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行。”罗可怕它不死心,又追加了一句,“绝对、不行。”
它果然是失宠了,不到一个小时,已经被拒绝了两次。空空哀怨地想。
“咦?那是什么?”她指着金色光罩最中间的一处。
从这里看去,勉强能看出暴风崖上有个巨大的魔法阵,而魔法阵阵眼处竟有一道极细的光闪耀出来。
虽然被浅绿包围,让她眼前所有的景物看上去都有点惨绿,但那道光绝对不是金色,因为它和旁边几道完全不同……
难道是……
细光突然暴涨,如剑般从里面撕裂金色光罩。
空空精神一振,低吼道:“走!”
它的身体猛地一弹,朝光罩破裂处跳了下去。
强大的内外冲力让光罩的缝隙越裂越大。
罗可只觉身下一沉,人已经跌到光罩里面。
她从近处看那道从阵眼里冒出来的细光,“海诺尔斯……”纯正的水蓝!
在空空措手不及的错愕下,她倏地跳向那道水蓝细光。
“小心!”空空的警告显然多余。
因为罗可在内心中认定,只要是海诺尔斯,就绝对不会伤害她分毫。
这是一种比信仰更疯狂,更盲目的信念,尤其在这种敌我分明的时刻。但此时在她脑海里声称的,确确实实是这样简单的任性。
蓝光扫到身上,无比温和柔软,一如海诺尔斯在她身边时的感觉。
“主人……吼!”
耳边空空的吼叫越来越远。
表白
黑暗只是刹那。
她很快张开眼睛。
没有失望,果然是海诺尔斯俊极无俦的脸。
“你怎么来了?”如果他说出口的话不是那么淡然,她的心情会飞扬得更高。
“我?我当然是来救你的。”她一下从地上坐起,拍胸脯表达自己的决心。
海诺尔斯疑惑地看着她,“救我?怎么救我?”
……这种事情不能只用心领的吗?
罗可郁闷地站起身,这才发现他们身处在一个极其怪异的空间。
天和地融在一起,触目所及,都是灰蒙蒙一片,好似神话中天地伊始的混沌状态。
“这是什么地方?”她搅尽所学也想像不出世上有什么地方是这样的景象。
“某个空间。”
“什么空间?”她呆呆地问。
“应该是某样神器中的空间。”
“神器?”她吞了口口水。自从遇到海诺尔斯以后,神器就像地摊货一样到处都是,闭着眼也就撞上几件。
但是人怎么能够进入到神器里的空间?
是魔法?还是神迹?
海诺尔斯不等她提问,便闭上眼睛。整个人好像进入冥想状态。
罗可猜测他是在找出去的办法,也不敢吵他,只好乖乖坐在一旁干等。
静谧的四周让思绪汹涌澎湃起来。
先是担心空空在外面会不会吃亏,毕竟裁决会那些长老每个都一大把年纪,据说成为长老会的一员就意味着有了继承教皇的资格,由此可以想像他们的厉害程度。
想着想着,目光又不自觉地移到海诺尔斯身上。一想到自己这样千辛万苦的进来,他不但不感动,连一句好听的问候都没有,就觉得浑身像坠入冰泉一样寒冷。
也许只是她自作多情。海诺尔斯根本就没有这种意思。
毕竟,他是东海裂剑台的主人。
初见时的一幕不期然地跃上心头——
张扬的金发,冰冷的表情,还有眼中毫无波动的淡漠,让她原本黯然的心情更加灰暗。
但是……现在他就在面前,一伸手,就能抓住他的手,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进倒映在他眼底的自己。如果继续将机会白白放弃的话,也许真的什么希望都不会有。
海诺尔斯迟早要回东海的。
离别两个字像魔咒一样缠绕在她脑袋上方。
女孩的自尊心和对爱情的渴望在肩膀两端无形角力,心脏在拉扯中咯吱咯吱作响,一个不小心,就会分成两半。
“海诺尔斯……”她试图将声音压得极细极轻。
他缓缓睁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你……”自尊心和渴望达成了妥协,罗可决定隐晦地试探,“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
海诺尔斯毫不犹豫的回答瞬间让她的心提到嗓门,“这么肯定?”那她的可能性就不大了吧?
“当然。”他目光放柔,“尽管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但他们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喜欢的人。”
当父母这个词从他嘴巴里吐出来那刻起,罗可的心就放回肚子里去了。“呃,我不是指那个。”
他独有的困惑又从脸上写出来的。
“就是,除了父母以外的人。当然,兄弟姐妹……所有的亲戚都不算!”我在问爱情,是爱情!她尽量用平和的表情来掩饰内心汹涌的波涛。
“我没有其他亲戚。”他歪头想了想,“有。”
罗可的心有开始打鼓了,“是谁?”
“所有的海居者。”
您真是博爱啊。她紧张得几乎吐血,“陆地上有没有?”
