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的我非常小,大概只有四五岁,穿着小花裙子在路上跑,一不小心跌倒。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我抬头,看到个很漂亮的洋娃娃,以及他温和的微笑。
我跪坐在地上,含泪无助地自下而上看着他。他漂亮地笑着,朝我伸出手来:“我们做朋友吧,我的名字叫做林杰。”
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树影无风自动,而刚才的一切……是梦?
不,那应该不是梦,难道是我小时候在孤儿院的记忆?我心中顿时激动起来。
还是三更半夜,我抓住林杰的肩膀猛摇。“起来,给我起来!”
林杰很无奈地被我摇醒。“怎么了?”
我想起来我们怎么认识的了!我依然激动大力摇晃他。“在孤儿院的时候,有一次我跌倒了,你出现,我以为你要扶我,结果你是为了抢我手上的糖果!你这个坏蛋!”
林杰无语了很一会。“你想起来的和现实有出入吧?我几时抢你糖果,我明明就是要扶你。”
“狡辩!吃饭的时候,把不爱吃的青椒全扔给我!”
“那是为了你身体好。”
“胡扯!你还抢我的牛奶!每次发的牛奶你都抢我的!”
林杰眉一挑,“反了吧,那是你干的事情好不好?”
“欺负我没你高,老拍我的头,还喊我小不点!”
“小不点,那是我对你的昵称。”
“欺负新来的孩子,却把责任推我头上。仗着长得可爱,就跟老师装乖。我长得瘦小不讨喜,老是做你的替罪羊。”
林杰笑。“你想起来的不是全部。是你和新来的小孩打架,我帮你,老师了解了全情,做了处罚。我也有被罚做卫生的,比起你的被打,稍微轻一点而已。”
“孤儿院公演,你是可爱的白雪公主,我是恶毒丑陋的巫婆!”
“那是老师钦点的。”
“你是说我丑我活该演巫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杰大坏蛋!”
这句话,似乎在我脑袋中印刻了十几年,今天终于喊了出来。
他却一点也不生气,没有板起脸色给我看,反而好象很高兴,连本来就很柔和声音都比平常更加软腻了好几分。
“睡吧,明天会想起更多的。”他轻抚我的背。
我依然激动依然兴奋,用力反抱住他。“林杰,我真的很高兴,原来我不是孤单一人的。”
林杰微笑着没有说话,只是反抱住我,此时无声胜有声。
仔细回想一下,我和他的故事也是经典到烂俗的言情小说情节啊。可是,想起来的时候很温馨。林杰的怀抱,很熟悉,很怀念。在他的怀抱里是如此安心,我又要睡着了。
迷迷糊糊快要再次陷入梦境,感觉林杰拥紧了我,头靠在我肩上。
“小音……他在我耳边呼吸般地低语。永远这样下去,好不好?”
“嗯,好啊。”其实我不太理解他说的意思,不过现在我很困,脑袋一堆糨糊。
他笑,笑得很欢畅,连带我都是一阵颤动。随后他的声音清楚多了。“小音,喜欢你,好喜欢你。”
我打他一掌。“走开,不要撒娇。”
好不容易我和林杰的关系进了一步,本以为接下来他会更加疼我宠我哄我开心,但是当我第二天早上醒来光着脚站在空荡荡的客厅;我面对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桌上留下一张字条:小音,我有急事要回公司。看你还在睡就不叫你了。厨房有早餐,我中午会回来。
竟然就这么……消失了。忽然有种错觉,他会就此消失,一去不再回头。
摇头,笑自己。我在想些什么呀。错觉,一定是胡思乱想。
只不过,好歹等我醒来,和我说几句话再离开 也可以呀,林杰不是大少爷么,不用死死遵守公司时刻表吧。而且公司里的事情难道就这么紧急,连和我说个话的空闲也没有么?
林杰不在,我觉得很闷。漫步到厨房,发现面包牛奶鸡蛋,不太想吃这些,于是到卧室抽屉里找到一些钱,下楼去超市买东西。
走出大楼的时候,面对迎面走来各种各样形形□的人,忽然莫名其妙的想起一句话,城市是个吃人的可怕野兽,随时将人类吞噬。
看来外面的世界,我不喜欢。我不想看见陌生人,害怕面对自己不熟悉的事物。以前的我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这大概是所谓的失忆症状吧……
林杰只是离开我身边一会,我就很想念他了。没有他在身边,很不安心。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边神游一边走路,随便找了家超市就进去。转了有半个多钟头。出来的时候,袋子里装满了薯片和糖果。
这个时候我发现,我不记得回家的路。更糟糕的是,我叫不出住址的名字,无法问路。
据说,那是我的家,可是,我却连名字也叫不出来。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陌生的面孔。
好可怕……我抱着身体蹲下来,因为害怕和恐慌而瑟瑟发抖。
林杰……
迫切地注意到林杰的重要性。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林杰。失去了林杰,我就一无所有。这样的认知占据我所有的思想。
有人撞了我一下,我抬头,看见两个小孩,自我面前走过。我怔忪,眼前浮现出一些零碎的片段画面。
五岁的我,因为迷路,站在路边哭泣。一个天使般的少年出现。靠近我,对我微笑。
那是……林杰?
