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梅芬尔。”他转向努力屏息来减低自己存在感的梅芬尔，“你不会以为我会忘记你吧，亲爱的圣骑士。”
梅芬尔苦笑道：“我愿意接受大人任何处罚。”
“看，你的教子比你识趣多了。”安洛弥斯朝维安七世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罚你离开光明神会。”
梅芬尔惊讶地抬头等着他下句话。
“不够吗？需要我追加吗？”安洛弥斯好笑地看着他。
梅芬尔急忙低下头，“不不不，感激大人的仁慈！”
安洛弥斯目光移向维安七世，“现在只剩下你的问题了。”
维安七世不安地动了动。
“我们去血暗山走一趟吧。”
维安七世脸色刷白。
血暗山是四大禁地中最残酷的存在。那样关押着人类最凶残的犯人。
“不不不，大人，我……”维安七世猛地跳起来。
不过不等他反抗，安洛弥斯已经抓起他投入金光中。
金光缓缓从地上收回天空。
梅芬尔看着空寂的雪地，自嘲道：“真像是做了场梦。”
耶鲁虔诚地捧起红宝石和权杖。
“我想我应该恭喜你，耶鲁教皇。”梅芬尔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在神圣骑士团和裁决会覆灭后，各国可不会再对光明神会那么客气了，你要小心啊。”
耶鲁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会为皇帝效力。”梅芬尔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总有一天我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封地和封号。”
神会和皇帝……
所以他们即将成为敌人吗？
耶鲁握着权杖，突然觉得茫然。
象征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恐怕任谁也想不到在狂风肆虐的暴风崖背后有着这样一方温暖如春的小天地。
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花卉在这里争相怒放，四季不歇。碧油油的绿草成片成片地占据山谷，参天大树耸立在碧草上，像守护神般护卫着草地中央的美丽庄园。
庄园一共有三栋房子，远远看去，就是一只巨大的蘑菇，一棵巨大的白菜，还有一块和前两栋比，稍微不那么巨大的豆腐。
蘑菇是兰林的住所，白菜是罗可的，身形最庞大的空空每天只能收拢四肢蜷缩在豆腐里。
而现在，它连那点可怜的空间都被彻底剥夺了。
“空空，那块豆腐真的不适合你了。”罗可说得时候满眼真挚，“你看，你是龙，伟大而高贵的黄金战龙，所以你的天地应该是广阔无垠的，应该是一望无际的……去吧，从今以后那片草地就是你的家。”
等它从那句‘伟大而高贵的黄金战龙’的赞美中醒悟过来后，它风餐露宿的生涯就开始了。
“主人，你不能这么偏心！你怎么能让那个看上去呆呆的家伙占据你可爱忠心又能干的伙伴的房子？”它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罗可点点头，“是的，绝对不能让海诺尔斯住在你的房子里，省得被你屋子里丰盛的味道熏倒。所以我决定把我香喷喷的房间让给海诺尔斯，而你的房间……只好由我勉为其难一下了。唉。”
“你完全可以不必这么为难。”空空讨好地甩着尾巴，“看，外面的空气是多么的清新，绿油油的碧草是多么茂盛……”
“空空，”她向它勾勾手指。
它听话地低下头。
罗可蜷起中指，在它脑袋上狠狠敲了一记爆栗子，“不要用从我这里学去的招数来对付我，这简直是对创新精神的侮辱。”
空空圆圆的大眼珠转了转，目光落在她通红的指关节上，“疼吗？”
罗可抽了口凉气，强笑道：“有点。”
大白菜的门咿呀一声打开，罗可立刻冲了过去，一把揪过兰林的胡子，“海诺尔斯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拼命想把胡子抢回来。
罗可双手死命抓住他的胡子，缩起脚，整个人像攀绳一样吊在他的胡子上，痛得他一边弯腰一边哀哀直叫。“不知道你还在里面呆那么久？”
“我真的不知道嘛。”兰林委屈地抱起她，“他一直处于休眠状态。好了，你不必太担心，你不是说他是新一任的海神吗？我想他再蹩脚也不会被维安七世那种不学无术的家伙打败的。”
听他这么说，她稍稍放下心来，“……那你呆在里面那么久在做什么？”
“啊，”提起这个，兰林兴致大增。他把罗可放在地上，正了正翠绿色的魔法师帽，“你看我这身打扮怎么样？”
尖尖的绿帽，宽宽的蓝袍……
罗可抿了抿嘴巴道：“好像一棵种在湖上面的圣诞树。”
“这算是赞美？”他嘴上的胡子一翘一翘。
“不，只是一种富含想像的比喻。”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睥着他，“亲爱的老师，你不会告诉……你刚才在里面那么久就是为了换这身衣服？”
“还有帽子。”他补充。
“……”她吟起咒语，十几个水球立刻从天而降。
兰林顺手招过一阵风，把水球统统怪刮在空空的尾巴上。
