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锐回到家的时候,楚晓渔正在厨房洗碗,他溜到她身后嬉皮笑脸:“我的饭呢?”
楚晓渔故意板着脸:“什么你的饭?我哪知道?“
“饿了,我饿了。”他耍赖地围着她碎碎念。
她烦不胜烦,指着冰箱:“在那里面。”
辛锐眉开眼笑,蹿过去拿出饭盒,一打开就赞叹:“哇,红烧排骨。”刚伸手打算捞一块出来,就被楚晓渔用筷子敲了手:“凉的也吃,不怕拉肚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夺过他手里的饭盒放进微波炉里,然后打了个呵欠: “我去睡午觉了。”
“你才起床几分钟,就又去睡?”辛锐鄙视她。
“要你管。”她懒洋洋地去推卧室门。
可是,连老天爷也看不惯她猪一样的生活,她还没能成功地躺到床上,电话就来了,是个紧急任务:某饭店发生了大型食物中毒,检验科的人手不够,抽调她过去帮忙。
她丢下电话,迅速换衣服出门,辛锐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咋舌:“真没想到你还有反应这么敏捷的时候。”
楚晓渔来不及和他斗嘴,只瞪了他一眼就匆忙上路。
到了抢救中毒患者的医院,她直奔肠胃科,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正在听主治医生讲述病情。
她喘着气,悄悄地推门进去,却不小心碰到了门边的椅子,响声让屋里的人齐刷刷回头看她,她尴尬不已,红着脸道歉:“对不起,我……”
可是转瞬之间,她却呼吸凝滞,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她对上了一双讶然的眼睛。
那个主治医生,是莫诚,那个曾经被她画在纸上,刻在心里的莫诚;那个她曾经以为经由九年,他留下的痕迹都已淡却的莫诚。
可是,当他真的这样站在她面前,她却发现,在那个回忆的角落里,一切都鲜活如初。
昏暗却温暖的灯光,颜色斑驳的画板,还有舞会上,他伸向曲韵的手……
疼痛骤然袭来,迅速而准确地击中了她心底最柔软脆弱的那个点。
12 旧日光影
“晓渔,这里。”有人在小声叫她,是检验科的白芯。
你是来工作的。楚晓渔这样告诉自己,收敛心神走过去。而莫诚也在最初那一瞬的惊讶之后,又恢复如常,继续讲解。
接下来,又是抽样,询问详细发病情况,忙得一塌糊涂,楚晓渔再顾不上莫诚。
这是一次大型食物中毒,所有中毒者都是在参加中午的一场婚宴之后,发生严重呕吐腹泻现象。所以楚晓渔他们还要去出事的饭店取饭菜样品。
楚晓渔收好东西,就跟着白芯和张主任匆匆出门,上了单位的车,离开了医院。
她和莫诚,整个过程中,甚至连一句寒暄的话都没说,完全像两个陌生人。楚晓渔在车上,望着窗外微微苦笑。
白芯凑了过来,在她耳边悄悄地说:“嘿,莫医生长得好帅呀,是吧?”
楚晓渔心里一涩,莫诚永远是这样,在哪里都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
坐在前面的张主任回过头来对她们说:“今天事还多,你们可能得加班,要有心理准备。”
白芯暗暗嘴一撇,楚晓渔没作声。
从饭店取完样出来已经快五点,白芯提议先去吃饭再回所里做化验。张主任有些不耐烦,说待会儿叫两个盒饭吃吃就算了,白芯更是眼神烦躁。
回了疾控,大家就各自忙开了,楚晓渔虽然平日里反应慢半拍,专业上却一点都不弱,做事干净利索。张主任在看完她的检验结果时点了点头,说了句:“小楚,明天我去跟上面说一下,你转到检验科来上班,现在正是食物中毒高发期,我们这边缺人手。”
“哎,好。”楚晓渔答应,心里有被认同的愉悦。
等张主任出去了,白芯跑到她旁边,一脸喜色:“太好了,你调过来了我就有人帮忙了,你不知道哦,每次一有事,他们就是支使我,就像今天,王姐他们到乡下玩去了,我又被他们抓了壮丁,真烦。”
楚晓渔只是温和地笑笑,并不参与议论其他人的是非。在哪个地方都不可能有绝对的公平,这一点她早就认清楚了,她只想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想搅进任何一团浑水。
白芯见她没反应,撇撇嘴说了句:“像你这种温吞性子呀,以后肯定比我受的欺负还多。”
楚晓渔笑着推推她:“哎呀,我们快点干活吧,干完出去吃烧烤。”
说起烧烤,白芯的心情又振奋起来,笑嘻嘻地跑去干活。
楚晓渔摇着头笑笑,白芯也就是个小孩子,虽然比她早进来一年,但她是本科毕业就直接进来的,也就二十三四岁,所以这个世道对她来说,还是非黑即白,不明白其实灰色居多。
而她自己则不同,从大学开始独立生活,毕业后在一家小公司呆了三年多,才重新考研。生活的艰难晦暗,她已司空见惯,只求明哲保身,不会多加计较。
忙完已经快九点,白芯拉着她在附近的大排档吃了点东西,两人挥手道别。白芯潇洒地打了出租车离去,楚晓渔却慢慢走到公交站去等车。
终于剩下了她一个人,世界安静下来,她又想起了那些旧年的光影,心开始疼。
忽然有车停在她面前,车窗滑下,居然正是她脑海中的那张脸,记忆和现实交织在一起,叫人分不清……
13 最远最暗的星
“晓渔,这么晚才下班?”莫诚的声音,一如从前,低沉而有磁性,似乎天生有让人着迷的特质。
楚晓渔克制住心里的波涛汹涌,努力保持笑容淡定平静:“是啊,今天事比较多。”
“上车我送你回家。”莫诚邀请。
楚晓渔摇摇头:“不用了,我家不远,坐公交两站就到了。”
