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弟兄们都很勇敢,一个战士还爬在树上抱着机枪打,最后连人带树被炮弹炸翻。
从中午一直打到下午,弟兄们才撤下山,一点名,就只剩下36个人了。夜晚,还有行动,这一次由营长领队,让王天有带路去文公山。到了山下,营长怕上面有鬼子兵,亲自带人爬上去,发现没人后,才让大部队沿着山脊继续前进。摸到一个名叫周火铳的小山村后,只见村里灯火通明,东洋兵正在杀猪宰鸡,忙得不亦乐乎。营长当即决定:一个连下去包围敌人,自己和陈连长他们在山上埋伏,最后将两个圆溜溜的东西塞到王天有的手上说:“辛苦你了,老乡,让你冒这么大风险给我们带路,这是离我们一万多里的美国大鼻子造的牛肉罐头,拿回去给娃们吃。”
接过奖品,王天有喜出望外,连连小声说:“谢谢长官、谢谢长官!”等他一口气跑下山的时候,累得只有趴在地上喘气的份了,心想自己算是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再侧耳一听,文公山后面却打得正酣。
又过了两天一夜,直到枪声彻底平息,乡邻们才陆续回家,只见街河市、牛长岭、文公山一带遍地都是东洋鬼子的尸体,还有不少死马,我们的战士也牺牲不少,有的是跟对方扭在一块牺牲的,解都解不开。
听几个胆子大的后生说,他们躲在附近观战,亲眼看到东洋鬼子的骑兵往街河市冲锋的时候,成群的战马一冲上铺有炭篓的公路,有的站立不稳,东倒西歪;有的一脚踏空,来了个马失前蹄,结果全栽了,一个个都成为**的靶子。
哦,难怪**要把炭篓铺到公路上!
王天有这才恍然大悟。
那两听绿色的罐头可以留着过年了,现在有马肉吃哒。正当他欢天喜地赶着牛车、和乡亲们一起忙着往家里搬运死马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一声熟悉的招呼:“嗨,老乡,给我们带个路吧!”
抬头一看,原来是陈连长和几个弟兄,怎么今天没有穿军装,还挑着担子?王天有心里又是一紧,以为是要潜入到敌占区打游击,再一看,陈连长满脸悲戚!
原来,赏给他罐头的那位**营长已经阵亡。弟兄们带着抚恤金,又凑了几千元纸币,买了一些大米和油,想请他带个路,去荆州看望长官的太太和还在襁褓之中的一对女儿。王天有得知事情原委之后,“啊”了一声,嘴巴半天没有合拢,那一张笑眯眯的脸、那一句热乎乎的话立刻在他心里晃动起来:“我见过你呢,昨天,你不是牵了一辆牛车、拉着你的两个小丫头吗?”
他都不知道他的名和姓,但他永远记住了这张真诚的笑脸,很多年后,耄耋之年的他觉得**官兵也不全是蛮横无理的。
195鄂西胜敌
195鄂西胜敌
一切诺言,只有来生再实现,不必记挂,请断痴心,如遇合适的,定要改嫁。——星
松滋县西部的西斋,因山高地少,道路崎岖,如今都还是贫困乡镇。
1943年6月初,西斋是74军58师和倭贼奋力争夺、激战之地。
西斋是五峰至公安的必经之地。明白西斋重要的日军在这里留了一个大队加两个迫击炮排的兵力,利用高低起伏的山地与村舍,构筑起重重工事,以阻我军前进,掩护主力从五峰方向顺利撤退。
鲁星夜在松滋阵亡的消息传来之时,正是58师攻击西斋受挫之时。
为拔掉这个钉子,担任主攻任务的我一七二团趁着夜色,接连发起两波攻击,一度冲进西斋,却因敌全力反扑,照明弹把整个战场照得一片惨白,我后续部队顿时暴露在密集的火网之中,伤亡惨重,无力跟进,致使陷于敌阵的两批突击队孤立无援,悉数牺牲,突破口再次被日军死死封住。
侥幸退下来的只有第二批突击队队长李欣。满身血污的他,踉踉跄跄找到团长明灿,话未说,泪先流:“都阵亡了、没人了哇团长!”手提驳壳枪现场督战的明灿,闻言大怒:“你个猡日的不是人?”对着他就是一枪,道:“谁后退,杀无赦!”