“老师，若不是你为了搭配那身该死奇怪的黑帽白袍而耽误了时间的话，海诺尔斯也不会受伤。”一想起这个，她的怒火就噌噌得往上冒！
兰林摸了摸鼻子，“他会受伤只能说，他还不够强大。”
罗可瞪着他。
“要知道，神话中的海神奥利威克尔不曾被除了光明女神外的任何人打倒。”
“那他还是输给了光明女神。”
“这是因为莱昂斯顿·维安建立了光明神会，欺骗信徒们心中的虔诚信仰来壮大女神的神格力量。”
罗可眯起眼睛，“老师也知道神格？”
“知道那么一点。”他歪着头，比了一点点的手势，“而且还是偷偷从维安七世那个臭老头那里偷瞄到的。”
他似乎根本没意识到那个被他喊作臭老头的家伙论年纪还比他小十岁。
“好吧，我亲爱的小罗可，你要相信海诺尔斯。光明女神的那点神力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甚至他还能借助这次机会，好好摸清自己身上的一切。”
“但愿如此。”她看着紧闭的门，心中隐隐作痛。
虽然经历了一场噩梦般的恶战，但她却一点困意也没有。
因为每次当她闭上眼，就会看到光束从海诺尔斯当胸穿过的那一幕。
“对了，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兰林好奇地问。
罗可双颊一红，但脸上的喜色却是掩饰不住，“这是因为……”她伸出那只有蓝色海浪的手，“这个！”
兰林从空间袋里拿出放大镜，仔细研究了半天，“上面有魔法波动，但我确信没有见过这样的符咒，它有什么加持效果吗？”
她呆了下，海诺尔斯没说。“我也不知道。”
“难道是海诺尔斯在你身上下了什么咒语？”他右手凝聚出一道火焰，朝它喷去。
罗可吓了一大跳，但手被他牢牢地抓着，只能哇哇大叫。
眼见火焰就要烧到她的手上，一只白皙的手适时挡住了火焰。
海诺尔斯将火焰轻轻捏在手心熄灭，“这是海族缔婚后的标志，象征着分享。”
碎裂
“哦，原来是海族缔婚……”兰林点点头，咕哝了两遍，猛地跳起来，“什么？缔婚？！”
罗可不理他，一个劲地扒着海诺尔斯的领子，“你的伤怎么样了？那么大一束光穿过去……比铁棍还粗啊，真的不要紧？让我看看伤口，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啊？”
被她按住的地方传来微痛。
海诺尔斯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将她不安分的手从身上拉下来，含笑道：“没事，不会后遗症。”他有条不紊地回答她的问题。
光明女神的力量始终对他造成了伤害。
即使身体被神格修复，但那道力量的残余却依然留在体内。
如果要彻底驱除干净，必须完全掌握海神神格。
“我说，你们俩稍微注意一下我行不行？”兰林努力把脑袋挤进两人中间，气呼呼道：“你们把话给我说清楚，缔婚是怎么回事？”
罗可用手肘轻轻地撞了下海诺尔斯的腰，掩嘴偷笑道：“你说。”
兰林看着一脸幸福在另一个世界的罗可，无奈地朝海诺尔斯道：“还是你说吧。”
“我已经立她为我的后。”海诺尔斯坦然道。
“后？”兰林随即醒悟道，“哦，对，你是海神。所以是立后……所以是缔婚……所以是……”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朝那栋巨大的蘑菇走去。
空空悄悄把头靠过来，郁闷道：“主人，你真的要和这个呆呆的人缔结婚约吗？”
海诺尔斯转过头，皱眉道：“呆呆的人？”
空空扬起尾巴，趾高气扬地看着他，“就算你是神，也别想把主人抢走。”
呜呜，主人自从认识他之后，就对它越来越不好。
现在连目光都不愿意分给它。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主人会抛弃它的。到时候别说鲜美的驼峰兽肉，恐怕连普通的温饱都很成问题。
它很严肃地思考着自己日后的民生问题，因此没注意到海诺尔斯单手划出一个水蓝的弧形泡沫结界，将它困在里面。
罗可终于从美好的前景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到口水滴滴答答流了一地的空空，纳闷道：“它为什么在结界里面？”
海诺尔斯道：“我想它需要一个地方忏悔。”
忏悔？忏悔什么？
贪吃？懒惰？在关键时刻扔下主人自己带着把破剑逃之夭夭？还是……
罗可摸着下巴，它要忏悔的内容还挺丰富。
“对了，你不是想要看那把混淡之剑吗？跟我来。”她搬进豆腐的第一天就发现它被空空藏在一堆老师用剩下的破石头下面。
海诺尔斯拉住她，右手轻扬。
那把破破烂烂的剑倏地凭空出现在面前。
空空突然吼叫起来，“不许偷我的东西，你这个小偷！窃贼！”
罗可捂起耳朵，“有没有办法让它闭嘴？”
海诺尔斯歪头想了想，水蓝的泡沫突然一层层地加厚。
罗可听着空空的咆哮声随着越来越深的蓝色结界渐弱下来，直至轻如蚊咛。不过它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从尾巴到脑袋，几乎身体每个能动的部分都派上了用场。
偏偏结界看上去薄得像蛋壳，但撞起来却比城墙还坚固。
空空愤怒得在结界中转着圈子，像是要找出一个缺口。
罗可同情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海诺尔斯抬起手，“我把它放出来。”
