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几次小规模交锋来看,司徒峻发现自己军队战斗力远远不能与自己大哥的军队相比,交锋七次,没有一次能够占得上风,而且还有两次更是损失上万人的惨败,这让司徒元完全丧失了与自己兄长硬拼的自信心,为由寄希望于司徒朗能够抽调兵力支援,但面临卡曼人的压力,司徒朗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抽调一兵一卒东援,除非能够解除来自清河府的压力,所以放无锋西归也就成了无奈之举。
欣赏了大庙广场的宏伟古朴,无锋步入大雷音寺,来自中大陆佛教的宗教建筑奇观在这里得到了充分展现,连绵的庙宇,巍峨的高塔浮屠,肃穆的塔林,幽深的古柏林,无论是太平军控制时期还是林家的短暂接手,都未能阻挡来自帝国乃至东大陆各地善男信女们前来随喜参拜的脚步,罗汉堂巧夺天工的雕塑,大雄宝殿的宝象庄严,静思壁的古韵悠长,都让无锋沉湎于对这座已经有了上千年历史的建筑群落的追忆之中。前年的风风雨雨似乎没有让这座沟通神佛与凡人的场所留下多少沧桑,任何一个朝代的统治者都对这里给予足够的关注,今天却轮到了自己。
“崇信,你说这历代君王都曾经驾临此处,见到这些已经见证了历代王朝的崛起和崩塌的建筑物,他们会有什么想法呢?”负手漫步在古柏森森的石板小径中,无锋突然问起一直跟随在自己身后同样一身便服的壮年男子。
面对主帅的突然发问,壮年男子显然没有多少思想准备,一直在考虑如果节度使大人问及关西战局该如何应答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主帅会忽然问起这样一个似乎有些遥远的问题。
“这个,也许他们会觉得自己不过是历史长河中一个匆匆过客,无论怎么是什么人,都会随着历史长河的轰然向前而淘汰,没有人能够逃过这一自然规律,从而感悟到人生的渺小短暂吧。”出身世家的梁崇信信口的一番话却颇合无锋此时的心境,他满意的点点头,将目光投向一片幅员辽阔的碑林。
“看,那就是碑林了,《石台孝经》和《开成石经》都在那里,还有广智三藏碑,都是些绝品,当初我还担心太平教那帮家伙占领关西会不会对这些东西有所损坏,看来是我多虑了。”无锋目光有些迷惘,“太平教人是不是真的已经走完了它的历史了呢,令狐?”
与梁崇信并行的青年人听到主帅点到自己的名字,立即答道:“根据情报显示,······”
话音未落,却被无锋笑骂道:“我是让你发表看法,不是让你根据情报进行分析,今天不是正式讨论军务政务,我只是让你二人陪我散散心,聊聊天而已。”
“呃,这个,”青年男子自然就是军事情报局的首脑令狐翼,他有些尴尬的搔搔头,思索了一下才道:“这个问题从我个人的看法来看,应该是已经到了尽头了,虽然他们中间仍然还有不少能人。”
第四节 根源
微微扭过头来,无锋似像有些感触的随意问道:“哦?你的看法似乎有些折中啊,说来听听。”
“现在太平教其实主要集中在河朔地区了,安原虽然是太平军的老巢,但已经成为了我们手中孤岛,要想颠覆它易如反掌,只是大人不愿意多费些折损罢了。但现在河朔看上去似乎还有些气势,地盘也还有四府,控制的人口也还有六七百万,军队数量也还在四十万上下,也可以算得上是太平军中的精锐,但这里边有一个很致命的问题那就是他们内部已经在太平教何去何从的政策上出现了严重的分歧,尤道方明显已经走火入魔,沉迷于那些所谓的宗教幻想中去了,一味幻想能够在他所谓的圣国建立一个耕者有其田人人皆能平均的理想天国,但这显然是一个理想上的东西,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要想在所有人中建立这样一个均贫富等贵贱的社会只能是空中楼阁,只能使社会退步,但尤道方现在似乎既看不见也听不进这些不同意见。”
