是谁指认的?”
“是个叫燕儿的宫人。”
“赏赐她的家人,将她跟那个叫香儿的一并带走!”
“是。”
朱标不明白。
李淑妃知道朱标不明白。
李淑妃淡然说:“今日淋雨不算重罚,那个叫香儿的固然不能留,然而这个叫燕儿的更加危险,仅仅淋雨她就能受不住出卖了同伴,哼,若是有人要对你不利,对她们施用重刑,那个叫燕儿的同样会出卖你。”
朱标听的全身一冷,不,是从心里往外冷,从骨痛冷到了筋骨,从筋骨冷到了皮。
李淑妃走了,朱标还冷得像个冻人似得僵坐在椅子上,突然一阵阴冷的风吹进了他的脖子,朱标猛烈的咳嗽起来,嗓子一热,随着满嘴的腥味,鲜红的血液喷在了手中的白帕上。
朱标在门廊上出神着慢慢走,门廊那头坐着个宫人,她背对朱标坐着,看不清是谁。
朱标越走越近,那宫人却完全没听到朱标的脚步声。
她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嘴巴里轻哼着。
朱标突然脚步一僵,这个宫人哼唱的,不正是那日绿珠哼唱的歌声?
朱标听了片刻,伸出手,拍了下那宫人的肩膀。
那宫人才幽然回过头来。
她是花籽,朱标认得出来,他向后一步步倒退着,面前花籽的脸血淋漓的,她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眼窝里出了黑漆漆的血洞什么都没有,花籽的眼珠子被人剜了出来,就捧在她的手心里。花籽干干的阴笑着,勾着唇角,整个身体并不平衡。
她一点点朝着朱标靠近。
“是你害死我……”花籽冷冷说。
不对,她的声音不是花籽,而是绿珠的。
“你是绿珠?”朱标的呼吸急促起来。
花籽突然怔住,她停止了挪动,然后低下头用空洞的眼窝子看着手里的眼球,僵持了片刻,不可思议的摇起头。花籽一声惊叫,丢掉了手中的眼球,开始疯狂的逃跑,可她看不见东西,她的逃跑只是横冲直撞。朱标知道花籽醒了,她意识到她挖出了自己的眼珠子,朱标追了过去,拖着花籽,
第83章 头七1
朱标硬拖着花籽进入一间空房,花籽流血不止,不停用手去摸自己双眼的血洞,嘴巴里不停的嚷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没了!伤口渐渐结痂,可她一碰,鲜血又会沿着她的眼眶流淌下来,朱标叫了两个小舍人悄悄过来,吩咐他们准备药酒,白布,白药,麻药。花籽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