她打定主意,实在不行就找老师想办法,看看身为人类的她才样才能移民当海居者……首先应该装两个鳃吧。
他目光移到她脸上,点头道:“有啊。”
她不抱希望地问:“谁啊?”
“你。”他莞尔一笑,如旭日般祥和而温暖。
罗可抓着胸口。她做了那么多次准备,为什么非要挑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下手?
“你……喜欢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确认。
海诺尔斯认真地点点头。
“哪种喜欢?”父母也是喜欢,所有海居者也是喜欢……她排在最后,所以喜欢得应该也不会太高级吧?
“喜欢分很多种吗?”他眨着眼睛。
她突然发现海诺尔斯无辜的表情和空空有点像,都天真无邪得让人发不出脾气。
“是的,有好几种。”她低下头,一下一下地掰着手指,“和父母之间的亲情,朋友之间的友情,还有……”
“啊,那我们是友情吧。”他恍然接口道。
罗可的心顿时碎成无数片。
好歹……好歹也让她把‘还有’后面的‘情人之间的爱情’这个选择说出口啊。
什么东海裂剑台!应该改成东海裂心台才是!呜……
海诺尔斯好奇地看着她突然伤心绝望的表情,“你怎么了?”
……不要再对我这么温柔!不然我真的会沉浸在假象中走不出去!
本来还在强忍的眼泪忍不住纷纷落了下来。
他怔住,“你……是在哭吗?”
这算是什么破问题!罗可嘴巴一噘,趴在他肩膀上嚎啕起来。
淹死你,淹死你……
海诺尔斯身体一僵,只好凝住不动。
手掌下,就是他温暖的体温,可是,可是终究不是属于她的。心越想越痛,到最后,不知道是哭到鼻塞,还是痛到无力,她挂在他身上,几乎透不过气。
没想到她对他竟然喜欢得这么深。
光是想到未来的日子将不再会有他的身影,绝望就从身体里决堤。
“你为什么这么伤心?”他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
这种不自觉的温柔,比刀子更割伤她的心。
而这种事不关己的问题更像把钝刀,割得她咽不了气,又喘不了息。
“海诺尔斯,”她抬起泪汪汪的眼眸,近乎悲哀地问,“你想我当你的朋友?”
他想了想,皱眉道:“你不愿意?那也不必哭得这么伤心吧?可以不当的。”
“为什么一定要当朋友,当……当,爱人不行吗?”爱人两个字是含在嘴巴里的。
但空间太静,这两个字依然一字不差地传进了海诺尔斯的耳朵。
“爱人……”他低头沉吟了很久,久到罗可想直接用手把自己掐死的时候,才恍然道,“是哀情湖传说中,精灵王与雪女的那种吗?”
她耳根一下烫热起来,但仍是撑着最后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啊。”他很坦然道。
“哈?”罗可呆呆地抬起头,“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幻听,一定是幻听!
他很无辜地盯着她,“我说好啊。”
“你的这个‘好啊’是在回答我想的那个问题吗?”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他微笑道:“我当你的爱人吧。”
“你真的明白爱人的意思吗?”不是因为她哭得太凄惨,所以同情心泛滥吧?好吧,就算你泛滥,我也霸定你不许你反悔了。
“恩。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开心,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他顿了顿,“就算只是朋友,也希望是永远在一起的朋友。”
时空犹如施了魔法般被静止在当下。
当然,只有罗可一个人这么觉得。
海诺尔斯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罗可?”
虽然这句话,能排在她所能想像的表白中最糟糕的前三名,但,但……她就是该死的高兴!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不能反悔哦!”不等他回答,她已经急吼吼地伸出小指,和他的小指纠缠在一起,使劲勾了勾,“赖皮会变小狗的。”
海诺尔斯嘴角微扬,另一只手在空中做了个结界,然后禁锢在两人拉勾的小指上。
水蓝光芒闪过,罗可便看到两人的小指上各多一道水蓝色的浪花印记。
“吾以海神之名立誓,立罗可为吾之后,共掌海域!”他的声音充满庄严和神圣。
海后
吾之后?共掌海域?
罗可茫然地盯着手上的水蓝浪花印记半天,脑海依然一片空白,“我好像只听懂了前面半句,后面依稀听见你提了下我的名字……”
海诺尔斯清蓝潋滟的眸中仿佛荡漾着粼粼水波,轻柔地安抚着她脸上的不安,“如果以大陆通用语来说,我们已经成为夫妻了。”
“咳咳,”罗可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夫妻?!”
他愉悦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情?”不是她刚刚才表白被接受吗?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直接变成夫妻了?难道在短短刹那间,她已经经历了一场伟大的失忆,将过程忘得一干二净?
“刚刚。”
“我知道是刚刚……可是,”她结结巴巴道,“可是至少应该先有个过程……比如互相了解一段时间,然后才慢慢考虑终身……”他们连正经的约会都未曾共有呢。
他眨了眨眼睛,“互相了解?有啊。你每天六点起床,六点半吃早餐,中午十一点半用午餐,晚上六点用晚餐,十点睡觉。喜欢吃烤鸡,讨厌吃青菜和菠菜。”
罗可听着听着不觉感动起来,“其实也不是很讨厌,只是比较讨厌……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不觉得太快了点?”