“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莫诚说着,已经打开车门。
他总是这样,做任何事都似乎真诚得让你无法拒绝。
楚晓渔咬了咬唇,上车坐好。
车里有舒缓的音乐,是她听不懂的英文,她的外语听力始终不好,所以以前才会每天早上去校园的小树林里练习听说,也才会在那里,每日遇见他。后来,她去小树林,已经不再是为了练听力,而是为了他每天和她擦肩而过时的那个问候的笑容。
当楚晓渔发现自己又陷进回忆里,暗自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你早已不是做梦的年纪,而他,是太多人的梦中人,不属于你。
“上次的聚会,你怎么没去?”莫诚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问。
“我那天不太舒服。”楚晓渔随口编了个理由,正巧和司蓉那天说的不谋而合,莫诚相信了。
“哦,本以为可以见到你,早听说你留在这地方工作。”莫诚的话,让楚晓渔心里一颤,他曾经打听过她的消息么?
“哦。”她低眉敛眼,轻答一声,怕说多了话,会泄露心底的情绪。
“过得还好么?”他又问。
楚晓渔将落下的散发掠到耳后,笑了笑:“谈不上好不好,就这么过着罢了。”
“结婚了吧?”他看她一眼,笑道。
楚晓渔怔住,随即自嘲,你刚才究竟在妄想什么,他若真是关心你,又怎么会不知道,你至今孤身一人,你的消息,也大概不过是谁口中无心的八卦,被他无意得知而已。
“没有。”心凉了下来,回答也就简短而不带绮念。
“哦?”莫诚似有些惊讶:“那应该有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了吧?”
楚晓渔只是笑笑,没有作声,她不想在他面前揭底,怕被他怜悯或者看不起。
见她不答,莫诚也没有再问下去,换了话题:“下个路口,往左往右?”
“往右,然后再往前一点点就到了。”楚晓渔也坐直了身体,准备下车。
可是到了她家的巷口,他却也跟着下车:“我送你进去。”
“不用,挺近的,几分钟就到了。”楚晓渔慌忙推辞。
“这边在拆迁,人员混杂,又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挺危险。”他还是不容拒绝,已率先开路,她只好跟上。
走到一半,她的电话响了,是辛锐:“你还没搞完?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就到家了。”楚晓渔回答,心里有些暖。
她的电话漏音严重,莫诚听到了那边的男声,待她挂了电话,笑着问:“男朋友在等你?”
楚晓渔一怔,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说:“我就到了,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别对我这么客气,以前那么熟的。”莫诚微笑。
熟吗?楚晓渔在心里反问。也是,因为他和每个人都熟,他就是众星捧月的月,光芒辐射到周围的每一颗星星,即使是其中最远最暗的一颗,例如她。
远处的阳台上,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楚晓渔,是不是你?”
她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喊回去:“哎,是我。”
莫诚停住脚步,向她告辞:“那我走了。”
她颔首,站在原地看他离去的背影,融进夜色,轻叹一声,转身走向那片等待她的,明亮的灯光……
14 路过的温暖
楚晓渔刚进家门,就看到辛锐一脸坏笑:“喂,刚才送你回来的那男的是你男朋友吧,怎么不上来啊?”
楚晓渔白他一眼,自顾自地换拖鞋。
辛锐还不死心:“到底是不是嘛?”
“不是,你一个男的怎么这么八卦啊?”楚晓渔鄙视他。
辛锐把腿架到茶几上:“我还不是关心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嫁出去,以后怎么办?”
“管得宽。”楚晓渔走过去,踢他的腿:“放下去,不讲卫生。”
辛锐撇嘴:“你看你,还有洁癖,难怪找不到对象。”
楚晓渔拿眼睛横他,坐进沙发里,靠着一边的扶手怏怏地看电视,她今天真的没有太多精力和辛锐斗嘴。
辛锐看见她疲倦的神色,也知道她累了,没再纠缠她,站起来去给她倒了杯水,又丢给她一袋饼干:“怕你没吃饭,给你买的。”
楚晓渔温暖地笑了笑:“谢谢。”
“好了,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辛锐回房,留下楚晓渔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环顾着周围的一切,似乎看到了自己静止在这里的,十年的时光。
这些年,也不断有人搬进这间房子,可是来来往往,都是过客,没有真正温暖过。而辛锐,虽然时而会让她觉得温暖,但只怕,这温暖也是路过的,不可长留,人生无不散的宴席。
她闭上眼,嘴角有一抹凄凉的笑。或许,自己真的该找个人嫁了,至少有个人,可以长久地相伴,不管是不是真的相爱。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自己被辛锐推醒:“你这个笨蛋,不知道到床上去睡吗?”