“但太平教中也还有一些智者有头脑的智者能人,比如薄近尘、陶邦以及许文哲等人,他们已经发现了太平教在这方面政策的偏差,其实在太平圣国初建的时候,尤道方代表的那种思潮已经有些抬头,但在当时那种特殊的情况下,太平教取得的巨大成绩掩盖了这一矛盾,但随着太平教控制地区逐渐稳定下来,这些思潮也就渐露端倪,而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已经太平教的弱势逐渐暴露出来,究竟该如何应对这剧烈变化的局势,尤道方、唐国泰以及于永志代表的一派急激进派和薄近尘、陶邦和许文哲稳健派已经越来越表现出水火不相容的趋势,他们在对待他们控制区原来中上层士绅的态度上成为焦点,而这也直接影响到他们控制区内的稳定。”
“在这里边其实还存在一种隐藏在这两派背后的隐形力量,这股隐形力量实力殊为不弱,甚至可以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其代表就是成大猷和于永志。他们从其内心本质来说与方才所说的两派主要力量都并不相容,成大猷从其在九江实施的政策来看,应该是倾向于薄近尘一派,但这个家伙相当刁滑,占住了九江后便有了独立倾向,他在看到太平教势力已日趋衰落时,便已经在某些方面更是和帝国一些实力打交往甚密,他有些手段更是模仿大人您初期的措施,其志不小,不过他毕竟和太平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即便是想要甩开这层关联,只怕也不大可能了。至于那个于永志,根据我们了解的情况,这个家伙表面上是尤道方的忠实拥护者,但内里这个家伙已经变了质了,他和他的几个心腹在河朔地区收刮到的大量民财,都分别秘密存在了帝都和江南的几大钱庄,甚至连我们西北银行一样开有户头,这个家伙眼光不浅啊,和成大猷一样看出了太平圣国命不久矣,这是二人各自选择的方向不同罢了。”
“总之,太平教已经不复有往日创业时的那种同心协力了,而且由于原来维系他们的领袖尤道方在逐渐丧失他的领袖魅力,他的指导方向已经大大偏离了正确的历史进程,而太平圣国的周围更是出现了像卡曼和我们西北这种强大势力,他们已经没有力量再重振雄风了,遭到覆灭已经是时间问题,当然这是属下一家的看法。”
令狐翼一口气将自己的看法和分析结合着他作为军情局长掌握着的大量情报信息娓娓道来,其间有理有据,连梁崇信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原来这位下属在这个军情局长的位置上干得的确不错。
“嗯,分析的不错,不过令狐你再预测一下,太平教将会在什么时候彻底消失呢?”无锋饶有兴致的笑着问道。
摇了摇头,令狐翼对这一点却是十分慎重:“大人,太平教的崛起是有它的历史特定原因的,尤其是帝国北方,由于帝国起家的功臣大多是出身北方几郡,在帝国取得政权后,出于收买人心和削减兵权的双重需要,帝国初期几任皇帝都大量册封功臣和赐予土地,而这些功臣极其部将也都大多回到了他们原来的故乡,所以在北方几郡中不但功勋贵族极多,而且土地也大多集中在这些大小贵族手中,由于北方几郡土地贵族思想保守,工商业发展受到歧视,所以这些功勋贵族的资财都主要集中在土地和土地收入上,这样恶性循环,他们的收入大多投入到了继续购买土地上而不是工商业上,使得土地越来越集中。”
