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钧一直叫我瞒着你。”小六难过地说:“其实他病得很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连歌都唱不了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他日夜所盼就快要出道了,却突然说不唱歌了,原来是这个原因。我还以为是傅臣干的,果然是我误会了。我不由得愧疚地看了傅臣一眼。
“苏苏你快来吧。”小六哽咽着报了一个地址:“晚了,可能就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最后一面?难道他的病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脑袋的嗡嗡声一直没有间断,我对手机那端说:“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说罢,我转身直直跑出了会场,心中焦急非常,恨不得立刻就飞到温钧身边。温钧病得这么严重,我和他日夜相处,却一点也没有察觉。我一直沉浸于自己的悲伤,完全没有发现温钧的不对劲。我真是太笨……
越想越着急,忍不住再一次探头看路边有没有来出租车。夜色朦胧,路经的车辆全部满载,我心急火燎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一辆空车。
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轿车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傅臣的脸。“上车。”他简短地命令。
我左右观望,依然没有看见有停下来的出租车,来不及多想,我不再顾忌什么立刻跳上了傅臣的车。傅臣也没有多话,直接启动发动机,仿佛知道我的心急,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灯,超速到达了目的地。
车开到小六说的医院,来到指定的病房。小六就等在病房外,眼中含泪:“苏苏你进去吧,温钧一直在等你。”
我看了一直紧跟在我身后的傅臣一眼,傅臣对我微笑:“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我对他点点头,走进了病房。
我多么希望一切只是小六的恶作剧。可是一进门,就看到躺在床上沉睡的温钧。他果然病得很厉害。短短几天不见,他消瘦苍白得如此厉害。
温钧,你突然急着把我赶走,向来温和的你对我说出那些伤人的话,难道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所以……不希望我看着你死去吗?
我静静看了他两三秒,才悄悄走到他身边。温钧像是有所感知,在我靠近的那一刹那缓缓睁开了眼。看到是我,给我一个微笑,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中略带沙哑:“你来了,我很想见你。”
那样的自然语调,就好像我们从来不曾分离。
“温钧……”发出了声音,我才发现自己也已经哽咽。
“你不要说话,听我说。”温钧微笑着阻止我说话:“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病得很严重,医生说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怎么会,”我慌了:“肯定还有希望的,我这就去问医生!”
“都说了你不要说话,真是不听话。”温钧无奈地摇头。“我快死了,不想让你看见我临死的样子,所以急着赶走你,可是你走了以后我就后悔了。对不起,害你伤心了。”
“你这个傻瓜!”我的眼泪落了下来。“到这种时候,你还在考虑是否害我伤心的问题?拜托为自己多考虑一些好不好!”
“你哭了。”温钧轻轻拭去我的泪水。“对不起,我不想让你哭的,所以不要爱上我,不要为我伤心。幸好,你爱的并不是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哭得无法自制:“温钧,我喜欢你,不是别人,我喜欢的就是你!”
“但你最爱的不是我。”温钧的目光清澈如水:“小音,就算是完成我临死前的心愿也好,我希望你对自己好一些,不要再偏执于过去,努力往前看。”
“温钧……”
温钧握住我的手,微笑如同阳光一样明亮。“小音,我希望你能幸福。”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我猛然怔住。
依然临死前的话语仿佛又回到耳边。她说,音姐姐,我想要看到你的微笑。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握紧温钧的手泣不成声。“为什么我爱的人都要一个个消失?”
依然也好,温钧也好,甚至是林杰或者傅臣也好,我想要留住的,一样也没有留下。
幸福,是这样卑微遥远而无奈的事情吗?
我哭得完全无法交流,温钧只好握着我的手,温柔地安抚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医生进来请我出去:“对不起,病人需要休息了,请下次再来吧。”
我拉着温钧的手不愿意松开。“我不想走,我想留在这里陪你。”
医生皱眉:“这位小姐,你留在这里会让病人不能正常休息。如果你为病人着想,还是下次再来吧。”
我万般不舍又无奈,只能看着温钧。
温钧对我微笑:“下次再来看我吧。”
我只好站起身:“那我走了……”
温钧微笑着对我挥挥手。
即使转身离去的最后一个画面,看见的也始终是温钧的微笑。他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他的寂寞与眼泪,永远藏起来不被人看见。
摇摇晃晃出了医院大门,夜色中,傅臣的车子还在门口静静等待着我。我走近,傅臣摇下车窗,无声地邀请我上车。
我原地停顿了几秒,默默上了车。傅臣将车发动,然后一路行驶,整个过程我们都没有说话。
直到过了许久,车已经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好长一段时间。我轻轻开口地对傅臣说:“对不起,很多事情都误会了你。”
傅臣笑了:“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个。”
我摇摇头:“就是突然想跟你说对不起。”
傅臣淡笑道:“小音,我永远都不会真正生你的气。”
我没有说话,然后又是无言的沉默。
温钧希望我能幸福,如果我能够不在于偏执过去,选择和傅臣在一起是会幸福的吧。以前丁鹏曾经教过我选择的方法,闭上眼睛看清楚现实。哪怕这一次的结果又会是受伤,我决定再试一次。
到家了,傅臣将车门打开,等我下车。
我没有动,傅臣也没有催促我,局势僵持。
然后,我慢慢地抬头,慢慢地鼓起勇气对他说。“我叫做苏沉音,二十四岁,无特长无资产,个性任性又固执。即使是这样,你还愿意和我交往吗?”
