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据我所知，美人鱼族是不会人类语言的，为什么你可以……”
“这都是海神大人的慷慨赐予。”黛西夫人恭敬道。
海诺尔斯？罗可不悦地噘嘴。他还真是喜欢帮助美人鱼。
黛西夫人并没有留下来用餐。
餐桌上又是她和菲利普。
“琳达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罗可此刻无比希望有人能冲出来破坏。只要对面那双眼睛不要再频频看过来。
菲利普执酒杯的手一顿，“她被她那只可爱的小宠物烧伤了脸，正在皇后陛下处养伤。相信在短期内不会出现。”
他说‘她那只可爱的小宠物’时明显意有所指。
罗可识相地没有接茬，继续埋头对付盘中的驼峰兽肉。
在这个时候，她不免怀念起空空来。哪怕它经常冒出些让人心脏停顿的话。
可惜它早被菲利普用驼峰兽肉骗到别处去了。
“罗莎小姐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菲利普盘子里的肉依然完整如呈上时。
罗可边嚼边道：“我以为是你有什么想要说。”
“恩，”他嘴角一翘，“是我失礼，的确应该由我来开口才对。”
黛西夫人失败，所以又重新换他上场吗？真是太没新意了。
罗可失望地打了个哈欠。
反正神器八成不在他手里，她对他也就没有先前这么多顾忌。
“其实罗莎小姐刚出现的时候，我就非常好奇你的身份。”
刚出现？
罗可精神一振，脱口问道：“为什么？”
菲利普谦笑道：“罗莎小姐似乎累了，不如明天再说？”
那她今晚铁定失眠。
哪有人把好奇心勾起来就甩袖子走的。罗可咬牙道：“我现在很精神，非常精神，一辈子最精神的就是今天！”
“那我继续说？”红葡萄酒在杯子里轻轻一晃。
“请、继、续。”
菲利普两边嘴角各自上扬，“自从两年前，前任教皇维安七世施展终极光明神法，与冰寒极地的魔兽同归于尽后，冰寒极地的气候就比先前更加恶劣十倍。很多熟悉地形的佣兵团有去无回后，那里渐渐成了禁地中的禁地。”
罗可大概知道他接下来要讲什么了。
疑问
“所以能进入那里的，最起码也需要六阶以上的实力。”菲利普别有深意地看着她，“所以当罗莎小姐出现的时候，我相当震惊。因为无论是冰寒极地，还是我布置在登丁小镇的关卡，都不是一个四阶魔法师可以轻易突破的。”
“所以你招收我成为你的私人魔法师？”
“是私人魔法师团的一员。”他纠正道，“那时候，我只是怀疑你身上或许有什么厉害的法器……或是宠物。”
她的确有。精灵王的共生石、雪女的头发、黄金战龙……还有很多海族的宝贝，老师挑了几样放在她的空间戒指里，她还没研究过作用，但想必不会太差。
“那你邀请我成为宴会的舞伴是为了骗取我的法器？”她言辞尖锐。
菲利普以手掩唇，深邃的眼眸似笑非笑，“当然不是。我当时虽然好奇，却还不至于卑鄙到靠欺骗的手段将它得到手。”
那真是天知道。罗可对他的人品相当不敢恭维。
他对她表现出来的不信任不以为意，继续道：“我邀请你成为我的舞伴只是为了躲避麻烦。”
“躲避麻烦？”
“因为你看上去……似乎对我并不感兴趣。”
那么多句话里，就数这句最正确。她十分有同感地点着头。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居然会因此而给你带来了麻烦。”他指的是红宝石项链嫁祸事件。
“是的。你带来了麻烦，却没有处理它。”她没好气道。
菲利普手指轻轻抚摸酒杯边沿，“对此我很抱歉。由于皇后陛下坚决的态度，使得我不能在当时正面反驳她。这点，希望你能够谅解。”
“对此我也很抱歉，请恕我无法谅解。”如果是海诺尔斯，一定二话不说把她……变成乌龟？还是永远不能说话？还是……现在想来，他的惩罚套路真是丰富啊。
呜……海诺尔斯……
“罗莎小姐？”菲利普手指支在下颚上，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呆滞的表情，似乎在揣测她此刻心底的想法。“兰林冕下隐居在冰寒极地吗？”他冷不丁地问道。
“是啊。”她下意识地答道，随即猛地回神，“你……”居然使用攻其不备这招！
“我？”他无辜地看着他。
“你……好！”她必须深刻提醒自己——菲利普是一只极阴险狡猾的花心狐狸！和他在一起时，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松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兰林的学生？”
菲利普笑而不答。
“是不是光明神会洗礼之前？”那时候正是他态度从淡然到积极的转折点。
“陛下好不容易让光明神会离开帝国，将他们重新请回来是需要勇气和决心的。在这点上，希望你能理解梅芬尔。”就是说，如果不告诉默特尼二世她有兰林这样强大的靠山，默特尼二世是不会同意把耶鲁请回来的。
早知道梅芬儿和母猪一样靠不住。
罗可在心里先把他诅咒一百遍，又把和阴谋家交易的自己骂了两百遍。
“无论如何……现在事情完美解决不是吗？”