李欣“啊”了一声,腹部中弹,晃了几晃。硬是挺住身体。立正敬礼。转身迎着火光与枪声奔去,伤口也不曾捂一下,但没冲出多远便终于摔倒在地,左右两边的参谋、卫兵立即跑上前去,七手八脚将李欣背下来。
就在这时,师长张灵甫、副师长蔡仁杰来了。
明灿赶紧上前,汇报战况,说日军照明弹对我军夜袭造成严重威胁。蔡仁杰皱着眉头,抬头望望天,夜幕中星光点点,叹口气说:“唉,看这天气,也不会起雾。”
借雾作掩护?张灵甫触类旁通:“以半湿不干的柴禾充当烟幕弹,如何?”借日军照明弹,他们观察到西斋之前是一大片水田,两侧为山地,的确不利于大部队隐蔽运动。不过,以若干单兵凭借纵横交错的田埂。将柴禾送到水田四处点燃,制造烟雾,屏蔽我军冲过这片开阔地,则完全可行。
决心一下,第三批突击队整装待发。
远处,我一个美制榴弹炮营、一个国产山炮营开始以10分钟齐射的火力覆盖日军主阵地。
熊熊的火把映照下,伴随着隆隆炮声,张灵甫神情肃穆,亲自作战前动员,从蔡仁杰手上接过一封血迹斑斑的信笺。“弟兄们,今天凌晨,五十一师第153团一营营长鲁星野壮烈阵亡于文公山。鲁星野烈士,一九三七年在汉口入伍,是我和蔡副师长以前的老部属。下面,我宣读烈士牺牲之前留下的一封遗书。”
这封遗书,是陈胜利送过来的。
3小时前,陈胜利将鲁星野阵亡的消息报告给了老长官之一的蔡仁杰。蔡仁杰听着电话,想起鲁星野最近才当上父亲,半天说不出话来。6年前,他和张灵甫在汉口招收的第一批湖北籍弟兄,现在就只剩下陈胜利、李欣和陈公勇三人了。
沉默良久,蔡仁杰才开口问:“鲁营长留下遗言没有?”
陈胜利回答说:“有一封遗书。”
蔡仁杰于是说:“请把信送过来,我和师座看看。”
这是一封已经被烈士鲜血染红的家书:
淑珍:
当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前线作战立功、为国捐躯了。人生自古谁无死?昔日成功,今日成仁,死而无憾。你丈夫能够从目不识丁、不闻国事到提笔写字、上马杀贼,你应该自豪和骄傲。
只是我这一走,丢下你们娘三个,于心不忍。昨日,行军路上,见到两个小女孩,坐在牛车上,戴着长命锁唱儿歌,好不叫人怜爱。望用我的抚恤金,也为女儿买一对长命锁,保佑大双、小双平安成长,生活在一个民族团结、国民平等、地权平均的国度里。
大双、小双懂事以后,一定要告诉她们,她们的父亲是军人、军人都是要为国家牺牲的。也许,她们还不清楚国家的含义,什么是国家?国家就是千千万万倒下去的父亲,是千千万万任劳任怨的母亲,是千千万万个清贫如我、苦难如我、高贵如我、幸福如我的家庭。
再过几天,六月六日,农历的芒种,便是你我结为百年合好的六周年佳期,人说六六大顺,可屈指数来,你我团聚的时间满打满算竟不及五个月。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在一起时欢乐,不在一起时忧愁,欢乐时什么都会忘记,忧愁时又什么都会想起。过去,负你太多,婚礼寒酸,至今未送你一枚戒指,每每想起,愧疚痛心。一切诺言,只有来生再实现,不必记挂,请断痴心,如遇合适的,定要改嫁。
今后无论如何,纵有天大困难,皆可找我在七十四军的官长和弟兄们,你永远都是他们的嫂子和姐妹,他们也永远会敬重你、帮助你。
再见了,淑珍,如果我能活到胜利的那一天,青天白日照我还,我们再重办婚礼,永不分离!