“而北方诸郡由于地形气候原因以及历来不重视农田基础设施建设,一直有着靠天吃饭的情形,收获不稳定使得这些贵族更加变本加厉的提高租赋,下层人民因为生活困苦,渴望获得更美好的生活。太平教因时而动,利用北方地区连续的灾荒年辰,不断发展信徒,在帝国北方几郡已经奠定了深厚的根基,从而一举成事,而近几年中北方地区相比之下还算风调雨顺,普通民众都还能过得过去,除了部分狂热的太平教信徒,许多下层百姓对这方面也就没有那么狂热,但一旦遭遇天灾人祸,下层民众无法生存下去,必然又会生出对太平教所宣扬教义的向往和憧憬,这种思想只要有心人一煽动又会成为席卷而来的农民起义浪潮。即使这表面上太平教可能因为各方力量的夹击而被扑灭,但这是表面上的明火被扑熄,火星仍然暗藏,只要机会一成熟,随时可能死灰复燃。所以太平圣国的溃灭是必然的,但要想根除太平教所带来祸乱根源,却不是一件易事,除非从根本上改变北方诸郡下层百姓的生存条件。”
令狐翼的分析让无锋和梁崇信同时相顾点头,这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解决的问题,北方诸郡基础设施太差,完全是靠天吃饭,而恰恰这几郡又是土地贵族势力最为强大的地区,残酷的压榨让这几郡的农民即便是在正常年景也只堪解决温饱,一遇上灾害便会出现大批的盗匪流寇,而出现大灾,那更是群情汹汹,一有引火线,便极有可能出现太平教起事时那种情形,尤其是现在太平教的各种教义在北方几郡下层中广为流传的情况下。
“太平教的问题的确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它背后有着很深的历史背景,要想化解它带来的种种祸乱,光靠军事上的打击镇压很难奏效,必须要把它存在的社会根基彻底消除,才能够真正化解这一祸端。”无锋沉吟着说道。
“嗯,不过太平教的内乱也迫在眉睫,有情报显示,薄近尘和许文哲这段时间走得很近,我怀疑薄近尘可能会有什么想法。”说到这个问题时,令狐翼有些犹疑。
“这个可能性很大,薄近尘是太平教中的拔尖人物,也是尤道方原来的首席智囊,只是现在二人关系已经大不如从前,而薄近尘也是一个不甘心就这样让太平教衰落下去的人物,而许文哲在河朔地区也有相当军事实力,薄近尘要想起事,只能和许文哲联手才能够对付于永志,只是尤道方也不是善人,虽然在思想上有些偏离了正常的道路,但是他在弄权耍术方面并不弱与任何人,薄近尘要想起事未必能够得手啊。”梁崇信作为太平军的近邻,一直多太平教诸人十分关注,无论是军情局还是情报署的情报系统收集获得的有关太平教的情报他都要索要一份,以供自己分析。
“崇信,不管薄近尘和许文哲联手是否能够解决掉尤道方,太平教分裂已经是迟早的事情,而且双方都是具备相当军事实力的,一旦发生火并,太平教很有可能就会轰然崩塌,周围环伺的群狼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卡曼人是这样,司徒峻和司徒朗也许也在等待这个机会,当然也包括我们。”无锋淡淡一笑道,“这是一个机会,现在就看谁能够抓住了。”
“大人你的意思是要坐等太平教自相残杀,然后再伺机出兵?”令狐翼也点头道。
“嗯,现在就看这个机会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到来了。”无锋点头道,“河朔乃是王霸之地,谁也不会轻易放弃这片沃土,卡曼人如此,司徒朗和司徒峻亦如此,我们当然也不能轻言放弃,希望有些事情下半年能够按照我们预定的计划发生。”
梁崇信和令狐翼也重重点头,“大人所言甚是。”
有些敏感的梁崇信紧接着反问道,“大人所说的有些事情是否与现在关西和西北的大量屯粮有关?”
第五节 怀疑
“崇信果然厉害,我不过是微微露些口风就让你察觉了。”无锋大笑着道,“怎么,我安排的事情关西这边进行得怎么样?”