“一点都不。”她折腾了半天，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她朝他伸出右手，摊开，“你答应的礼物呢？”
他右手食指关节轻轻蹭着下巴，“罗莎，哦不，罗可小姐想要什么礼物不妨直接开口？”
连名字都说了，怪不得他当时听到红衣主教叫她罗可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罗可把梅芬尔三个字从心底的阴暗角落重新拖出来，再诅咒三百遍。
“什么都可以？”
“我力所能及。”菲利普回答得十分技巧。
“神器也可以？”她问的时候，紧紧盯住他的表情。
他楞了下，神情渐渐凝重下来，“黑暗神的神器对兰林冕下有用？”
“不，是对我有用。”
“什么用？”他显然并不相信。
“值钱！”她拍桌道，“我看来看去，你的宝库里就数它最值钱！”
“你怎么知道神器在我的宝库里？”他抓出漏洞。
她笑笑，“你想知道？”
菲利普挑眉。
“我困了，明天再告诉你。”她优雅地站起身，无视他压迫般的目光，悠然走到门口，蓦然回首道，“今天晚上我要好好考虑……该不该告诉你‘神器在宝库’这条消息其实是梅芬尔告诉我的。”
看着他骤然沉下的脸色，罗可得意一笑。
梅芬尔……背地里捅刀子可不是只有你才会的。
小小地报一箭之仇后，罗可心情犹如雨后初晴，回房一觉至天亮。
翌日一早，不等空空过来分享初尝驼峰兽肉的经验，菲利普就拉着仍将一半神魂遗留在睡梦中傻笑的罗可一起坐上去皇宫的马车。
直到马车在皇宫大门前停下，她才缓缓清醒，拉住正要下车的菲利普，严肃道：“这次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的话，你会替我挡一下了吧？”
菲利普英俊的脸顿时绽放成一朵灿烂盛开的鲜花，“通常一个女人向一个男人求保证时……说明这个男人已经占据了她的心。”
罗可松开手，抖掉一身鸡皮疙瘩，“刚才的对话里有男人吗？”
菲利普单指勾起她的下颚，“需要我证明么？”
“不必……”她拍到他不规矩的手，“反正对我来说没区别。”
他看着从马车另一边从容跳下的她，眸瞳中精光一闪，随即融化在深邃的眼波下。
梅芬尔早早地等在门外，微青的眼眶看出他昨夜睡得并不安稳。
罗可走到他身边故意绕了一圈。
“怎么了？”他愕然地看向菲利普。
菲利普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我只是在想……喜欢暗地里出卖别人的人，会不会有一条长长的狐狸尾巴。”她由脚狠狠地跺着他地上的影子。
梅芬尔眼珠一转，已经领会她的意思。看着独自走进皇宫的菲利普，他悄声道：“你对保罗亲王说了什么？”
“我说……”她压低嗓子道，“你收买我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只是这样？”收买眼线这种事在帝都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还告诉他，原因是你喜欢他。”她说完，快步跟上菲利普。
梅芬尔脸色顿时像吃了一百斤的废铜烂铁，脚像扎了根似的顿在原地。
罗可志得意满地看着走廊上精致的壁画。如无意外，刚才梅芬尔在一瞬间流露出的生不如死的神情将会成为永恒的记忆深锁在她的脑海中。
实在是太泄愤了！
“你以为我会信？”梅芬尔追了上来。
有那一刹，对她已是永恒。罗可无所谓地耸肩，“你看看亲王殿下的表情就知道了。”
梅芬尔眸光在两人中狐疑一转，心中已经了然数分。“莫非是关于我告诉你神器下落的事？”想来想去，也只这一桩能让她当作把柄。
她无辜地眨眼。
默特尼的书房近在眼前，两人只得暂时停止交谈。
看着侍者进去通报，罗可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紧张，就好像又一个巨大的黑暗漩涡将在她面前揭开。
“我有不好的预感。”她轻喟。
梅芬尔嘴角一撇，“的确不算什么好事。”
侍者从里面出来，请他们进去。
书房里，黛西夫人和高拉索一坐一站，正与默特尼二世交谈，从他们沉郁的表情来看，对话的内容应该于风花雪月无关。
罗可、菲利普和梅芬尔各自向默特尼二世行了魔法师、宫廷和骑士礼。
默特尼二世摆摆手，朝梅芬尔温煦地一笑道：“我想菲利普应该已经将事情告诉你了。”
“是的，陛下。”梅芬尔单膝跪地，右手抚在心脏的位置，肃容道，“我以骑士之名起誓，将誓死追随效忠陛下，无论黑暗险阻，都将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默特尼二世迅速从那张大椅中站起身，亲自来到他面前扶起他道：“我接受你的效忠，并由衷感激你的真诚和忠心。”
……现在是在唱哪一出？为什么看起来有点悲壮？
罗可看看四周，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局外人。
原来
随着梅芬尔缓缓起身，默特尼二世对罗可笑道：“好吧，我想我们应该对可爱的来客致以适当的敬意，她的脸快被疑惑纠结成一团了。”
罗可赔笑。能纠结成一团的是面粉吧？
默特尼二世望了黛西夫人一眼。