少年嗓音温和,说道:“小音,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低沉微带沙哑的轻柔声音,令人异样的安心。
他那样一说,我的所有不安都放下了。甚至现在,我的心微微也平静了些。他守护的是过去的记忆吗?
“小音,你怎么在这里?”惊讶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回头,面前的人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叠。只是他的面容更为成熟,线条更为坚毅。
“林杰!”我站起来扑上去,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度。终于找到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终于安心。“林杰,我迷路了……”
没有关系。林杰抱住我,轻柔安抚。“小音,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是的,就是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我所剩下的,就只有这个人。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你是我唯一的依靠。除了你,其他任何人,任何事,与我都无关。你是我存在的意义。如果你消失,我也将消失。
“等很久了吧,”林杰笑着说道:“我去买东西了,小音,我有礼物送给你。”
“你买了什么礼物给我?”我期待看着他。
林杰从公事包里拿出两个印花的精致瓷杯,杯沿上刻着美丽的蔷薇花朵,蓝色的花瓣闪烁着瑰丽的光泽。“我们两个人的杯子,你一个,我一个。杯子不会分离,我们就不会分离。”
永不分离……记忆有什么一闪即逝。我的额头猛然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小音,怎么了?”林杰连忙扶住我。
“没什么……”我摇头,努力给他一个微笑。眼前却一黑,身体一软倒在他的身上,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再次醒来之后,看到的林杰漆黑的脸色。
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从我的角度来说,应该是大事不妙。
林杰将所有的薯片糖果全部扔进垃圾桶,给我的零食罐贴上封条,拒绝给我零用钱,我要买的东西,必须经过他的批准。而且我还不敢跟他抗议叫板,他现在黑着一张脸,简称黑面神。
只能用哀求政策了,让林杰看清楚我眼中的忧伤难过和期待。“那个,我想吃薯片……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
林杰冷淡道:“你感觉怎么样?
我立即说:“好多了,现在只是在发烧而已。”
林杰提高了声音,似乎有怨气:“发烧只是‘而已’?”
我声音小下去:“我的意思是,至少我没有再晕倒……”
林杰冰冷的眼怒视我。我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
没错,我晕倒了。
很莫名其妙的,一点预兆也没有。突然眼前一花,呼吸困难,就倒了下去。当时林杰在我旁边,扶住我,我听见他慌张地叫我的名字,身体被用力摇晃,感觉被他抱住,非常大的力气,就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说实话我分辨不出来我是因为身体差才晕过去,还是因为他的拥抱用力过度而晕过去。总之我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发现林杰在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昏迷的时间极其短暂,醒来以后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在林杰的强迫下去了医院,顺便拿到了我上次的全身检查报告。结果显示身体健康,只除了有些小小的营养不良。那个庸医在我的报告上说,我的营养不良是饮食不当引起。如果我不想几十年以后大病小病不断,就应该戒掉垃圾食品,三餐规律,多运动。本来林杰对我还没这么严格,没想到我从医院出来就发起低烧,连吃上三天药才将温度控制下来。
现在,林杰对我,就像对待阶级敌人一样严厉无情,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新好情人的模范形象。
我要吃零食,他不允许。我讨厌吃很难吃的食物,他不允许。我不喜欢运动只想睡懒觉,他不允许。我看电视超过了十二点不睡觉,他不允许。
我很生气!
电视里,楚留香对胡铁花说,你不能再喝酒,再喝就会死。胡铁花说,人生在世,若不能喝酒,即使长命百岁,又有什么快乐可言?
我指着电视,对林杰说:“人生在世,若不能吃零食睡懒觉,即使长命百岁,又有什么快乐可言?”
林杰给我一个白眼,把节目转到科普教育台,说:“苏沉音同学,你的话犯有很严重的科学性错误,建议你接受再教育,打好科学基础再发言。”
我怒!
如果我有无影脚,我真想飞天而起踹向林杰。在我的脑海里,林杰已经被我踹死一千次一万次,鼻青脸肿。
我站起来叉腰大声说:“林杰,咱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你给我个说法!”
林杰安抚我,“小音,你冷静些。”
我蹬鼻子上脸继续蛮横,你说,“谁才是咱家的最高领导人!”
林杰说,“是你……”
我问,“谁的话最有权威性最能算数?”
林杰说,“是小音你……”
我问,“咱家应该听谁的?”
林杰说,“大事听你的,小事听我的。”
我问,“我的事情,不算大事么?”
林杰说,“是天大的事情。”
我问,“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能做主么?”