“回大人,一切均按照您的指示在办理,关西所有储备粮仓都已经全部清理出来,正在按照计划屯粮,而起我们还向民间租借了大量仓库用于储粮。只是属下想冒昧的问一句,大人如此大规模的屯粮,数量已经远远超出大人领地内所需,即便是关西和西北遇上百年难遇的灾害,一样几年也消耗不完,粮食价格由于我们关西和西北的大量收购,已经从四个金币每担上涨到了六个金币每担,价格上涨了百分之五十,已经涨到了丰年时候的两倍价格,属下实在无法理解大人这样做有何用意。”梁崇信虽然智勇双全,对政务也十分熟悉,但却是想不通无锋为什么会在粮食问题上大做文章,这样大规模的粮食收购即便是真需要进行战略储备,如果分成几年来进行,成本也可以节约一半以上,为什么非要集中在这短短两三个月内进行呢?
“嘿嘿,天机不可泄漏,等到下半年,你们就会知道这招绝户计的厉害了。”无锋煞有介事的道,“你们不必多问了,问了我也不会多说,这个粮食储备计划必须无条件的执行,没有半点折扣可打,如果有胆敢阳奉阴违者,严惩不怠!”
梁崇信和令狐翼苦笑着交换了一下眼色不再多说,他们俩本来都想就这个问题好生劝诫无锋一番,但见无锋如此一说,倒也不敢开口了。
“对了,令狐,对我们的粮食储备计划带来的影响,其他方面有无异常反应?比如说帝国诸方、北方几国以及马其汗人和林郎两家。”这也是无锋勒令军情局近期情报收集的关键,这样大的计划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很想知道他们如何看待自己这近乎癫狂的行径。
“按照大人的计划,我们对外的口径宣传是要大量吸收移民开发北吕宋,但这个理由对于如此大规模的粮食收购很难说得通,所以我和古大人以及刁大人又另外通过特殊渠道透露,我们准备开发东腾格里草原的经济,要准备从印德安那边大量移民东腾格里草原,所以需要准备足够多的粮食,虽然还是有些难以解释,但估计勉强能够应付得过去了。”令狐翼搔着头皮道,对于这个任务,他可是费尽了心机,大人又没有交待囤积粮食得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在他自己看来除了打仗和灾荒,储存这么多粮食根本就是多余,但打仗也不可能需要如此多的粮食,总不可能全帝国同时全面爆发战争,导致土地荒芜粮食不足吧?但主帅交办的任务他又不能不接受,也只好拿出一系列伪装意图方案,让无锋采纳了,至于特殊渠道,自然是指布置在各方的双面间谍以及鼹鼠发送情报的渠道了。
“那令狐你的意思是说到目前还没有发现其他方面有什么异常反应喽?”
令狐翼看得出来无锋对这一点十分重视,连忙回答道:“截至目前为止,我们的情报人员还没有异常情况的情报反馈回来,帝国内部都对大人行动表示不理解,其他几方态度都很含糊,没有多少清晰的意图表现。不过我已经严令要求他们密切关注,尤其是卡曼人和马其汗人两方,一有情报就会马上传回来。”
无锋无语的点点头,不再多说,不过他有一种预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放过自己的这个突如其来的大行动的,总会有人盯住自己的。
李无锋猜度得不错,天下得聪明人并不止他一个,虽然有些人并不清楚或者说拿不准西北一方这一次疯狂的粮食收购行动究竟意图何在,但这样大规模的粮食购买已经对整个东大陆的粮价产生了巨大影响,这不能不引起有心人的疑心。
风尘仆仆从温宁返回桑林城的雷觉天不顾疲倦立即要求面见大汗毕希利,见是国务大臣,虽然已经是夜色深沉,但卫兵还是不敢怠慢,立即将国务大臣求见大汗的消息传进了宫内,几乎没有什么耽搁,便有汗令传来请国务大臣进宫。
“觉天,什么事情如此紧急,你才从北边回来,难道北面战事有了什么变化?”一身睡袍的毕希利显然是才从床上起来,但他并不为自己的国务大臣打扰了自己的睡眠而不高兴,他知道自己这位国务大臣不会在这种时候毫无理由的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