傅臣猛然惊讶地看着我,像是非常意外我会说出这些话,好久,他忽然露出笑容,握住我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这是我的荣幸。”
重新选择,重新开始。为了得到近在咫尺的幸福。
顿了顿,傅臣又对我展开优雅成熟的魅力笑容:“不知道苏小姐是否有空,明天和我一起午餐?”
“好啊。”我回答:“明天早上11点来接我。”
如此一来该是相互道别了,但是我们都没有离开,也没有找到新话题,站在原地彼此对望着。柔软的夜风吹过来,轻轻掀起我们的衣发,有些凉。
傅臣热烈看着我,眼眸如星般灿烂。忽然对我说:“小音,我爱你。”
我脸有些热:“怎么突然说这个。”
傅臣笑了起来。“重要的话不能藏在心底,必须说出来。”
我大为窘迫。“晚安,我回去了。”说完不再看他,急急忙忙上楼,身后还能听见傅臣的大笑。
幸福,其实一直在周围,也许就像此刻这样,只是很微小的细节,让人温暖与期待。
而仔细回忆过去,忽然发现,幸福的痕迹无处不在。
妈妈爱我,爸爸对我也不是没有关心。傅臣,苏翎,他们对我的感情无庸质疑。在过去的日子里有伤害,有背叛,可是我不幸福吗?我是一无所有吗?
幸福只是含苞未放的花朵,只要我耐心等待。
走到电梯下,回味着脸上的热度,等着电梯的指针慢慢降下来。忽然身后响起脚步声。我以为是傅臣,慢慢回头:“不是说好了明天见面,你还要送我?”
转回身却愣住,居然是好久不见的苏翎。他面无表情,神色冰冷,漆黑的眼瞳一眼望不到底。我从来没有觉得他是如此的有压迫力。
我愣在原地,忘记了说话,眼睁睁看着苏翎向我靠近。
“你选择了他是吗?”冷冷的语气,冷冷的声音。无需说明,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傅臣曾经被人袭击,潮对我说,那是苏翎干的,他知道傅臣伤害了我,所以帮我报复。可是傅臣伤害我的事情是潮在撒谎。如果前提条件不成立,那么苏翎袭击傅臣这件事情难道也是潮在撒谎?
“苏翎,请你回答我。”我笔直对上他凌厉的视线。“上次傅臣被人袭击,那是你做的吗?”
“我的答案重要吗?”苏翎自嘲般地笑:“你会相信我说的话?”
“会,”我认真地点头,语气严肃:“你说什么,我就相信什么。”
苏翎看着我,慢慢地,收敛了笑容:“不是我做的。”他的言语中有苦涩:“据我所知,袭击他的人应该是傅臣的前任未婚妻,名字好像是叫做潮。”
原来整件误会都是潮的主导。
我叹了一口气:“我再问你,你知道我和你决裂的真正原因吗?”
苏翎不解看着我,期待着我的回答。
我对他微笑:“给你提示,是林玲。”
苏翎的眼中有着迷茫:“就因为上次那件事情,我误会你伤害了林玲?”
原来……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从头到尾,他不曾知道我被伤害。所以他还可以在爱着我的时候对林玲温柔地微笑,甚至爱护他,袒护他,就像他自己曾说过,虽然对林玲没有男女之爱,却当她是妹妹一样重要。
我要告诉他真相吗?告诉他我曾经承受的屈辱不堪,告诉他那是怎样一个噩梦?不,我可以对所有人哭诉这件事情,但是面对林杰,我说不出口。
于是我淡淡微笑道:“没错,就是因为你误会了我,所以我离开你。我不想再被误会。”
“可是,那只是一个很小的误会。”苏翎急急道:“我发誓,再也不会对你有任何误会,再也不会伤你的心。”
“来不及了,现在已经迟了。”我缓缓摇头,保持着微笑:“我必须承认还爱着你。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苏翎的反应很激烈。“你说过,我们可以离开,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只要我们是相爱的,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
电梯已经降到一楼,门开了,我没有走进去。我看向电梯的指针,看着电梯门在我面前开了又闭合。“我答应了某个人会幸福。”
苏翎停顿了一秒,轻轻问我:“和我在一起不幸福吗?”