林杰沉默了一下,说,“你倒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呼吸都停止了。我怎么喊你你都不醒来,那个时候我想,如果你死掉的话,我就陪你一起死。小音,我不能失去你,一点点可能性都不行。”
我呼吸困难,心跳加速,感觉又要晕过去了。怎么办,他这样说,我好开心,可是现在是争取我的零食以及懒觉的重要机会,我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花痴傻笑。
我努力镇静,镇静,假装面无表情。
林杰一下子抱住我,在我耳边重复说。“小音,你是我的,只属于我。我不允许你离开我,我不可以再失去你。”
完了,忍不住了。
听到这样深情告白我开心得上了天,无比羞涩地说,“那我正常吃饭,你也不要禁止我的零食,最多我少吃点零食还不行么?”
林杰说,“如果你表现得好的话。”
我听了他的话,兴奋过头,得意忘形亲了他一下。
林杰立即回吻我,不放我离开,他的舌头灵活钻进来,追逐我的舌,吸走我所有的空气,双手搂得我越来越紧,我几乎窒息。
林杰总是这样,好像很怕我跑开,抓得我很紧,让我连呼吸腏觉得困难。
晚饭时我抱着必死的决心吃了一口我最讨厌的芹菜。
“我要吃薯片! ”我跟林杰这么说。
林杰看了那碗几乎没动给的芹菜一眼,说,“不行。”
“为什么!”我用筷子指着他。“是你说我表现好的话就给我奖励,我表现的还不够好么?”
林杰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我只说,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我没有说你表现好就一定要给你奖励啊。”
“你糊弄我……”我又想踹人了。
林杰把芹菜推到我面前。“乖,吃完它,吃完了保证给你奖励。这次绝对不糊弄你。”
我看着那碗翠绿的芹菜。“虽然我很讨厌它,但毕竟吃了它又不会死。为了可爱的薯片,我可以吃。只是——”
“你给我什么奖励?”
“薯片。”
“什么薯片?塑料的?还是画上的?”
“可以吃的,食物,不是塑料也不是画,很脆的,你最喜欢的。”
“就一片薯片么?还是两片,三片?”
“是一袋,完整的一袋薯片,按商店里正常包装规模计算。林杰苦笑,小音,你没必要这么较真。”
我瞪他,“那是因为你先前糊弄我,我很容易受骗,所有被人欺骗以后,就很难再产生信任!”
我只是开玩笑,林杰却当了真。脸色一下苍白无比,他用力抓住我的手,漆黑的眼睛仿佛看进我的灵魂。“小音,我骗你,是因为我爱你,难道这样你也无法原谅我?”
“不必说的这么严重吧,我并没有生气啊。所以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问题。”这只是本能意识吧,毕竟我太容易受骗了,潜意识里防备一点总是好的。
第十四章(上)
他脸色总是说变就变,我实在无法适应他的变脸速度。我试图从他的手中挣扎出来,不然说不定待会就被他抓出淤痕。
林杰终于放开我的手。“那么,我骗了你,你不一定会恨我,却一定会不再相信我,甚至离开我。这算是我自作自受吗?”
他的占有欲超强的。每次提到如果我离开他之类的话题,脸色就会非常可怕。我赶紧说,“不会的不会的,小事情而已,我不会离开你的。”
林杰看着我,笑容温柔却有些悲伤。“是吗?绝对不会离开?”
我一直点头。
林杰轻轻的笑,柔和轻声。“小音,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你离开。”
我说,“哦。记得明天买十袋薯片给我,是十袋,不是一袋。吃这么多芹菜,要很多的薯片来冲刷我的味觉了。”
一瞬间,林杰露出想笑又笑不出来,非常无奈的表情。
和林杰相拥而眠。他抱住我,□的拥抱让我有点气闷。我头靠在他的胸前,听他一声又一声的心跳。我似乎越来越习惯与他的亲密接触了。
屋外渐渐下起雨来,树影摇动,滴滴答答的雨声,在初春的夜里显得格外清冷。可是,意外的,我很喜欢这样的雨。在这样清冷的雨夜,我在林杰的怀抱里,温暖而幸福。
叮铃铃……清脆响亮的手机铃声,在夜半三更时分,清清楚楚在整座宅子里响起。
温馨的气氛被打破,林杰皱着眉醒来。翻了几个声抱怨了几句,就是不肯起身。最后是我受不了太吵,踢他去接电话。他皱着眉下床,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迷茫的表情恢复成清醒,径直走到两米远的书桌前,接通电话。
“有什么事情。”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语气。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点不安。
林杰倾听了一下电话内容,冷漠回答:“好的,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他收了线,回到床边,坐下,右手抚摸上我的脸,温柔对我说:“公司有事,我要出去一趟,天亮回来。”
我不太高兴,板起脸:“能不出去么?我这还在生病……”
林杰笑:“乖,我马上会回来。”
我仍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