静静看着这一句句饱含深情的遗言,蔡仁杰心酸得一阵阵抽搐,身经百战的他,竟也悲从中来,热眼渐渐盈满眼眶,又觉得在下属面前落泪有失威严,先是强忍着,最后实在忍不住,便扭着头推了陈胜利一下,说:“你先回去吧。”陈胜利用手背抹着泪痕一走,蔡仁杰脸上的眼泪瀑布一样崩下来。
自革命先驱林觉民挥笔写下那封千古绝唱的以来,多少志士仁人抱定必死决心,慷慨赴国难,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前赴后继,浩浩荡荡,如精卫填海,如夸父逐日,义无返顾。先烈们在留下绝命书的那一刻,豪气和柔情万千,泪珠与笔墨齐下,将自己对理想的追求、对亲人的眷念凝聚成字字血、声声泪……
何事不语?何情不诉?
令人肝肠寸断,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以烈士的遗书激励弟兄们奋勇杀敌,定可大振士气。蔡仁杰当即找到正要去西斋指示戎机的张灵甫,两人一起来到172团。当张灵甫以低沉的语气宣读完烈士遗书,全场五百名官兵无不涕零心酸,热泪奔涌。
“弟兄们,抬起头来,仰望苍穹,看这布满夜空的星星,不就是无数先烈的在天之灵么?烈士们在高高地注视着我们,激励着我们,我们只能胜利,不能失败。鲁营长生前那样充满信心安慰自己爱人,说她永远都是我们的嫂子和姐妹,说七十四军的官长和弟兄永远都会敬重她、帮助她,倘若我们战败,番号被撤销,七十四军不复存在,则烈士的孤儿寡母永远无依无靠!我们何以面对烈士的遗言?何以救济烈士的遗孤?!”
师座话音刚落,蔡仁杰趁热打铁,强调一句:“弟兄们,青天白日照我还,师座和我在这里恭候大家凯旋!”
悲情化为激情,悲伤化为悲壮。
明灿手抓战旗,振臂高呼:“为了不让烈士失望、不让遗孤绝望,弟兄们跟我来!冲啊!!”
“冲啊!!!”弟兄们个个哭着、喊着,怀着满腔悲愤,跟着他们的团长奋勇冲进枪林弹雨之中。
张灵甫牵着虎子,和蔡仁杰久久伫立在黑夜中。前方,沉沉的夜幕、滚滚的浓烟中,杀声震天,闪出团团火光。虎子禁不住收拢前蹄,高高挺立,仰天发出一声长长嘶鸣。
这是一声渴望战斗、志在千里的嘶鸣。
鄂西会战历时月余,共计毙伤日军2万余人,击毁敌机45架、汽车75辆,船舶百余艘,毙伤和缴获战马1384匹。其中,我七十四军与敌独立混成第17旅团激战3昼夜,击毙第87大队长浅沼、第88大队长小野寺,击落飞机1架。
此役后期,中美空军首次以大机群编队参战,标志着夺取制空权的第一缕曙光已降临在这片苦难深重、饱受蹂躏的大地上。
小鬼仪仗猖狂的战机正在被一架架地被消灭掉,新补给的飞机根本跟不上损耗的速度,而中美空军的飞机却一架架地在增多。
196情真意实
196情真意实
弟兄们每天都出生入死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光荣了,总得让弟兄们为国家、为民族、为家里留点火种吧。——蔡仁杰
马有2、3岁孩童的智商,好的战马是冷兵器时代战场上的蛟龙。
一个人从小把一匹马养到大,就会明白这人马情会有多深。
每天天还不亮就要早起喂它。
下午还要给它洗刷、梳毛、喂食。
有空了你要训练它、骑着它到旷野里放缰疾驰。
晚上睡觉前要拿个苹果或者胡萝卜去给它当宵夜顺便说个晚安。
下雨了要给它穿上雨衣。
生病了要想方设法把它不喜欢的药混进食物里让它吃掉,又不让它发觉。
你就像养孩子一样养着它。
虎子老了,常常在夜里发出悲怆的长啸。马,一般很安静,不怎么叫。当它们发出声音时,一定伴随着某种情绪。虎子伤痛发作?还是想家了吗?