“会快乐,但不会幸福。”我坦然看着他:“你明白为什么。”
一瞬间,他的眼里是无尽的悲伤。“不能努力试试看吗?”
我摇摇头,叹气:“你知道蓝蔷薇的故事吗?”
“……”苏翎看着我,没有说话。
“是个童话故事。”我淡淡笑着。“可怕的恶魔爱上了一位美丽的种花少女。恶魔向少女示爱,少女说,想让我爱上你,除非给我一朵蓝色蔷薇。
恶魔于是全世界地寻找蓝蔷薇。可是,多年后恶魔空手而归,看到的却是少女的坟墓。
恶魔流下悲恸的眼泪。眼泪洒在少女的墓上,开出一大片一大片的蓝蔷薇。”
“你想说明什么?”苏翎冰冷看着我。
“蓝蔷薇代表着,无望的爱,绝望的爱,深邃到灵魂的爱。”我坦然直视苏翎:“和我们的爱情是不是很相似?正如同世界上没有蓝蔷薇的存在,我们继续纠缠下去,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苏翎沉默看着我,眼眸深邃看不到尽头。
我深呼吸:“放手吧。我已经学着去放手,现在轮到你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苏翎依旧沉默看着我。
许久,他才缓缓地说:“蓝蔷薇……是有的。”
“嗯?”我疑惑看着他。
苏翎笑了,恢复了曾有的温暖笑容,而声音也是柔和悦耳的低沉沙哑,如微风拂过:“虽然不能直接种植,但用药水染的也好,蓝蔷薇是存在的。”
我平静看着他:“那是虚假的。”
“是的,是虚假的。”苏翎点头表示同意:“即使虚假,我也想要拥有这样的幸福。小音,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我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忽然他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捂住我的口鼻。晕眩将我迷离,我的身体软倒下去。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我听见苏翎特有的那沙哑甜美的声音在耳边轻吟:“不管代价是什么,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第十三章(上)
我在沉睡。
而周围是无尽是吵闹。
“音……”
“小音……”
“快点醒来……”
似乎有人在呼唤着什么。
我睁开眼,看到一张帅得过分的年轻脸庞。五官柔和,细碎的短发柔软如墨,眼瞳如夜色一般漆黑深沉望不到底。
天使,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
但很快又笑自己。说什么天使,我又不是什么十七八岁爱做梦的小女孩。
但……如果我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我又是多少岁呢?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面前美丽如同天使般的男人微笑着对我说:“小音,你已经错过了日出,再懒床的话,连这美丽的夕阳也看不到了哦。”
柔和悦耳的声音,带着微微的低沉沙哑,奇异的组合仿佛天籁。
音……是我的名字吗?
我缓缓坐起来,视线转移到他背后。夕阳的余辉撒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乳白色的窗帘浸染在一片金色的灿烂中,随风飞扬。落地窗外,精致的建筑物高低起伏,一只鸟儿迅速划过天空。
头有点痛,我按住太阳穴,低声发问。“你是……谁?”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伸出手来,扶我靠向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再帮我盖好被子,我一眨不眨看着他的动作,他也坦然而温柔地凝视我。
然后,那低沉微带沙哑的声音才轻轻响起:“医生说你会有短暂性的失忆,不要担心,很快会好的。”
失忆?好熟悉的名词。似乎想起了什么,脑袋中有什么场景一闪而过,但我什么也没有抓住。实在想不起来,我决定放弃去想。“那么,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他微微笑,笑容如同窗外的阳光一般柔和明媚给人安心:“这里是我们的家,我是你丈夫,林杰。”
“林杰……”熟悉的名字让我心微微刺痛了一下。想要记起什么,却抓不住痕迹。
我果然是失忆了啊。
不过,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却很奇异地一点也不觉得恐慌,是因为身边有这个人在的关系吗?他是我的丈夫?为什么我的潜意识里觉得从来不觉得结过婚的样子呢?头好痛……
肚子也饿了。视线转一圈,看到男子手边的茶几上,放了一小碗粥。
“你要这个是吗?”他把粥拿起来,舀了一勺送到我嘴边,我张口吞下。温的,一点都不觉得烫。
他笑着,漆黑的瞳孔散发着宝石般的光彩:“你刚醒,只能吃些流质的东西。好好调养几天,过段时间我带你去吃大餐。”
我不安的视线没有离开过他。“你……
他不慌不忙地再次说明。“我的名字叫做林杰。”
记不住自己丈夫的名字,是不是很该打?好在,他看起来脾气很好,一点也没有生气。如果他真是我丈夫,那我眼光还真好。
我轻轻问道:“林杰,我是怎么失忆的?”
林杰温柔地笑:“你从楼上跌下来,撞到了头,脑振荡,幸好不算严重。”
脑震荡……
“对了,有一件事情,”林杰微笑道:“虽然你失忆了,但还是必须要拜托你。”
“嗯?什么事情?”我不解看着他。
“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