“哦，不，”她拉下他的手，脸上露出一番深思熟虑后的坚定，“还是等晚饭再说吧。”
“哇哈哈……”
巨大的蘑菇里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声。
罗可和空空只是顿了下，又继续刚才的事情。
她见海诺尔斯还好奇地睁着眼睛，解释道：“一个月总会有这么一次，习惯就好。”
“哦。”海诺尔斯点点头，握住混淡之剑的剑柄，刚想闭上眼睛，兰林就乘着一道疾风从蘑菇的窗户里飞了出来，搓着双手，笑眯眯地停在他面前。
“海诺尔斯……”
罗可被他肉麻的语调抖下一身的鸡皮疙瘩。
海诺尔斯谨慎地点了点头。
“作为罗可唯一的长辈，对于你们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订下婚约，我感到十分的……震惊，恩，是的，我很震惊。”他特地吹了吹嘴边的胡子来加深话里的可信度，“但是，我不是一个食古不化的人，我是开明的，这点和维安七世那个臭老头完全不一样。”
他每次突出自己的时候，都不忘踩维安七世一脚。
罗可也是头一次知道兰林与他的怨恨居然结得那么深。
“所以我决定……如果你愿意将海底那丰富的资源分享给我一点的话，你放心，我并不是一个很贪心的人，这点……”
“这点当然也和维安七世不一样。”罗可接下去道。
“完全正确。”兰林赞许地点点头，“所以如果你愿意分享的话，那么你们这桩婚事将会得到我的全力支持！”
罗可拉住海诺尔斯的袖子，全然不顾兰林眨得快抽筋的眼睛，“私奔吧？”
兰林捂住脸，痛哭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学生，哦！”
“我想老师提出的要求很合理。”海诺尔斯摸着她的头发，笑道，“我完全同意。”
兰林大叫一声，冲上天空，很快身影就化作了天边的一颗闪烁的金星。
“这个……也是一个月一次。”面对海诺尔斯好奇的双眼，罗可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海诺尔斯眨了眨眼睛，勉强把目光从天空收回来，注视在手中的剑上。
“你确定它是神器？”
宝物都是那样不起眼的吗？
罗可想起空空。在海诺尔斯出现之前，它的作用绝对不会比皇室用来运输的赤嘴鸟大。但谁能想像它居然是龙族最强大的战士——黄金战龙呢。
这样一想，混淡之剑的铁锈顿时散发出独特的魅力来。
“算是。”海诺尔斯抛出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幸好罗可的领悟能力不差，尤其面对他的时候，“哪部分不是？”
“剑本身不是。”他用手背在剑身上来回抚摸，突然一粒小指甲盖大小的水蓝宝石浮现在他的掌心中。
“海神神格。”
因为海诺尔斯曾将神格给她看过一次，所以罗可一眼就认了出来。
“虽然剑本身没有达到成为神器的要求，但的确拥有神格。”海诺尔斯解释着自己刚才模棱两可的回答。
像是呼应他的话，混淡之剑砰得一声碎裂开来。
思考
罗可张大嘴，犹豫半天，才缓缓道：“其实有一件事，我憋了很久，一直很想问出口……”
海诺尔斯睁着碧蓝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她的欲言又止。
“你为什么……”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表情，“那么喜欢裂剑呢？”
初见时候的一幕至今还常常在她脑海盘旋。
那样泰然自若地将石中剑拔出，然后寸寸碎裂。
虽然不是她的剑，看到那样价值不菲的宝物变成废铁，心里还是隐隐惋惜。
“喜欢裂剑？”海诺尔斯皱着眉头，“我没有。”
“那，那，那……”她以前看到的都是错觉？
“我只是想找一把足够承受我的力量的剑。”
……罗可仰天无语。
真相如此简单，却让大陆许多剑客承受太多伤害。只能说：身为神，海诺尔斯太高调了。
“直到被教皇关在光明神器里，我才明白，原来神器之所以是神器，完全是因为拥有神格的缘故。”
罗可突然想起来，“你不是从亚克力手中获得了奥利威克尔海角吗？”
这可是被记载入神话的真正神器啊。
海诺尔斯随手一招，一只手掌大小，花纹古朴的青铜海角便出现在他的手心。
“它失去了神格。不然亚克力不会只召唤出一条美人鱼。”
罗可怕他一用力，这件神话级宝物也落得和混淡之剑的下场，立刻从他手里抢过来，“既然这样，不如送给我吧？”
海诺尔斯随意地点点头，目光一直放在那块小小的神格上。
“怎么了？”她开心地把奥利威克尔海角扔进空间戒指里。
他蹙着眉头，眉宇间有一抹淡淡的忧郁，“它已经没用了。”
“为什么？”神格也会没用？
他侧着头，似乎在搜索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来解释它此刻的情形，“应该说……他过期了。”
罗可的脸完全僵住。
神格……会过期……
神的世界真是相当复杂啊。
她颤抖地抓着他的手，“你脑袋里的那颗还能撑多久？”
神之所以是神，完全是因为神格。
如果没有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