“啊?哦。”她恍恍惚惚地站起来,恍恍惚惚地回房。
辛锐看着她的背影,想叹气,有时候真的觉得,这个明明已经年纪不小了的女人,却像个迷糊傻气需要人提醒保护的小姑娘。
一觉醒来,已见晨光。
楚晓渔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一头乱发去洗脸,出门又被辛锐嘲笑:“你就不能讲点形象?”
“在自己家里讲什么形象?”楚晓渔不以为然,走了两步,拖鞋掉了,她又单脚跳着去捡拖鞋。辛锐觉得她已经彻底无药可救了,懒得理她,回房去换衣服。
楚晓渔在浴室里,迷迷沌沌地看着镜子里的人:披头散发,脸色发黄,嘴里还含着一只冒泡沫的牙刷,惨不忍睹。
难怪你没人要。她自嘲,又恶狠狠地刷了一遍牙,然后对着镜子笑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齿,自我安慰,你也勉强算得上明目皓齿了,看这牙都媲美佳洁士的模特了。
一番折腾了出来,乍一抬头,看见辛锐站在门口:“你干嘛,还没走,要用厕所啊?”
辛锐瞪她一眼:“我等你一起上班,怕你掉厕所里了。”
“你跟我又不是一个单位的,一起上个什么班?”楚晓渔咕哝着扒开他往前走。
“我今天要去你们那取健康证啊,你忘了?”辛锐跟在后头。
楚晓渔愣了愣,突然打了个激灵,回身抓住他,表情紧张:“哎,你可千万不能让我单位里的人知道我们住在一起。”
辛锐脸上浮起戏谑:“你怕人家以为我们同居?”
楚晓渔脸涨红了:“呸,谁跟你同居?”
辛锐耸耸肩:“孤男寡女的,你说没同居谁信哪?”
这正是楚晓渔害怕的地方,她就算身正也照样怕影子斜啊。再说疾控和餐饮业本来就有工作关系,弄不好别人还以为她是他们帝维公司的卧底。
“不准说,一个字都不准说,假装我俩不认识。”楚晓渔揪着辛锐,誓要他保密。
辛锐甩开她的手,不屑地抱怨:“搞得跟无间道似的。”
反正又不能一起去疾控,辛锐懒得再等她,先行出门,人都出去了,又突然把头探进来。
“干嘛?”楚晓渔以为他掉了东西。
他撇了撇嘴:“动作快点,别又磨蹭得迟到了,笨蛋。”
说完门就甩上了,楚晓渔站在房里,又好笑又好气地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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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阶级姐妹
楚晓渔赶到单位时,离上班时间只差一分钟,几乎是冲进办公室的,而她刚坐下喘了口气,就见辛锐正站在旁边,斜睨着她,眼神里直白地写着:就说你这个笨蛋会迟到吧?
在公共场合,楚晓渔不敢恋战,只偷偷瞪了他一眼,就假装埋头工作。
辛锐倒也守信,自始至终没跟她多套一句近乎,只是在走的时候故意绕过她的桌子,突然干咳一声,害得她虚惊一场。
而她在这个办公室里也没呆多久,一个小时之后主任就过来跟她说,上面让她调到食品检验科去。
她知道是检验的张主任跟头儿说了,虽然开心,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微笑着感谢大家对她的照顾,他们都热情地邀请她经常过来串门,隔壁的李大姐还特地叮嘱:“我那堂弟可是已经加了你的QQ啦,好好发展啊。”
楚晓渔尴尬地点头答应。
一到检验科,白芯就迎了上来,脸上有找到阶级姐妹的激动:“晓渔你终于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楚晓渔在她的指导下,一一认识她的新同事:
王姐一看就养尊处优,长得白净富态,身上也有股官太太的气势,只是礼节性地笑着点了个头,就转过眼去没再看她。
还有个叫韩昆的,乍一看他的打扮还以为是街上混的,绚烂的花衬衫,破旧的牛仔裤,下巴上还留着一撮新潮的小胡子。楚晓渔感慨,看来疾控是十分注重人 权的,不会因为工作的严肃性而限制个人癖好的发展。
再下来就是她昨天见过的张主任了,他一见楚晓渔就说:“小楚啊,把昨天的检验结果整理一下,争取早点出报告。”
一回到桌边,白芯就同情地对她努了努嘴:“看,我说吧,活都是派给我们这些小鱼小虾,那边的两个,来了这半天就是喝茶上网,怎么不叫他们干啊?”
楚晓渔还是一笑置之,收拾好桌面就开始干活,那边的王姐往这边瞟了一眼,白芯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还故意长长地叹了口气表达心中的不满。
忙了一个上午事情还没做完,白芯过来叫她去吃饭。
走在路上,白芯又开始抱怨:“你说我们科,说起来七八个人,其实呢,两个去外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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