黛西夫人立刻推动车轮，缓缓移到罗可身边，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身为兰林冕下的学生，我本不该在上次交谈的时候向你隐瞒这件事情，但它太耸人听闻……”
接下来肯定是——请原谅我的‘不得不’，这大概是卡兰帝国道歉时的流行语吧。罗可有意无意地看向菲利普，发现他也正在打量她。
默特尼二世重新走到那张光可鉴人的大书桌后面坐下，顺便将黛西夫人说了一半的话打断，“其实，在黛西去与你商谈之前，我曾经犹豫过是否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但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否。毕竟，这件事事关重大，身为知情者同时也将负担起责任。”
也就是说，他之所以不告诉她，并非因为不信任，而是因为担心她，怕把她卷入危险的事件当中。
不愧是皇帝，话说得比黛西夫人和菲利普要动听得多。
罗可偷偷感叹。
“不过既然你亲自提出来，那么，当然，你有这样的权力去知道这件事情。毕竟，卡兰帝国也好，这个世界也好，未来总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默特尼二世微笑中洋溢着暖洋洋的慈爱。
纵然知道他是在演戏，罗可仍感到动容，“感谢陛下的信任与厚爱。”
“好吧。黛西，你来起个头，然后由高拉索接下去。”他叹了口气，粗黑的两条眉毛阴云密布，“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绝对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故事。”
罗可适当地凝重起整张脸。
黛西夫人放开她的手，沉吟了下，似乎在找这个故事的源头，“若说整件事的开始，应该追溯到兰林冕下获得圣魔导师称号之后。”
“哦，那就太久远了。”默特尼二世含笑截断道，“从他们向帝国递交经费申请开始吧。我相信以罗可小姐的智慧，很容易就能理解那些遗漏的细枝末节。”
他都这么说了，罗可还能说什么？当然只有点头。
黛西夫人这次没有在犹疑，很自然地接道：“帝国每年都会定期拨给魔法公会一定量的经费以供研究用。另外，帝国每年都会准备一个特别的经费申请，专门用于那些极为重要的课题。当然，能够申请的都是当世闻名的魔法师。那年参与申请的，就是兰林冕下和现任魔法公会会长……安东尼。”
罗可发现她说安东尼的时候没有加冕下这个尊贵的称呼。
黛西夫人发现了她的失神，却没有停下来解释，“兰林冕下申请研究的……是对于上古预言神书的破译，其实这并不需要庞大的经费，但兰林冕下当时很坚持。安东尼申请的……”她顿了顿，“是关于造神的研究。”
“造神？”尽管做好了准备，罗可大吃一惊。
“是的。神拥有无边法力，而且还能永生不死。但是是什么使得神拥有这一切？安东尼研究的，就是这个。”
“那谁通过了申请？”罗可好奇地问。
黛西夫人瞟向默特尼二世。
默特尼二世干咳一声，“我的父皇亲自批准了安东尼的申请。”
黛西夫人叹道：“于是，兰林冕下一气之下离开了帝国。在这之前，兰林冕下与安东尼一直是好友。”
没想到老师也有这样小心眼的一面。罗可感慨。
“当时父皇虽然感到遗憾，但同时也觉得兰林冕下有些小题大做。”默特尼二世道，“但是当安东尼开始实验后，他才知道，兰林冕下所做所为背后的真意。”
罗可眼珠一转，“难道这个实验有问题？”
“不错。由于安东尼无法接触到神，所以他只能在活人的身上做各种实验。”黛西夫人眼睛蒙上一层恐惧和厌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帝都在晚上可以听到各种怪物似的哀叫声，极为的凄厉惨绝。”
房间里的温度陡然下降。
罗可不禁打了个寒战。
默特尼二世用下巴示意高拉索接下去。
“我曾受陛下之命前去魔法公会勘察，与他交过手。”高拉索冰冷的声音让室内冷气直线上升，“他是圣阶强者。”
“他是圣魔导师？”罗可一楞。为什么老师从来没有提过？
黛西夫人缓缓道：“我们猜测，他一直在隐藏实力。”
梅芬尔突然冒出一句，“你和他交手输了？”菲利普只和他说了事情的大概，没来得及提到细节。
高拉索冷峻的面孔更显阴寒。
他虽然没有回答，却是默认。
默特尼二世叹气道：“从那以后，我父皇和我一直与他保持心照不宣的默契。不过梅芬尔的加入显然让他对我重新起了警戒心。在一年前，光明神会刚刚离开，他就偷偷潜入皇宫，妄图盗窃黑暗神的神器。幸好高拉索及时发现，才没有让他得手。后来，为了保护神器，宫廷魔法师和菲利普的魔法师一起，在亲王官邸共同绘制上古魔法阵来守护。但是没想到，还是没有保住。”
罗可想起海诺尔斯曾说过，神器之所以是神器，全仰赖于神格的缘故。“你们知道为什么安东尼要抢夺神器吗？”
黛西夫人道：“安东尼主修黑暗系魔法。有了黑暗神的神器，他更是如虎添翼。”
“所以，即使我和高拉索冕下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