出陕抗战那一年,虎子12岁,正值壮年,现在它18岁了,相当于人的60多岁。尽管它的身姿依旧俊挺、皮肤依旧光亮,但跳跃力和敏捷度已大不如从前。从前,要跃过一两丈宽的沟壕,看也不看,扬起四蹄,轻轻一跃就过去了,如风过无痕、雪落无声,如今却要垂着头扫视一番,鼓起全身气力才能带着沉重的身躯跳将过去。
马厩外,夜色阑珊,秋雨惆怅。打在芭蕉叶上、滴在石阶上。两三声落寞。听见虎子又在嘶鸣。张灵甫起床披上外衣,一来到马厩,虎子便伸过脖子,悄没声息地将自己的脸在主人胸前摩挲,温柔的鼻息里带着芬芳的青草味,见虎子这样怜人,张灵甫心痛得直将它的头搂进怀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它是不是知道自己老了。不能上战场了,怕我不要它了,所以才这样伤感?
将军无言,虎子无语,就在这样一个愁绪连天的雨夜里。
湿冷的风毫无遮拦地吹进来,挂在柱子上的桐油灯忽明忽暗,将那人那马的默默身影照得忽大忽小。
通常来讲,一匹战马只要照顾得好,即使老了,雄风也不减当年。然而。张灵甫知道:虎子的衰老不是因为年龄,也不是照顾不当。而是它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受了太多的创伤。最严重的一次是在第二次长沙会战中,前胸中弹的它,为救主人,奋起冲撞日军,脸颊又重重地挨了一刀。和人一样,它是累成这样的啊!
外面,有人说话,渐渐由远而近。谁这么晚还来马厩?张灵甫顿起好奇心,拍了拍虎子的脸,转身闪出马厩,隐身在雨夜里。
“知道吗?虎子可是匹神马,在它面前,千万不能说别的马好,它听了会生气的。有一次,俺跟师座去军部,看见军座骑了一匹缴获小鬼子的瑞雪花斑马,我刚说了一句那马好壮实啊,就被虎子撅起后肢,踢了俺一脚,痛了好几天呢。”这是孟铁蛋的声音。
“牲口听得懂人说话?真是神奇啊!”这句话的声音有些耳熟,张灵甫一时没想起来。孟铁蛋又以炫耀的口气说:“那是的,也不看看是谁的马!当时,旁边还有人讲怪话,说人老话多,树老根多,马老了怎么醋劲大,师座就说,不是醋劲大,而是志气高,在我们五十八师,兵要精兵,马要良马,方能天下无敌。”
说着,两人进了马厩,响起一阵牧草的悉悉声。
“尽量把草铡细一点,虎子的牙口也不行了。”
“知道啦,孟副官,你回去吧,以后我自己会做的。”
哦,原来他们是来给虎子开小灶的!张灵甫想起来另一个弟兄是谁了,不就是那个险些被李天霞枪毙的贵州籍壮丁黄家发吗?卢醒见其吃苦耐劳,为人憨直,岁数也一大把了,便留他在师部做了勤务兵。
黄家发给张灵甫的第一印象,也还不错。
按规定,睡觉时绑腿布要叠好,放进帽子,置于枕头右侧。前几天,夜里查房,张灵甫发现这个新兵的床头前只有帽子,没有绑腿,便断定他怕赶不及每天早晨只有10分钟的起床时间,就干脆把军装穿得整整齐齐、绑腿打得严严整整地睡觉,以免迟到,再往毯子里一摸,果然如此。此事虽不可取,但至少说明其愿意遵守军纪,精神可嘉。把他叫醒后,告诉他像这样睡觉有碍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