“你喜欢我吗?”
“当然。”这种问题一定要回答得又快又坚定。
“我也喜欢你。”海诺尔斯腼腆地一笑,随即又露出理直气壮的样子,“既然我们喜欢在一起,为什么不成为夫妻?那样就永远在一起了。”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永远在一起啊……光听就觉得很幸福呢。
她不知不觉被他牵着鼻子走,“但是……你刚才说的吾之后和共掌海域是什么意思?难道海神使者也能通过介绍获得海神的认可吗?”
“海神使者?那是谁?”
她被问得一楞,呆呆道:“你不是海神使者?”他不是经常以海神之名战斗吗?
海诺尔斯困惑地摇着头。
罗可盘膝坐好,摆出认命的表情,“好吧。反正我们已经是夫妻了……”虽然感觉快得像场梦,“你好好交代下你的身世吧。”
居然是夫妻了。
——和那个在衡生堂神踪一现,不可一世的男子。
把这两个字从自己的口中说出后,她渐渐因它们所代表的意义而无法自抑地从心底涌起阵阵喜悦。
“我是海神。”他很认真地看着她。
“咳咳……”下次绝对不在他说话的时候发呆和吞口水,“什,什么?”
海诺尔斯在她背上温柔地拍着。
“海神?!那不是奥利威克尔大人吗?”就算不是海神的信徒,她也牢牢记得他的名字。
“以前是的。”他慢吞吞道,“不过他失去了神格,已经不再是海神了。”
“神格?”这个词他从进来到现在已经提了好几次,光从字面理解的话,“是……神的资格的意思吗?”
他蹙眉思索着,像是遇到棘手的难题,“可以这样说。”
“他做了什么事?居然失去了神格?”没想到神的世界也存在考核这样的事?她想起魔法公会的考核制度,“监考一定是创世神吧?”
怪不得他说他信奉创世神?原来是这样。
“他输给了我的父母。”
“输给了……”罗可眨了半天的眼睛,“我想,也许我又误解了什么。神格到底是什么?”
海诺尔斯闭上眼睛。
一圈触目的蓝光猛然从他额头亮起。
一颗鹅卵石大小的水蓝晶石从眉心穿露出来。
半晌,又缓缓消失。
“这个……就是神格?”罗可目瞪口呆,“看起来很像魔法公会大厅里出售的冰蓝水晶啊。”
海诺尔斯睁开眼,一怔道:“是么?原来它长得这样。”
“你没见过?”她问完才发觉自己的问题很蠢。又闭眼,又在额头,看得到才怪。
“恩。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将它封入我身体里了。”
“所以你获得了海神的神格,成了新一代海神?”
他点头。
那也就是说……刚刚,她嫁给了海神?
吾之后……
共掌海域……
那她不就成为了——
海后?!
天哪!如果她早知道的话,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向海神表白啊!
罗可开始晕眩。
“你没事吧?”他担忧地摸着她的额头。
“恩,还好。就是有点受冲击。”她努力坐正身体,放松表情,“你刚才说你父母打败了海……奥利威克尔?这个,似乎难度很高啊。”
从来没听说够人能打败神的,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恐怕整个大陆都会轰动吧?
当初第一个屠龙勇士出现,人类几乎疯狂。所有人都为了那近乎奇迹的希望前赴后继,直至龙族退避到异界,这拨热潮才渐渐消停。
想到可能出现的屠神热潮,罗可决定将这个消息溃烂在肚子里。
“我的父亲是超十阶神骑士,我母亲是超十阶上魔导师。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十六位十阶以上高手。”
超十阶神骑士?超十阶上魔导师?
从来没听过啊。
而且……十六位十阶以上的高手?
想不到大陆曾经也有这样高手如林的时代。
罗可抬手抹了把冷汗。恩,好歹她现在也挂着海后的头衔,相比之下,他们真的……也不算什么。她忽然有种出人头地的荣耀感。
“他们为了追求更高境界,离开大陆,去寻找传说中的海族高手。”海诺尔斯声音如溪水般潺潺缓缓,淌出尘封的过去,“当时海族最厉害的就是美人鱼族族长和冰龙,可惜依然败在我父亲手下。终于引出了一位神秘海族高手。”
奥利威克尔吧?
为了配合讲故事的气氛,罗可硬是装出好奇的样子,“是谁?”
“海后——朵芙琳。”
神话
咦?海后也有前任?
罗可感到曾经遥不可及的神秘神界正缓缓拉开帷幕,让她窥探全景。
“朵芙琳是希望女神,曾经是美神安洛弥斯的未婚妻。”海诺尔斯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说人是非,即使是众所周知的神话。但不解释清楚,又很难将故事说下去。
罗可早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
美神的未婚妻最后成了海后,中间必然有一段曲折离奇,掏心裂肺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